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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锦-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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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上官桀拂袖而起。

“周婕妤,还是让皇后陪同陛下吧。”说着,他目露精光,将周嫣摄的一凛。

刘弗陵已觉得胸口狂跳,却不似心悸发作。竟觉得身体内,一道道热浪由丹田向上袭来。他俯下身去,推开众人,上官燕忙跟了上去。

晙刚欲起身,却被病已拉住。

“哥哥不要扰了人家的好事。”他似笑非笑,目送着陛下远去。

晙不明所以,转眼看着身边的人,却觉得这小子越发的诡计多端起来。

此时,上官桀却高举兕觥,朗声吩咐倒酒。

霍光只垂首不语。

刘弗陵在上官燕的搀扶下辗转来到配殿休息。上官燕只觉得与心悸病不同,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同。他浑身热气蒸腾,似乎眼神也有些恍惚。

“快给陛下取些水来。”她吩咐着巧智。

巧智哪敢怠慢,忙转身离去。

“朕,想独自呆着,你先去吧。”刘弗陵已经意识到有些不对,双手已汗湿。

“陛下怎么了?”一个绿色的身影飘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只玉碗。

“这里是玉露。”说着,她已经倾身来到近前,却被刘弗陵通红的面色吓了一跳。

“给朕出去!”刘弗陵望着上官燕怒吼道。

上官燕忙转身退了出去。

刘弗陵撑起身子,抓起柳伶的手。柳伶一惊,只觉得陛下的手,好似火炭一般。还没来得及反抗,便被刘弗陵抱入怀中。刘弗陵也不说话,只如咆哮的野兽,一瞬间便喷涌出骇人的热气,柳伶手里的玉碗翻倒在地。

点绛唇 雁燕无心(十一)

殿外,鼓乐齐鸣。

上官燕犹疑的站在回廊下,进退两难。她明明知道屋子里正在发生什么,却不敢去阻止。虽然是皇后,可陛下不喜欢他,他宁肯要一个年纪不小的宫女,却把自己推到了门外。她缓缓的跌坐在石阶上。

她彻底的失败了。

巧智捧着茶碗远远的跑了过来。

“等等,不要进去!”上官燕喝住了她。

当鄂邑来到门口时,上官燕显得极为慌张。

“你在这里做什么?”鄂邑冷冷的说道。

她早就开始讨厌这个女子,丑陋且懦弱的像一堆烂泥。

上官燕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抢身挡在鄂邑的面前。

她冷哼一声。

“亏了上官桀还为你铺路。”她鄙夷的瞪了上官燕一眼,伸手将她推到一旁,挺身而入。

大门被推开。

阳光刺入屋内。

这是配殿,并不大。只供人休息之用。

因而,所有人都看到了这样一幕。

刘弗陵,年轻的君王,俯身抱住怀里的女子。那女子上衣凌乱,只能看见一双惊恐的眼。

她雪白的臂膀露在外面,在寒冬的日光中,显得那么不真实。

鄂邑狠狠的盯住躲在刘弗陵怀中的女子。

“贱人!”

刘弗陵用龙袍披在她的身上,脸上却带着微微的笑意。是啊,如今一切都已暴露在天光之下,他反而觉得释然。

“朕要封柳伶为美人。”说着,他笑着拉了拉女子身上的龙袍。

鄂邑柳眉倒悬,咬着牙喝道:“烟视媚行,蛊惑君心,来人,给本宫拿下。”

刘弗陵闻言起身,顾不得自己正赤裸着上身。

周嫣铁青着脸,倒吸了口凉气。

表面上她被陛下宠幸,实际上不过是他掩人耳目的稻草,她早就知道,她是这宫里最可悲的人。痛苦却无处可说,表面上如鱼得水,实际上却如堕冰窟。多少个夜里,刘弗陵睡在他的枕边,却连一根手指都没碰过她。而今,她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局面,刘弗陵不是不爱女人,是她们根本就不是他所爱。

周嫣晃了晃身子,差点摔倒。

她狠狠的盯着眼前的女子,似乎用尽了今生所有的仇恨。

几个小黄门冲上来,将柳伶拖了出去。

刘弗陵欲追出去,却发现身上的龙袍也随着柳伶而去,自己竟没有一件可以掩体的衣服,慌忙停住脚步。

“朕要定了这个人,你不必干涉。”刘弗陵冷冷的盯着鄂邑。

鄂邑冷哼着。

“陛下,宫中所有女人都是你的,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时随地要任何一个,本宫都不会干涉。唯独她,绝对不行。”

“就因为她是将朕带大的人?”刘弗陵怒吼道。本来艳丽的眸子里,闪烁着凶狠的光,让他的眼,显得阴森恐怖。

鄂邑点点头。

“没错,不管怎样,我不能让你做下这种败坏伦常的事情。”说着,她转过身去。

“可是,朕已经要了她。”

“那她,就必须死!”鄂邑缓缓回过头来,眸子里闪过不容置疑的霸气。

回到宣室殿。

刘弗陵换了套衣服,马上命人去打探长公主将柳伶带往何处。

他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心却越来越沉。他开始反思,自己怎么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虽然年轻,可坐在这个位子已经多年,怎能不知道步步为营的道理,这样不计后果,怎是他的处事风格,难懂是那茶有问题?

他马上喊来郭云生,命他去调查此事。

“定然是有人在朕身边安插了探子。”他狠狠的说道。

不多时,郭云生带着一个黄门进殿来。

“陛下,此人叫小顺,曾经侍奉过钩戈夫人,后来夫人出事,便被贬往凌室。”

刘弗陵闻言,忙定睛望去。

只见那人佝着身子,脸色红肿,一双手也出奇的肿大。

“果然是侍奉过母亲的?”他有些疑惑。

“正是。”叫小顺的人缓缓点头。

“当年小人也不是这个样子,只是到了凌室专门为宫中藏冰,造冰,自然变成这副模样。”

“陛下,今日为您奉茶的宫女已经死了。”郭云生低声道。

刘弗陵一惊。

“今日小人将冰运到窖里,便听见隔壁有人说话。”小顺凑上前去。

刘弗陵冷冷的注视着他。

“是左将军,让一个宫女将一包药粉放入陛下的茶里。”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纸。

“这上面还沾有药粉。”

郭云生俯身上前。

“小人查过,是——。”

刘弗陵大吼一声,将手里的茶盏摔得粉碎。

“上官桀!朕要你身首异处!”

长烟伸出手去,接住雨点般飘落的桂花屑,放到鼻子下,潮湿微甜的气息钻进鼻子。她的有关柳伶的最后的讯息显得有些不真实,她总是在叩问自己,事实到底是不是那样的。因为当时,自己几乎完全沉浸在誉的死带来的创痛之中,而对宫里发生的更惨痛的明争暗斗无暇顾及。她总疑心自己的记忆在某些重要的部位发生了偏移,或者说是扭曲,因为有些事情似乎并不太连贯。于是她不断的问身边的那个男子,她知道他属于他的记忆,可是,她真的想不起,他到底是谁。

滇池的日子,并不寂寞。因为他始终在她的身边。她回过头去,屋子里灯火明灭处,一个男子的身影立在书案前,他缓缓拾起那串书简。英挺的侧面轮廓显得有些沧桑。

长烟缓缓走过去,隔着窗子,她久久凝视着男子的侧脸。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我总是想不起?

点绛唇 雁燕无心(十二)

上官燕低泣着逃回了椒房殿。周嫣却面无表情的跟在刘弗陵身后。

回到宣室殿,刘弗陵重新披上衣服,便要去寻柳伶,却在门口处碰见了周嫣,只见她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铜爵,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刘弗陵也不问许多,挺身朝门口奔去。

“陛下难道想逼长公主彻查?”周嫣的笑容令人心里一寒。

刘弗陵闻言停住脚步,转身斜眼觑着她,眉头不自觉的拧紧。

郭云生忙一扭身,同众宫人一同退下。

刘弗陵冷哼一声,缓缓道:“朕正要问问,周婕妤是如何得到那白帛书的?”

周嫣闻言噗嗤一乐,双眸闪出一道夺目的光。

“陛下别忘了,那侠盗朱安世留下的白帛书实际上是托孤之书,书中频频提到的来敬兄,便是我父。”

刘弗陵顿时一惊,禁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朱安世当年劫掠富豪,将钱财散于贫苦百姓,当时朝廷曾派出专人缉拿他都没有结果,此人行踪诡秘又十分机敏,渐渐的,竟成为武帝时期天下闻名的侠盗。因其主要在阳陵活动,故而被百姓尊称为阳陵侠盗。征和二年丞相公孙贺之子公孙敬声因贪污军饷而被先皇下狱,公孙丞相的夫人是当年卫皇后的姐姐,卫皇后暗示其将功补过,于是公孙贺上殿面圣,希望以捉拿朱安世为条件,换取儿子一条性命。先皇点头答应。谁知,公孙贺果然如愿以偿,买通知情人,供出朱安世的藏身之处将其捕获。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朱安世自知不能活命,连夜在狱中扯下囚衣修书一封,托酷吏张汤交给武帝。

这些混迹江湖的游侠结交的人十分复杂,因此也知道不少别人不知道的秘密。书中称公孙丞相的儿子公孙敬声不仅贪污军饷,更与卫皇后的女儿阳石公主私通。二人居心叵测,常在宫中埋设布偶,以巫术蛊惑人心动摇社稷。他句句犀利,字字如刀,直将矛头指向卫氏一门。加之朝中对刘据的贤德早有公论,且太子年纪已大,隐隐有些传闻。本来先皇没有放在心上,却因朱安世的密信和江充的挑拨,一下子龙颜大怒。此一怒最终酿成不可收拾的惨剧。

刘据被比谋反,卫皇后悬梁自尽,卫氏一门一瞬间土崩瓦解。

想到这里,刘弗陵禁不住长声悲叹。他知道,这次血腥的历史杀戮背后,自己是唯一得利的人,然而,这王位又是多么的令人难以坦然。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冷笑着摇了摇头,抬起眼时,眸子里竟满是不屑。

“既然向你父托孤,你又为何将此信交到朕的手上。”

周嫣的脸忽然蒙上一层冰霜。

“否则,陛下如何能知道这个贱人的身份。”

刘弗陵走上去,俯视着她冰冷的眸子。他忽然间觉得这个女人十分的陌生。

“你在背叛一个信任你们的亡灵。”他的语气很轻,吹的周嫣一个哆嗦。

她马上摇头。“不,是她先背叛陛下的!她要害死陛下!”说着,她捉住刘弗陵的袖子,眼里流淌着彻底的悲哀。

“就因为她给朕凉茶?”刘弗陵喃喃道。

周嫣努力的点着头。

刘弗陵却猛然间开始大笑,那笑声如玉碎一般,在宣室殿的寝宫里激荡出一片凄艳的伤感。

周嫣捂住耳朵,眼里充满了哀求。

“陛下,臣妾不想失去你!”说着,她跑过去,抱住了刘弗陵的腰背,痛苦的垂下了泪水。

刘弗陵没有动,他僵着身子,周嫣的身体让他觉得无比负担,可他仍旧那样站着放声的大笑。

“你可知道当初出卖朱安世的人是谁?”刘弗陵笑的累了,缓缓转过身来。

周嫣诧异的望着他高高在上的眉眼。

“就是你的父亲,周来敬。”

周嫣连忙摇头,“不,不是,我父亲说,他的官是捐来的。”

刘弗陵伸手抓住她的肩膀,他想看清她的眼里还有没有善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她还要下意识的为父亲辩驳。或许是不愿意承认他的父亲连自己的女儿都骗吧。

他微微的感到疲倦,将周嫣推到一边。

“朕没有说错,你的父亲,就是卖友求荣的小人。因此,朕从没想过重用于他。”

周嫣茫然的瘫倒在地。她忽然间明白了什么是大势已去。朱安世曾经写过两份帛书,一份是告密的密信,通过张汤送往先皇手中,另一份是托孤之书,通过狱卒送到父亲这里。当时,他已经知道,女儿和妻子来到长安,住在周家,因此希望周家能将二人收留。却没想到,最终这两份帛书竟成为揭露柳伶身份的最可靠证据。

“陛下,帛书和我父都是柳伶身份的最好证明。”

刘弗陵缓缓直起身子,踉跄的站了起来。

“周嫣啊,枉费你多年跟随朕,竟不知道朕心里最深的伤。”他摇头苦笑着,朝门口踱去。

周嫣忙起身追了上去,从后面牢牢将他抱住。

“臣妾知道陛下不希望旧事重提,可是,臣妾也是担心陛下。”她言真意切,两行眼泪早已湿了妆容。

刘弗陵转过身,目光冷的怕人。

“当时你年纪甚小,柳伶入宫又早,她不认得你,你为何不就此罢休。难不成你当真认为柳伶会害死朕?别忘了她是将朕带大的人,要想复仇,她何苦日日隐忍,夜夜服侍,她本该将朕杀死于幼年而后快!”

周嫣忽然间明白了,原来什么都不能动摇柳伶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柳伶是陛下唯一爱过,且真心对待的人。

她惨淡的笑着,泪还没有干掉。

“陛下,臣妾这小人做的好冤枉!”

第五卷 红颜殒命,英雄冲冠。

满江红 怒发冲冠(一)

现在,几乎人人都知道,长乐宫和未央宫已经闹翻。

小黄门又一次来报,长公主并没有将柳伶带回长乐宫,而是直接命人囚禁在未央宫的掖庭狱中。

刘弗陵忙带人前去,却被掖庭令张贺挡在了门外。

“陛下,掖庭狱不是陛下来的地方,还是请陛下回去吧。”他俯下身去,瘦高的身体像单薄的纸片。

“你给朕滚开!”刘弗陵怒目而视。

张贺却不急不忙。

“陛下,先皇临终时,将后宫之事全权交给长公主,小人也是不得不从啊。”

刘弗陵闻言,转头看向此人。

只见他双眼外突,颧骨奇高,皮肤黝黑,面色极差。

“陛下临终时吩咐过,视长公主为皇太后。”他不卑不亢的答道。

刘弗陵狠狠的瞪着他。

“果然是酷吏张汤之后,竟如此顽固!”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本宫要见柳伶。”

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带着一行人,快步走了进来。

“哼。”刘弗陵见是上官燕,冷哼着转过身去。

因为痛恨上官桀,竟连同他的孙女一同去恨了,尽管心里知道她的无辜,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颜悦色。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不可能容忍上官桀再这样胡作非为,他践踏了帝王的尊严,怎可就这样放过。

上官燕垂着眼,不敢与刘弗陵对视。

张贺露出为难之色。

“你不过是个掖庭令,若是长公主问下来,就说是本宫要见她,这有何不可。况且,我来是给她送些吃的,她好歹也是伺候过陛下的老宫人。”说着,她命巧智拿出一个提篮,里面果然装着一些饭食。

“本宫用凤印担保这女子不被陛下带走如何?”

她的话,如一记重锤,锤在刘弗陵的心里。他顿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这女人怕是疯了。

张贺有些无奈,似在心里权衡着利弊。

上官燕又道:“陛下是九五之尊,若为了这些小事和你们争执太失身份。况且,这未央宫是他的,你们不过都是奴才,何苦这般食古不化。就算长公主是长管后宫女眷之人,那本宫呢?难道她囚禁的人,本宫这个皇后,连见一见都不行吗?张贺,你是不是糊涂了!”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听的张贺一个激灵。

“诺,小人的确是糊涂了。小人也是怕长公主怪罪——”他忙命人打开了门。

阴冷的潮气迎面扑来。

上官燕忙用手捂住嘴巴,迈步走了进去。

刘弗陵没想到她竟有这样的魄力,索性也不说话,从怀里掏出一支黄色的帕子,递给她。

上官燕接过帕子,凝视了弗陵半晌,这才用手帕挡住口鼻。

二人带着不多的几个宫人,来到最里面的地牢。深冷的,如洞穴般的地牢。刘弗陵从没有想过,未央宫,自己的家里,竟然还有这样可怖的地方。上官燕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刘弗陵身后。张贺在前面带路。

然而,当打开牢门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张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恕罪啊!”

刘弗陵早已冲了上去。

柳伶的身体好似一片衰败的枯叶,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嘴角渗出丝丝的鲜血。一双细长的眼睛狠命的睁着,却泛着漆黑的死气。

刘弗陵奋力将她抱起,然而她的身子已经冷了,僵直的伸着四肢。

上官燕尖叫着抓住巧智的手,食盒滚落在地。

刘弗陵的嗓子里发出一阵咕咚声,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柳伶,醒醒!你给朕起来!”他拍着女子苍白的脸。

“不行,不行,朕还要封你做美人,你怎么这么睡着了,快起来!起来谢恩啊!朕带来了圣旨!”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明黄的卷轴,手却不断的颤抖。

柳伶的眼,怨毒的睁着。

刘弗陵俯下身去,将头埋在她冰冷的怀里。

地牢里没有月光,他的如月光般的女子,含着未泯的爱恋,和对这个宫廷的诅咒,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良久,刘弗陵终于将头抬起来,柳伶嘴角的黑血在灯火里那么刺目。他觑着肿胀的眼睛,狠狠的咬住了牙根。

“柳伶,朕定要某些人血债血偿。”

他伸出手去,抚合了女子幽怨的双眼。

然而,那道目光,却如刀子一般,在他的心头留下了致命的伤痕。

柳伶的后事,交给郭云生去办理。

刘弗陵不顾群臣反对,按美人的规格安葬了她。然而,他却始终没能将美人的封号,落实在她最爱的女子头上。

柳伶,就像她初入宫廷时一样,似一枚单薄的叶子,凄艳决绝的从她想爱却不敢爱的男子身边滑过。从此,汇入杳无音讯的宿世轮回。

听说她的死讯时,长烟已经病倒了。

她病得很重,她本以为尽早逃回宫里便可以远离悲伤,然而誉的死还是传到了未央宫的每一个角落。织室里,人们把他说成是个未被发现的大汉朝第一勇士,人们用惋惜的口气描述着他的死,他成了个不得志的都水长,他本可以上阵杀敌,他甚至可以和鲁世子较量,然而,他却死在上林苑的虎爪之下。

接着,人们发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她几乎跑遍了整个上林苑,见人就问。

“商誉呢?”

人们避之不及。有人说,她疯了。

长烟至今仍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她根本不管身在何处,对她而言,誉的死,几乎带有一种毁灭性。她失去了长久以来的依靠,她知道,那照亮她人生的阳光最终只不过是一抹炭灰。

当几乎没有了眼泪,独自在寒风里拉住一个人的衣角时,她又重复了那句话。

“商誉呢?”

除了冷风,上林苑似乎成了无人之境,对面的人始终没有开口。

长烟缓缓抬起头来,阳光让她无法睁开双眼,她的眼已经红肿不堪,那酸胀的疼痛使她不由自主的发出了几声啜泣,而泪却始终是干涸的。

忽然,那人伸出手,用微凉的指尖轻轻抚摸着她燥红的脸颊。

她终于看清,立在对面的人,竟然是陛下。他的脸色苍白,好似孤独的游魂。刘弗陵指尖的凉意似乎让她一下子回归到现实,一种莫名其妙的疲惫使长烟眼前一黑。

满江红 怒发冲冠(二)

转眼,已是三月。

春回大地,未央宫也焕然一新。

刘弗陵换上了单衣,仍旧赤脚披发而行。

上官燕来到宣室殿时,他正把玩着一把夜郎国进贡的宝剑。

她只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注视着眼前身材挺拔而清瘦的君王。时隔多日,他的身形更加孤单,犹如飘摇在风中的青竹,俊俏,却不堪一击。

“你来做什么?”

良久,刘弗陵转过身来,冷漠的眸子,已恢复了先前的疏离,一如既往的扑朔迷离,只是如今,更添了深沉的哀怨。

“臣妾,只是想来告诉陛下,此事和张贺无关。”她声音细小,她总是不能很坦然的面对刘弗陵,从心底深处,她背负着沉重的负罪感。

“哼。”刘弗陵冷哼着,并不再看她。

“陛下,这是臣妾在众人离开之后找到的。”说着,她走过去,将一只不大的竹筒递到刘弗陵手上。

“这是什么?”刘弗陵俯身看过去。有些不屑一顾。

“在柳伶的身旁找到的。”上官燕压低了声音。

刘弗陵四下看看。

将竹筒接在手里。

他忽然想到柳伶嘴角渗出的黑色血迹。

“可找太医看过?”

上官燕点点头。

伸手在他的案头迅速的写下两个字。

“砒霜。”

刘弗陵眼光一收。

上官燕避开他的目光,“此事定然不是长公主所为,更不管张贺什么事。”

“何以见得?”

刘弗陵心中已经明白了八九分,却仍旧低声问道。

“陛下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宫中赐人死罪,如果用毒药,必选鸩毒。可柳伶死于砒霜,这只能说明害死她的人,没有能力弄来宫里赐死的毒药——”上官燕冷静的分析着。

“又或者,此人根本没有名正言顺赐人死罪的名堂。”刘弗陵点了点头。

上官燕垂首不语,她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再追究,必然又会牵连其他人,而这是她最不希望看到的。

“柳伶不能枉死。”刘弗陵喃喃自语。

“可这宫里不能再有杀戮了!”上官燕眼波闪动。

刘弗陵一惊,这眼神,这语气,似乎在哪里听过。

他有些恍惚,缓缓抬起手。轻轻撩起上官燕鬓边的发丝。

“这话,柳伶曾不止一次的告诫过朕。”他眼神迷离,指尖带着微薄的凉意。

上官燕眼中的火焰迅速熄灭,她垂下头去。

“陛下,臣妾告退了。”

刘弗陵的手僵在空中,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郭云生,你说,朕真的错了吗?”他婉转的声音,似不着痕迹的风。

“陛下没错,陛下只是太多情了。”郭云生叹了口气。

“朕本打算的很好,有朝一日,朕会带着柳伶远走天涯。”他喃喃自语,缓步来到窗边,风吹散了他的长发,似乌黑的绸缎。

“陛下是天子,怎么可能离开。柳伶又怎敢真的去相信陛下的话啊。”郭云生望着他孑然的身影。

刘弗陵忽然笑了,迎着初春冰凉的风,如艳阳一般,却虚幻的让人心惊。

“朕的母亲是如何生下朕的?”他忽然间问道。

“怀胎十四月,如尧一般。”郭云生俯身道。

“哦。”刘弗陵轻抚着额头。“只怕不是那么简单吧。”

郭云生惊慌的抬起头。

“如今朕的身边也没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把小顺调回来吧。”说着,他缓缓叹了口气,“还有,让黄少原入宫。”

郭云生走后,刘弗陵他从怀里掏出一截白帛书,又从一个锦盒里取出一段囚衣,将二者缓缓展开于案头。接着,他陷入良久的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报,长公主到。

鄂邑来到殿内,见他正看着两块粗布发呆,便倾身来到近前。谁知刚看了一眼,便发出一串不屑的笑声。

“陛下怎么如此痴情,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世,为何还执着其中。”

刘弗陵沉默不语。

“本宫知道,陛下定然怀疑是本宫将她害死。”说着,她轻挑眉峰,俯身坐下。

谁知,刘弗陵忽然将头一抬,正色道:“长公主错了。”

鄂邑闻言一愣。

“是本宫下令将她囚禁。陛下怀疑本宫也是没错的。”

刘弗陵轻笑着摇了摇头,眼里却浮起一片深沉的哀怨。

“如果长公主要处置她不必用砒霜吧。”

鄂邑顿时一笑,“本宫是帝女,自然不屑于如此卑劣的行径,宫里多的是赐死的鸩毒,何苦用那卑下的东西。”

说到此处,刘弗陵忽然抬头逼视着她,低声问道:“请长公主如实回答朕,当日是否有心要其性命?”

鄂邑冷笑着摇了摇头。

“陛下,本宫实话实说。即便是本宫不杀她,也自然会有人要她死,陛下总不会不知道,这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恨她独霸专宠。”

刘弗陵闻言大怒,“朕对柳伶发乎情止乎礼!”

谁知鄂邑竟忽然大笑。

刘弗陵顿时拔身而起,指住鄂邑,却不得不把要说的话一一咽了回去。

是啊,上官桀误打误撞,竟然将自己苦心经营的壁垒击破,对于柳伶,自己即便是帝王,又哪里能保护得了,想到这里,禁不住一声悲叹。

“长公主不动手,怕是上官桀和霍光也会动手,只是此人,心太急,身先士卒。”他长叹一声。

鄂邑微笑的拾起案头的白帛,又瞧了瞧那截囚衣。轻声道:“果然出自一人之手,陛下又何苦挂怀。此人按律当诛。”

满江红 怒发冲冠(三)

长烟病了,病的一塌糊涂。

她无数次的梦见誉来到她的床榻旁,满脸鲜血。

她如同在油锅里煎熬,恨不得马上化身成一缕青烟,就这样消散,追寻誉而去。事到如今,她似乎明白了,对于誉的不舍,更多的是如家人一般的眷恋。誉是她与这个世界的唯一牵连,失去了誉,就像又一次失去了父母血亲。

当郭云生来到她的病榻前时,长烟已经气若游丝。

“不能让她就这么死掉,陛下要柳美人穿着大汉第一锦入殓,马上去找太医来,无论如何也给我延命百日!”

这次来的是王淳,陛下的御医。

他摇着头。

“这女子根本没有求生的意志!臣也无能为力啊!”王淳无可奈何的叹着气。

刘弗陵的龙辇,第一次来到未央宫的织室。所有人都不觉得奇怪了。

这几日以来,陛下做了太多荒诞不经的事情。宠幸男宠黄少原,冷落如花似玉的周嫣,与带大自己的管事宫女乱伦,出入掖庭狱。这次,屈驾来往织室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永巷里所有的女子都开始跃跃欲试的想象着飞黄腾达了,既然陛下能垂爱柳伶那样的大宫女,就说明他不仅仅喜欢男人,况且,比柳伶貌美年轻的宫伶简直不计其数,一时之间,整个宫中,艳光浮动,暗香传递。

刘弗陵走下龙辇的一刻,多少女子露出惊羡的神色。

她们躲在刚刚发芽的灌木丛里,痴痴的笑着。她们的君王拥有冷定却多情的眸子,如深潭的水,闪着寒光,却引诱着人冒着幻灭的危险投入其中。

刘弗陵并未发觉他的到来勾动了多少蠢蠢欲动的春心。他只一抬脚,便消失在她们的面前,玄色的龙袍和闪烁的冠冕,如天神的衣冠,夺目却在最撩人的一瞬间消逝。

屋子里,长烟奄奄一息。刘弗陵俯身来到跟前。

“陛下,请离远些,这女子是将死之人,会把病气过给您。”王淳忙上前阻拦。

刘弗陵皱着眉,却并没理会太医的劝告。众人不敢靠上前来,胡乱近身陛下,是要被治罪的。只有郭云生,俯身道:“陛下,还是听太医的吧。”

“朕要她活着,至少,她要为朕再织最后一匹锦!”他决然道。迷离的双眼,透出不容置疑的光。

王淳只有又拿出银针。

“老臣再试一次。”

刘弗陵再次俯身看去。长烟的脸色已经如失去水分的花瓣,干涩萎黄。深陷的眼窝,似乎还有未干的泪痕,原本无暇的瓜子脸,已经尖瘦的没了先前的秀丽。

是什么事,使得这女子这样绝望?

刘弗陵忽然感到一阵锥心的疼痛,那种绝望的无助,他竟在一瞬间感同身受。他想起一个多月前,她曾经在上林苑抓住自己的衣角,莫名其妙的问,商誉呢?而今,他恍然大悟,相必当时长烟定然是知道了哥哥的死讯,所以才会疯疯癫癫惊扰了圣驾。想到这里,他禁不住伸出手去,轻轻的抚上了她的脸颊,他还记得那日的冷风中,她的脸却烫的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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