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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锦-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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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伏弓
【由文,】
第一部 黄鹄歌
【简介】:
《一段锦》 第一部
第一卷 征和二年,刘彻晚期巫蛊之祸。
声声慢 前尘往事(一)
滇池,雨下了一天,淅淅沥沥。
夜已经很深了,一位蓝衫女子伏在案头,就在她的手边,陈旧的鱼燕宫灯将夜晕染成一团温暖的光。女子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和手腕,将手中的笔放在一旁。竹简上几行娟秀的字,在微润的夜里划过。她起身推开竹窗,雨水令她干涩的眼很舒服。她长在长安,却更喜欢滇池,她喜欢这里的雨和那苦涩却沉厚的滇红茶。说到滇红,她便会想起一个人。他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当然,也包括她。时隔多年,他的脸仍旧那么清晰,一切就好像发生在昨天。她深长的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去,注视着床头的一架织机。黄花梨木刻着回形纹和云雷纹,它像一个桀骜却孤僻的女子,以一种优雅却沉闷的姿势立在黑暗里,使得她眼前的屋子显得格外的简陋和寒酸。她走过去,轻轻抚摸着织机的木梁,黄花梨温润坚实的触感让她有些恍惚。那厚重的光泽令她清秀的面庞显得苍白却生动,隐隐的,透出一种荒凉的暖意。她身后的案头,那没来得及合拢的竹简上,依稀写着,她和他以及他们,在那段风云变幻的日子里,发生过的让人难忘的故事。
一切,都要从刘彻在位的时候说起。当然,开始的事情,她也只是听说,当年她还很小。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母亲总会将她揽在怀里讲的故事,说的就是宫里面的这些陈年旧事。她曾经觉得奇怪,母亲疯疯癫癫,为什么说起这些时,总是神采奕奕条理清楚。直到后来,当她走进未央宫成为大汉朝最优秀的织女,才深刻的领悟到,母亲的疯语竟然都是真的。
征和二年,六月。
长安城燥热难耐,一场暴雨使空气更加湿浊。
甘泉宫檐角下的几个铜雨承接满了水,檐角的水滴如断了线的珠子落入承中,发出沉闷的响声。池中的红莲纵横相错,丰肥的荷叶撑不住上面的水珠,一阵抖动,在碧色的荷塘里,卷起一道道荷风。
一位身着绛紫色宫服的宫人轻轻的挪了挪身子,他立在这里已有半个时辰了。身边的宫女双手捧着漆盘,上面一只精美的铜爵稳稳的立着。宫女的鼻尖渗出一片汗珠,她双眼直直的盯住铜爵,里面淡绿色的液体泛着清冷的光。
刘彻立在池边,玄色的袍袖松垮的垂至地面,花白的头发披落肩头。他的苍老似乎就是一夜之间的事。六十余载,他坐在这万人瞩目的位置指点江山,可就在昨日,太子刘据佣兵作乱。荷塘的微风让他觉得心烦意乱,深冷的眸子里,卷起一道碧绿色的光。
“是那只爵吗?”刘彻用苍老的声音低声说道。
“是的,陛下。”那绛衣宫人躬了躬身。
刘彻转过身来,晦暗的脸色下,双唇墨紫。他振臂一挥,声如裂帛,树上的水滴被这股劲风悉数震落,沾湿了袍袖。
“将这些花拔去!”
绛衣宫人缩了缩脖子,他虽年轻,却已跟随刘彻多年,昨夜的腥风血雨并未浇灭帝王的怒火,今日殃及的怕是那个可怜人。
未央宫中,椒房殿的门紧闭着。
殿内,闷热的空气让人透不过气来,似乎肺叶里浸满了水,沉沉的坠痛。两个宫女一动不动的守在深紫色的帘幔前,紧闭着双唇,艰难的呼吸着,额上细密的汗珠贴住发丝。没有一丝风,人们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昨夜的雨很大吧。”幔帘微动,一个女人柔和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的,殿下。长安从未下过这么大的雨。”宫女轻声道。
“我儿的血可被洗净?”帘幔轻轻卷起,露出一张绝美的脸。
两位宫女对视一下,匆匆低下头去,谁也不敢再做声了。
昨夜,未央宫中无人成眠。太子刘据因巫蛊之事佣兵谋反,王室的杀戮,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长安。
卫子夫坐直身子,她已经这样躺了三天了。虽已年过半百,但她看起来也不过四十岁的模样。自江充从椒房殿的檐角下搜出布偶,到太子作乱,不过三日。
昨日,太子还跪在她的脚下央求她以皇后懿旨发兵,助他反抗刘彻,今日,他就已经含冤而亡身首异处了。
一道泪痕打湿了罗衫,她赤脚踩在地上,这所谓的金砖铺地,如今已变得陈腐不堪,就如她曾经的隆宠一般。现在的钩戈殿该是唯一歌舞升平的地方吧。
钩戈殿,尧母门的牌匾仍挂在檐角下,虽也经历风雨,却丝毫不减七年前的威仪。
殿内,一个赤衣男孩手持提斗笔,在块丝帕上点点按按,不多时,一池红色的莲花跃然帕上。
他开心的朝窗边的锦衣女子喊道:“娘,如何?”俊朗的小脸上荡开甜甜的笑窝。
那女子转过身来,柳眉之下,一双杏眼,波光淋漓,如同潭水般深不可测。
从手握玉钩进入未央宫到诞下刘弗陵,已有七载了,她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可如今,她为何并不开心。
“娘,你在想什么?快来啊!”刘弗陵还不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钩戈夫人笑了笑,倾身来到儿子身旁,可目光触及书案的一瞬间,她失声道:“孩子,以后不许再画这个。”说着,她示意身旁的宫女将那些画拿走。
“为何?”刘弗陵的确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怕这些没有生命的东西。
“总之,不许再画红莲,此外的都准,独独这个!”钩戈夫人严厉的目光让小弗陵有些害怕,他慌忙点了点头。
“夫人,江大人来了。”宫女小声道。
钩戈夫人知道,这个人一定会来。
她柳眉一扬,挥手示意奶母带下弗陵,起身来到塌旁。
五年的隐忍,今日终于云开雾散,眼下就差最后一步。
只见一位白衣男子躬身进殿,跟在宫女阿云身后,步履轻盈,衣袂微动。
来至塌旁,深深一偮,额头处地。
“恭喜夫人,大业将成。”他明亮的声音打破了钩戈殿的平静。
赵钩戈斜倚在塌旁,如玉的指尖滑过锁骨,落在心口处。
“江大人,你气色不错,可本夫人的心疼病又犯了!”说着,她双眉微蹙,一双杏眼却如丝缎般软绵绵的从江允脸上滑过。
江充暗自一惊,钩戈夫人为何不提昨夜之事。
“夫人心痛,需找太医,在下今日来此,是恭喜夫人,弗陵他——”
赵钩戈微微起身。
“你们都下去吧。”
宫女们忙俯身应是,转身离开。
江充是赵钩戈的心腹,二人关系非常。
赵钩戈年方二十,传说一次刘彻出游,途中遇见一位美人,帝见其姿容甚美,欲带其入宫,可她双拳紧握,任谁也无法瓣开。帝奇,握住美人双手,却不料她十指开始松动,一只精美的玉钩现于掌心。帝大喜,赐名钩戈。
她十六岁入宫,艳压群芳,当时卫子夫已年过不惑,隆宠渐衰。
一年后,她怀上龙种,十四个月后,胎儿降生。帝大喜,赐匾“尧母门”。
赵钩戈的脸上浮出一片迷茫,“尧当真是怀胎十四月才出生的?”
江充淡淡的笑了。
“古人是这样说的。”
赵钩戈朝江充勾了勾指尖,示意他上前来。
“所以,你就请人帮我保胎?”她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他双眉细长,斜斜的插入两鬓,高高的鼻梁坚毅卓绝。
江充收了笑,摇了摇头。
“除了生下一个更为优秀的皇子,你无路可走。”
钩戈夫人的双唇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江大人可真会说笑。”
江充爽朗的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看着江充得意的神情,赵钩戈放在榻上的手开始微微的颤抖。
五年前,她是个讨饭的女子,由于家乡瘟疫流落长安。
是江充救了她。
那晚,她在江充面前脱去衣服,而这个男人却大笑,就像现在这样,这笑是她今生最大的侮辱。江充并没有要她,因为,他要导演一出好戏。
赵钩戈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曾经给她活下去的力量,却又残忍的把她推到这个可怕的钩戈殿。
江充得意的看着赵钩戈,他知道,有了这母子俩,将来的未央宫便是他的天下。
“不过,夫人做的很好,要想在宫中立足,就必须杀戮。在下按夫人的授意,于昨晚彻底解决了卫太子!”
赵钩戈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上下翻动,“是吗?授意你?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她淡淡的笑着。
江充心中一凛,三日前,赵钩戈手持布偶躺在他怀里,他明白这个女人的意思。她的确聪明,刘彻年过六旬,多疑成病,最恨宫中巫蛊之事。而年老的帝王,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成年的太子。为了自己的孩子,任何事,她都做的出来,不过是杀几个人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钩戈微笑的看着江充,她在报复这个男人,他的每一寸痛苦都会让她精神振奋。
江充眯起眼睛,看向窗外。
“夫人,昨晚卫太子被逼无奈血洗长安,我们借刘彻之手铲除……”
“江大人,我可没叫你铲除什么人,太子殁了,还有其他皇子呢,我不过是个婕妤,弗陵尚小,我们与太子叛变毫无关系!”赵钩戈的双颊光洁细润,一双凤眼顾盼神飞。好一个狡黠美艳的女人。
江充暗自心惊,原来这女人早有异心,之前的温顺纯良,不过是安抚自己,现在大业将成,也是最危险的时候,她便想要置身事外。
“夫人,此事您还是料想周全为好,江充虽不过一介愚人,却也深得帝王宠爱,而夫人,虽贵为婕妤,可女人对于帝王,从来就不是全部。更何况是刘彻这样的君主,今日的卫皇后,就是他日的赵婕妤。”
赵钩戈沉下脸,轻轻咳了几声,转过头去。
她知道,江充在威胁她,现在就甩掉他,的确还不是时候,正式册封弗陵的圣旨还没下。她转过身,妩媚的看着江充。
“我不过是试探于你,瞧你这脾气,日后,我母子还真是半个字的主都做不得了呢。”说着,她倾下身子,依偎在江充怀中。
声声慢 前尘往事(二)
椒房殿,宫女将一小撮白色粉末放进镂空的银质香薰中,一阵清凉如丝的气息缓缓融散于湿闷的空气里。
另一个年纪稍小的宫女将大红的锦被叠起,轻轻放在床头。一颗泪珠却禁不住掉落下来。昨夜,陛下诛杀太子,亲情全无,皇后已然受到牵连,只恐怕,今日便是椒房殿的大限。
“殿下,这艳融香是您亲手配制的,今日奴婢再为你焚香沐浴。”说着,那宫女已躬身跪在卫子夫身旁。
卫子夫安静的坐在妆台对面。
“今日可是六月初十?”她喃喃自语。
宫女默默的点了点头。
卫子夫苦笑嫣然。
四十年前,她年方十五,因能歌善舞被平阳公主召至府中成为歌伎。谁知,就在这一年,平阳宴请刘彻,新帝登基,英姿勃发,豪情满怀,席间酒溅龙袍,平阳命子夫带刘彻于内堂更衣。彻酒意微熏,临幸子夫,那日正是六月初十。
从此,子夫进宫,一直未能生育的陈皇后,被贬入长门。三年后,收回凤印,成了长门弃妇。
子夫一时之间尽享隆宠,弟弟卫青成了刘彻鞍前马后的权臣,卫氏一门成为长安最显贵的家族。
自此,民间生男喜,生女庆。人人都说,若女儿如子夫,定然全家飞升,隆宠满门。子夫封后,生子,成了汉王室近百年来最富盛名的女人。谁料,那个刚出生就被立为太子的刘据,竟在四十年后,成了后宫权力争斗的牺牲品。
“子夫啊,子夫,为何不嫁个布衣百姓,恩爱一生?”她仰天长叹,几行浊泪潸然而下。
“卫皇后接旨……”椒房殿的门,被人打开。一个绛衣宫人手捧圣旨立于阶前,身后的绿衣宫女像一片单薄的树叶,在刺目的光线里如同一抹剪影。
卫子夫转过身来,这是她第一次用背对着刘彻的圣旨。
门外的宫人先是愣了愣。宫女的手开始发抖,爵和漆盘间不时发出“咯、咯”的声响,令人听了,心里发慌。
“黄门令,彻还想和子夫说些什么?”卫皇后的声音虽轻袅,却如钢丝般钻进郭云生的耳朵。
彻,这宫中,还无一人,敢这般称呼帝王。
郭云生挺直身子,轻咳了几声。这次的圣旨,是这几年来最令他作难的一次。
他想把速度放慢,希望事情可以出现转机。
卫子夫见郭云生始终不开口,心下早已明了。这圣旨恐怕是来催命的。她叹了口气,缓缓起身。
“黄门令,请给子夫一炷香的时间。”
郭云生望着那丰腴匀致的背影,默默点了点头。
卫子夫扶着宫女的手臂来到寝宫。
她不能这样离开,她是皇后,即便是死,也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女人。
当她沉入浴盆,微闭双目。入宫前后的点滴,一幕幕的浮现在眼前。
四十载,她谦逊温良,相夫教子,善待那些与她争宠的女人们。可到了最后,却输给了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子夫不能不恨,她心里清楚,这后宫的杀戮从来就没有终点,自己不过是身先士卒罢了。她冷冷的笑了,脸上交织的,不知是水还是泪。
郭云生立在椒房殿外,心尖掠过一丝酸楚,这偌大的未央宫,受过卫皇后恩惠的人无数。可今日,却无一人敢站出来为她鸣冤。看来真的要改天换日了。他缓缓抬起头,看着空中那轮昏黄的日头。
“难道不怕皇后逃走吗?”他身后的绿衣宫女瑟瑟的问道。她才入宫三日,却不想倘上了这差事,姐妹们都推说身体不适,让她陪郭云生走这一遭。
“卫皇后是磊落之人,绝不会逃走。”郭云生冷冷的说。他侧过身子,斜了那宫女一眼,只见她双唇发紫,抖做一团。
“没用的东西!”他轻鄙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黄门令请进。”一个眼睛红肿的宫女打开殿门。
郭云生叹了口气,脱去丝履俯身来到塌前。
卫子夫已沐浴完毕,只见她头梳高髻,硕大的金莲步摇,莲瓣精致,鲜活若初绽,一颗璀璨的红石榴石,摇荡在眉心,与金莲交相辉映,华美刺目。她身披猩红的大袍,三重领,袍袖铺展在塌边,就像一只浴火的凤凰。
“不怕彻在甘泉宫等的心焦吗?”子夫冷冷的说,一双明眸看向郭云生,却仿佛空无一物,这目光让郭云生倒吸了口凉气。
“奴才不怕。”他轻声回答,同时,将圣旨从怀中掏出。
看来,这是天意,非人力所能挽回。
卫子夫似笑非笑,轻轻抬了抬手。
郭云生无奈的展开圣旨。
“太子刘据不安其分,以巫人蛊术霍乱宫廷,且佣兵造反,人人得而诛之,卫子夫贵为皇后,纵容其子,暗藏布偶,其罪当诛。现证据确凿,收回凤印,赐……”
随着郭云生字字铿锵,那小宫女已抖的不成样子,铜爵摇摇欲坠。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皇后,这么美艳的一个女人,皇帝说杀就杀,丝毫不顾多年情分,他们这样毫无背景的宫人,更是连蝼蚁都不如。她呼吸急促,汗如雨下,甚至连眼泪鼻涕也一齐流了出来。
郭云生不得不停下,狠狠的回头看着她。
卫子夫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绿衣宫女。她是那么年轻,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一缕头发垂在额前,脑后梳着整齐的双环髻,脸蛋吓得毫无血色。
“你叫什么名字?”卫子夫轻声道。
那宫女未想到卫皇后会注意到自己,被她这么一问,当下更紧张了。
“皇后问话,还不快答。”郭云生瞪了她一眼,心下道,也许,这就是机缘巧合吧。
“奴婢姓柳名伶”她声音发涩,气息乱作一团。
卫子夫点了点头。
“你手里端的可是毒酒。”她淡淡的说道。
柳伶想不明白,为何大难将至,卫皇后还能如此淡定。
她慌忙点了点头,一颗汗珠瞬间落入爵中。
子夫全然看在眼里,失声笑了出来。
“你可知,这爵叫什么名字?”她定定的看着柳伶。
郭云生也甚觉奇怪,为何刘彻一定要用这只爵来承毒酒。
柳伶忙摇了摇头。
“它叫‘莲枝爵’是我与彻大婚用过的,上面有我亲自勾画的莲花纹样。”卫皇后苦笑着,眼里噙满悲戚。
卫子夫明白,刘彻此举意在与她恩断义绝,他用帝王的霸气浇灭了自己内心最后的爱恋,这个男人,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为了自己废掉陈皇后的刘彻了。
这时,一位宫女手捧漆盘从寝殿走出,她面色苍白,唇无血色。
“殿下,一定要这样吗?”她含着泪水,跪在子夫身旁,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她。
郭云生一惊,漆盘上明明是一叠白绫。
“殿下,您这是?”
卫子夫释然的笑了。
“死是我唯一能做主的事,就让我按自己的方式走吧,彻要与我恩断义绝,我偏要让他夜不能寐,回去告诉彻,若子夫今日服毒自尽,他日,天下人必定认为他是个杀子弑妻的暴君。就说在黄门令来前,子夫已然自行了断,从此成就彻的威名吧。”
郭云生长长叹了口气,卫皇后的气魄当真盖世,怎奈,造物弄人,帝心被蛊。
“诺,云生定会传到。”郭云生,坚定的答道。
声声慢 前尘往事(三)
七日后,刘彻大赦天下,长安城一片祥和,那场血雨腥风暂时湮没在新立太子的欢腾之中,章台也不例外,这里向来都是长安最热闹的地方。
狭窄的马路两边皆是二三层的锦楼,此刻张灯结彩,姑娘们个个新妆华服,立在门口招揽客人。小贩不时朝姑娘们兜售各种胭脂水粉,钗环首饰。水果铺子前摆着刚从南郊运来的鸭梨,澄黄饱满,满街飘香,引来了许多路人。
章台是每个长安男人的心尖,这里云集了全天下最有风情的女人。倚翠楼便是其中最负盛名的,原本不过是个不大的青楼,却接连出了三代长安花魁,于是,成了长安街上最独特的风景。
无论春夏秋冬,这里的檐角下都悬挂着红、绿、紫三种颜色的丝绦,传说分别代表三位名妓。远远望去,丝带随风轻舞,美不胜收。章台街也只有这里门口没有招揽客人的姑娘。只有两个面如满月的男童,身穿赤色短襦衣,手提芦笛,每个一个时辰,便会吹奏一曲。虽不见得传神,却也十分风雅。正是这份与众不同,引来无数一掷千金的显贵。
一位身穿灰色长袍的男子远远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身材不高,锐利的目光中透着些许钦羡。此人名叫邴吉,通过太子刘据举荐,从家乡来到长安,却不想宫中政变,刘据谋反,自己也受到株连贬至掖庭。此番来京,他本寄望有所作为,却不料时不与我,刘彻已被太子之事搞的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心情理会他这个小人物。
邴吉叹了口气,太子之事他根本没有参与其中,况且此事多有蹊跷,陛下本该彻查的,但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劝谏,心中焦急,既是为了太子一生名誉,更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他早就听说长安最繁华的地方不是未央宫,而是章台街,在这里,想见谁都能见到,就看你能否把握住机会。
邴吉摸了摸钱袋,这几锭碎银已经是他的全部家当了,也不知这样能在倚翠楼待多久,他抬起头,倚翠楼共有三层,层层皆是镂空雕花的檀木窗子,每个窗子中人头攒动,他索性将心一横。此刻两位男童缓缓抬手,将芦笛至于唇边,一曲优美的《月照影》轻缓的流出。邴吉将衣角向后一甩,抬脚踏入倚翠楼。
一进门,先是一个大方厅,布置的十分别致,东西角分别有两处楼梯,雕梁画柱,美轮美奂。迎面是扇螺钿华屏,共有八扇,前四扇分别是梅、兰、竹、菊、后四扇为仙人、日月、莲花、锦鲤。
正在邴吉驻足观赏之时,一个红衣女子从屏风后飘了出来,只见此人长相妩媚,体态风流,左眼下有一颗殷红的朱砂痣,手里还摇着一把团扇,正眯着眼睛打量着邴吉。
“这位贵客好面生啊!第一次来吧。”说着,她莲步轻移,来到邴吉身边。
邴吉只觉得一阵烈香钻入鼻孔,不过并不令人厌烦。
“是,在下确是第一次来,这位姐姐是?”说着,他朝那女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邴吉虽不算魁梧,却极有男子气概,面色红润,肤色微黑,骨骼健朗,声若钟鸣。
那红衣女子抿了抿嘴,扔给邴吉一个媚眼,笑道:“看来先生不但从未到过我倚翠楼,更是第一次来长安呢!”说着,她以扇掩口,另只手却轻轻搭上邴吉的肩头。
邴吉一愣,看来这美人在长安该是小有名气的。
还未待他开口,几个身穿短襦的小丫头已经来到近前,“先生要去几楼?”一个带头的丫头甜甜的问道。
邴吉不解为何这般问他,一时愣在那里。
那红衣女子轻笑道:“你们几个黄毛儿,没见这位哥哥面生吗,还这般问他!”说着,她转向邴吉,“倚翠楼共有三层,你若只为吃酒作乐,就去二楼,由东边的楼梯上去,若千斤买春宵,就随我去三楼。”说着,她和几个小丫头咯咯的笑个不停。
“那这一楼呢?”邴吉追问道。
红衣女子收了笑,正色道:“是赌场,场场豪赌,你可赌得?”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就在这屏风后面。”
邴吉忍不住一愣,难怪这里日夜笙歌,自己进得屋内竟不见厅堂中有什么人行走,原来都各得其所逍遥快活去了。
那女子见邴吉不再言语,笑道:“倚翠楼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让人倾家荡产,你可还敢进来?”
几个小丫头见她这样说,禁不住都笑起来,“红绡姐姐还说我们,你不是更坏。”几个小丫头虽年纪尚轻,可自小生长在这里,眉目举止间流露着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妩媚风情。
邴吉明白小丫头的意思,看住红衣女子,“你叫红绡?我记住了。”
说罢,转身上了二楼。
踏上二楼,顿觉得眼前一亮,竟是别有洞天。
几扇华美的丝锦彩屏,上面织有彩凤、灵芝、祥云、神鹤、金莲、牡丹。一派恢弘祥和之气,将气氛烘托的豪华热烈,这里光线甚好,硕大的雕花紫檀窗全部打开,外面清朗的云光倾斜而至,满壁生辉,四周垣壁各有不同形状的烛台,有鱼型、鸭型、雁型,能想到夜晚这里定然也会灯火辉煌。一张硕大的莲叶高台,漆着大红漆,远远看去,就好似一个巨大的漆盘。
邴吉见席间已有人落座,便径自坐在一个穿着金色华服的男人身边,这男人肥头大耳,一脸粗鄙,可衣服极精致,犹如用金丝制成的一般夺人视线。此人说话口音不是长安本地人。
不远处,几个华衣男人体态肥壮,边吃酒,边谈论,邴吉当下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过去。
“今晚有花魁献艺,咱们也算没有白来,这几日,长安城的戾气太重了,你我不过是些小卒,万万不可乱言,以防引火烧身啊!”一个男人对另外两个说道。
“听说今晚大司马也会来?”一个中年男子问道。
“当然,”一旁的老者捻着银须说道:“宝筝姑娘是什么人,不但是长安第一名妓,更是大司马的心头肉。”
听到这里,邴吉暗喜,没想到自己竟能在这个地方见到霍光。见到此人,就等于见到陛下,民间传闻,刘彻身体急转直下,自太子被诛到今,短短七日,刘彻已然卧床不起了,朝中大权都已集中在大司马霍光手中。如今想要为太子鸣冤,离开掖庭。这绝对是个机会,只可惜,霍光位高权重,该如何引起他的注意?邴吉暗自思度。
无意中,却瞥见墙角处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老者,正用锐利的目光盯着自己。
邴吉忙略点了点头,此处藏龙卧虎,不能莽撞。那老者面色苍白,唇色黑紫,仿佛患有重病。
此间隙中,客人已陆续而至,个个衣着光鲜,若邴吉般穿戴者再无第二者了。人们落座,喧闹吵杂。
忽然间,一声长箫如天籁一般滑了进来,四座顿时安静下来,只见一群身披轻纱的妙龄少女轻如彩蝶翩翩而至。一时之间,红色高台上,光彩盈溢,轻歌曼妙,台下男子,个个仰首望去,露出艳羡的目光。
邴吉只抬眼瞧了瞧,便开始四下环顾。女人,并不是他来这里的目的,对于男人来说,逛青楼的,未必都是嫖客。
随着众人热烈的叫好声,几位女子飘然隐去,换上几个手持弓箭的戎装姑娘,顿时又是一阵欢呼。
邴吉啜了口茶,顿觉浓郁醇香,竟是上好的西湖龙井。
正在这时,一位身着深赤色大袍的中年男子款款而入,此人面色黝黑,剑眉倒悬,身材短小却彪悍有力,一眼便知是武将出身。一位红衣女子挽着他的手臂,左眼角下有颗明显的朱砂痣。
邴吉一惊,此女,不是楼下名叫红绡的女子吗。
只见那女子巧笑纤纤,将男子安置在最前面的白虎皮坐上,接着在他耳边轻声低估了几句,便笑着离开了。
那三个华衣男子见来人落座,马上凑在一起低声言语,邴吉朝四周望去,自打那人进屋后,无人再敢高声呼喝,只各自默默吃茶看戏,颇有畏惧之色。邴吉又将头转向那赤衣男子,当下便以心知肚明。
“哼,凭什么他小子能坐在那个位子!”他身旁的金袍男子笑声嘀咕道。
邴吉瞥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只见那红衣女子此时已手捧漆盘回到霍光身边,棋盘上,端正的立着一只精致的玉碗,霍光也不问何物,扬手,一饮而尽。
邴吉点点头,这女子果然不凡,她奉上的东西,霍光竟然如此信任。
他端起手里的茶,指尖微微一抬,只听“啪”的一声。
“啊!”他身边的金袍男子大叫着跳了起来。
“对不起。”邴吉忙站起身来,一手作揖,一手搭在那男子的肩头。
“小子找死啊!知道老子的衣服多少银子吗?”那男人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揪住邴吉的衣领。
“阁下的衣服,在下赔就是了。”邴吉又深深俯下身子。
声声慢 前尘往事(四)
“赔?你?”那男子已经暴跳如雷,“这是全长安独一份的‘金丝锦’,你拿什么赔!”
台上的歌舞早已停下,几位姑娘立在那里不知所措,虽说青楼之中,醉酒闹事之人也不少,但大司马在场,这种情况,却是从未见过。
“独一份?”邴吉眉峰一挑,抬眼上下打量着那个男人。
那男人面色铁青,一脸横肉,怒不可耐。邴吉锐利的目光,看的他更是又气又恼。
“阁下之服,当真是全长安独一份?”邴吉抬高了声音,环顾四周。
“我乃江南盐商,富可敌国,有件天下第一的衣服有何不妥!”那人怒目圆睁。
邴吉冷笑道:“非但不妥,更是有罪!”他双手一抬,振臂道。
那男子刚想反驳,邴吉怎会给他机会。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我长安,天子脚下,竟敢仗富称尔独有!”邴吉昂首挺胸,威仪凛凛,呵斥的那个胖子顿时矮了半截。
众人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个个惊的目瞪口呆。
“好!说的好!”一个洪武的声音破空而来,吓的那胖子一抖。
邴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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