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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乃上将军-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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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猜到了谢安心中所想,荀正摇摇头,低声说道,“老哥知道老弟在想什么,老弟以为,太子少师、殿阁首辅大学士褚熹是太子的人,是故就以为翰林院便是太子的势力?——老弟误会了,翰林院,从一开始就是八皇子李贤的势力!不,应该说,天下文士,皆倾慕八皇子李贤!——李贤殿下在士林儒生中的威望,要远比胤公更高,更别提那殿阁首辅大学士褚熹,那个老家伙,只是在意自己太子少师的虚衔,除他以外,翰林院上下皆为李贤殿下马首是瞻!”

“竟然比胤公名望更甚?”谢安心中震惊,细细思忖一番后,皱眉说道,“老哥的意思是,这件事是八皇子李贤整出来的么?”

“十有八九!”荀正抬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望了望左右,小声说道,“不是李贤殿下本人授意,便是其麾下心腹之人主使……这是针对太子陷害李贤殿下的反击啊!”

“反击?”谢安愣了愣,抬头眺望了一眼,他忽然望见了率领众多北军禁卫的光禄寺卿文钦,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在他印象中一贯趾高气扬的文钦,眼下面对着这等景象,竟隐隐有种不敢越雷池半步的忌惮。

“此地有北军禁卫上千人,为何文大人不做任何行动?——将闹事之人都抓起来不就完了么?”谢安诧异问道。

“文钦不敢!”荀正摇了摇头,继而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平心而论,倘若是老哥,也是不敢……”

谢安闻言大为不解,疑惑说道,“老哥官居九卿之一,竟畏惧那些文士?”

“老弟不明白其中厉害!”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荀正摇头说道,“我冀京城内文士,乃天下文士翘楚,其所著文章,四海皆传!——别看这帮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但其手中那杆笔可厉害地紧,倘若你得罪了他们,他们写给你几篇檄文,四处传播你的恶名,那可真是一世清名毁于一旦,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正所谓,【武人刚烈,诚不可辱;书生文弱,亦不可欺!】——这些儒士,既能叫你流芳千古,亦能叫你遗臭万年!——轻易不可得罪啊……”

谢安闻言愣了愣,古怪说道,“可他们这是在逼宫啊,是在逼迫朝廷妥协啊,难道就放任他们?”

“依老弟之见呢?”

谢安想了想,挥手说道,“将主谋之人抓起来,严加处置,余众自然散去!”

“老哥就知道老弟会这么说,可这万万不可!”荀正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文生儒士之中,最多硬骨头,其心高气傲,一身傲骨,倘若老弟抓了主谋之人,余众更是神情激愤,一个不好,恐怕会演变成党锢之祸……老弟以为杀几个儒士就能了结?老弟错了,这些文人儒士,视清名胜过性命,你若是杀了他们,则是成全了他们的名声,到那时,被杀的儒士被写入赞文供世人传颂,反倒是老弟要遗臭万年!——老弟以为陛下为何要我等来安抚?”

“杀不得?”

“杀不得!”荀正摇了摇头。

望着荀正紧张的神色,谢安微微皱了皱眉。

好家伙,八皇子李贤也不是什么善茬啊,不动声色间,竟将朝廷逼至这般进退两难的地步……

忽然,谢安在远处的角落瞧见了一位熟人,那便是八皇子李贤身边的护卫兼幕僚,季竑。

只见那季竑正依在正阳门外广安上的一根石柱旁,环抱双臂,淡淡地望着广安上的动静。

显然,此人多半是主导这次逼宫之事的主谋。

皱了皱眉,谢安朝着季竑的方向努了努嘴,低声问道,“荀老哥,认得那个人么?”

仿佛是猜到了谢安心中所想,荀正低声说道,“此人老哥调查过,姓季名竑,大梁人,投身李贤殿下麾下前,乃大梁有名剑客,善使一柄细剑,剑速势若迅雷,人称【快剑季竑】,乃是助李贤殿下平息江南不稳的幕后功臣,据说,其进身之策,用五粒米向李贤殿下分析了江南的各方势力,因此,李贤殿下身旁之人,便呼此人为【五米士】,是个文武兼备的人才,也是李贤殿下身旁最为倚重的左膀右臂!——老弟认得此人?”

“算不上认得吧,不过是有过数面之缘……舞,老哥,你等在此等候,我去会会他!”说着,谢安目视了一眼费国,二人不动声色地朝着季竑的方向走去。

尽管前夜金铃儿袭李贤时,那季竑应付颇为狼狈,但正如费国所说,此人武艺不错,还没等谢安与费国二人靠近,那季竑便已察觉到了,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望着谢安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季先生,好久不见!”走到季竑面前,谢安轻笑着抱了抱拳。

瞥了一眼谢安身旁的谢安,季竑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拱手说道,“竟叫谢大人前行见礼,季某愧不敢当……”

“哪里哪里,前些日子若不是季先生替本官找回了被贼人盗去的钱袋,本官恐怕是要破财了……”

“呵!”季竑轻笑一声,说道,“谢大人不必多礼,那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再者……”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谢安,眼中露出几分异色,淡淡说道,“倘若那日季竑便知谢大人,知谢大人横刀夺爱,夺我主心慕之女子,恐怕季某当时就只会袖手旁观了!——或许,还会在一旁幸灾乐祸也说不定……”

见季竑提及长孙湘雨,谢安心中多少有些尴尬,毕竟,在询问过了梁丘舞后他才知道,长孙湘雨年幼时与李贤有过婚约,且不说长孙湘雨当时是否点头,但至少,其父兵部侍郎长孙靖是认可这门婚事的,要不然,长孙家又何以会站在李贤这一边?

从这个角度来说,谢安趁着李贤不在冀京之时,夺取了长孙湘雨的芳心,横刀夺爱,确实并非君子所为。

当然了,谢安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要他在长孙湘雨以及君子二者之间做出选择,无论多少次,谢安都只会选择长孙湘雨,毕竟似长孙湘雨这等美艳无双、兼才智过人的女子,百年不遇,那还不是得先下手为强?谁会傻傻地将这般美人拱手让给他人?

向来脸皮厚的谢安,丝毫不觉得夺了八皇子李贤思慕的女子会如何如何惭愧,这叫先到先得!

“季先生这话说得好笑,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官虽不是什么君子,可瞧见貌美女子,岂有拱手让人之理?——横刀夺爱?嘿,本官又不曾用手段强迫,上元节那日先生也瞧见了,是她自愿的……”

“……”瞧着谢安神色自若、丝毫不以为耻的模样,季竑微微皱了皱眉,讥讽道,“入冀京前,季某也听说过谢大人,知谢大人能言善辩,今日一见,胜过闻名啊!——不知谢大人有何见教?”

见季竑说话直白,谢安也不想再拐弯抹角,朝着正阳门前广安上人满为患的景象努了努嘴,淡淡说道,“不出意外的话,这是季先生弄出来的吧?——很壮观啊!”

“壮观?嘿,倘若谢大人去过江南,就不会这么说了……”说着,季竑嘴角扬起几分莫名冷笑,淡淡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主初回冀京,便遭逢东宫太子那般【厚待】,派遣刺客加害我主且不说,更将莫须有的罪名陷害我主,如此,我等岂有不报之理?——听说谢大房内有一副字画,乃是出自主母……咳,乃是出自长孙小姐玉手所书,上书【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如此想来,谢大人多半能理解今日之事!”

谢安闻言皱了皱眉,不悦说道,“季先生这是要逼宫么?”

“不不不,”摇了摇手指,季竑淡淡说道,“说是逼宫就太过了,季某只是觉得,人间正道、朗朗乾坤,岂有常年乌云遮日这事?——我主此番无端受此不白之冤,自然要讨回公道!”

深深望了一眼季竑,谢安皱眉说道,“倘若李贤殿下当真青白无污,朝廷自会还公道于殿下,可似先生这般所为,可并非是上策……趁尚未酿成大祸,先生还是速速劝回此间无数士林儒生为妙!”

季竑闻言轻笑出声,在瞥了一眼谢安后,讥讽说道,“我等此番只是针对东宫太子,与谢大人何干?谢大人何以要为那位东宫太子解围?哦,对了,谢大人眼下已与东宫太子联手了,对吧?——【代刑部尚书】,谢安、谢大人!”

“……”听着季竑嘴里那浓浓的讥讽之色,谢安双眉禁皱,着实有些不悦,在深深望了一眼季竑后,他低声说道,“季先生需防引火烧身啊!”

季竑轻笑一声,淡淡说道,“恕季某愚钝,不明谢尚书此话含义!”

“那本官就说得再明白点,”走近一步,谢安抬起头,直视比他高一个脑袋的季竑,冷冷说道,“本官并非太子李炜之人,但也不想将湘雨拱手让给你主,因此,季先生若是以为,本官打算与你主李贤殿下交什么朋友的话,那季先生就想错了!——本官不是君子,也不在乎什么虚名,更别说什么千百年后的名声,善名也好、恶名也罢,本官都不在乎,要是这帮人再这么闹下去,本官会叫卫尉寺与大狱寺严处,到那时,季先生请记住,那些冤死牢狱之中的儒生,是被季先生害死的!”

深深望了一眼谢安,季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忽然轻笑说道,“谢尚书自便!”

嘁!这家伙油盐不进,不好糊弄啊……可恶!

谢安暗自狠狠地咬了咬牙。

第三十七章 惊愕的第二日(二)

【五米士】季竑……

心中暗自念叨着这个名字,谢安无可奈何地回到了梁丘舞、荀正等人身旁。

望着谢安脸上几分不悦之色,荀正皱眉问道,“眼前之事,是那家伙整不来的?”

“唔!”谢安点了点头,照搬着季竑的原话,说道,“说是来而不往非礼也,要给东宫太子一点厉害看看!”

“这……”荀正闻言不禁皱了皱眉,思忖说道,“老弟可曾劝说?”

“劝了,”回望了一眼季竑所站的位置,谢安点了点头,继而不悦说道,“不过那家伙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难以说服……”

荀正长长叹了口气,摇头说道,“那就麻烦了……”

谢安默然不语,他知道荀正想表达什么意思,别看季竑闹出此事只为替其主八皇子李贤出一口恶气,但是遭罪的,可不单单是东宫太子李炜,还有掌管着冀京治安的【三尉】,光禄寺、卫尉寺、大狱寺。

这不,大周天子李暨已传口谕于卫尉寺卿荀正,叫他以及谢安、文钦三人妥善处理好这件事,人人都说【侠以武犯禁】,可一旦当真闹起来,武人哪有文人狠?

别看那帮书生、儒士手无缚鸡之力,可其手中笔杆,可远比千军万马更为凶狠,倘若得罪了他们,别说叫你活着的时候身败名裂,就算是死了,一样要叫你遗臭万年。

在名誉至上、人人爱惜羽翼的大周,谁会冒着大不韪的风险,去和那些文士较劲?若不是情非得已,恐怕就连历代君王也不会去肆意地招惹他们。

可恶,没事找事!

明明肩负着勘查案件的重责,却不想还遇到这种甚是棘手的事,谢安心中暗骂。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大周天子李暨已传口谕叫谢安等人妥善处理此事,谢安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与那些文士卯劲,谁叫他是【三尉】之一呢?

可能是注意到了谢安脸上的郁闷神色,苏信思忖了一番,说道,“大人,不若抓几个主事的人,严厉处置,杀鸡儆猴!”

还没等谢安开口,荀正连忙说道,“老弟千万不可,这些书生儒士围堵在正阳门前,虽说有违体制,但却不曾犯罪……老弟也瞧见了,这帮人只是静坐在正阳门前,既不惹事、也不喧哗,倘若这样就将他们抓起来,我等师出无名,恐惹天下士子非议!”

“……”谢安缓缓点了点头,其实荀正说的事,他也知道,甚至于,不光他知道,就连远处的光禄寺卿、领侍卫内大臣文钦也清楚。

明明已召集了数千北军禁卫,可文钦为何始终未见行动?

很简单,没有借口,没有动手抓那些文人的借口,倘若在这种情况下抓人,反而是落人口实,到时候被御史台参一本,就算是文钦,恐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季竑这条路子是走不通了,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路子吧……”说着,谢安抬眼望向远处,见那千余文士之前,有三位身穿三品补服的文官席地而坐,遥遥与文钦对峙着,谢安抬手指着远处问道,“荀老哥,那三个半老的老头子是什么人?”

荀正闻言遥遥观望了一番,犹豫说道,“看不甚清楚……不过想来,应该是翰林院三位大学士!”

“大学士?”

“唔!”荀正点点头,解释道,“翰林院下有三大院署,分别是钦天监、玉堂署与龙图阁!——钦天监勘测天文、修编星历为任,其【太史令】,叫张治,字文庭;玉堂署负责修编国书、史记,供后人瞻仰,其【中书令】叫做章祥,字伯闻;龙图阁乃收藏世间奇珍异宝、古人字画之处,其【直学士】,叫做郑秀、字茂才!——此三人皆乃太子少师、翰林院殿阁首辅大学士褚熹手下文臣,可是老弟你也瞧见了,翰林院乃李贤殿下的势力,自从褚熹当上太子太师后,那老匹夫在翰林院的威望每况愈下,到眼下,已没有几个人会买他的账,否则,文钦那厮早就将褚熹老匹夫请出来了!”

谢安闻言苦笑一声,无奈说道,“就是说,只有去这三位交涉看看了?”

“说服恐怕不易……”荀正摇摇头,说出了心中所想。

尽管谢安清楚,那些人连翰林院的首辅大学士都不买账,又哪里会理睬他,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与那些交涉,毕竟这等闹剧拖着太久,且不管太子李炜会如何应付,那可是在打【冀京三尉】的脸啊。

想到这里,谢安带着梁丘舞等人径直朝着那三位大学士走去。

正如荀正所料,静坐在队伍最前头的,果然就是钦天监太史令张治、玉堂署中书令章祥、以及龙图阁直学士郑秀三人,观其容貌,以章祥最为年长,其次张治、再次郑秀。

不可否认,这三位朝中大臣乃朝中大贤,有着一身学问,正所谓有才之人必显其傲气,可就连谢安也没想到,张治等人竟心傲如斯,直到谢安等人一直走到他们跟前,这三位朝中大贤这才缓缓睁开双目,既不作揖、也不招呼,只是淡淡地望着谢安等人,眼中隐隐带着几分轻蔑与不屑。

无奈之下,谢安只有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三位大人好生悠哉啊!——北军禁卫重兵环绕,却亦坐得这般安稳,稳如泰山……足显大儒之傲骨!”

仿佛是听出了谢安话中那淡淡的嘲讽语气,钦天监太史令张治微微皱了皱眉,说道,“观足下身上官服,亦乃朝廷之臣,既能自由出入此地,想来官阶不低……足下何许人?”

谢安闻言愣了一愣,要知道,自从大半年前他踏足朝廷开始,他与太子李炜之间的明争暗斗就没停歇过,拜此所赐,他在朝廷中的知名度大涨,哪怕是九品末流官员都有不少认得他谢安,更别说他谢安还是东公府梁丘家的孙婿。

可眼前这三位,明明高居正三品之职,却不认得他谢安?

是故意奚落么?

哦,对了,这三位都是翰林院内的大学士,平日里并不插手政务,只是在其一亩三分地里忙碌,不认得自己,倒也不稀奇……

想到这里,谢安这才释然,拱拱手用谦逊语气说道,“下官乃代刑部尚书职务、大狱寺少卿,谢安!——见过三位大学士!”

“谢安?代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不是王恬王大人么?”

“听说王大人前几日不幸遇害了……”

三位大学士交头接耳地议论了一番,看其茫然的表情,多半是确实不认得谢安,这让谢安暗自有些气馁,毕竟,他一直以为他在朝廷中知名度颇高。

按理来说,倘若谢安仅仅只是大狱寺少卿,这三位大学士多半不会放在眼里,可当他们听到谢安自称是代刑部尚书职务时,脸色露出了几分惊讶与凝重。

也难怪,毕竟大狱寺少卿只是正五品官,而大狱寺卿,虽属九卿之一,但终归也只是正三品,然而刑部尚书那可不得了,那可是尚书省下六部之一,实打实的一品大员,换而言之,谢安的职权要比他们大得多。

“原来是代刑部尚书谢大人,不知谢大人找我等,有何贵干?”比起方才,张治的语气客气了些许,但也只是些许而已。

见这张治竟然坐着与自己说话,谢安稍稍有点不悦,不过他也明白,他如今只是代刑部尚书,有实无名,等什么时候将官职前那个【代】字去掉,那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品大员,到那时,他才有口实叫对方站起来回话,否则就是以下犯上,而眼下,谢安还不具备这种权利。

压下心中几分不悦,谢安好言说道,“是这样的……三位大学士率众学子、士子静坐于正阳门前,实有违大周体制,难免有扰乱治安之嫌……”

“谢代尚书要治我等的罪么?”龙图阁直学士郑秀轻笑一声,淡淡说道,“却不知,罪从何来?——我等只是静坐在此,既不曾闹事,亦不曾违法,恐怕谢大人无权干涉吧?”

“……”谢安无言以对,毕竟郑秀说的不错,人家只是静坐在正阳门前而已,有哪条大周律法规定不许人在皇宫门前静坐的?

想了想,谢安沉声说道,“三位大学士都是德高望重之人,在下也不欲与三位大人拐弯抹角……究竟要怎样,三位大人才肯遣散这千余学子?”

与其余二人对视一眼,张治轻笑说道,“原来如此!——原来谢大人是想叫我等遣散众学子啊?此事易尔,只要东宫太子殿下出面承认陷害李贤殿下,并当众向李贤殿下致歉,我等便退走……否则,恕难从命!”

话音刚落,谢安身旁响起一阵怒骂。

“竟威胁要太子殿下出面致歉?你等好大的胆子!——岂有此理!”

谢安愣了愣,下意识地转过头去,这才发现文钦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自己身边,正瞪着双眼恶狠狠地注视着那三位大学士,甚至于,右手竟缓缓摸向腰间的佩剑。

要坏事!

心中咯噔一下,谢安连忙说道,“文大人息怒!——苏信、李景,还不速速劝文大人?!”

苏信、李景二人对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既然谢安这般说,他们自然要照搬,走到文钦身旁,按住了他抽剑的右手。

“你二人拦着本府做什么?”文钦勃然大怒,不过好在他还知道苏信、李景二人乃谢安的心腹家将,见挣扎不开,倒也没叫麾下的北军禁卫过来。

见此,谢安走到文钦身旁,压低声音说道,“文大人稍安勿躁,这件事,交给本官处置,可好?——陛下的意思,是叫我等妥善解决,何为妥善解决?自然是,最好别闹出人命来……”

文钦微微皱了皱眉,在犹豫一番后,缓缓点了点头。

说实话,倘若在平日,文钦要杀这些文人,谢安绝对不会插手,也是,他又不是太子李炜的人,何必替他费心费力?

但是一牵扯到冀京治安,整件事就不同了,要知道【京畿三尉】共同掌管着整个冀京的治安,一旦出了什么差错,那可不是单单一个尉衙领罪。

十几日前,东岭刺客与危楼刺客在冀京街道上厮杀,尽管当时谢安好端端在自府上安歇,但照样受到了大周天子的斥责。

而前日,明明是他谢安渎职,然而卫尉寺与光禄寺却也受到牵连,甚至于,就连东军也被问罪。

很显然,在当朝天子眼里,【三尉】是一个整体,倘若出了什么岔子,天子只会同时召三尉问罪,而不是单单斥责其中之一,如此一来,倘若叫文钦在此杀了这三位大学士,事后,谢安又岂能抽身事外?

与其如此,还不如他自己来解决,就算事后有麻烦,好歹也心服口服,否则,无端被文钦的冲动牵连,岂不是冤枉?

想到这里,谢安转身望向张治等三位大学士,一改之前的温和口吻,沉声说道,“三位大人,本府敬重你等乃朝廷大贤,是故一再忍让,三位大人可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治等人总归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闻言神色自若,淡淡说道,“谢代尚书欲怎得?欲将我们问罪不成?”

“不!”在围观众人意外的目光下,谢安摆了摆手指,冷笑说道,“本府以为,你等名为静坐,实则示威,可既然你等狡辩,那本府也就成全你等,但是……正阳门前主道,你等需给本府让出来,你等在此静坐,本府无权插手,不过,倘若你等堵了众大臣早朝道路,我等【三尉】便可以以扰乱宫门秩序之罪,将你等抓捕归案!——就是眼下,给本府让出道来!”最后一句,声色俱厉。

张治等人面面相觑,思忖半响,向身旁的文士说了几句,叫那千余静坐在正阳门前的文士,让出一条道路,毕竟谢安说得句句在理,由不得他们不从。

望着千余文士一脸茫然地站起身,让出一条道路,文钦眼中露出几分异色,在心中暗暗感激谢安替他出了一口恶气之余,暗自诧异地上下打量着谢安。

而此时谢安却不知文钦心中所想,目光一瞥面前那三位大学士,转头对文钦说道,“文大人,可否请贵寺北军禁卫封锁此间广场,只许出,不许进!——倘若这千余文士中,有谁不愿意再陪这三位大学士胡闹,文大人莫要难为他们,放他们走便是!”

文钦闻言点点头,正要说话,却见张治等人冷笑一声,心中大怒。

可能是注意到了文钦愤怒的神色吧,谢安抬了抬手,示意他莫要轻举妄动,继而继续说道,“另外,再请贵寺北军将士,在广场外支起粥锅五十架,汤锅五十架……”说着,他瞥了一眼张治等人,讥讽说道,“倘若这些位朝中大贤因饥饿毙命在此,传出去也不好听……”

张治闻言双眉一皱,不悦说道,“谢大人的好意,我等心领了,似这等……”

“似这等嗟来之食,不吃也罢!——对么?张大人?”打断了张治的话,谢安哂笑说道。

瞥了一眼谢安面上表情,张治义正言辞地说道,“正是如此!”

话音刚落,就见谢安脸上露出几分笑容,弯下腰来,低声说道,“倘若如此,那三位大学士与本府可真是想到一处了!——实话告诉你等,本府正因为知道你等不屑食用嗟来之食,才这般布置!明白么?”

“你……”张治闻言皱了皱眉,待细细一思忖后,脸上露出几分骇然之色。

仿佛是猜到了张治心中所想,谢安冷笑说道,“不错!本府这么做,不过是为了避免落人口实罢了,倘若你等冒死谏言,朝廷无动于衷,任凭你等饿死在皇宫外,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对么?——而如今,本府已请北军将士在广场支起粥锅、汤锅,任凭你等食用,可你等若还是饿死此间,那就与朝廷无关了,只能说,是你等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至于本府,实话告诉你,拜你等所赐,本府耽误了不少正事,巴不得你等千余人皆饿死在此!”说着,谢安直起身来,沉声吩咐附近的北军将士道,“传令下去,封锁此间,只许出,不许进,更不许其府上家人送食!”

附近的北军将士面面相觑,下意识地望向文钦,而文钦显然也听到了谢安方才的话,嘴角旁扬起几分笑意,沉声吩咐麾下北军禁卫道,“你等没听到谢少卿的吩咐么?速去!”

“诺!”

望着那迅速封锁正阳门前各处的北军禁卫,张治望向谢安的眼中,隐隐露出几分惊骇,他万万想不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尚不到弱冠之龄的稚童,手段竟是这般毒辣。

仿佛是看穿了张治等人心中的惊骇,谢安冷笑一声,不屑说道,“三位大学士,你等以为本府之前是在和哪位斗法啊?那是当朝太子殿下!——你等以为,本府是好相与的人么?”

“谢安,你……”

“本府方才好言相劝,你等不从……好!——要玩不是么?本府就陪你们耍!——本府倒是要看看,你等究竟能坚持几日几宿!——说起来,正月里的夜,可不好受啊,不过本府觉得,我大周的儒士,宁死不屈,纵然是不吃不喝,想来也能坚持几日!可别叫本府失望啊……”

“……”见谢安声色俱厉,张治等人瞠目结舌。

“哼!”环视了一眼正阳门外千余文士,谢安高声喝道,“都听到了吧?别人或许会怕你们,本府可不会!既然你等执意要与本府为难,那就别怪本府手段狠毒!——儒士傲骨?哼!记住这个名字,大狱寺少卿谢安,一个会掰断你等一身傲骨的男人!”

“……”整个正阳门广安,数万人鸦雀无声。

第三十八章 惊愕的第二日(三)

当谢安在正阳门前叫万人惊愕之时,在皇宫西苑花园中,大周天子李暨与丞相胤公正对坐在花园中的石桌旁,一面弈棋,一面谈论着他。

“陛下当真欲将那谢小子提拔为刑部尚书么?”

执棋子落于棋盘,天子李暨从石桌上取过茶盏,吹了吹茶水上的茶叶,轻抿一口,哂笑说道,“怎么?宣文嫉妒了?”

胤公愣了愣,错愕地望了一眼天子,见天子露出揶揄之色,心中了然,摇摇头苦笑说道,“陛下说笑了……倘若在三十年前,老臣或许会嫉妒,不过眼下,老臣已行将就木、半截入土,哪还有什么争名夺利的心思?”

“哈哈,”天子闻言笑了笑,望着杯中晃荡的茶水喃喃说道,“朕还记得,你二人自除此见面,便颇为不和……一位是内相、一为是外将,一位是寒门俊杰,一位是虎将之后,为了使你等将相和睦,朕可是费了不少心啊,连朕的儿子都搭进去了……老虎教老四兵韬、武艺,宣文教老八学问、计谋……”

“我二人当初就察觉不对,果然陛下是主谋呢!——四殿下生来外向,多番请伯轩教授武学倒还能解释地通,可八皇子那时甚是文弱,竟独自一人登门拜访于老臣府上,令人有些匪夷所思……”胤公抚须笑道。

“啊?糟糕了,说漏嘴了呢!”天子李暨故意露出几分惊愕,继而开怀大笑几声,嗟叹说道,“这一晃,就三十年了……曾经朕左右一文一武,如今怕是老得连步伐都迈不开了吧?”

胤公眼神一暖,轻笑说道,“陛下这话,可莫要叫伯轩听到哦,否则,他定要与陛下理论!”

“哈哈,说的也是!”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天子微微吸了口气,正色说道,“宣文啊,你与老虎皆乃朕肱骨之臣,辅佐朕三十载,可比起你,朕对老虎有些愧疚……老虎膝下二子,长子梁丘恭病故于幽州北疆,次子梁丘敬战死于江南芜湖,好不容易剩地一对孙儿孙女,其孙儿梁丘皓竟七岁便夭折……数百年的大周,数百年的东公府梁丘家,人丁竟败落如斯……”说到这里,天子叹了口气,嗟叹不已。

见此,胤公思忖了一下,说道,“陛下,老臣以为,能为大周效力,为陛下分忧,正是伯轩其梁丘家的祖训,倘若伯轩在此,他多半会说,其子能为大周而死……死得其所、无愧无悔!”

“这个朕知道,朕翻过皇室内所藏的东公府梁丘家训记……自老虎这一辈往上十代,其家门出过三十六位将军,皆位居正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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