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一段锦-第3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淮南,就像一颗朱砂痣,在我的心里,永远抚不平,滴着血,挣扎着我全部青春岁月的苦涩爱恋。

车夫问我去哪里。

我的回答是,长安。

我要远远的离开沈优,因为,妓女竟然爱上了她的嫖客。

这是注定要幻灭的预言。

我以为我是铜墙铁壁,却没想到陷落在文弱,多情的淮商手里。

我躲在车里,第一次痛哭流涕。

不为别的,只因为,我爱上了沈优。我爱上了,沈优。

来到长安,我惊羡于帝都的繁华。

那么温柔如水的长安的夜色,那么深沉伤感的渭水河边,我一下子,便融入了这个浮华中透着猎猎风声的地方。

在一个春日里,我用了几乎所有的钱财,盘下了倚翠楼。

这里,是章台的金穴。

血残阳 红绡(二)

沈优的钱,让我赚到了更多的财富。不久后,我便成为全长安妇孺皆知的人物。

倚翠楼的老板,时常可以见到王孙贵胄的头号女人,红绡。

全长安的人都要给我些面子。哪怕是身带玺绶的官员。

然而,每到夜色降临,倚翠楼最繁华的景色开始升腾时,我便会想起沈优,我的丈夫。

尽管我知道,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契约,在沈家的族谱上也没有我的名字。但爱这东西,却从来都不需要这些物质化的点点滴滴。它只是一种来自灵魂的牵引和默契,我们,爱着彼此,这样的人如果不能被称作夫妻,那么这个世界上便不配有人再说起这两个字。

我站在繁花深处守望着他,尽管我看不见他的身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开始听见身体衰老的声音。

好像是退了潮的海水,仓惶而逃的从我的身体里抽离。

我的青春已经在逝去。

一天,倚翠楼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是都水长,并不大的长安官员,掌管水利,隶属少府。

此人以前是我丈夫的同窗。

曾垂涎于我的美色,而未果。

我知道,这次他一定不肯放过我。

不过那又有什么呢,不过是个嫖客。

可是,他犯了个最大的错误。

他只知道我有着热情的面庞,却不知道,我的心是滴着血的残阳。

他用沈优的死来伤害我,却没想到,那成了让他送命的借口。

我承认,沈优的死,让我的心彻底的荒凉。

我仿佛看见他惨白的手臂,他冰冷的胸膛,可我就是看不见他的脸庞。

这么多年,在我心里越来越明亮的脸庞。

他不该就那么死掉。

我甚至没有听清都水长对他死亡的描述,就早已经在脑子里谋划着,如何让这头猪死在我的手上。

身体里的每一寸血肉都在朝着我呐喊,“杀了他!让他万劫不复!”

这是个法度森严的世界,我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

尽管我是名贯长安的红绡,可若亲手杀死朝廷命官,屠刀,亦必然会架在我的脖子上。

就因为这样,所以那头猪就敢瞧不起我,对吗?

我的头顶有热血在沸腾飞舞。

沈优,我的丈夫,此刻他正在深冷的泥土里等待着腐烂。

他那苍白却曾经激情四射的身体,将慢慢的爬满蛆虫,光洁的面庞,将被树木的根须侵蚀盘桓的惨不忍睹。

我抬头绽开了最美的笑容。

沈优,站起来,我们一起杀掉这头该死的猪。

不过,我还是低估了猪的能力。

他比我要强壮有力。

我的金簪还是没能完全刺透他的喉管。

他仍能发出支吾的叫声。

我正在注视着他,在他肥硕的身上寻找真正足以一击毙命的地方。

却在这时,门开了。

邴吉面色奇怪的出现在了那里。

当他以最快的速度关上了房门,我明白,我们找到了某种默契。

于是,我愤然起身,朝那人的心口刺去。

当我被推开时,一道雪白的光,似冰冷的瀑布,瞬间便落在那人的身上。

他甚至连哼一声都没来得及。

我无奈的看着他,邴吉。

他俯身在男人的身上擦拭着他的钢刀。像个立在战场上的将士。

哦,对了,他本来就是个将士,戍边归来的。在他的脖领上,我甚至还能看见塞外的黄沙和月光下的冰凌。

他和我,共同掩盖了事实的真相。

都水长,就这样离奇的失踪了。

朝廷没有时间来管这些事情,既然没有抓到凶手,便由另一个年轻人代替了他的位子,听说,叫商誉。

我没兴趣知道这些关于权利的更迭,我只关注,后来再没人提起那头猪的事情。

其实,这件事情里,霍光和邴吉,都帮了我的忙。

我安然的逃离了法度的制裁,默默的,将这个故事埋葬。

长安的风尘岁月里,我越发的容光焕发,声名显赫。

然而,人终究还是要老去的。我并不害怕。

我曾不止一次的想象过我的老去。

孤独一人,寂寞的,依偎在长安街头的某个客栈里。默默无闻的死去,最后,被一些善心的人,用席子卷了,埋在乱葬岗里。

每当想到这些,我都觉得好笑。

人,从来就是这样悲哀,我们之间的区别,不过是死的时候,被葬在了哪里。

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

看起来,我的老去,应该不是我想象里的样子。

两个男人,共同改变了我的生活。

他们像上天派来为我祈福的人。

第一个就是淮商沈优。

我的丈夫。

他用一半的家产为我打造了可以挥霍几辈子的金穴。

接下来的,就是邴吉。

上林苑将军。

他成为了我最后的客人。

他说,要娶我。

我只是笑着摇头。

他说,我不介意。

我仍旧摇头。

他说,那好吧,我把家搬到倚翠楼来。

这次,我点了点头。

我们都是不怕死的人,因为我们都做过足以让自己赴死的事情。

我们都是枕着尸体睡觉的人,谁让这是个乱世。

我们什么都不介意,我们只要活着,然后死去,从不想日后的事情。

卫皇后全族被诛,霍光满门抄斩,就连金枝玉叶的鄂邑,和身为皇子的燕王刘旦都无法避免的沉浮和杀戮,我们,又怎能逃过呢。

邴吉始终没有娶亲,其实,他是把我,当成了妻子的。

而我的心里,丈夫叫沈优。

邴吉救助的孩子刘病已,后来成了汉宣帝刘徇。

他被封了光禄大夫。

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这一切,要归功于十八岁的上官燕。

在我的眼里,她不过是个孩子。

可她却有这比我还要凛冽果敢的作风。

我很敬佩她。

邴吉曾不止一次的说过。

“我们是最幸福的人,因为没有族人可以令邴家兴旺,因而,也就没有被屠杀的必要。”

我知道,说这话的时候,他是真心的。

他站在我的身边,和我一起仰望着天边的月亮。

我们,只是两个人,孑然独立的两个人。

其实,邴吉从没有沾沾自喜或者膨胀跋扈。

从霍光身上,他懂得了权倾朝野等于万劫不复。

于是,他只是那么谦虚谨慎的围绕在他的陛下周围。

刘徇虽然年轻,却有着和刘弗陵一样的城府,他甚至更为果敢霸气,却从不会将喜怒形于表面。

他是刘彻与刘弗陵的结合体,既勇猛威武,又适可而止。

霍光挑战了他的底线。

用许平君的死为自己埋下了粉身碎骨的祸根。

我告诉邴吉,我们或者可以归隐。

他说,放心吧,我什么都不要,刘徇就像我的孩子,我只想看着他成长成大汉朝的中兴之主。

我仍有些忧虑。

不过,后来的事情证明,我的确多虑了。

邴吉的官位,升到光禄大夫就停止了。

他没有继续在政治上拼尽全力。

刘徇对他很尊重,他们君臣之间,存在着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感情,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

或许是患难相救,或许是莫逆之交,或许是道义之举。总之,刘徇看我们的眼神,总是非常诚恳和友善的。

这让我终于放下心来。

再后来,我真的老去了。

在邴吉的怀里。

没有悲哀的眼泪,也不会被葬在乱葬岗上。

我知道,迎接我的是另一个美好的世界,那里不会再有没完没了的杀戮和险恶的嘴脸。

我依旧是牡丹,开放在风尘中,却陨落在邴吉飘舞着塞外黄沙的怀抱间。

“别怕,早晚我们会再见,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家。”

我看见一道白光,深处,是沈优幸福的笑脸。

他的脸庞第一次那么的清晰,就像年轻时一样。

他没有被尘土和树根掩埋,我轻轻的飘起,跟着他的脚步,朝那遥远的虚空走去。

离歌 杜怀仲(一)

我出生在鲁国。

齐鲁大地,用博大而宽厚的胸膛孕育了无数文人墨客。

最让人膜拜的,就是孔丘。

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我自由的成长。

最终,成为了一位云游四方的画师。

年轻时候的日子,是拮据的。

然而,狂放的心,却从没有停止过幻想。

在我刚满十五岁的时候,便带着不多的行李,离开了养育我的鲁国。

因为,我的父母死在那一年的大雪里。

我漫无目的的漂泊,先后去了齐国,赵国,燕国……我几乎是在用脚步,丈量着大汉朝的版图。

然而,最让我难以忘怀的,却是玉门关以外的景色。

那些放大了的山脉和河流,用常人难以想象的狰狞豪迈宣泄着最雄浑的霸气,那些苍凉的绿色,让人看在眼里,便挥之不去。

我沉浸在这漫天遍野的雄性景象里,发现了纯粹的阳刚之美。

那是令人动容的震撼力。

沿着张骞出使的路线,我游历在最澎湃的山川之间,忘乎所以,热泪盈眶。

在这些年少的浪迹中,我的画艺飞速精进起来。

从各种地方艺术中吸取养分,成为了我人生的第一笔财富。

在我二十五岁那年,完成了肆意悠游的日子,回到鲁国。

因为,我听说,鲁王刘庆忌要为自己开凿陵墓,需要一批画匠。

那个时候,虽然我还只能算是个匠人。

为鲁王开凿陵墓是件颇费周折的大事。

许多人拿着图纸走来走去,选来选去。

最终,在曲阜亭山附近开始动工。这是场声势浩大的工程。

在三个月后,我和其他几位匠人,被带到了墓室内。

进入甬道开始,就有火把分列在两边,如果没有这些火光,我猜这里该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我第一次为陵墓作画。

我在盘算着,会不会如别人传言的那般在竣工的当天便被处死。

但是,我必须搏一次,只有这样我才能得到飞黄腾达的机会。

要知道,画师要想出人头地,比将军和政客还要有难度。

漂泊了十年,我必须要为下半生做好充分的储备。

尽管我不是个深谋远虑的人。

在游历的途中,我见过不少奇特的民俗和壮观的自然景象,这些都被我安排到画像砖之中。

然而,却被督造驳了回来。

我们只被允许画一些司空见惯的宫廷生活,不可以有任何的想象和创造。

起初我很沮丧。

不过后来,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几个月后,当我们见到了外面的太阳,我和几个画师一起欢呼新生的时候。我被鲁王宫里的人,单独带走了。

鲁王是个年过五旬的老者,我很笨拙的向他行礼。

当我抬起头时,竟然发现他的案头,摆放着我的那些被否定的画稿。

他面带微笑,很和蔼的看着我。

更加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那么热忱的和我谈论起那些画稿来。

他先问我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我说是。

他又问我是否接触过不少游侠,我说是。

他显得非常高兴,眼睛里神采奕奕。

他承认自己非常喜欢四海为家的浪子,如果,我愿意停留,他很想为我提供机会。

我是那么感恩戴德的向他匍匐,那个时候,我最需要的,就是一张温暖的榻,和一个宽容的怀抱。

就这样,我留在了鲁王宫。

经常和刘庆忌呆在一起。

渐渐地,我发现他是个非常钟爱游侠的诸侯王。原来,这一切都和一个叫刘劲宗的人有关,但是,具体的,我不是十分清楚。

在得到了丰厚的俸禄后,我开始进一步研究绘画,渐渐的,我摸索出了一套完整的布帛绘画技术,并在鲁国的贵族之间流行起来。

我的帛画,要比战国帛画更为艳丽和炫目,线条更加生动流畅,因为不断的行走和采风,各地区的绘画特点和用色技巧,被我融合在一处,形成了独特而有些诡异的作画方式,渐渐声名鹊起。

鲁王非常喜欢艺术,他时常在宴请的时候邀请我们,那段日子,是我年轻岁月里,最峥嵘的时刻,让我积累了第一批人脉。

鲁王是整个大汉朝最仁慈的诸侯王,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他治理下的鲁国,日益强盛起来,鲁国的民风,也依旧纯朴。

两年后,也就是我二十七岁那年,鲁王将一个俊美的中年人介绍给我。

他就是著名的乐师李延年。

汉武帝刘彻的男宠。

达官贵人我已经见了不少,但如他这般风流倜傥的人物,到是不多的。

我有些失神,想要为他画一幅肖像,却不料,被他笑着拦住。

他说的确是为了讨画而来,但不是为他自己。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名字已经传到了长安。

几天后,我被带到长安章台。

眼前的繁华一瞬间将我击倒。当李妍面带桃花妆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几乎陷入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幻境。

和着若有似无的乐声,她的身体似无骨的柳枝,飘飞在我迷乱的眼里。

那是怎样的舞蹈啊,轻的好似驾着云雾穿行在繁花深处。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长安城的花魁是她,李妍。

然而,我还是不明白李延年的用意。

直到乐声渐渐止住,李妍轻盈的伏在我的身前,那满室的清香,一瞬间都聚拢在我的鼻子底下,一缕缕的往我的肺叶里钻去。

李延年才拉着我的手说道:“杜兄,帮助我妹妹入宫。”

我忽然间有些失望,心,似乎由云端坠落。

这不过是一次交易,我望着李延年递上来的银子。

在他们的心中,我是个可以翻云覆雨的画师,至少,在帝王还没见到美人的一刻,我的画,几乎拥有最绝对的权威。

李妍望着我的眼,像多情的沙丘。

那我曾经流连过的,塞外的笼着月光和蔷薇花藤蔓的沙丘。

她缓缓张开口,对着我轻声说话。

我根本没有听见她在说着什么,我只看见那微微开合的粉嫩双唇里,隐约闪烁的洁白的贝齿。那若有若无的香气,是她头发里香脂的味道。

我轻轻俯下身去,那浓黑的发丝,闪着油亮的光。

我险些伸出手。

她柔韧的手臂已经捧起一杯美酒。

我望着那刚刚舞动翻转的手臂,罗袖滑落处,露出雪白莹润的肌肤。

酒,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喝下的酒是什么味道。

不要嘲笑我,我不是毫无见识的人。

然而,李妍,她真是难得一见的美女。

我望着她匀称的身体,缓缓点了点头。

这种女人流落在风尘里,实在是暴敛殄物。

胸中忽然升腾起一种怜香惜玉的愿望,我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一时冲动的举动会为这个帝国带来什么。

于是,李妍穿上了最妩媚多姿的纱罗。

手臂上缠绕着莹绿色的丝绦,身姿妩媚的回眸一笑。

我竭尽全力的将这个瞬间定格。

仿若面对,玉门关外笼罩着月光和蔷薇花藤蔓的沙丘。

那么轻盈翩跹的美丽,让我彻底的沦陷在了章台温柔的笑窝里。

不久,这幅画被送往未央宫。

听说,龙颜大悦。

刘彻当晚便派人将李妍接入宫中,没几日,便封为美人,后升为婕妤。

这就是,我和著名的李夫人的故事。

离歌 杜怀仲(二)

其实,在这个故事里,我不过是个崇拜者,甚至暗恋者。

她从不知道我的心思。

她的另一位哥哥李广利,也因为她的得宠而做了将军,俨然又一个正在崛起的外戚家族。

其实,在这次交易中,除了金钱,我还有更大的收获,那就是刘彻的邀请。

我成功的走进了未央宫,成为他的御用画师。

当然,更让我兴奋的是,这样,我便可以有更多的机会看到李妍。

已经封了婕妤的李妍,变得越发的娇憨。

她的身上,开始逐渐流露出一种以前不曾被我发现的东西,后来想想,竟然是狡黠。

她是聪明的女人,却被风尘拨弄的有些扭曲,那扭曲的心,在华丽丝绸的包裹下越来越明显。

这个发现,令我痛苦了好一阵子。

后来,我发誓要找一个超越她的女子。

我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频繁的出入倚翠楼,寻找着某种精神上的寄托。

常喜,便是在那个时候进入我的视线的。

她比李妍要小一些。

身材没有李妍高挑,脸蛋要更圆些,两颊透着粉红的光。

注意到她,是因为她的舞蹈。

那支舞,是李妍跳过的。

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只是那不断翻转的手臂,和弯下去的腰肢,让这支舞特别的惹人爱怜。

我看着她的脸庞,有些恍惚。

当晚,我翻了她的牌子。

常喜是个直爽的女人,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和李妍谁更美?

然后脱去了所有的衣服。

望着她完全裸露的身体,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走过来,用懒散的目光看我。

“你是画师,该给我个答复。”

真是奇怪,在她强势的霸道面前,我竟变得十分听话。

我让她在我面前旋转一周。

然后告诉她,她的脸颊没有李妍温柔,眼睛没有李妍多情,身材没有李妍窈窕,双腿没有李妍修长……

我言听计从的对她进行着最中肯的评论。

她却已冷笑着扑上来亲吻我的嘴唇。

那一刻我的头一阵眩晕。

她把自己的身体作为一道响雷,带着凶狠的怨气,一头扎进我毫无准备的怀里。

我真怀疑自己还是不是个男人。

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被妓女压在下面。

我想挣脱她,然而,一切都像突然展开的江山图卷,喷薄而出,热烈汹涌,好似有一道炸雷从天边滚过。

常喜,令我措手不及的一道惊雷。

后来,我只能承认,李妍在我心里留下的沙丘,被常喜杀气腾腾的进攻夷为平地。

我,成了被她攻占的城池。

杜怀仲二十八岁起,开始了狎妓悠游,肆情声色的浪漫生涯。

我带着常喜,畅游在高山大泽之间,给她讲我的游历故事,讲鲁王墓的雄伟壮观,讲刘彻的伟岸和未央宫的雄壮,当然,也讲后宫的淫乱和血腥的政治。

她听的十分起劲,好像沉醉其中一般,时不时的还会问这问那。

我不得不承认,其实,女人比男人更有野心,更加渴望权力。

也许,是她们被压抑的太久太深。

我不愿去追究缘故,我是个浪漫主义的画师,那些血淋淋的政治是与我无关的事情。我只想浪漫纵情的生活。

然而,后来发生的事情,却不可避免的将我卷入了后宫的争斗之中。让我本来纯净的人生,爬满了难堪的臭虫。

那次,是一年一度的选秀。

刘彻时期,选秀是非常频繁的。

李妍有些坐立不安。那时,她刚刚生下刘髆。

她仓皇失措的对我说着她的担忧。

我不断的安慰她,说你是最美的,这未央宫里,再也没有谁能超越你的雍容艳丽。

然而,她连连摇头,痛苦的脸庞,让绝伦的胭脂成了一道凄艳的伤。

“你不明白,他是刘彻。”

是啊,他是刘彻。

他是普天之下最桀骜的帝王。

我怎么能将自己的心与他相比,我是如此的粗陋不堪。

我多想伸出手去,将她抱在怀里。

然而,这是他的后宫,我只是一个卑微的画师。

李妍惆怅而焦急的望着我。

“绝对不能让她入宫!”

我有些疑惑。

“谁?”

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她这么美丽的人担忧。

她慌乱的咬着手指。

这是后来,我才发现的小动作。

她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去咬自己的手指。

那双晶莹的手指,丹蔻总是脱落。

露出下面,苍白的底色。

就在我昏昏沉沉妄自悠闲的时候,选秀轰轰烈烈的到来了。

在李妍的安排下,我见到了那个女子。

让她夜不能寐的女子,梅英。

太尉梅宝林的嫡出长女。

那是个初春的早晨。

我到梅太尉家里为她女儿画像。

听说我的到来,梅宝林非常高兴。

他甚至亲自将我迎进了屋子。

这个时候,我真实的感觉到,御用,这个词对政治的意义。

我,是御用画师,杜怀仲。

很快,我便见到了准备入宫的梅英。

她背朝着门的方向,脸对着窗子外面的玉兰树。

下人一溜烟的离开。

我和她被搁置在了一个无人的荒芜空间里,而她,却始终用背对着我。

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过了好久,她才淡淡的开始说话。

“你可不可以把我画的丑一点。”

这是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我抬起头,阳光里,她仍旧背对着我。那修长的影,拖在我的脚边。

“好啊。”

我以最快的速度回答了她。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其实李妍根本就是多虑。

然而,当她在阳光里转过头来。

我才恍然大悟。

离歌 杜怀仲(三)

难怪李妍会胆战心惊。

她的美,根本就是超越世俗的一种姿态,那疏离的眼神,和高高在上的眉,仿佛脱离了人间的烟火,飞升在云端般干净利落。

她是不属于人间的女子。

我甚至屏住了呼吸,再一次确定,这是个真切的女人,我看了看她拖曳在地上的身影。

她不言不语的坐在那里。

只穿着惯常的深衣,竟是黑色。纯正的,没有任何花纹和绣工的黑色。

我们僵持在那里,过了好久,她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问我为什么不快点画。

我支吾着说,难道你不去换件喜庆些的衣服?

她斜了我一眼,转过头去。

那不屑一顾的神色,让我顿时觉得自己庸俗不堪。

“我从来都只穿黑色。”

她淡淡的说着。

眼光却落在窗外的玉兰上,含苞欲放的花朵,像洁白的利剑,朝着天空伸直了腰身。

那一瞬间,我发觉,她就是玉兰花。

永远将脸,对准天空的方向,不知道人间还有低头这件事情。

于是,我低下头去。

开始做画。

或许,面对这样的女人,低下头,是常人最先选择的姿势。

这幅画画的很艰辛。

她不是很配合。

一会起身去喝茶,一会抬手驱赶着飞进纱窗的小虫。

我总是不得不停下来,让她休息一会。

她从不看我,只把眼睛望向窗外某个方向。

别的秀女,都已入住永巷,在那里完成她们入宫的第一幅画作。只有她不肯入宫,非央求父亲找画师来家里做画。

这是不多见的事情,然而,规则总是在这些位高权重的人物身上被打破。

我亲眼看着别的画师将画作承了上去,只有我和梅英,迟迟没有完成。

宫里催了好几回,我只能说,梅家小姐太娇贵,身体不好,每每画不多时便需要休息。

好在对于她的美貌,宫里是有数的,似乎也并不急着催促,只默默的等待着。

就这样,外面的玉兰花谢了。

而她的脸色,也越发的严肃起来。

她时常会走神,望着某一处,表情陷入深冷的状态。后来,我竟觉得,那神色更接近绝望。

发现这件事情后,我开始试着和她说话。

起初,她并不应承。

后来,她渐渐的开始回答一些简短的句子。

直到有一天。

她竟然很突然的说出了这样的话。

那时,我正在用十分柔嫩的红色晕染她的嘴唇。画作几乎走进尾声。

“怎样才可以不入宫?”

她这样问着,眼睛,竟然很直接的看着我。这是一般大户人家女孩从不用的看人方式。

我先是愣了愣。

然后开始摇头。

“除非死了。”

她显得有些失望,缓缓垂下眼帘。

我们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我忽然觉的有些不妥。我从没有想过有女人会拒绝入宫,那可是连李妍都争着要去的地方啊,又怎么会有女人对此事,流露出如此深切的不安和绝望。

“又或许,你病了……”

我漫无目的的说着,眼睛向她瞟去。

其实当时,我想的更多的还是李妍,她是那么郑重其事的交代我,要阻止她的得宠。

我本以为在她的画作上动些脑筋就行了,然而,却没想到,我竟然完全有能力阻止她入宫。

我的话,令自己都大吃一惊。

而她,却似乎看到了希望一般,眼里漫起重生般的喜悦。

那天,我走后,她便开始浑身起疹,那样子,像极了麻疹。

梅府陷入混乱之中,没有人知道,那不过是一剂中药的作用。

我真惊讶于她的行动力。

从我离开到她发病不到几个时辰的时间,她便找来了大夫,重金设计了这样的圈套,折磨的,却是她自己。

我在想,我真是不了解女人,为了入宫和不入宫,她们可以将自己折磨的面目全非,她们到底在追求什么。

然而,我不想想那么多,我只是个画师,尽管频繁的接触权贵,但我对权力并没有多少欲望,我只是想过浪漫纵情的生活,那些明争暗斗,都和我没有关系。

当我再次来到倚翠楼。

老鸨找到我。

她翻着白眼,将一张赎身契扔在我的面前。然后一屁股坐在我对面的位子上。

我有些诧异。

她哼着鼻子数落我,在她碎碎叨叨的言辞间,我终于恍然大悟。

竟然是常喜,她出事了。

我冲进常喜的房门,却见她独自坐在案旁,一双大眼睛呆滞的看着案头的一只瓷碗。

我忙冲上去将碗打翻。

我愤怒的朝她大吼,责骂她自作主张。

尽管我不是个情绪激烈的男人,但得知自己的孩子要被人打掉,我仍旧不可抑制的愤怒咆哮。

我冲天的火焰在她无助的哭声中熄灭,我俯身,将她抱起。

在楼下,遇见了一脸鄙夷的老鸨。

我将身上的一块和田玉压在她那,头也不回的将常喜带走了。

之后的将近一个月里,我都在忙着凑钱给常喜赎身。

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出生在青楼里。

我不是背景深厚的政客,我没有资本玩那些行走在刀锋般的游戏,我必须将我的女人带走,让她在一个干净舒适的地方为我生下第一个孩子。

我不断的来到一些朋友家中,诉说着自己的遭遇,在他们或者同情,或者鄙夷的目光里将自尊埋葬。

不管怎样,我还是筹到了足够的银子,常喜终于可以从良了。

当我拿着赎身契在她面前炫耀时,她竟冷冷的笑着。

这笑,深深的刺痛了我。

我承认,要不是她正怀着孕,我会追究到底。然而,我终究还是个不喜欢探究的人,一切,都只停留在一个刚刚可以认知的位置,便停止了生长和发育。

很快,我便忘记了她那不寻常的冷笑,开始着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