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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的秘密-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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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洲以为他不信,笑着说:“我说的是真的。你跟它接触久了就知道了。”
  凌冬至心里吐槽:谁稀罕跟这种囧货接触久啊。
  庄洲体贴地递过毛巾,看见凌冬至脸上挂着水珠,一双漂亮的茶褐色眼睛也像被水洗过似的透着水润润的光,不由得心头微动。
  客房的卫生间并不大,两个大男人都挤在门口,空间里顿时就多了种微妙的压迫感。
  凌冬至把毛巾挂回毛巾架上,回过身见庄洲并没有要让开的架势,只是拿一双深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心里多少就有点儿明白了。
  凌冬至伸直了双腿,懒洋洋地靠着洗脸池的边缘,抬起眼眸静静与他对视。
  庄洲的心跳蓦然加快,正要说话时,就听黑糖在外面愤怒地汪汪汪叫了几声。
  凌冬至听的想笑,抬眼见庄洲一副有话要说的架势,连忙摆了摆手,“你什么也别说。我明白。”
  庄洲一口气悲摧地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同时心里却又生出几分哭笑不得的感觉来。他说明白,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他自己其实都不太明白自己这状态呢。
  凌冬至揉了揉自己的脸,竭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正经一些,“庄洲,咱们也才见了两次面,说相互认识都有些勉强。你要说别的……还真说不上。”
  庄洲苦笑了一下,“这是拒绝吗?”
  凌冬至摇摇头,“谈不到拒绝,咱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个程度。其实今天能跟你坐下来一起吃顿饭,已经远远超出我的预料了。”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饭桌上的失态,脸颊微微一热,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其实我平时也挺讲究个仪态仪表的,今天……”
  庄洲知道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既然凌冬至已经大大方方地表了态,他怎么可能做出死缠烂打那样没品的事儿来?这会儿见凌冬至有意把话题岔开,便安慰他说:“别多想,我倒是觉得你今天这样挺好的。”
  凌冬至苦笑,是丢脸丢的挺好吗?
  庄洲抿嘴一笑,“你才多大,总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做什么呢?”凌冬至留给他的印象是跟谁都淡淡的,眼神疏离而客气,然而今天这个在自己面前跟黑糖疯闹的凌冬至却要生动得多,远远颠覆了他一开始留给自己的那种淡漠没有人气的印象。
  凌冬至看着庄洲不说话。他一开始只是觉得庄洲这人看着很帅,外在条件完全符合他的审美。这会儿再看他,觉得性格也不错,懂进退,也知道照顾人。有这样一个人做朋友还是蛮不错的。
  凌冬至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有些感慨地说:“老庄啊,你要知道老成持重这种东西跟年龄什么的,有时候是不成正比的。”
  庄洲感受到肩上自他手掌传来的那一下柔和的压力,心头微微地痒了一下。
  凌冬至正要说话,就听黑糖在外面呜呜叫唤,“爹地,你快出来,你不能有了新欢就不要儿子了……”
  凌冬至囧了一下。
  黑糖呜呜叫唤两声,开始假哭,“爹地,我可是你亲手养大滴呀。你不能为了一个狐狸精,就不顾我们的父子之情啦……”
  凌冬至脑门上青筋跳了两跳。
  庄洲也听见黑糖在外面闹腾,笑着说:“这孩子从小就粘人,没人陪着就闹腾。行了,咱们出去吧。”
  凌冬至刚一抬脚,外面的黑糖又哼哼唧唧地换了台词,“……小白菜啊……地里黄……三四岁上没了娘……爹地要娶恶毒后娘……小白菜……”
  凌冬至拨拉开庄洲,忿忿卷起自己袖子,“我非捏死你们家的蠢狗不可。”
  庄洲哭笑不得地拉住他的手腕,“哎,哎,我说你不至于吧,它也就是闹人一点儿,其实还挺喜欢你的。我家来过那么多客人,我还没见它跟谁这么亲热呢。”
  凌冬至气得不行。那叫喜欢吗?那叫亲热吗?那明明是凑过来恶心他的好不好?
  庄洲最爱看他炸毛的小样子,眼见凌冬至的眼睛又瞪了起来,也没多想,抬手在他脑门上呼噜了一把,“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吵闹,可是你跟条狗生什么气呢,嗯?”
  凌冬至气鼓鼓地甩开他的手,“我要回家!”
  庄洲笑着说:“先吃饭,吃完我送你。”
  

    22、赞助商

  黑糖见凌冬至要走,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自己爹地还要跟着去送,顿时又有了危机意识,跟在车旁边唧唧歪歪了好一会儿,直到车子驶出小院,这才不情不愿地自己溜达回屋里去了。
  凌冬至虽然讨厌这泼皮,但也不得不承认,要不是它在里面捣乱,他第一次跟庄洲在一起吃饭只怕没这么自然。他自己的脾气自己清楚,连亲外甥哭两声都嫌烦,更别说跟生人打交道了。
  瞟一眼昏暗车厢里专注开车的庄洲,凌冬至觉得一晚上相处下来的感觉也不错,如果他不再弄出什么让自己尴尬的把戏,就这么多一个朋友似乎也是件挺好的事。
  庄洲把车停在路口等红绿灯,一边侧过头冲着他笑了笑,“看了我半天,想什么呢?”
  “没什么。”凌冬至抿了抿嘴角,他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在琢磨他的长相吧。庄洲的长相偏硬朗,侧脸的轮廓有棱有角,像他画室里那些西方面孔的石膏像。不动声色的时候眉眼沉凝,气势上颇有些压人。心情愉悦的时候,五官舒展开来,明亮的双眼中尽是北方男人大开大合的爽朗洒脱。
  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凌冬至稍稍有些遗憾地想,要是肯脱了衣服给他画一画,那就完美了。
  庄洲一路上只是盘算自己该说什么话。等车子在教工生活区南门停下来的时候,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必说。眼前这人心思剔透,自己心中那几分难以宣之于口的小心思,他看的只怕比自己还明白。
  庄洲到底也没说什么,只是分别时约了有时间一起出来喝茶。
  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凌冬至也就爽快地答应了。
  凌冬至被黑糖闹腾了一晚上,等他躺在床上了却又有点儿睡不着。索性爬起来,拉开书柜最下面的一个抽屉,从里面翻出了一本套着封套的相册。许久没有动过的东西,即使封在很严实的地方,拿在手里依然有种沾满灰尘的感觉。凌冬至盘腿坐在地毯上,翻开了相册的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夹着的是一张合影,挨挨挤挤的三十多个人,凌冬至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最后一排的郑辞和站在他前面一排的涂小北。一个高大挺拔,一个清秀斯文,站在一起会让人觉得很般配。
  凌冬至到现在也想不通,那时的自己为什么会以为他们只是普通哥儿们,明明涂小北眼里有着明晃晃的独占的意味,明明每次看见凌冬至的时候他眼里都会流露出敌意……
  或者只是他太过于相信了郑辞轻描淡写的那一句“我一直把他当弟弟”?
  凌冬至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那时的自己还年轻,容易心软,也容易相信别人对他的好意,是发自真心。
  那时的郑辞对涂小北的骄纵任性总是颇多怨言,没想到几年过去了,这两人居然还是在一起了。再想想当初郑辞一脸恳切地对自己说“我和他真的没什么”,凌冬至只觉得说不出的讽刺。
  那是一段还没有开始就凋零了的恋情。与其说凌冬至觉得自己被抛弃,倒不如说他觉得自己被耍了更恰当。他这头刚刚答应了郑辞的追求,那头人家就带着涂小北一起出国了。临走之前还一脸哀恸地向他表白,说家里施加的压力云云,把凌冬至膈应的够呛。
  真没想到,一直以为不会再有机会见面的人,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碰头。或许世间事大体如此,总是会在某个出人意表的时刻,邂逅自以为一生都无缘再见的人。在这之前,凌冬至一直觉得自己这辈子也不会再遇见这两个贱人了。
  他们应该没有看见他吧,凌冬至心想,庄洲的反应那么快,说走立刻就拉着他离开了。那时这两人才刚刚进门,光顾着跟门口那一伙儿客人寒暄了,应该还没有注意到店里还有其他的客人。
  凌冬至在照片的最中央找到了自己,头发比现在略长的自己,眼睛里还带着笑的自己,看起来陌生的像另外一个人。
  凌冬至的手指在照片上轻轻弹了弹,忽然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陆行的作品终于在展馆开始上作品的前两天完成了,交了作品之后也开始跟着凌冬至一起在美术馆监督工人们布置展厅。因为是在滨海市举办的画展,本市的参赛作品占了美术馆最大一个展厅。凌冬至已经跑了快半个月了,也不觉得怎样,陆行打开始布置场馆还是头一遭过来,一进门便吓了一跳,随即喜气洋洋地搭住凌冬至的肩膀,“哎呀,总算咱们这些地头蛇能占个大头儿了。”
  凌冬至扫了一圈,没看见自己的作品《过年》,心里有点儿意外,他明明记得昨天过来的时候已经上墙了。顾不得理会陆行的调侃,连忙拉住一个工作人员打听。那工作人员也认得凌冬至,见他问便笑着说:“昨天沈老过来了,在咱们展厅转悠半天,让我们几个抬着你的画换了好几个位置,都说不妥,说等其他作品都上墙以后再拿出来看看。”
  他说的沈老是省画协的理事沈长山,这人在业内极有声望。以前凌冬至上大学的时候,色彩构成和风景技法的教材就是他编写的,心里对这位老人那是充满敬意。听见沈老点评不妥,凌冬至忙问:“怎么不妥?”
  工作人员笑着说:“沈老说,你的作品实在太抢眼,挂在哪儿整个展厅的重心就偏到哪儿,搞的人站在这里,总像歪着站的似的。”
  凌冬至琢磨不出这话到底是夸他还是损他,转头看陆行,陆行却是一脸嫉妒地过来掐他,“烦死你了,总是抢老子的风头,走到哪里都被你压一头,你今天要不请客我都不能饶了你。”
  凌冬至笑着躲他,心里却着实有些忐忑。主要沈老这话说的模棱两可,这到底是好得压过了其他人的作品?还是太不好了,以至于挂到哪里都遭嫌弃?
  陆行很没形象地搭住他肩膀,气哼哼地说:“你就算对自己没自信,也要对哥哥我有点儿自信么。哥哥我都对你甘拜下风了,你别瞎想了。”他比凌冬至早两年到南山中学,凌冬至刚来的时候宿舍没安排好,还在陆行那里挤着住了半个月。这人看着也是一表人才,就是性子有点儿吊儿郎当,要不也不至于其他人作品都上墙了,他才磨磨蹭蹭地交上来。不过他性格爽朗,挺对凌冬至的脾气。
  凌冬至正要反驳,展馆外面又是一阵喧哗。陆行瞟了一眼外面,皱眉说:“这帮赞助商也是,掏点儿银子就大爷了么?上美术馆的架势摆的……跟逛窑子似的。”
  凌冬至失笑,“说什么呢,别把我拉上。”
  陆行撇嘴,“你看中间那个,溜光水滑的,可不就跟逛窑子似的么?”
  凌冬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神微微一跳。
  陆行问他,“认识?”
  凌冬至神色漠然,“财经版上的名人么,谁还不知道涂盛北是涂家这一代的掌门人呢。”
  陆行也点头,“听说是个挺有手段的人物。”
  凌冬至移开视线,心里却冷笑了起来,还是个大学生的时候,只是为了给自己弟弟出口气就能整的他要死要活的,可不是有手段么?
  
    23、流年不利

  这几天接二连三地碰见自己不想见的人,让凌冬至感觉十分气闷。他的日子本来过的有滋有味的,怎么突然间就冒出来这么多渣渣来碍眼呢?
  流年不利。凌冬至暗想,果然是本命年多有波折的缘故吗?
  凌冬至在回家的路上给自己老妈打了个电话,开口就问:“妈,你知不知道哪家寺庙香火比较旺啊?”
  凌妈被他问的愣住,“怎么问起这个?”
  “我想去上上香。”
  “你又不信这个,去上什么香?!”凌妈被他说的笑了起来,“别胡闹了。”
  “不上不行啊,”凌冬至很烦恼,“最近我总是碰见很讨厌的人。烦都烦死了。”
  凌妈想岔了,“又被人追了?男的?女的?”
  凌妈最初知道有男人追求自己儿子的时候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自己儿子本来就是弯的,一天到晚担心得不得了,生怕小儿子被人带歪了。后来见儿子跟谁都淡淡的,无论男女,多优秀的人他都看不进眼里,又开始担心儿子是不是情商太低,脑子里缺了一根谈恋爱的弦。
  这谁都看不上,难不成还一辈子打光棍吗?
  凌冬至的年龄虽然不算大,但是凌妈冷眼看着,这个儿子从小到大,连走的比较近的同学都很少,更别说交往密切的了。这就有点儿让人担心了。尤其这一两年,凌妈看着他除了趁着放寒暑假到处乱跑,回来之后就一门心思地把自己关在画室里搞创作,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架势,心里就暗暗着急,甚至自暴自弃地跟老伴儿念叨,哪怕给她带回个男人看看呢。
  凌冬至叹口气说:“不是。”
  “哦,”凌妈语气里的兴奋劲儿立刻就没了,没精打采地敷衍他,“看见个不喜欢的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我每次看见小区门口那个卖油炸臭豆腐的就烦得很。人家不还是天天在那儿摆摊么。实在讨厌就绕着路走呗。”
  凌冬至哭笑不得,“妈,你不是跟我说本命年要怎么怎么样的么?”
  凌妈想了想,“也对,小心点儿总没错。要不明天我出去给你买几个红裤头吧。”
  凌冬至,“……”
  “还有红袜子和红腰带。”凌妈继续念叨。
  “算了,”凌冬至觉得自己真是问错人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儿子,”凌妈的腔调突然间变得正经了起来,“我跟你说,心静自然凉。什么事儿都是这样,你自己心态摆正,就没有什么杂七杂八地能影响你。”
  凌冬至沉默了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妈。”
  车子开到楼下还没停稳,凌冬至就看见一个黄色的小小身影在花坛边缘走来走去,模样似乎还挺着急。
  凌冬至把车开过去,落下车窗刚要喊他名字,小样儿已经看见了他,拱起后背纵身一跃,顺着半开的车窗窜了进来,凌冬至手忙脚乱地将它接住,“怎么了?”
  小样儿两只爪子挂在凌冬至的围巾上,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冬至,小灰受伤了。”
  凌冬至一愣,“怎么回事儿?小灰在哪儿?”
  “在鱼庄后街。”小样儿抽搭一下鼻子,“昨天晚上,我们几个在那里找鱼吃。你知道的嘛,他们家后门那里总有打成一大包一大包的垃圾,有时候会从里面翻出剩的鱼。我们正在翻袋子,就有个很凶很凶的狗狗跑过来……然后就把小灰咬了。”
  凌冬至心头一痛,随即又是一麻。流浪猫流浪狗都是怎样讨生活他自然是知道的,然而每次听到它们说起,还是会止不住的心酸。
  “咬到那里了?重不重?”凌冬至揉了揉小样儿的脖子,“别人呢?”
  小样儿抽搭两声,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别人没事,那个人跑过来的时候小灰挡在我们前面了。”
  “怎么还有个人?”凌冬至皱眉,“那条狗有人牵着?”
  小样儿点点头,“那个人可能是鱼庄的客人,吃饭吃到一半出来遛狗的,看见我们几个他就把狗放开了……”
  凌冬至心头窜起一团怒火,“他故意的?!”
  小样儿抽抽搭搭地继续点头。其实打起架来的时候它总是冲在第一个,因为那一群伙伴里就数它的身体最强壮,不过在冬至面前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它却开始感到委屈了,“那个人还哈哈笑呢。”
  凌冬至咬了咬牙,手臂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小样儿在他胸前蹭了蹭,“后来有人出来喊他,他就把狗叫回去走了。小灰走不动了,就在街角那个小园子里躲起来,今天我们去看它,才发现它的爪子肿起来了。”
  “别哭了,”凌冬至把小样儿从身上摘下来放在副驾驶座上,抖着手把刚才解开的安全带重新系上,“你给我带路。”
  小样儿缩在座位上是看不到外面的,它跳起来爬到靠背上,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外面,“怎么走我不会说。你的车车又不能上树……就是那个立着好高好高的红色棒子的广场,你记得吗?顺着广场东边的瓷器店往里走,走到头就是那个小园子。”
  那个地方凌冬至知道。瓷器店附近还有一家规模不大的文具店,是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外国老头开的,专门出售一些很专业的画具,凌冬至经常去那里买东西。不过路虽然熟,但是不巧正赶上晚上下班的高峰时段,车子堵了一路,等他们赶到那个小园子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凌冬至一下车就听见草丛里传来猫叫,挺着急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小灰孱弱的叫声。凌冬至顾不得细听,顺着声音找了过去,果然在一丛茂密的冬青后面看见了缩成一团的小灰。西崽紧挨着它趴着,一边时不时地舔舔它,一边一声高一声低地叫唤着。
  树丛里光线昏暗,小灰又紧紧缩着,凌冬至看不清它的伤势,又怕动作太猛惊着它,还没走近就轻声喊了句,“小灰?”
  小灰弱弱地回了一声,“喵。”
  凌冬至心疼得不行,弯着腰从树丛里挤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它抱了起来,这一抱才发现小灰半边身体都肿的老高。
  “怎么肿成这样?!”
  小灰感觉到凌冬至的手在微微发颤,侧过头舔了舔他的手指。
  “疼吗?”凌冬至托着它,十分小心地钻出了树丛。
  “不怎么疼。”小灰迟疑了一下,“没事的,冬至。你别担心。”
  凌冬至的眼眶微微一热,又忍了回去,“再忍忍,我带你去看医生。”
  “我没事的。”小灰动了动身体,想要支起身体,不过它半边身体都使不上力,摇摇晃晃地刚站起来又倒回了凌冬至的手心里。
  “别乱动。”
  小灰轻轻地喵了一声,“冬至,去宠物医院都好贵的。”
  凌冬至鼻子猛然一酸,哑着嗓子说:“能贵到哪里去?你没听说过健康无价这句话吗?你们都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重要。”
  小灰蹭了蹭他的手指,像叹气似的说:“可是上次坐在你车里的那个人还说你穷得很呢,他还让你多存点儿钱,省得你以后都娶不上媳妇儿。”
  “我哥他瞎说的。”凌冬至抿嘴一笑,一丝湿意却顺着眼角沁了出来,“我有好多存款呢。你看我除了当老师,还自己卖画。咱们看病用不了多少钱,足够了。”
  小灰不吭声了。人类社会里的事它其实也不是很懂,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睡一会儿。你们都别闹。”
  小样儿和西崽凑过来舔了舔它,老老实实地蜷在了座位下面。
  小灰把脑袋搭在另一侧没受伤的爪子上,侧着身看了凌冬至一眼,然后缓缓地闭上眼。
  
    24、很乖

  凌冬至带着三只小猫匆匆忙忙赶到宠物医院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医院里灯都灭了,一个穿着长风衣的男人正背对着街道给大门上锁。
  凌冬至连忙落下车窗,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大夫,您稍等一下。”
  穿着长风衣的男人回过身,懒洋洋地问了句,“怎么了?”
  “猫被狗咬伤了。”凌冬至一边说着,一边从座位上很小心地抱起小灰,“挺严重的,半边身子都肿了。”
  小样儿和西崽也跟着下了车,亦步亦趋地跟着凌冬至跑上台阶。
  穿着长风衣的男人侧过身,借着路灯的光看了看凌冬至手里的猫,“有段时间了,是昨天咬的吧?”
  凌冬至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他不能说猫告诉他确实是昨天咬的,也不能说昨天自己亲眼看见它被咬伤了,然后今天才想起来要送医院,无论他怎么掰扯,都没法子自圆其说。
  “先进来我检查一下。”穿长风衣的男人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进屋之前冲着身后喊了一声,“等我一会儿。”
  凌冬至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灯光昏暗,也看不清他到底在跟谁说话,只能依稀看出路边停着几辆车。
  开了灯,男人脱掉大衣,换上白大褂,凌冬至看见他胸前的挂牌上写着:主治医师和清。这人看着比自己略大几岁,戴着一副细边眼镜,眉目温雅。并不是之前凌冬至以前见过的那位老大夫。
  和清示意他把小灰放到检查台上,一边洗手一边问他,“这几只都是你养的?”
  凌冬至迟疑了一下,“不是。”
  和清挑眉看了他一眼,眼神稍稍有些惊讶,“野猫?”
  凌冬至轻轻揉了揉小灰的脑袋,“也不算野猫。它们几个经常在我们小区附近活动,也算是熟人了。”
  和清听他这样说,心里也就明白了。当宠物医生的人,面对小动物的时候心态又和普通人不同。本来下班被耽误他心里多少有点儿不耐烦的,这会儿态度倒是和缓了不少,做检查的时候格外细致,给伤口周围剃毛的时候也是轻手轻脚的。
  “这里有牙印,狗牙的毒素是很厉害的,可以导致动物的肌肉与表皮组织剥离,”和清按了按小灰肿胀的前肢,“你听这种声音,就像按塑料袋似的。”
  凌冬至听到那种咯吱咯吱的声音,更加心疼,“那怎么办?”
  “先打一针消炎。”和清摇了摇头,“挺麻烦。得插根导管用盐水灌洗,再让积液自己排出来。开药的话……你能喂它吃吗?”
  凌冬至点点头。
  和清很仔细地看了看凌冬至,点点头转身去准备针剂。
  小样儿和西崽围在凌冬至的腿边低声地喵喵叫,凌冬至听到插导管心里就一阵哆嗦,他觉得那一定会很疼。
  小灰是老猫,这就注定了它要比小样儿它们几个更加的见多识广,也更加能忍耐。和清打针的时候说这种药剂会很疼,小灰浑身都抖个不停,却并没挣扎,只是在凌冬至的手挨过来的时候凑过去撒娇似的蹭了蹭。
  凌冬至被它的懂事刺激的眼圈都红了。他看得很清楚,导管顺着狗牙咬出的创口硬插进去的时候,小灰的浑身都绷得僵直,连尾巴根都直直地翘了起来,哆嗦个不停。小样儿和西崽看不见检查台上的情形,不过它们俩却好像感受到了小灰的痛苦,动作一致的把脑袋扎在凌冬至的腿边,好像不忍心再看。
  和清用绷带固定了一下创口的导管,示意凌冬至观察从导管里滴落的和着血水的脓液,“大概要两三天的时间,等到排干净了,你把导管拔掉,再用两天外用的药。”
  凌冬至点点头,“谢谢大夫。”
  和清看了看凌冬至的红眼圈,抿嘴一笑,“你先让它休息几分钟,我去开药。”
  凌冬至摸了摸小灰的脑袋,低声问它,“是不是很疼?”
  小灰有气无力地喵了一声,大概是想安慰安慰他,可惜疼得说不出话来。凌冬至不敢随意动它,只能一下一下地顺着它背上的毛聊作安慰。
  脚步声响起,和清拿着几个药袋从药房走了出来,抬头看着门口的方向,脸上露出微微诧异的神色,“你怎么进来了?等着急了?”
  凌冬至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见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正挑开门帘走进来。他身上穿着件笔挺的黑色大衣,肩上很随意地搭着一条巴宝莉经典款的格纹围巾,低调的装扮,显得格外从容。看到凌冬至时,略显锋锐的眉眼中透出几分不经意的温煦,“远远看着像你,果然是。”
  凌冬至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愣了一下才说:“庄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下意识的就想着是不是也带着黑糖来看诊,然而看他身后,并没跟着那条总是作弄人的傻狗,不由得有些诧异起来。
  庄洲的视线快速地扫过这几只小猫,在看到小样儿的时候眸中有异样的神色微微闪了闪,“你这是?”
  凌冬至抽了抽鼻子,“我带小灰来看伤。被狗咬了。”
  庄洲还没看见小灰,先看见了那只抚摸在猫背上的手,心里暗暗觉得这人的手长得真好,手型略瘦,十指却远比旁人修长,像钢琴师的手。放在灰猫的背上,简直就像灰色的绒毯上摆着一件精美的玉雕。
  小样儿这会儿也看见了庄洲,它还记得自己干过的好事儿,心里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两只爪子搭在凌冬至的小腿上,喵喵地叫了两声。
  凌冬至低头看了看它,再看看神色懵懂的西崽,对庄洲解释说:“这几只都是经常在我们小区附近活动的小猫。受伤的叫小灰,虎斑纹的叫小样儿,棕褐色的狸猫叫西崽。”
  庄洲觉得这几个名字起的都挺有趣,“你给起的?”
  凌冬至摇摇头,名字是它们自己说的。不过这个他要怎么告诉庄洲?只能含含糊糊地把话题岔过去,“它们都很乖。”
  庄洲抿嘴一笑,眼里流露出玩味的神色,“很乖?”
  顶着庄洲逼人的视线,凌冬至颇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到了这会儿他也想起了小样儿曾经在庄洲面前露过脸,也不知庄洲是不是还记得它。不过庄洲一天到晚那么忙,一只野猫而已,他应该早就忘掉了吧。
  和清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凌冬至,颇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俩人,“是你朋友?”
  凌冬至看出和清和庄洲应该挺熟,这会儿他要是跟庄洲套上交情,会觉得有点儿像要占人便宜似的。再者他跟庄洲只是认识,要说朋友,应该还谈不上。这样想着便摇了摇头。庄洲却没看见他摇头,听见和清这么问,很自然地点了点头说:“是啊。“
  和清把两个人迥异的反应都看在眼中,心中颇觉有趣。不过他也看出庄洲待这人的态度有些不同,情知有什么问题也不能当着凌冬至的面来问,便嘱咐他拿好药,又引着他到服务台这边来缴费。
  凌冬至见他没说什么熟人打个折之类的客套话,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自从那天在庄洲家里吃饭,他们俩还没有再联系过。虽然他对庄洲印象还不错,但眼下这情况,他也没有心思寒暄。跟庄洲道了别,约了改天喝茶,又谢过了和清,就抱着小灰告辞出来了。
  庄洲一直把他送到路边,眼看着几只野猫都跟着他上了车,自动自发地在脚垫上卧好,心里难免觉得稀奇。不过凌冬至急着回去,而且他这会儿眼圈还是红的,庄洲就是再心急,也不会赶这个时机去缠人。
  和清锁了门,见庄洲还站在路边远远看着凌冬至的车子离开的方向,便溜溜达达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上次你带着去我哥那儿的,就是这位吧?”
  庄洲皱皱眉,“你问这干嘛?”
  和清笑得不怀好意,“我听他说了之后还琢磨呢,这得是哪一路天仙才能把你勾上呢。果然……”
  庄洲不悦,“你好好说话。”
  和清笑着说:“这人长得是不错,真不错。不过这性格……几只流浪猫都能招的他眼泪汪汪的,是不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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