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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锦-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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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姜浪萍坚定的说。
杜飞华拭干眼角的泪。
“我们现在就走!”
姜浪萍灿然的笑了。他干净的脸庞,像开在雪山之巅的莲花,洁白圣洁,不染铅华。
杜飞华抚摸着他的脸,她不能相信,经历了那么多的折磨,他的脸上仍旧没有沧桑和痛楚,那淡然自若,让人心一瞬间变得安详静谧,仿佛一切磨难都已远去。
“不,我们还不能走。”他微笑着轻声说道。像辽远的歌,让杜飞华感到恍惚。
“为什么?”
“因为,我答应了田千秋,要帮助刘病已顺利登上王位。而那,也正是我想做的。”他明亮的眸子里,流过坚定的光。
飞华点点头。她没有理由反驳,她的智慧不及他。她微笑着仰起头,看着他干净的脸庞。
“我终于看到了你的脸。”他有些兴奋,伸手抚摸着她光滑的脸颊。
杜飞华笑了。不避讳的,没有羞涩的,神采飞扬的笑了。姜浪萍的眼里闪动着惊喜和忧伤。她是多么美的一个女子啊,然而她美丽的面容若是永远掩藏该有多好。只可惜这一刻,他已经看到了她的宿命。那里面,也有他孑然孤落的身影。
“玄墨走了。”他叹了口气。
杜飞华没有说话,只等着他继续。
“田千秋托邴吉将他编入远征匈奴的军队,几日后便会出发。”
“你们有誉的下落吗?”她忽然想起这个人,他曾经那么深刻的伤害了她。然而,时至今日,想到他却并不痛恨,反而有种难以忘怀的悲切。他那愤怒的眼,和舞动的剑,都似魔咒一般,让每个人为他牵肠挂肚。
姜浪萍摇了摇头。
“他受了重伤,怕是早已丢了半条命。”
第二天一早,上官燕便带着姜浪萍来到神明台。
太后懿旨。封姜浪萍含章博士,掌管神明台。而杜飞华,却被派往建章宫为秀女画像。她知道,这是掩人耳目的做法。太后,需要一些时间来准备和操作废帝的大事。
七日后,上官燕在长乐宫的长信殿召集群臣。将典妇功之事告知天下。
霍光大怒。
典妇功乃是女官,不同于寻常宫人,有品级在身。如同朝中臣子,君王怎可随便砍其双手。隽不疑等人,终于找到机会,痛斥陛下罪行,一时之间,各个义愤填膺。随即,太后带领群臣,登临神明台。含章博士,沐浴更衣,卜出一卦。长安城南有天子之气。
众臣大惊。两两相对,不敢擅言。长安之大,却被未央,长乐,建章三宫占去了大半,剩余的只有南端的一片民居。那里,的确有一人,拥有纯正的皇室嫡亲血统,然而……。
霍光顿时明白,上官燕是要废帝立新,拥立刘病已登记。
“太后,当年他全家遭难,背负深仇大恨。只怕他登上王位,会对我们不利。”霍光小声低语着。
上官燕冷定的打量着他。
“大司马,只怕除了此人,再没有能算的上嫡系了吧。”说着,她从怀里掏出那枚锦帕扔给霍光。
霍光大惊失色。
“为何?不早日拿出?”他有些无措,盯着上面清晰的字迹,惊然的问道。
“当时,你执意要拥立昌邑王,本宫拿出此物,你会接受吗?”她转过头去。
有关霍光的陈年旧事,身为外孙女的上官燕比任何人都清楚。
霍光的父亲霍仲孺之妻是卫皇后最小的妹妹卫少儿。然而,霍仲孺却与下人私通,生下霍光,霍光从小便精明世故,很会看大人颜色。卫少儿的长子,也就是霍光同父异母的哥哥,骠骑大将军霍去病,见他是个人才,便将他带到长安,从此,平步青云。
然而,征和二年,卫皇后一族出事,霍光并没有挺身而出,而是闭口不谈与卫家的关系。这也正是上官燕对这个外祖父耿耿于怀的原因。
如今的霍光,的确什么都有,首辅大臣,大司马大将军。可是,在上官燕的心中,霍光和上官桀,永远都是她的最大的耻辱。
霍光终于明白,上官燕已经完全成长起来。她不再是那个流着鼻涕跪在帐子后面的女孩了,她已变成数九寒天为刘弗陵敞开宫门的未央皇后,更是那个高居长乐宫,指点天下的大汉太后。她不但不动声色的看着自己将刘贺接人宫中,还在宣室殿寝宫掌掴当今圣上,她更精心谋划推动了废帝立新的千秋大业。
“本宫知道,为何你那么极力的推举刘贺。”
上官燕忽然间说道。
声音不大,却令霍光一抖。
“臣只是顾念李夫人。”
上官燕冷哼一声。
“本宫本不想说,你毕竟是本宫的亲人。但是,江山社稷面前,本宫不能不说心里话。”说着,她将头转了过来。
冷定的看着霍光。
“因为刘贺晕庸。你便可以将他牢牢控制。”
霍光闻言,忙俯身跪倒。
冷汗直流到脚心。
“先皇虽体弱多病,却深谋远虑,你曾几度控制于他,却终究避免不了他的亲政,而这时,先皇竟然驾崩了……”说着,她淡淡的看着匍匐在地的外祖父,心里涌起无限的悲戚,却仍旧硬下心肠。
“别以为本宫是个绣花的枕头,本宫什么都知道!”
霍光惊讶的瞪着双眼,良久,不得不俯下头去。
“臣,遵太后懿旨!”
感皇恩 薄雨收寒(六)
建章宫。
秀女们一字排开。这是她们等待已久的时刻。从刘弗陵被火烧死到刘贺登记,多少个夜变得纠结和彷徨。永巷的月光照不透深宫的幽怨,木香藤垂挂着少女的忧思。帝王早夭带来了政权频繁的更迭,后宫的时兴妆容也从飞霞妆变成了桃花妆。少女们如同逐水的鱼儿,学会柳伶凄艳的灵秀过后,便开始模仿淖方成冰雪般的绝色。女孩们在脸颊或者眉心点画各种各样的图案,有飘落的荷瓣,亦有冷坠的星子,更有妩媚的蛇形和孤绝的月色。她们早就听说,如今的天子,是阴郁暴戾却对政治一窍不通的男子,他身边没有皇后,没有妃嫔,只有供其玩乐的女乐和伶人。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女孩们自认为遇上了开天辟地一来的头等机会。在睡梦里,都会笑出梨涡。
杜展屏怕是其中最自信的一位了,她有什么理由不自信呢?自她出生起,常喜便用香花为她沐浴,如今即便不施粉黛,所到之处仍旧满室生香。这样美如妖姬,身有异香的女子,自古以来便是帝王的软肋。更不要提刘贺那样的蠢货了,因着舅舅杜延年的势力,只要能够入宫为妃,怕刘贺也不敢对自己如何吧。这几日,她的脑子里总是出现吕后的影子。
清朗的云光中,她妩媚的笑着,仿佛天下已经伏倒在她的面前。却在这时,画师中走出一人,双目冰冷的望着她。
“我来给她画吧。”她踱到身穿赤红色深衣的展屏跟前。
杜飞华先前在宫中出入,却都带着面纱,因而无人认得她,今日她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也无人起疑。宫中人人自危,谁又会去关注一个不常入宫的女画师呢。
展屏尖尖的瓜子脸上,妩媚的眼睛,不时的瞟来瞟去。她看了看眼前的画师。却被她的美貌惊到。她不喜欢比她美丽的女子,她转着溜溜的黑眼珠,撇了撇嘴。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抬起头,却并没有答话的意思。脸颊的一枚桃花印却在日光中显得无比的艳丽。杜展屏的心,猛然间一抖。
身旁的画师道:“她叫淖方成,是长乐宫派来的。”
展屏闻言,忙上下打量着她,片刻后,轻轻走上去,露出了凌厉的笑容,随手将一个锦袋扔在杜飞华的怀里。
“好好画。”说着,扭头回到原来的位置,目光里竟有些挑衅。
飞华一愣,垂头看去,竟是一袋子珠翠珍宝。她冷冷笑着,一甩手,将袋子又抛了回去。
杜展屏接住,脸上顿时飞起红晕。刚想喝骂,却想起刚才画师的话。长乐宫的人,万万不可得罪。
杜飞华俯下身去,轻点丹青,画笔生风。不多时,已经画完。
杜展屏刚凑上来想看,飞华将手一扬,已经将画收起,交给黄门令郭云生,起身便走。
展屏气急败坏,一把拉住她。
“大胆的奴婢,你不过是个画师,而我,将来是要做美人,婕妤的!你竟然如此冷漠的对待我!”她拉住飞华,怒目而视。
飞华只将头转向一旁,却不说话。
离得近了,那女子顿时一愣。
“你的味道,我好熟悉。”她不断的打量着杜飞华。还有她的眼睛,新月形的,永远不会用全部的精力注视某一个人。
有一瞬间,展屏眼里闪出惊异的光,随即,又猛烈的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见过她的丑脸,绝不是这个样子!”她晃着头,自言自语。
在她犹疑不定的当口,杜飞华已经转身离去了。
望着她窈窕的背影,女子将眉一挑。拉过身边的画师,把钱袋塞进他的怀里。
“她是什么人?”
那人本不想参与这些秀女的争风吃醋,却见她出手大方,顿时眉开眼笑。
“她啊,可了不得,淖方成。一鸣惊人的人物。”说着,他压低了声音。“她是个琴师,又会画画,先皇在的时候,必然认识她的,听说,还赐给她一块免死令。可是如此宠幸,宫里竟然无人知晓,真是个厉害的人物,竟令先皇都金屋藏娇。”说着,他露出了一个怪笑。
“还有呢?”女子说道。
“先皇驾崩,她又入宫演奏,结果当今圣上也看中了她。听说,当下便用免死令救了人呢。只是,那个人又和她是什么关系?”他挠着头,竟也得不出什么结论。
女子冷哼着,崛起小嘴。
“你给我看清楚,我杜展屏,才是未央宫里一鸣惊人的人物。她又算得了什么!”说着,她狠狠的白了那人一眼,扬长而去。
杜展屏正构想着自己的春秋大梦。宫里便传来了消息。
刘贺被废。
她气急败坏,抱怨着命运弄人。刘弗陵宠幸男宠,几年都没有进行大选,如今他终于驾崩。新帝选秀,自己正值韶华,她本寄望着一飞冲天,却不料,刘贺才当了二十七天皇帝,就被废了。杜展屏将手边能拿到的所有东西都扔了出去。乒乓乱响,惊扰了不少秀女,她们各个沮丧失落,再加之被展屏的举动刺激,竟有些人放声哭了起来。
“为什么?太后是不是疯了?”杜展屏霍的起身,转身朝身后的秀女们大喊。
“既然要废了他,为什么还要把我们召入宫来?”
她气得顺手拿起一件锦袍,举手便撕。那是她最华丽的衣裙。
被她一搅,女孩们哭作一团。
“这下,我们只能做宫女了?我们完了!”
杜展屏闻言更加气愤。将手里的衣服扔在地上,用力踩去。
“我不干,我不当宫女,我要做美人,还要做婕妤!”
她不能相信,自己才刚刚展开的锦绣生活,竟然会如昙花般消散。不久,母亲常喜托人捎来信函。叫她赶快称病,然后出宫。她已经物色好媒人,欲将杜展屏嫁给其他官宦。杜展屏生性倔强,见到这封信,顿时差人回复母亲。她说什么也不会离开皇宫。刘贺被废,必然还会有新的皇帝,就算他是老头子,她也要坐在他身边最显赫的位子。杜展屏坚信,她,就是这未央宫未来的风景,她,注定是为这里而生。
感皇恩 薄雨收寒(七)
刘贺苍白着脸,望着面前的上官皇后。她平庸的面孔是这皇宫里最无奇的景致,然而,她眼中的淡定,却让所有人俯首称臣。
“你们……怎么都听这个女人的?朕才是皇帝!”他发出最后一丝呐喊,声音不大,如冰冷的丝,在空气间抽动着。
霍光走上前。
“太后懿旨,刘贺昏庸,继位二十七日,所作违律之事一千一百二十七事。故废之,送还昌邑,食邑两千户,削去王号”
刘贺死灰般的眼中忽然冒出一道闪电般的光。他扑上去,欲抓住霍光。却被身边的侍卫死死扣住。他死命的挣扎,整个宣室殿都回荡着他凄厉的叫声。
龙袍被剥落,冠冕被除去,龙玺被收回。他披头散发的跌落在地上,像一团瑟瑟发抖的腐肉。苍白的脸,扭曲狰狞,让人不敢正视。他不断的吸着气,发出动物一样的“嘶嘶”声。霍光一摆手。一行侍卫来到近前,架起刘贺就往外走。刘贺转过头来,狠狠的盯着上官燕,仿佛使出全身的力量,要以目光杀死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太后。
上官燕冷冷的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之上。
第二日,刘贺带来的二百多名侍从,皆被斩首。昌邑王一脉,彻底的没落下去。李夫人,凭着一身风流艳骨拼来的最后机会,也随着刘贺被废一闪即逝。
历史的烟波深处,化为乌有的,又何止这一处流光溢彩。正如当年卫子夫所料的,卫氏灭门仅仅是一个开始。接踵而至的,便是赵钩戈的惨死,以及,李夫人一脉的没落。
王权之争,哪里有赢家?
望着空凉的大殿,上官燕深沉的叹了口气。想当年,卫子夫,李妍和赵钩戈,先后成为武帝身边最宠幸的女人。然而,时光飞逝,遥看当年的绝世红颜,那个没有沦落在历史的因果之中。卫子夫入宫,踩着陈皇后的血泪。李妍夺了卫子夫的宠爱,却难免短命福薄。赵钩戈用美貌照的李妍自惭形秽,却遭来杀身之祸。这或许是她们的宿命。然而,这些聪明的女子似乎都已预料到自己将要面临什么,为了福泽后人,卫子夫礼让谦恭,然而,最终还是躲不过赵钩戈的致命一击。李妍病重,致死不肯让刘彻探视,她要将自己最美的样子留在帝王心中,只为了替他愚蠢的儿子刘髆续宠。而赵钩戈,最有心计,最美貌的钩戈夫人,却在成功之前的最后一刻,被刘彻拆穿,赐死。为的,仅仅是,帝少而母壮的担忧。
她们如娇艳的花朵,不断的在刘彻身边绽放,却又不断的被命运之手摧残。或许,刘弗陵说的对。离帝王太近,必然会受到伤害。上官燕的眼前有些模糊。她仿佛看见刘弗陵那迷离如潭般深邃的眸子,那揽着黄少原微微放纵的笑意,和那日,他最后一次来到椒房殿,扶起她时,迅速收回的双手。
曾经,她是多么的单纯,为他打开宫门,任雪花飘入她的寝宫。今天,当她盛装华服的立在宣室殿,抚摸着他曾经用过的书案和被褥,她终于明白。他过早的看透了世事。他在以远离的方式保护着她们。然而,周嫣到死也没能明白他的心。
“是啊!我们为什么还要抓着他不放呢。”她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过身去。身后,霍光正在俯首听命。
“大司马,你去吧。”
霍光走后,上官燕有些恍惚。带着人,顺着宫中的亭台水榭,¨wén rén shū wū¨一路走去,竟来到先前居住的椒房殿。
她屏退下人,独自踏入院内。牡丹早已败落,只剩下苍茫的绿叶,在微风中轻轻浮动。院子里,不多的几位宫人,都是新调来的,正百无聊赖的下着棋。见到她,吓得连忙上前请安。她摆了摆手。是啊,未央宫,已经不再是她和刘弗陵的。这里,将迎来新的主人,她的妻子将重新点亮椒房殿的灯火。又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她轻声的问着自己。
她想起九岁那年,初次看见刘弗陵的脸。当时,该是多么惊讶和绝望。她想象着刘弗陵那僵冷的表情,和拂袖而去的身影。他们彼此并不了解,甚至十分陌生。然而,未央宫用它那巨大的臂膀将他们环在其中。她经常在夜晚哭醒,因为思念母亲。后来,她开始学会倾听宫人的谈话,他们不断的提起漪澜殿的女子。她的皮肤像冬天里的雪花,她的嘴唇像月下的蔷薇。她在无数个宴请上看到过她。她和陛下年纪差不多。时常穿着藕粉色的深衣,虽然只是婕妤,却总是坐在离陛下最近的位子上。她那么亲切,娇艳。宫里的所有人都爱戴她。
她曾经很绝望。直到黄少原出现,她才惊奇的发现,陛下似乎早已不再去漪澜殿了。接着,她又听人说,其实,陛下只是在漪澜殿歇歇,却从未真正宠幸过周嫣。她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原来,周嫣,那么美丽的周嫣,不过也和自己一样罢了。可是,她仍然为陛下宠幸黄少原而感到深深的悲哀,和耻辱。再后来,柳伶死了。那时,她就站在陛下身边,亲眼看见,他是如何恸哭流涕。她恍然大悟,陛下并不是人们传言中那样。陛下,是真正的男儿,是真正懂的爱和敢于追求爱的人。宫里传言,陛下来到漪澜殿。周嫣自知有罪,服下砒霜。陛下伸出手来,让她安然的死在了自己的怀里。那时那日,她才觉悟,陛下发自内心的爱着所有人。然而,所有人,都在以自私自利的想法,伤害着他。
她决定,找陛下谈谈。
那天,就在上官桀被诛杀的当天晚上,刘弗陵来到椒房殿。她除去所有的钗环,穿上青灰色的罪服。她要替上官家族向这个高尚的人忏悔。陛下搀起了她,却马上收回了手臂。她明白,陛下的心,越发的疏离了。不仅仅是对她,而是对整个宫殿,整个天下。于是,她将一个秘密告诉了他,自古以来,只有大汉皇后才能启动的惊天大秘。
椒房殿的地下,有个通道。为了调遣外戚,随时准备于帝权抗衡。
“为何不利用这条通道行刺朕?”刘弗陵曾经那样深沉不解的问道。
“燕儿早已将此路封锁,遍满火石。椒房殿誓与陛下共存亡。”
刘弗陵长久的陷入沉默,那晚,他就那样坐在那里,宫灯里的火苗,越来越微弱。天色将亮,他才拿起笔,在一块鹅黄色的帕子上,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黄鹄去兮归四方,
舍江山兮乐未央。
龙佩现兮定玄黄,
嫡宗立兮安吾邦。
然后命她清理密道。只后,便长久的注视着她。似乎有很多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很想问那首诗的意思,然而,直觉告诉他,陛下并不想明言。直到阳光刺透薄雾,他才缓缓起身离去。最终他还是割舍了,割舍了所有的繁华,也包括自己。
上官燕环视着粉白的墙壁。她在这里长大,被称作皇后。然而,却是在那天。刘弗陵穿着小黄门的衣服出现在椒房殿。她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来人!”她低声道。
郭云生早已跟了上来。
“给本宫堵死。”说着,她指着眼前的一只大柜子。
郭云生心领神会,领命去了。
“黄鹄归去兮乐未央。陛下,燕儿如今已完全明白了你的心意。这是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感皇恩 薄雨收寒(八)
尚冠里,典妇功长烟捧着新织的龙袍,刘病已沐浴更衣,华服落座。霍光带人赶到,宣旨。刘病已乃嫡出皇孙,封阳武侯,改名刘徇。入宫继承大统。晙微笑的看着他。
长烟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刘徇的脸庞从没有那般严肃过,当他拧紧眉头,垂下嘴角的时候,往日那泼皮的样子竟一下子褪尽。她忽然间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温暖油然而生。当她亲手为他披上龙袍,他的眼里,竟生起一份令人震惊的凛然正气。
三日后,十八岁的刘徇带着许平君,入主未央。
上官燕返回长乐宫,不理政事。邴吉封光禄大夫。
秋高气爽,云淡风轻。
未央宫的栖霞亭上,一个女子登高远望。她便是许平君。被誉为旺夫之人的女子。
此刻却在忧心忡忡的望着宣室殿的方向。在那里,正在针对她的去留,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角逐。
宣室殿。
刘徇一言不发的坐在龙案旁。嘴角紧紧抿着。
隽不疑斜眼看向霍光。
邴吉也微微摇着头。
“陛下,许平君可封为婕妤。”霍光直言道。
刘徇目光冷冽,却仍旧沉默。
“许广汉只是暴室啬夫,粗鄙不堪,不能担当国丈。”隽不疑说道。
邴吉闻言一笑。
“那么,陛下的皇后该由谁来做呢?”
隽不疑闻言,忙话锋一转。
“大司马的小女儿霍成君臣到是见过,无论样貌才学,都堪称天下无双……”
邴吉一笑,却再也不言语了。
刘徇登基已有数月,但后位仍就悬空。
他自入宫便一改往日的纨绔性格,令霍光有几分担心。
在家中,他曾向妻子显儿流露出忧虑之色。
显儿深知,丈夫的兴衰决定了霍家一族的存亡。
于是,日日盼望刘徇如刘贺一样,是个混用的皇帝。却不料,事与愿违,刘徇在民间多年,结交游侠众多,早就练就了凛然而油滑的性格。言语举止,竟无一漏处,反倒令霍光如履薄冰。
这样下去,岂不是要被刘徇控制。
思来想去,显儿竟想到了这样的方法。
让刘徇立许平君为婕妤,她的女儿霍成君入宫做皇后。
霍光起初有些迟疑,但一想到刘徇井井有条的样子,免不了心里打鼓。况且,在废立刘贺的过程中,上官燕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更让他对后位产生了史无前例的信心。
就这样,显儿的计策,被拿到了桌面上来。
群臣七嘴八舌间,却发现刘徇一言不发,渐渐的,都敛了声音。
刘徇与刘弗陵,刘贺都不一样。
他既不放浪形骸,也不昏庸无能。
他的话不多,却总是目露精光的盯住某人某事,虽不常发表意见,却用那钢锥般的目光让人心生寒意。他也会玩笑,却懂得适可而止。开心时,他会像孩子一样张开双臂,挥舞袍袖。人们看不到他的落寞。只能看到一个自持着某种信念,坚忍不拔的年轻人。不多言,不狂放,在隐隐的聚集着身边的力量,让人不敢小觑。
那样子,像极了年轻时的刘彻。
殿堂上渐渐安静下来。
霍光皱着眉头,刘徇是很个难以揣测的人。
他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请明示。”
刘徇明白,霍光是要控制自己,他已经习惯了控制局面。从辅佐刘弗陵开始,再到无用的刘贺。然而,自己羽翼未丰,不能直接反对他的任何建议。否则,极有可能面对刘贺一样的境地,他们既能立帝,亦可废帝。
想到此处,他微微的叹了口气。
众人心头一松,心想,到底不过是孩子,还是惧怕老臣的权势。
“朕有一把寒微时的佩剑,如今竟丢失了。大司马务必替朕找到它!”刘徇看住霍光,一字一顿的说道。
霍光一愣。众人更是大惊。陛下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邴吉先一俯身,微笑道:“陛下乃德高之人,不忘寒微之剑,他日必然成为一代明君。”
众人见光禄大夫应经表明立场,忙转眼看向霍光。
霍光狠狠瞪了邴吉一眼,却无可奈何。
见霍光也不言语了。
众人这才渐渐开口。
“陛下真乃德高之人!”
傍晚,从宣室殿前殿,传来消息。
封许平君为皇后,入主椒房殿,执掌凤印,统领三宫。
许平君泣不成声。她没想到刘徇会为了她得罪霍光。虽然,她觉得刘徇并不是真正爱恋她,但他却始终在履行一个丈夫该尽的义务,他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保护着栖息在他身旁的女人。
许平君感到很安心。吩咐下去,椒房殿以节俭为风,将日常用度减去三成,用来补充军饷。一时之间,后宫中,无不人人称道。
宣室殿配殿,一个着烟霞色深衣的秀丽女子正为陛下整理着明日的朝服。她头顶的白玉簪子温润如脂,两朵初开的蝴蝶兰插在鬓角。几个小宫女痴痴的看着她。她抬起眼来,唇边露出一个细小的酒窝。
“你们两个看什么呢?”
小宫女被问的一愣,随即俯身道:“奴婢们听老宫人说,长烟姐姐是大汉朝开国以来,最美的典妇功。”
长烟闻言一笑,却难掩悲凉,缓缓叹了口气。
“美有何用?”
谁知就在她准备垂首继续时,门口出现一人,他颀长的身影落在她的身上,遮住了渐隐的夕阳。
小宫女慌忙叩首。“见过鲁王。”
刘晙一挥手,二人俯身退下。而他却始终立在远处。风轻柔的吹拂着他乌黑的发丝。他的脸在夕阳里显得十分柔和,苍黑的蟒袍和腰间的玺绶与他头顶的长冠交相辉映,不穿盔甲的他,在相貌和身形上竟如此酷似弗陵。长烟有些恍惚,定定的注视着他。他的眼神更为专注和坚定,嘴唇更加严谨,鼻子更加英挺,面色有些沧桑。
长烟缓缓起身,俯身道:“鲁王怎么会来配殿。”
刘晙仍旧没有动,只深切的看着长烟,“你过的好吗?”他的声音极轻,在空旷的殿堂里隐隐的回旋着。
长烟缓缓垂下眼帘,“托陛下和鲁王的福气,长烟一切安好。”
刘晙默默的看着她,良久,才缓声道:“不,你不好。”
长烟一愣,抬头看他。晙的眼里凝聚着无限的愁思,关切却自持。
“今日朝堂上,陛下寻寒微故剑,本王便知,那剑是他心中的杜飞华。而今却以此保全了许平君。有时,爱与道义竟不能两全。无论如何,陛下为人的坦荡和担当,都令本王蛰伏,本王有些自责,这么多年,为何就不能主宰自己的感情。”说到此处,他稍微顿了顿,长烟没有接下去,她觉得,晙有话要说。
“我知你心,本王都知道。”他始终没有迈步进殿,只伫立在门口,轻声的说着。
长烟她默默的垂下头去,“鲁王不要再提旧事了,长烟只想心如止水,为陛下鞠躬尽瘁。”
晙沉默不语。夕阳里,他的蟒袍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鲁王为何不进来?”长烟起身迎着他的方向,却发觉他的眼,竟涌动着汹涌的波澜,禁不住停住脚步,愣愣的看着他。
晙深沉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此刻忽然将眉头一沉,“本王不会进去,本王来此,是希望将你带走。”
长烟顿时愣住,竟有些错乱,“鲁王的意思,长烟……”
“别说你不明白,长烟,你何其聪明。本王永远不会踏进配殿,本王要得是,你,走出来。”
长烟沉默,身子渐渐隐没在退去的残阳里。
晙转过身去。
“明日,本王会上书陛下,请求赐婚。”
感皇恩 薄雨收寒(九)
长烟愣愣的看着他即将离去的背影,却在他刚要拐出院子的一霎那喊道:“有一人,长烟致死不忘!”
晙的身子顿时僵在那里,风吹起他的发丝,舞出一道悲惨的弧线。他的眼前似又浮现出初来长安时的情景,大雾中,长烟匍匐在他的马前,她瑟瑟发抖的目光让他的心徒然一软。后来,在宫里遇见,他飞身接住掉落在空中的茶盏,她再次匍匐下去,谦恭柔顺的请求恕罪。那一刻,早年的记忆一并苏醒,晙再也不想与这个女子错过。他不在意她钟情于商誉,他可以用温柔博大的胸怀容纳她的一切。然而,他最怕的就是长烟说出他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比拟。
他停在了那里,眼角下意识的抽动了两下。
长烟紧紧抿住嘴角,默默的望着晙高而挺拔的背影。刘晙的悲伤,就在那一刻连同着残阳深深的落入她心的底。
长乐宫。梧桐树下。
上官燕望着不断掉落的叶子,叹了口气。她身后的女子,穿着雪青色的深衣,样子既不是宫人,也不是妃嫔。头顶,带着一顶白玉雕成的细窄冠冕,头发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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