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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锦-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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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我便忘记了她那不寻常的冷笑,开始着手当一个父亲。

那年我已经二十九岁,在这个时代,是个成熟到了巅峰的男人。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刘彻,也是在这个年纪才抱上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我有些轻飘飘的感觉,每天和同僚们聚在一起。

我们都是爱酒的男人,尤其是像我这样的文人,生活里怎么能却少这样的东西,如果说还有我最爱的,那便是女人。

不可否认,我是极度的热爱美女的。

我仍旧在怀恋着李妍,她成为了我人生里永远越不过的沙丘,那笼罩着月光和爬满蔷薇藤蔓的美丽沙丘。

离歌 杜怀仲(四)

后来的日子里,我再见到她的时候,竟然发现她没有因为梅英的淡出而变的快乐,反而更加的疑神疑鬼忐忑不安了。

她的手指头开始龟裂,指尖上时常有细小的血口子。

在一次宴请的时候,我小声的问她原因。

她说,她时常的咬它。

我说,是你感到不安,还是过于敏感?

她茫然的看着我。

我承认,此时此刻,她的美达到了她人生的巅峰。

她的眼睛好似闪烁的水滴,在白日的光线里有着透明的璀璨光泽,她的目光开始闪烁和飘忽,然而,这样的目光是多么让人迷醉啊,我时常痴迷的望着它,感到自己的卑微。

她的唇里总是痴痴的呓语着什么,唇色不似我刚见到她时那般粉嫩,而是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红。

她的面容,渐渐的变成了一种凄楚。

有时候,她莫名其妙的清醒,她的话那么有趣,让刘彻捧腹。

有时候,她不言一语,茫然的眼光,不断的从众人脸上掠过,好似受惊的小兽。

她那时而张扬跋扈,时而崩溃坍塌的美,让我的心备受折磨。

我不能再守望着她来生活了,她的美开始变的令我费解。

那个时候,我听说,她的第一个孩子,在刘髆之前的那个孩子掉了。

甚至还有传闻,是她自己干的。为的是嫁祸给卫皇后。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妍,美丽脆弱的姑娘,她怎么可能变成这个样子。

她曾经那么妖娆的伏在我的身前,讨好的将酒杯递到我的嘴边。

我,曾经那么近距离的享受着她身上聚拢的香气。

她绝对不是传言里那么惨无人道的女子。

可是,我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们无法深入的交谈。

后来,她被卫皇后软禁在上林苑的扶荔宫时,我终于见到了她。

这件事,没有人知道。

那天,阳石公主寿辰,在上林苑宴请。

刘彻命我在席间绘制宴请图。

于是,我奉命来到上林苑。

席间,我借故离开了一会。谁也不会关注一个画师的去向,实际上,我去了扶荔宫。

见到李妍,让我欣喜若狂。

她没穿华丽的深衣,只披着一件铜色的斗篷。

手里,摆弄着一株样子奇怪的花木。

我责问她为何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她却笑着说不是亲手,是借女医之手。

五雷轰顶的感觉让我顿时清醒过来。我苦口婆心的劝她回头。

谁知,我的话,让她勃然大怒。

我从未见过她如此的狰狞,仿佛一只挥动着触手的怪物。

她用扭曲的脸庞朝我大喊。

“你们这些臭男人有什么资格评价我?”

我忙冲过去试图按住她。

谁知道,她却用压低了的声音不断的灼烧着我的耳朵。

“如果我不杀人,就会有人来杀我!我要做皇后,这样才安全!”

我顿时愣住,她压低的声音,竟然像鬼魅一般,我慌忙收回手臂。她已经完全被宫廷的争斗扭曲,早已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跳着舞蹈微笑的李妍,我痛苦的摇着头,想抽身离开。

却不料,她猛的从后面抱住我。

我僵在那里。

那一瞬间,我甚至忘了自己身处皇宫禁地。

我像一个平凡的男人,终于遇见了心仪的女子一般,满心喜悦,甚至有些颤抖的转过了身去。

然而,当再次对上她斑驳的泪迹时,我忽然觉醒了。

不,我还有我的孩子,我不能不顾一切。

李妍绝望的朝我伸着手臂。

我却在仓皇失措中夺路而逃。

回到家中,我疯了般的寻找常喜。

当看见她正挺着肚子缝补孩子的新衣时,一股莫名其妙的悲怆感将我击倒。

我扑上去,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不断的亲吻着她的额头和嘴唇。

常喜有些诧异,却并没有推开我。

我感激她没有把我当成疯子。

那一刻,我知道,我刚刚从死亡的边缘爬过。

从此以后,我开始回避李妍,我无法再负担那沉重而畸形的感情,我必须将自己拔出来,否则,我和她都将万劫不复。

好在,这个时候,我还保留了那么一丁点的理智。

不久,宫里传来消息,李妍将一棵相思木送给刘彻,刘彻感念她的深情,竟然亲自将她接出扶荔宫。

这个消息,让我稍稍好受了些,我是多么希望李妍能够幸福,她的美,是我这种弱者无以负担的,她必须找个更为强大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就是刘彻,然而,刘彻毕竟是帝王,他身边的女人太多。李妍,又太过脆弱。

正在我为李妍的前途暗自混乱的时候,我的生活也开始发生了突然的变化。这一切,来的都是那么突然。

梅英,竟然要嫁给我。

常喜不断的哭闹。

她说我忘恩负义,孩子马上要生了,却要娶其他女人做妻子。

我不得不找到梅英。

我说,你那么美,那么高贵,不要嫁给我这种颓废的文人。

可她却说,不要紧,只要你容纳我,我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理论。

那一刻,我真的对女人投降了。

她们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梅太尉也对自己的女儿无能为力。

她以死相逼,最终,我只能成为了震惊长安的人物。

糊里糊涂的将位列三公的太尉之女娶回了府中。

常喜已经没有了哭闹的力气,她已经快要临盆了。

那是燥热的七月,她痛苦的躺在产席上哀号着,时不时的,还在咒骂着我和梅英。

我都知道的。

只是,我无法为她做什么,只能焦急的等待产房外面,不断的擦着头顶的汗珠。

那正是我娶亲的当天。

客人刚走,本该是入洞房的时候,而我,却不顾一切的来到产房外,守候着我的侍妾。连下人都奇怪的望着我。

直到子砚扯着嗓子来到这个世界,我才意识到,梅英,真的没有来干涉过我。

常喜心情很糟,因而奶水也不好。

子砚,只能交给奶母。

我本打算等一切过去后向梅英请求原谅,却不料,今后的将近一个月里,我都没有单独和她说话的机会。

她只在自己的屋子里吃饭,进出也不惊动我们,这个家,真的就只有我和常喜一般。

常喜对她的到来本是愤愤不平的,然而,梅英的低调让她根本找不到公平对决的机会,我隐隐感觉到,她的情绪开始变化,我开始在她身上看到了李妍的影子。

这个发现令我慌张,我发自内心的恐惧。仿佛心头颤着一条鬼魅,挥之不去。

离歌 常喜(一)

我不服气。

我比李妍年轻,比她的腰身更柔软,比她更有风情。然而,为什么入宫伴驾的是她而不是我。甚至在一个画师面前,我仍得不到最完全的宠爱,每一个男人,都将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

我望着倚翠楼的名册,花魁,李妍。而常喜,却永远在第二的位子上。

老鸨给我这个名字,是因为我总是不爱笑。

她说,你得多笑笑,不然客人不会光顾你,你看看李妍。

我恨透了别人跟我说起这个名字。

李妍,她甚至知道自己的姓氏,而我,却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我从来就是个没有归属感的人,然而,我是多么迫切的希望给自己找一个归宿。可是,从来就是事与愿违。

杜怀仲是个没什么心机的男人,却拥有着时刻可以入宫的身份,他的俸禄不少,足够养活我这样爱慕虚荣的女人。

我买通了老鸨,让我在最容易怀孕的日子里侍奉他,我答应她,可以给她丰厚的赎金。

一开始她还不同意。

我便在客人面前摆起臭脸来,她自是知道我的脾气。

我是打死了也不会服输的妓女。

倚翠楼里,只有我有这种凛冽的骨气。

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她曾经将我打的半死,不过是让我接一个胖子的生意,那人满嘴臭气,一脸横肉。我就是不肯,打定了必死的主意。

老鸨怕真的把我打死,她赚不到钱,还背了人命。

索性,日后都不敢管我了。

我从来就不是靠嘴巴来吃饭的,别看我长的杨柳细腰,却比别的女人都要强壮。

挨打,是我最不怕的事情,不过是疼一点,忍一忍就过去了。

打的甚了,我就朝他们喊,既然打,就干脆把我打死,如果打不死,你们就都是王八蛋龟儿子,妓女养的下流胚子。

我时常在叫骂中昏过去,几次都以为自己真的会死掉。

然而,最终,那些贱人们总是把我救回来。

望着她们无可奈何的表情,我由衷的自豪。

我是贱,但是,如果打不死我,就都别跟老娘扯龟蛋。

也或许是这样,我在他们的眼里,永远成不了扬名立万的花魁角色,我只是凭着天生的姿色,和泼辣粗俗的言语,匍匐在第一脚下的第二。

望着李妍旖旎的身姿,我不断的练习着。

她跳过的所有舞蹈我都会跳,然而,人们仍旧在观赏我的舞蹈时,想象着李妍的样子。

从他们神魂颠倒的眼神里,我便可以知道,别以为我是个蠢货。

后来,李妍入宫了。将她带走的,是杜怀仲。

我痛恨这个人。

他的出现,让我和李妍一下子变成了两个不同阵营里的女人,我们永远无法在一个战场上比试,我们被割裂在两个碎裂开的空间里。

我的生活,一下子变的很无趣。

后来,杜怀仲经常来这里。

点的永远是李妍跳给他的那支舞。

我尽全力的为他演绎,可最终他还是不满意。

后来,我干脆以最野蛮的姿态脱光了衣服。

我要让他知道,我也是很美的,尽管我的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但那愈合后留下的疤痕,是我人生最得意的杰作,我相信,那凛冽的肉体,让他一瞬间失去了方向,他望着我,愣在了那里。

我问他我和李妍谁更美。

可他却当真的按照一个画师的角度去评价,什么脸蛋,身材,大腿……

真是一塌糊涂的文人,令人厌恶的假正经。

当我飞身扑倒他的时刻,他还是表现出了一些腼腆和自重。

他只呆呆的呆在我的身子下面。

你还挺听话。

我在心里这样对他说着。

我是个不喜欢用语言表达的女人,我只喜欢行动。

做些我擅长的勾当。

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他的不知所措,他是个根本没什么经验的小子,别看他比我大上好多。

我冷笑着将他埋葬在纱罗间,驾驭文人,是一种虐待般的快感。

反正我也不需要爱情,能被驾驭的男人,应该是不错的选择吧。

他总是被动,仿佛我是洪水猛兽。

可是,他总是来找我。这令我觉得他有受虐的倾向。

当得知自己怀孕后,找到老鸨,说你必须准备好赎身契。

老鸨很震惊,她没想到我的计谋会这么快得逞。

我知道,自己正值韶华,她是不舍得我走的。

然而,为别人着想,从来就不是我的风格。

我只为自己谋划。

果然,当我假装要喝下那碗药水时,杜怀仲激愤的将它打翻,他发了一阵脾气,然后默认了这个事实。

他抱着我走下楼时,我骄傲的望着所有人,我,常喜,轰轰烈烈的从良了。

然而,当来到杜家,我发现这里不如我想的那么气派。

我有些落寞,但还没到后悔的程度。

杜怀仲很体贴,他是个浪漫的画师,自然有着异于寻常男子的细腻情怀,他总是若有所思的望着我,轻轻的抚摸着我的鬓角,然后微笑着让我喝下这样那样的补药。

我知道,那段日子他过的并不轻松。他要到处借钱,我的赎身费,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不过,这事,不是我愿意过问的,我本能的避免询问这些事情的细枝末节。

那是他的事情,我只要安心的把孩子生下来,其余的事,我才懒得去管。

也许他发现了我的没心没肺,有时候,会望着我叹气。

我也假装没看见,做着自己的事情。

我比谁都清楚,他爱的是李妍,我不过是个替代品。

其实,他也没什么可对不起我的,我也不过是利用他而已。

李妍虽然入宫了,但在他的心里,她永远是隐秘在重重岁月背后最深刻的恋人,而我,要全力以赴的攻占李妍留下的一切,这是我和李妍的战争。

战场,就是杜怀仲的心。

可是,在我们开战不久,另一个女人竟然搅了进来。

梅英嫁到杜家的时候,我正好生产。

燥热的七月,是我最不喜欢的季节。

豆大的汗珠将我紧紧包裹,我像期待呼吸一样,期待赶紧甩掉体内那个沉重的负担。

仆人告诉我,杜怀仲没有去入洞房,他一直站在外面。

我提高了嗓子,全力以赴的叫着。

时不时的,还会咒骂他的忘恩负义。孩子给了我充足的理由和底气。

我怎么是甘心做侍妾的人呢。

我是曾经拿自己和李妍较量的常喜,输给李妍也就罢了,我怎能输给一个未见面的丫头。

就算是太尉的女儿,难道不知道先来后到吗?

她根本就是不懂礼数的野蛮人。

我不断地盘算着,也许,我要先将这个女人赶走,然后再去对付李妍。

李妍算你走运。

离歌 常喜(二)

我就是有这样的能力,把身边一些比自己优势的人想象成我的敌人,我不管他们对我是友好还是敌对,总之,我是与他们对立的,我与一切超越我的人对立。

这也许是我经历了惨痛生活,却仍能活下来的动力,这是一种接近战斗般的勇气。

就好像挨打,如果打不死我,就小心我冷不防的杀掉你。

所以,最好别轻易动我。

后来,我还是见到了梅英。

我不得不承认,我从没想过,梅太尉,竟有这样美的一个女儿。

说到美,我不得不拿她和李妍做个对比。

李妍的美是娇艳的花,而她,却好像是空无一物的一种声音。

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总之,那是种让人无法把握的样貌,五官端正,却说不出到底哪里出众,皮肤不黑也不白,却感觉很皎洁光泽,她的眼神总是游离的状态,我根本不知道,这个女人在想些什么。

我开始有些担忧。

她的话太少了,甚至比我还不愿意用语言这种交流的方式。

她只是默默的呆在某个地方,从来不想引人注意。

然而,我越来越发现,杜怀仲的眼里,放射出某种令我担忧的光芒,在他望向梅英的时候,那光芒让我不寒而栗。

我开始变得敏感,也许我一直就很敏感,又或许,妓女,本就是敏感的。

我一遍遍的提醒他对我的亏欠。

说这话的时候,怀里还抱着子砚。

子砚像他爸爸,我本以为他会长的很像我。

直到后来,我竟然发现杜怀仲时常跑去梅英的屋子,我开始气急败坏的想方设法的破坏他们。

可是,燃起的爱火是无法扑灭的,当我意识到这个问题时,梅英已经怀孕了。

我痛苦的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我拒绝和杜怀仲交谈。

他说,缺乏沟通我们会走入扭曲的困境。

我不知道他说的扭曲的困境是什么,我只知道,我的男人被人抢走了,连同我的正室身份。我的孩子将被称为庶子,有关我的一切,都将再次寄人篱下。

我必不可免的又做了第二。

杜怀仲根本不明白我的心思,他只是不断的想和我交流。

可交流能解决什么问题。

我们能重新开始吗?梅英的肚子能回去吗?

杜怀仲,你给我记着,我到死,也不会原谅你的。

那时候,我固执的认为,我一定会死在他的前面。

我总是把结果想的很悲哀。

谁知,过了不久,我也怀孕了。

杜怀仲似乎很高兴,他是如此的喜欢孩子。

那天午后,我懒懒的呆在房里,盘算着我的,支离破碎的生活。

梅英却走了进来。

这是我们第一次单独的对话。

她面色平和的看着我。

我本想赶她出去,她却已经坐了下来。

微微凸起的肚子告诉我们,谁也不要说过分的话。

“我不会把我的丈夫交给你。”我仍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坐在那里,目光从我的眼睛向下,渐渐落在我的肚子上。

“那里的生命和这里的一样。”说着,她指了指自己。

我有些愣了,她皎洁的脸庞让我一瞬间有些茫然。

我长了这么大,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亲,却从没有学会好好的和人交谈,交谈有用吗?

“别和我争了,你逗不过我。”她接下来的话,让我火冒三丈。

我险些举起手里的茶碗朝她扔去。

“知道李妍为什么怕我入宫吗?”她仍旧面无表情。

我不理解她此刻的心理,是向我示威,还是来规劝,为什么她会用那么一种冷漠,傲然,却高贵的姿态和神情。而我,却只知道发脾气的时候砸东西。

“我的父亲是三公之一的太尉,掌管兵权。”她淡淡的看着我,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我的手紧紧的攥着。

“如果你想平安的守住这个家,就别再胡闹了。我可以保证我们的丈夫飞黄腾达。”说完,她缓缓起身,离开时,竟连头也没回。

我被她的语调彻底震撼。

在倚翠楼里的日子,我接触的人也不少,自问还是很有见识。却没有一个如她这般,高高在上,竟从不拿正眼看我。

“滚!你来的比我晚,凭什么说这些!”

我有些无助的叫着。拖着沉重的身体追了出去。

却迎面撞在杜怀仲身上。

他凝重的目光让我的心不断的下沉。

他说,你怎么就不能消停点。

我说,我要杀了那女人。

他摇着头说,我绝对不允许。她肚子里,有我的孩子。

正房传来孩子的哭声后第二天,展屏也迫不及待的来到了这个世界。

她是那么能哭闹。

我的奶水依旧不够。

奶母说,她从没见过这么贪婪的孩子,几乎是没饥没饱的叼着她的奶头。

相比之下,正房那边很安静。

杜怀仲去那里的次数越来越多。

最终,我知道了,他更喜欢梅英的孩子。

同样是女儿,他却还是有所偏向的。

他给那孩子起了一个神采飞扬的名字,杜飞华。

第一次见到那孩子的时候,我感到好奇。

她呆在梅英的怀里,总是睡觉,几乎,我看不到她醒来的样子。

私底下,仆人说,那孩子很少哭闹,醒了就自己玩,然后就睡去。

他们说,这么小,怎么好像三魂七魄都到齐了一样。

我问他们什么意思,他们说,一般孩子在很小的时候三魂七魄是不全的,要按照个人命数不同,在特定的时间聚足。

我冷笑着点头。

这么小,就如此安静的孩子,的确是个异类。

和她母亲还真是像。

我从来不和她说话,即便有时候不得不聚集在同一屋檐下,我们也只是呆在彼此的壁垒里,从不向对方迈出一步。

我承认,对于打我,骂我,甚至是虐待我的人,我都可以很有力的还击,我的身上,从来就不乏斗争的性格,然而,对于冷落我,漠视我的人,我却丧失了能力,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局面,我的时间,被大段大段的空闲下来,根本找不到可以还击的借口,这让我渐渐的丧失了勇气。我有些不知所措的徘徊在窗前的玉兰花丛里。

那是她来了以后栽种的。

一直种到了我的屋檐下,我曾叫人将它们拔去,然而,杜怀仲不肯。

他说这是美丽的植物,植物的生命是不可以任意践踏的。

可是,他却无视了我的生命。

我在他的日益冷漠中渐渐感到落寞无助。

尽管,有时候,我也在家中舞蹈。

然而,我知道,我已经没有了观众。

当肥大的水袖凌空而落,我沉默了许久的肢体开始有些僵硬,我知道,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倚翠楼里的常喜,那个紧紧追随在李妍身后,位居第二的女人。

有时候,我会想起李妍,她是否还能跳起那些难度高绝的舞蹈,我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

可是,不久,我就从杜怀仲捶胸顿足的哭声里找到了答案。

李妍不但不能跳舞,她什么都不能了。

她死了。

忽然间开始吐血,然后昏倒,不多日,便归了西。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不知道自己作何感想。

我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并没有喜悦。

终于,我发现,我们拥有着最大的共同之处,这让我们即便一直较量,却永远都成不了真正的敌人。那就是,我们都曾经是妓女。

每当这个时候,文人墨客就喜欢用香消玉殒这个词,从这个词里,我能感受到一种渐渐流逝的美丽,一丝一缕,慢慢的从这个空间中抽离。仿佛抽丝剥茧一般缓慢,这缓慢升华出一种别样凄美的伤感,让文人们趋之若鹜。

同样是妓女的我,却认为另一个词可以更贴切的形容李妍的离去。

那就是灰飞烟灭。

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香,什么玉。

即便美艳如李妍一般,却也不过是沉沦在风尘里的灰,在这个肮脏的世间,驻足的太久,一阵风吹来,她便随着那风,飘散的无影无踪。关键是,我们什么都不会留下,除了浪荡的声名。

我们真正的敌人,应该是如梅英那样的女子。

有着干净的身世,和显赫的背景,目空一切,却脆弱如湖面上的薄冰。

我终于冷笑起来。

杜怀仲仍在痛苦的哭着。

我厌恶的看着他,难道,他到今天还爱着那捧尘埃吗?

离歌 梅英(一)

嫁给杜怀仲不是我的一时冲动。

我知道,如果我不嫁人,病好了以后,父亲还会找个机会让我入宫。

那是我死也不想去的地方。

我没见过刘彻,但我知道,我绝不可能爱上他。

关于他的事情,我还是略有耳闻的。

陈皇后是她姑母的女儿,也就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姐。

为了登上王位,那么小的他,就会信誓旦旦的对着陈阿娇甜言蜜语。在民间留下了金屋藏娇的美丽谎言。

谁知,当他十六岁登基后,一切都开始面目全非。

因为陈皇后迟迟未孕,他开始到处网罗美女。

他迫切的希望以后嗣来稳固王位。

终于,他的风流浪荡引起了陈皇后的不满,二人时常发生激烈的冲突。

最后,平阳公主府里的歌姬卫子夫被接入未央宫。

陈皇后的出身,让她不可能向卫子夫屈服,那是何等悬殊的地位,长公主的女儿,和一个歌姬的斗争。

然而,为了区区一个卫子夫,刘彻竟然能不顾全天下的反对,将陈皇后贬入长门。

我不是瞧不起卫子夫,我只是更加同情陈阿娇。

同样是女人,为什么要踩着别人的尊严行走。

在陈皇后离去的背影里,已经注定了卫子夫的陨落。

我知道,还会有另外一个女人,甚至更多的女人来分食她的荣宠。刘彻,根本不可能永远为她而激情高昂。

女人是会老去的,而帝王身边的女人衰老的速度则更加惊人。

越接近权力,人心越容易枯竭。

我的父亲总是喜欢提起宫里的事情,在他眼里,那些皇后婕妤,都没有他的女儿美丽和有城府,他由衷的相信,只要我能入宫,必然会对刘彻外戚的权力分配造成深刻的影响,而我的家族,也会得到更多的利益。

这是个疯狂的乱世,尽管看起来歌舞升平。

前线不断发生战事,我们得胜的消息也一度令人振奋。

我的家庭里,不断的讨论着卫青和霍去病的名字。

父亲开始有些担心,他掌握着大汉朝半数以上的兵权。可是这些特权,正在被迅速崛起的卫氏残食。

想到我,几乎是必然的。

我只是庆幸,他在我已经长大以后,才想到这个,以至于,给了我可以主动掌控局面的机会。

我,梅英,要自己安排人生。

刘彻的英俊和气度,是我早有耳闻的。

然而,我不是个简单肤浅的女子。男人的外在吸引不了我。

即便是人间最高的帝王,在我的眼里,也不过是水中的月亮。

有人说我自视太高。

我想说,难道我要作践自己,这才让世人觉得妥当吗?

不错,大多数的男人,都是这样想的。

他们缺乏最起码的心胸,因而,女人必须匍匐在他们脚下。

哼。

我偏不要这样。

还记得那天,杜怀仲来到我的面前。

我问他,能不能将我画的丑一点。

他的回答让我觉得有些惊讶。

他竟那么爽快的脱口说,好。

这让我忽然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当回过头去时,我看到了一个面色平和,神态安详的年轻人。他的眼睛很纯粹,似乎有着某种浪漫的诗人气质。

让我想到写下《离骚》的屈原。

他的眼里没有伤,只有那么深沉的爱恋。

我看着他,十分确定,那是热爱万物,热爱生活的脉脉温情,他一定是个心软的好人。

我转过头去,将目光锁定在一棵玉兰树上。

他开始作画。

我的心却有些烦乱。

如果必须选择,我倒觉得,逃避刘彻最好的方法,就是嫁给别人,而该选择什么样的人,我却在心里反复的论证着,自己和自己较量。

当我在父亲面前提起杜怀仲时,父亲非常震怒。

他说此人已经有位侍妾,且曾经一度狎妓度日,是个不可以托付终身的浪荡文人。

在听说这些的时候,我的确有些震惊,甚至气恼。

为什么他有那么一段不光彩的过往。

这让他本来就不够光鲜的身世变得更加不令人满意。

然而,几天后,我仍旧站在了父亲面前。

告诉他,如果不让我嫁给这个人,我就死在他面前。

我并不是恐吓他,我是真的活的有些不耐烦了。

每日憋在梅府,以大家小姐自居,不能轻易踏出家门半步,整日保养着这具无关紧要的躯体,为的,是有朝一日将自己完整的呈献给刘彻。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盘炒了很久的菜,终于色香味俱全,便要隆重的被捧出去,献给最尊贵的客人,然后,从他或者满意,或者厌恶的眼神里寻找我人生的价值。

这是我做了将近二十年的噩梦。

今日,我必须从梦里醒来。

父亲痛不欲生。

他说,你可以换一个人,为什么一定是杜怀仲。

我说,因为,是他唤醒了我。

终于,父亲陷入沉默。

后来,我才知道,他告诉杜怀仲。

我必须是正妻。

我成功的逃离了权利的血腥争夺,我不必为家族的兴衰背负我背负不起的责任。

然而,我却仍旧成了不幸的女人,我的不幸来自于我同样劫夺了一个女人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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