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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锦-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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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的刘弗陵。

“陛下可是倦了?”她轻声问道。

刘弗陵仍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良久,才摆了摆手。柳伶上前来,欲帮他更换寝衣,却不料他竟说道:“过来,与朕说说话。”

柳伶沉默片刻,方才俯身在他的脚边。

“陛下,刚刚的小黄门似乎是漪澜殿的,是不是周婕妤又派人来请了?”她仰望着刘弗陵的脸,那是张既艳丽又疲倦的面孔。他眼中总有看不透的迷雾,好像深不可测的潭水。

刘弗陵看着她,缓缓说道:“朕还记得当年,母亲被杀,朕在夜里哭醒,是柳伶整夜将朕抱在怀里,第二天,柳伶的手臂便抬不起了。那时候,没有鄂邑,没有上官皇后,更没有周婕妤。”他的声音婉转凄楚,让柳伶心头一紧。

“陛下,那不过都是柳伶该做的事情。”她不敢抬头,只垂首看着地面。

刘弗陵苦笑着,“是啊,你是宫人,服侍天子是你分内的事情,可是朕十一岁那年,因为在大殿上受了霍光的气,回到寝宫大发脾气,你劝朕,朕竟用砚台丢在你的头上,至今,你头发里还有一道极深的疤痕。”说着,他伸出手来,轻轻的抚摸着她的秀发。

柳伶抬起头来,有时候,她不敢相信,刘弗陵真的长大了,他竟然能用这样的爱抚来安慰自己,就像当初,自己对他那样。也许,在未央宫里,他们是唯一能够真心相对的人。只是,这一切都被他们特定的身份割裂,她无论如何也不能逾越那道看不见的鸿沟。

“只要陛下幸福,柳伶就知足了。”她柔声说道。

当她将手轻轻覆盖在刘弗陵的手背上时,刘弗陵的眼中透出一种奇异的光彩。

“朕只问你一次,你有没有欺骗过朕?”这话来的突然,柳伶先是一惊。

接着,二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刘弗陵像第一次见到她一样,良久而沉默的注视着她的眼睛。

“陛下,柳伶从未欺骗过陛下,若有瞒骗,将不得善终。”她微笑着,轻柔的,回答了刘弗陵的问话。

刘弗陵迷雾般的眼眸忽然绽开了一丝笑意。“好,朕明白了。”

柳伶起身欲替他换衣,他却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柳伶忽然间觉得他有些异常,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她跨步退出寝宫的一刹那,刘弗陵的眉心似乎有什么东西沉落。

他将背缓缓弯了下去,然后,把头埋在两臂之间。空旷的寝宫里,一下子变得悄无声息。一截白帛从他的袖口滑落。上面清晰的写着几行字迹和一个令人不安的名字,朱安世。

不一会,郭云生悄然入殿。从刘弗陵的手里接过那段白色布帛。

刘弗陵用手撑着头,双眼紧闭,仿佛有什么事情让他不知所措。

“陛下可有什么交代?”郭云生低声问道。

“不可让外人知道。否则,即便是黄门令也定杀无赦。”他仍旧垂着头。

郭云生领旨,转身退出殿外。

夜,永远是狡黠的,它像一团狰狞的黑雾,笼罩在黎明前夕,人们只能蛰伏。

正月十五的黎明仿佛来的要晚一些。当柳伶推开寝宫的房门时,见到的,竟然是帝王合一而坐的背影。

“陛下!”她几乎是惊呼。

刘弗陵缓缓转过身来,脸上除了惯有的笑意,便是苍白。

当时,长烟就站在柳伶的身后,她明显的看见了刘弗陵的疲惫。那是种极为苍凉的落寞,仿佛被天下人抛弃,他只穿着月白色的寝衣,虽是冬日,却仍旧敞开衣衽,里面的胸膛微微起伏着。

长烟慌忙垂下头去。

柳伶却已快步上前。并疾声吩咐她把准备好的袍子呈上来。

刘弗陵微笑着。

“怎么这样失态。”他声音不大,竟是责备柳伶。

柳伶也不管许多,只转身接过长烟手中的衣服,一件件披挂在刘弗陵身上。而他们的帝王,竟然像个孩子一样站在那里,微笑的看着忙乱的宫人。

长烟忽然间觉得,他们就是真正的姐弟,或者情人,或者是……总之,就是这世界上最亲的人。

这让她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取代柳伶。

这时,帘幔微浮,郭云生从外面进来。见到陛下正在更衣,忙垂首在一边。

开始时,长烟并没有在意,只忙着为陛下系好腰间的带扣,可一转头,竟见郭云生垂在两侧的双手,竟冻得通红。随口问道:“黄门令这么早就出去办事了?怎么竟冻得这样。”

刘弗陵回过头去,面色忽然一沉。

柳伶抬眼朝郭云生望去,却小声道:“今日便是正月十五,陛下自然有许多事情要打理,吩咐黄门令去办事有什么奇怪的,赶紧把东西收拾停当,好让陛下洗漱。”说罢,瞥了长烟一眼,转头吩咐其他人准备洗漱的东西。

长烟受了训斥,自然不敢再多嘴。

刘弗陵却望向长烟,样子似乎有点奇怪。

“朕昨日已允了你假,怎么今日还没家去?”

长烟知道他说的是今日哥哥娶亲之事,可是如今这个光景,自己回家又能如何,不过是更加伤悲,想到这里,忙俯身道:“陛下虽是允了假,可是长烟仍旧不放心,还想将陛下的事办妥以后再离去,况且,长烟这一走,回来时,便直接回到织室了,所以……”

刘弗陵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微笑道:“有柳伶在,你还不放心?”他这话说的语气很轻,仿佛是有意调侃她。长烟顿时脸上一热,忙垂下头去,不敢再与其对视。

刘弗陵微笑着整了整头上的冠冕,转过身去,对着铜镜照了照。

“你放心,朕会好好的。”

这时,柳伶已经将水低到跟前,他俯下身去净面。

柳伶这边,却抬眼朝长烟望去,长烟仍旧不敢抬头。只默默的立在一旁。

谁知,这时,刘弗陵忽然说道:“长烟,你觉得,朕可宠你?”

此言一出,整个寝宫的宫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长烟更是大惊失色,慌忙跪在地上。

“陛下,长烟可犯了错?如长烟有错,请陛下责罚。”

刘弗陵却笑出了声,柔声道:“柳伶,你说。”

柳伶一愣,没想到陛下会这么问她,想了想道:“宠。”

长烟顿时大骇。

“何以见得?”刘弗陵笑道。“人人都说朕宠着她,可是,朕并既没有对她封赏也没有另眼相看,为何宫里还有这样的传闻?”

长烟已经不知该如何对答,可隐隐的,又觉得陛下此言仿佛不过是拿自己做个引子,他到底要说什么?

柳伶想了想,答道:“陛下让长烟入织室,却不在织室管辖之下,这便是最好的照顾。陛下用她的才,却不占有她的人,这便是对她最好的恩赐。因此柳伶说,陛下实际上很宠她,是真的宠。”

长烟暗自叫好,她没想到,在刘弗陵和柳伶的一问一答中,竟解开了自己心中多年来的疑惑。是啊,陛下是真的宠她,难怪宫里那些眼尖的,总是在背后议论纷纷,竟将自己与柳伶相提并论。然而,想到这里,忽然觉得,陛下此意,似乎不在自己,而在柳伶。陛下到底希望她明白什么?有什么话,是连他二人之间都不能明说的。

刘弗陵大笑。

“好,说的好,柳伶真是绝顶聪明的女子。”说罢,带着一行人朝外走去。郭云生忙快步跟了过去。

长烟呆呆的跪在那里,要不是柳伶转身扶起她,真不知道她还会跪多长时间。

“姐姐,陛下这是……”

“陛下不是针对你,记住,他是宠你的。”柳伶笑着对她说道。

那笑容,至今仍留在长烟的记忆里,有时候,她甚至觉得,那笑里有种可以传递的力量。她什么都没有再问,因为,她马上便收拾东西,离开了未央宫。这个正月十五,将是她必须面对的一次命运的转折。誉,真的要娶亲了。

刘弗陵刚走出寝宫,郭云生便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轻轻递到他的手里。

竟是一截染着血污的粗布。仔细看去,那赭石色的粗布,分明是从囚犯的衣服上撕下来的。上面有着几行清晰的字迹。刘弗陵大致看了一边,眉头一紧。

郭云生见状,忙俯身道:“此物便是当年朱安世的告密信。”

刘弗陵沉默不语。

朱安世的名字本来早已被时间淹没,要不是那日漪澜殿派人送来了那段白帛,他也不会闲到秘密追查此事。

“不许对任何人说起。”刘弗陵厉色道。

“诺。只是,日后陛下该如何对她……”郭云生试探的问道。

刘弗陵将面色一沉。

“区区一截白帛和密信,能说明什么。”说罢,将那粗布揣入怀中,转身离去。

临江仙 陇首云飞(十七)

郭云生立在那里,陛下的身影一瞬间便消失在眼前。他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是的,如今的变故,连他都没有想到。那白帛书上字字清晰,柳伶身份可疑,可陛下却不为所动,日后万一出了乱子……

想到这里,郭云生禁不住皱起眉头,陛下这桀骜的性子又怎是旁人能劝服的。当年选秀便是因为他的执拗,宣室殿和长乐宫才成了今日这个局面。那是郭云生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幕,刘弗陵用少年天子的桀骜向鄂邑燃起了最初的战火。

鄂邑曾经向陛下暗示过封上官燕为皇后,陛下虽因为爱恋柳伶而并不情愿,但也还是没有再据理力争。郭云生本以为一切都会顺利,却没想到最终还是闹到决裂的地步。

他的记忆力很好,回忆这一幕的时候,几乎没有漏掉任何一个人的情绪变化。只因,那是太令人始料未及的遭遇。

那天宣室殿寝宫格外热闹,原来深绛色的帷幔都已换成朱红色的轻罗,宫女也都换上豆绿色的新装。

刘弗陵盘坐于筵上,一旁身着大红色长袍的鄂邑将一只玉如意递给他,翠绿的玉质莹泽幽丽。

刘弗陵的眼光一瞬间有些迷离,那些绿衣的宫女默不作声,以同一种姿态,谦卑的在他眼前经过,排成了两排,分列开去,似不着痕迹的风。站在最前面的,就是柳伶。

刘弗陵几乎张了张嘴,可柳伶的头仍旧深深的埋着,仿佛雕塑一般。

鄂邑抬眼看着他,他的眼睛实在太美,甚至有些妖娆,那不是男人的眼睛,那分明是钩戈妇人的双目,如隔了层烟雾,让人看不见尽头。一丝寒意让鄂邑的头皮有些发麻,她回过神来,正色道:“陛下,是时候了。”

刘弗陵起身,与鄂邑携手来到前殿。

清一色的朱红帷幔后面,几个娇小的身影依稀可见,宫人垂首立在两旁,随时准备将帷幔拉起。大殿东西两侧的绿衣宫女,身姿轻盈,仪态端庄,在油亮的青砖上,投射出一道美丽的风景。

刘弗陵玄色的龙袍上,金线绣成的团龙,栩栩如生,翻滚若真,在清明的日光中,金光满室。他白净的面庞如温润的和田美玉,流转的眼波缓缓从朱红色的帷幔上滑过。其间高傲不羁的神色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瞥见两旁的宫女,他转向鄂邑道:“宣室殿何时多了这么些宫人?”

鄂邑俯首轻声道:“先皇的宫女年纪太大,也是时候更换了,这些都是从民间选来的,陛下可满意?”

刘弗陵淡淡的点了点头。

郭云生俯身道:“陛下,长公主殿下,时辰到了。”

鄂邑点头,一抬手。殿前的两名宫人立刻上前拉开帷幔,帘幔轻启,露出第一张脸庞。

只见她面容清秀,圆脸上鼻子小巧,双唇厚实红润,虽不甚美艳,却极惹人怜爱。她一直垂着头,双目盯着地面,只能看见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

“抬起头来。”刘弗陵道。

女孩大约十四五岁,缓缓扬起圆润的下颌,不敢碰触天子的眼神,只微微将视线移至他的领口处。

女孩的眸子,清澈动人。桃花妆下的皮肤吹弹可破,手指虽不纤长,但柔嫩白皙,微微有些肥润的脸颊,甚是可爱。

“此女来自民间,陛下。”鄂邑低声道。

刘弗陵听罢,轻轻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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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云生道:“起。”

第二架连忙缓缓升起。

这次的女孩年纪更小,但面貌甚美,眉宇之间竟隐隐有些妩媚之态。刘弗陵只瞥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向第三架帷幔。

宫人忙躬身上前,将帘幔拉开。

直至第四架帘幔打开,刘弗陵都显得心不在焉。

他早已知道,凭这些女子再美,鄂邑也不会让她们入宫,除非找到上官桀的孙女。今日的盛况,不过是为上官家的女孩一人准备的。想到这里,禁不住冷冷的笑着,转过身来,眼波闪烁。

“长公主以为哪个女子更好。”

鄂邑见第五第六架帘幔都没开启,刘弗陵便这样问自己,当下便心知肚明了,看来陛下是有意卖这个人情给自己。于是,她转眼看了看殿前的四位姑娘和未动的两个帘幔,轻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最后一个,轻声道:“好事在后,陛下何不自己看看。”

“好,给朕打开帘子。”刘弗陵也懒得费事,只将手一抬。

宫人连忙躬身开帘。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刘弗陵愣住了。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姐姐,长公主,竟然为了权力,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只见对面帷幔之下,竟是个未足十岁的女童。

一身宽大的信期绣深衣,令她瘦小的身体显得异常怪异,尖削的小脸上,汗水湿透了新妆,头上的两个小小的鬟髻梳的紧紧的,可即使这样,三角型的额头仍然显得窄小暗淡。可能因为害怕,不大的眼睛红红的,一汪泪水似乎要夺眶而出,她抽了抽鼻子,身体也随着猛烈的抽动,惊恐的看着御榻上如神子一般的少年。

她不明白为何前面姐姐的帘子还没掀起,自己就暴露在了天光之下,于是,迅速的将小手缩进袖子里,不知道下一步还会发生什么。

刘弗陵的双手狠狠的攥成了拳,指节发出咯咯的响声。虽然帝王的婚姻只不过是审时度势的政治投机,可她还是个孩子,怎能入主后宫,更别说母仪天下了。

上官桀、霍光、鄂邑,你们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他强压怒火,唇色却瞬间转成苍白。

见刘弗陵不说话,鄂邑只能代为说道:“陛下身体不舒服,这玉如意,本宫代为送出。”说罢,款款起身,来到上官燕面前,双手递给她。

上官燕见长公主满脸欣喜的看着自己,顿时慌张的抽泣起来。

鄂邑没想到她会这么没用,忙伸手擦拭她的小脸。谁料,这下更糟,脸上的胭脂顿时与泪水混成一块块红色的污渍,成了个花脸。

鄂邑皱住眉头。

“上官小姐,自今日起,你就是陛下的女人,快谢恩。”她厌恶的瞪了上官燕一眼,转过身去,却刚好对上了刘弗陵如炬的目光。

“长公主,这就是朕的女人?”他冷冷的说。

鄂邑心知肚明,刘弗陵不可能满意,但是,今天,她的目的就是让上官燕力排他人,顺利入主未央,这样,对谁都有好处。

“是。”她正色道。

刘弗陵狠狠的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冷笑。

一时之间,大殿之中静的可怕,就连殿外树上鸟雀的啾鸣都显得分外刺耳。

二人就这样四目相对,谁也不肯退让。

宫人更是敛声屏气,连头都不敢抬。

终于,刘弗陵叹了口气。

“好,朕答应。”

鄂邑淡淡的将嘴角扯了扯。

“不过,朕还要她。”说着,他指向第一位女孩。

“封为婕妤,赐居漪澜殿。”说罢,他愤然起身,拂袖而去。只留下怒火中烧的鄂邑和一脸错愕的众人。

刘弗陵起身离去,却连谢恩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两名女子。

无奈,鄂邑只能做主,却不能直接封后,只封上官燕为婕妤,不过却把椒房殿赐给了她。满朝皆知,日后,上官燕便是刘弗陵的皇后,这是毋庸置疑的了。

刘弗陵一气之下移居甘泉宫,只留下郭云生和柳伶在身边伺候。

至于未央宫中迎娶新人的事情,全部交给鄂邑去处理。

有时候,郭云生也会这样想,可怜了那漪澜殿中的美人,她又怎会知道,陛下当初不过是为了和长公主斗气,她的入宫最终成为陛下向其挑战的开始,当然,也是反抗霍光与上官桀的开始。陛下毫不犹豫的迈出了第一步,那么下一步呢?柳伶到底还能不能留?这深宫之中还需经历多少厮杀才能迎来黎明。他缓缓垂下头去,深重的叹了一口气。

第四卷 风云变幻,血荐轩辕。

点绛唇 雁燕无心(一)

长安城,尚冠里。

迎亲的队伍在雪地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脚印,鼓乐声仿佛装在竹筒里的爆竹一般,突兀的响着。

杜家长女,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嫁了出去。没有亲人相送,甚至连她的父亲都没来看上女儿一眼。就这样,她孤身一人开始了自己的传奇人生。她没有爱过谁,她只想帮助父亲,却并没有想过自己。

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她在花轿里颠簸着,心却平静的出奇。

却不知过了多久,队伍忽然停了下来,前面隐约传来嘈杂声。不一会,便听见脚步声逼近,似乎到了轿子前面,接着便是阿久的阻拦声。此时,轿子已经落地。她也不犹疑,只霍的起身,将手一扬,掀开帘子。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小姐别见怪,我只是和朋友打赌,请小姐露一露芳容。”一个油滑的声音传了进来。

杜飞华眉头一皱。抬手掀开盖头。

众人大惊失色。

只见一个面色黝黑,目露精光的青年男子正立在对面俯首看着她。见她面前垂着轻纱,似乎有些失望,笑着道:“算了算了,我输了。”说着,跳到一边,身边顿时聚集了几个身穿锦袍的青年男子,咧着嘴高声的说笑着。

远处,身穿大红喜袍的年轻人竟满脸醉意的伏在马背上,也不管这边发生了什么。杜飞华顿时明白,那人,便是自己的丈夫。

“你又是谁?”她毫不客气,大声问道。

那黑脸少年一咧嘴,清瘦的脸颊透出凛冽的刚武之气。

飞华展眼望去,只见这几人形容邪气,却穿的极好,一看便是长安城臭名昭著的无赖纨绔。

“陛下赐婚,你们竟然敢来拦截,不想活命了吗?”这时,一个老者颠簸着跑了过来。

那黑脸青年听闻此言,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俯身过来。

“得罪了,别耽误了行程。在下给各位赔罪。”说罢,俯首帖耳的垂首立在一旁。

然而,他身旁的几个年轻人却似没听见一般,唧唧歪歪的说个不停。

那老人见他乖乖就范,便硬气起来,张罗着要报官。

即便是闹成这样,那边马背上的新郎官,仍旧不声不吭,眯缝着眼睛,满脸的酒气。

“报官?你也不睁眼看看这是谁?”一个年轻人咋咋呼呼的说道。

老人气急败坏欲的和他们理论。

“我家公子是少府都水长。你们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他高声骂道。

“哼,天子脚下,一个区区的都水长还敢这么大吵大嚷!”那个年轻人狂笑道。

黑脸青年一摆手。一脸戏谑的坏笑。

“算了,咱们不和他们纠缠,今天,我请你们上倚翠楼逛窑子去!”说着,他振臂一挥,身边的青年顿时雀跃而去。

谁知,那人刚刚走了几步,便又折了回来,看住杜飞华,怪笑着说道:“满长安的人都说杜小姐是个丑八怪,依我看却不见得。”说着,他朝杜飞华挤了挤眼睛,扬长而去。

正在这时,队伍里几个认识他的人围了过来。劝说老人不要和他硬碰,此人是陛下的宗亲,虽然没有封位,但是血统高贵,名叫刘病已。

杜飞华翻了翻眼睛,到也想起来了,此人常常在尚冠里出入,就住在自己隔壁,当年随鲁王孙刘晙一起来的。只是,自己不常出门,没怎么见过他,说到这里,倒也将他的容貌想起了七八分。

“算了。这样的混世魔王,我们不招惹也罢。”说着,她朝马上的新郎官看去。

却在这时,对上了商誉一闪即逝的英武眼神。

不多时,来到商家。

拜过堂,众人笑着要闹洞房,却被商同赶了出去。让杜飞华觉得奇怪的是,商家似乎在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推入了洞房。一切都显得准备充足,却又仓促进行。仿佛她的到来,并不是被期盼的。整个婚礼,像个空有其表的一个程序,程序完毕,大家终于松了口气。至于她,却没人再来关注。

人们一瞬间聚拢在一起,又一瞬间消散无踪,只留下她一个人,独坐在红烛之中。她掀开盖头。风从窗子吹了进来。阿久已经被安排到了另外的屋子,从此以后,她不能再如影随行,而路,也终究该轮到她一个人独自去走了吧。她叹了口气。眼前又浮现母亲去世前的情景。她拉着自己的手。脸色死灰,奄奄一息,叮嘱着,千万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摘去面纱,直到嫁人的一天。

母亲总是少言寡语,她深信那些玄妙的东西。她曾在很小的时候做了个梦,梦到自己画了一副画,上面有个金色的人,他满身金光,却看不见容颜,只用通身的光芒将整个屋子都照的如白昼一般。

母亲却说,那是个不祥的梦。于是,飞华自小便认定了,自己是个不祥的人。关于母亲的事,她知之甚少。她只知道她曾经是梅家的大小姐,是堂堂太尉的掌上明珠,在一个春天,准备应诏入宫。然而,当父亲作为画师来到梅府的时候,母亲开始动摇。或许该说,她本就不想去那个充满虚伪和杀戮的地方。于是,画师画完了,她也病倒了,病的十分严重,直到宫里来了消息,她错过了那一年的选秀。

之后,她以死相逼,终于如愿以偿的嫁给了父亲杜怀仲,却没想到,父亲家中早已有位如花似玉的美妾,而且,已经育有一子。难怪常喜恨她,有时候,连杜飞华也会恨自己的母亲。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最终,母亲也因为自己的倔强得来了报应。她身患重病,不得不搬到了别苑。杜家,终究还给了常喜母子。

她的母亲,被誉为长安第一美女,其父亲梅宝林强大的家族势力,将是她入宫争宠的最有利的武器。美色加兵权,足以令宫中的每一个女人战栗。她要入宫的传闻,曾经令宠极一时的李夫人大为惊慌。而这些,又怎会是外人知道的。

李妍又怎能想到,梅英没有入宫,取而代之的,竟然是赵钩戈。而最终,宫里的女子,竟都败在了这个最年轻,最没靠山的女人身上。

梅英,桀骜不驯的逃逸了。然而,只有她的女儿才知道,她的母亲,虽然逃过了后宫争斗,却没有逃过命运的捉弄。她单纯的为了爱情而出逃,却没想到,普天之下都是男权的天罗地网,躲到哪里也免不了受到伤害。

是啊,她又怎么是喜娘的对手呢。飞华时常为母亲的身世叹气。她曾经无数次偷看过喜娘的舞姿,她是那样的妩媚多情,她是来自章台的啊。虽然没有母亲端庄秀丽,但,她舞动的双臂和双腿,只要动起来,便是这世上最缠人的风景。父亲怎么能低档的了。

母亲啊!你这是何苦!何苦爱上父亲,何苦生下飞华。她并不知道,烛光里,自己流了多少眼泪。

门开时,飞华已经将头靠在围屏上睡着了。

大红色的婚袍,在跳动的烛光中分外的鲜丽。商誉手里还拿着酒,脸上却没有半分醉意。

他静静的来到榻旁。

眼前的女子,面带着轻纱,红色的轻纱垂在脸前,一动不动。她长而密的睫毛沾满泪珠,轻轻的抖动着。

他俯下身子,去拿飞华身后的被子。想到书房去睡,因为他没办法接受另一个女子做他的妻子,在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未想过自己娶不了长烟。人生无力到如此,他无法呐喊,只能默默的转身离去。然而,飞华却忽然将头埋进他迎面而来的宽阔胸膛之中。

“你没醉,我知道,迎亲的时候,我便已经看出来了。”

她的脸带着新鲜的泪痕,头发上散发着清凉的体香,那是一种不属于任何胭脂的香气。

誉心头一荡。

他本以为她已经睡了。

飞华缓缓举起手臂,轻轻的环住他的腰。她能感觉到他坚实有力的身体,她并不熟悉的,青年男子的身体。

她不爱他,但从小,她便认识他、她是喜欢他的,但她不知道这能证明什么,她只知道,此时此刻,他是她的丈夫,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事实。她不需要去想更多的事情,她不希望重蹈母亲的覆辙。只要他能容纳她,让她安然的过完此生,她不在乎他是否爱她,是否在乎她。

然而,商誉却在这个时候,推开了她。她没想过他会这样无情,她只是想休息一下,只是想在自己的丈夫怀里歇一歇。她瞪大了眼睛,不解而痛苦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誉冷哼一声。

“都说杜飞华桀骜不驯,不通礼数,今日看来,竟然还这么不知廉耻。”说着,他趁机抽出飞华身后的锦被,抱在怀里。

她愣愣的望着他脸,那张英俊秀逸的脸,在烛火里忽明忽暗。

她痛苦的倒吸了口凉气。

“我是你妻子。”声音生涩哀婉,近乎乞求。

“哼。”他冷冷的看着她,目光如冰冷的钢锥一般。

“若不是陛下赐婚,我商誉会娶你这样丑陋的女人?”说着,他夺门而出,胸前的红花瞬间脱落,掉在飞华面前。

寒风从门外灌了进来。杜飞华痴傻了一般,定定的坐在那里。眼中酸涩,一道厚厚的泪,缓缓坠落。

她俯下身去,拾起那枚火红的绸花。

点绛唇 雁燕无心(二)

商誉大步来到书房,转身关紧房门,也不燃灯。

只呆呆的坐在案旁。

良久,一拳砸在案头,竟硬生生的将个花梨木的书案劈成了两半。

手指上鲜血淋漓,却不去擦,只将头埋入的臂弯中,发出一阵阵悲嚎。

竹馆里,长烟枕着自己的手臂,合衣而卧。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悲伤,誉就被披上喜袍,跨上骏马,为自己迎娶了新嫂子。而这个女子,竟然是杜飞华。尽管如今,她叫杜昙风,那又能改变什么呢。她仍然是那个曾经让自己难堪的女子,但,正是她的仗义执言,让商家全数获救。自己到底该恨他,还是该感激她。

长烟翻来覆去,却最终开始为自己的狭隘感到难堪。

她必须对这个女子说谢谢的,这声谢谢她一直藏在心里,长安第一织女的光环,让她的心越来越高傲,她尽量的忽视当年杜飞华的帮助,她不断的告诉自己,那不过都是孩子时的事情,自己不必如此介怀。然而,事实证明,她无法做到。

她时常会在梦里惊醒,她总能看见杜飞华诡异的笑脸。她的脸模糊不清,深藏在她内心最阴暗的角落里,时生时灭。

她知道,自己只是需要时间,总会有那么一天,自己会敞开心胸,和杜飞华成为最好的朋友。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带着王命嫁给了她最爱的人。

她痛苦的爬起来,睁大眼睛,注视着窗外的星空。

她找不到答案。

这时候的她,又怎会知道,多年之后,自己和杜飞华之间还会发生多少故事,人生又是怎样的无奈,在历史的洪流中,人又是多么的渺小无助。然而,在被后人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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