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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随风而来-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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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子低声问:“叔,你怎么了?”
“你让我想起了我年轻的时候。”王芃泽叹了一声,声音低沉地道:
“转眼间我都40岁了,真是不敢想。”
柱子问:“你说我该报什么项目呢?”
王芃泽随口回答道:“只要是跑步的,你都报名。”
第二天上午到学校后,柱子站在肖春莹的课桌前,问:“田径比赛现在还能报名么?”
“可以啊。”肖春莹急忙站起来回答,“我去团支部说一下就行了。”
“那我报名。”
“你报什么项目?”
柱子说:“只要是跑步的我都报。”
肖春莹怔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正在考虑是不是该问个仔细,这时柱子看到周秉昆又在最后排向他做鬼脸,便转身走了。肖春莹有些顾虑,但一想这个班里报名的人本来就少,便不管三七二十一,趁上课铃还没响,出了教室向团支部跑去。
这个上午周秉昆不停地拿言语嘲笑柱子,他从不学习,天天上课睡觉,就把对柱子和肖春莹关系的随意杜撰当成了一种游戏,冷言冷语不奏效之后,就往柱子的座位上扔橡皮,扔圆规,扔书。柱子哭笑不得,就把周秉昆当成小孩儿,也不生气,只觉得这家伙真够烦的,连王小川都没有如此招人烦过。
中午柱子回到家的时候,王芃泽还没有回来。姚敏在厨房做饭,她回娘家之前请了假,假期包括今天,所以没去上班,也没让王芃泽把王小川送到老太太那里,此刻王小川正抱了姚敏的腿闹个不停。
姚敏给柱子开了门,对柱子说:“你先别去看书呢,帮我照顾一下小川吧。”
柱子笑道:“好啊。”急忙换了拖鞋,把书包放到房间,去厨房把小川抱了出来。
这天小川不知怎么了,拉着柱子的手一直喊:“我要骑马。我要骑马。”柱子以为小川要玩什么玩具,就把他抱在怀里哄,拿沙发上的橡皮玩具给他。小川都不要。姚敏在厨房大声道:“小川要骑马,你就给他骑一下吧。”
柱子“哦”了一声,没有明白过来。姚敏又说:“就是你爬在地上当马,让小川骑在你背上,他过去这样骑过王芃泽。”
柱子听了,心里有些不情愿,倒不是在乎被小川当马骑。他觉得是因为这些话被姚敏以不耐烦的语气说出来,冷冰冰的,让他心里有些难以遵从。
犹豫了一下,他才爬在地上,一只手扶着王小川骑在自己背上,坐稳了。小川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兴奋地喊:“驾。驾。”柱子双手双膝撑地,从客厅爬到自己的房间里,转个弯,再爬回客厅。
这时有人在用钥匙开门,然后王芃泽推门进来了,左手里托着一个西瓜。看到眼前的一幕,王芃泽愣住了,忘了关门,木然地站着。
王小川玩得正高兴,双脚乱踢。柱子在客厅里转了个弯,又往自己的房间爬。
可是突然听到西瓜摔到了地上,然后背上一轻。柱子急忙抬头看,只见王芃泽右手抓了王小川的衣服,像抓一只小猴子似的,在空中扔出一个弧形,把小川扔到了沙发上。
王芃泽的目光严峻得可怕,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用爆发前的低沉声音向柱子命令道:
“你给我站起来!”
姚敏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王小川的哭声还没有发出,僵硬地仰着头,一口气还没有顺过来。姚敏吓怕了,丢掉手中的菜,扑上去用力揉着小川的胸脯,惊慌地喊:“小川。小川。”柱子也急忙绕过沙发,凑过去紧张地等待着。王芃泽站在原地,转过身来看。
终于“哇”地一个长声,王小川哭了出来。
姚敏已经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推开柱子,把小川抱在怀里。王芃泽浑身无力地坐到沙发的边缘。
紧张过后,柱子想起刚刚的事情,经过这一闹,他突然明白那是一种被羞辱的感觉。他再也无法继续待在客厅里,匆匆走进房间,关上门,跪在床前,把头埋进毛巾被里,悲伤难过地流下泪来。
哭了几秒钟,柱子又想到,就算这样躲藏着也是藏在别人家里。他突然间开始恨这个地方,站起来背了书包,一言不发地穿过客厅,看都不看沙发上的人,拉开门走了出去。
那时候姚敏和王芃泽已经争执了几句,姚敏情绪激动,大声指责,王芃泽只简单回应。王芃泽知道姚敏真正的情绪还没有开始爆发,结婚后多数时间两人都在吵吵闹闹中度过,姚敏一旦动怒,就会陷入歇斯底里的尖叫,又打又骂又摔东西,说话没有逻辑,每次吵架都避不开这个高潮,像是一个更改不了的程序。王芃泽担心会被柱子看到,但他别无他法,横下一条心来等待着,心想看到就看到吧,这时看到柱子气呼呼地就这么出去了。
王芃泽急忙跟到门外,柱子已噔噔噔地下了楼梯。王芃泽冲下楼梯,柱子已走出了快100米。王芃泽着急地大声喊:“柱子。”
柱子突然想到,自己就算再生气也不该拿王芃泽来出气,何况还是在王芃泽情绪不好的时候,就站住了,转过身来。王芃泽跑过去,问:“你要去哪儿?”
柱子只顾跑出来,还没想过要去哪里,随口回答:“去学校。”
气愤之中,王芃泽也没有好主意,就对柱子说:“好,你既然说去学校,就要说到做到。”王芃泽翻遍了口袋,只有买西瓜剩下的一毛三分钱,捏在手里,递给柱子,说:“你拿着,路上看看能不能买到什么吃的。”
柱子看着王芃泽手里的钱,心里懊恼得又要流眼泪。他觉得自己最大的错误就是接受了王芃泽的施舍,无论施舍温情还是施舍物质,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接受。他本该在西北的山村里耐心而卑微地生活,却错拿王芃泽的施舍当恩赐,落到现在的身处异乡,寄人篱下。他没有接王芃泽的钱,低声却激动地回应:“我再也不要你的钱了。”
中午的太阳下人影寥寥,有两个行人正沿着小巷越来越近。王芃泽已无法保持往日的镇静,他高大的身影可以跨过工作中的狂风巨浪,可是支撑家庭琐事时却是如此慌乱和凌乱。他狼狈地把一毛三分钱放回口袋,望了望四周,向柱子凑近了,尽量平心静气地说话:
“柱子,我现在脑子很乱,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只请求你晚上一定要回来,不管你有什么问题,晚上我都会解释给你听。”
王芃泽扶着柱子的肩膀,轻轻把他推转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现在,你去学校吧。”
中午的时候教室锁上了,柱子进不去,就又出了校门,沿着马路走来走去,又怕碰到在路上走的同班同学。后来看到路边有残破的水泥花坛,就走过去,找个植物相对茂密的边沿坐了,把往事前思后想。一个小时后,他估计教室门已经开了,就站起来往学校走,眼睛红红的,情绪还没有平静下来,任何一点小刺激都能重新激起他的怒火。
肖春莹每天中午都会早早地过来开教室门,此刻正在写作业,教室里还有其他几个同学。肖春莹看到柱子可怕的表情和有些红肿的眼睛,心下生疑,暗暗地多看了两眼。
这天中午柱子拿出课本后,却无心做作业,也学周秉昆那样趴在桌子上睡觉,过了一会儿,听到周秉昆特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砸得楼板“咚咚”地响。
周秉昆捉弄柱子的兴趣还没有落下去,走到柱子的座位边停下来,喊道:“看。”柱子坐起来,冷冷地看着他。肖春莹突然预感到要出事,急忙站起来向最后排望着。
周秉昆手里拿了一瓶牛奶,喝了一口,然后嘴巴一张,几滴乳白的牛奶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在柱子的课本上。
肖春莹跑过来大喊:“周秉昆,你怎么这么肮脏。”
周秉昆扭过头去,咽下牛奶,蛮横地回敬肖春莹:“关你什么事呀,这么瞎积极。”
说话的时候,周秉昆突然感觉到柱子站了起来,带着一种可怕的犀利气势。周秉昆忙转回头来看。柱子伸出右手,闪电般地抓住了周秉昆脑后的肉,一下子就把他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桌子上。
周秉昆是班里最胖大的男生,比柱子还要高一点,平时蛮横无理,是因为自恃力气最大,可是此时在柱子面前软弱无力得跟块儿肥肉似的。柱子一只手按倒他,简单得就像按倒一个棉花包,速度快得让人觉得周秉昆好像突然间缩短了几尺,就那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班里的几个学生吓坏了,围了过来,却不敢过去劝架。肖春莹惊慌地喊:“王玉柱,你快放手。”肖春莹冲过来扳柱子的胳膊,觉得跟块儿铁似的,根本扳不动。
周秉昆喘气困难,说不成话,丢掉手里的牛奶瓶,两只胳膊死命地撑着桌子试图站起来,急得一张脸红得像猪肝,两只大脚在地上乱蹬,踢翻了两张课桌。
有人着急地说:“去喊老师吧。”说着就要往外走。肖春莹急忙喊住那个同学,低声道:“先别喊老师。”然后对柱子说:
“王玉柱,你再这样做下去,是会受到处分的。你放开手,让周秉昆给你道个歉好了。你要是有其他要求,你就说。”
周秉昆使了半天的劲,还是一点儿都起不来,便放弃反抗,老老实实地被柱子按在桌子上。
柱子对周秉昆命令道:“把你的牛奶舔回去。”
周秉昆伸出粉红的舌头,“吧嗒吧嗒”地舔干净了柱子课本上的两滴牛奶。
这种乖乖的反应超出了柱子的预料,本来想等周秉昆争辩两句后就放开他,此刻的形势让柱子突然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慌忙缩回了手。周秉昆白胖的脖子上留下了几个红红的指印。
周秉昆眼含泪花,站起来后不想让别人看到,低着头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沉重而机械地往桌子上一趴。
肖春莹站在柱子和周秉昆之间,板着一张小小的瓜子脸努力调解。
“王玉柱同学,周秉昆同学,这件事你们两个都有责任,希望你们到此为止,冷静下来之后互相道个歉,都是同学嘛,不要把关系搞得紧张。以后彼此说话做事都要和气,人都是需要尊重的嘛。”
肖春莹这么做,其实是为了柱子好。周秉昆蛮横无理、仗势欺人,整个学校都是有目共睹的。肖春莹怕周秉昆羞怒之下跑到班主任那里去告状,柱子又不是这个学校里正式的学生,到那时候立刻被赶走都说不定。
好几天后,班里的一个学生告诉柱子:“那天你太危险了,周秉昆的爸爸是局长,连校长都护着周秉昆。”
那天下午周秉昆并没有去找老师,整整一下午都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课间也不出去闹。柱子虽然坐直了听课,但心里有愧,无心听讲,心思一直都在周秉昆身上,看他一动不动,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不由得担心了两节课。
第三节自习课的时候,柱子在一张纸上写下“对不起”三个字,叠起来,伸长胳膊放到周秉昆的手边,又轻轻推了推周秉昆。周秉昆抬起眼睛,把那张纸抻开看了,转向柱子,用两只胖手把纸撕成碎片,扔在地上,然后又扑通一声趴在桌子上。
柱子惭愧极了,心想今天怎么净是倒霉的事情,在家受气,到学校也受气,两个地方都没法安安静静地待下去,自己又没有朋友,全部生活都系在王芃泽一个人身上,要是王芃泽也生气,自己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在柱子的情绪里,对周秉昆的愧疚早已压住了对姚敏的愤恨,临放学时,愤恨的情绪已消失了大半。他随着人潮下楼梯,心里猜测着王芃泽会不会就在校门口等他。出了校门,果然看到了王芃泽,一手抱着王小川,一手拿着一个纸包。
王芃泽往前走了几步,笑着迎上柱子,把手里的纸包递给他。柱子打开来看,是两个油饼,还是温热的。
王芃泽凑过来睁着大眼睛问柱子,像在问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还生不生气呀?”
柱子本来在担心看到王芃泽后会不会很尴尬,被王芃泽这么一问,顾虑全消了,嘿地一下笑容上了脸,有些难为情了。
柱子主动对王芃泽说:“我们回家吧。”
王芃泽仰头看看天色,六月的太阳无声无息地悬在无风的城市的上空。王芃泽说:“时间还早,我带你去公园玩会儿吧,你还没有仔细看过南京呢。”
柱子觉得王芃泽的反应有些异常,就问:“姚敏阿姨呢?”
“又回娘家了。”王芃泽坦然爽快地回答,然后又笑。
“现在剩下我们三个自由的男人,当然可以去玩了。”
在王芃泽的怀里一声不吭、头歪在爸爸肩膀上的王小川,也被说成是男人,这让柱子又觉滑稽又觉凄凉,就站在太阳下苦涩地笑。他大口吃完了油饼,一路上跟在王芃泽身后逗王小川。王小川中午被王芃泽摔了一下之后,一直到现在都安安静静地不吵不闹,两只黑眼珠迟钝地望着柱子,只要看到柱子一接近,就开始哭。王芃泽回过头对柱子说道:“别浪费精力了。小川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倔。”
柱子看到小川的眼角还有泪痕,突然想到中午受委屈的不是自己一个人,还有王小川。
到了公园之后,王小川才恢复成以往的活跃,那些在大人们看来缺少吸引力的秋千滑梯跷跷板,王小川总是兴奋得尖叫着跑过去。两个大人陪着他玩,渐渐受到这种快乐情绪的感染,中间王小川撅着屁股、手脚并用地往滑梯上边爬,王芃泽伸手把他抱下来,检查一下,道:“哎呀,裤子又破了,不能玩滑梯了。”
夕阳被远处的建筑遮住时,三人沿着湖边往前走。王芃泽让王小川骑在他的肩上,往前一段助跑,跳起来,让小川去抓高处的树叶,王小川好不容易揪下一片树叶,高兴得大喊大叫,手舞足蹈。王芃泽累了,想办法转移王小川的注意力,就指着树上说:“看,那里有个苹果,现在小川要爬树上去把它摘下来。”
于是王小川心甘情愿地把游戏换成了爬树,王芃泽把他放在一个矮矮的树杈上,王小川像一只小考拉似的立刻把树枝紧紧抱住。王芃泽松开手站在旁边喘口气,嘿嘿笑着对柱子说道:“看到没,只有让他爬树我才有时间休息。”
可是王小川很快就不愿意了,喊起来:“爸爸我要爬到上边。”
柱子被王小川的样子逗笑得停不住,看到这棵树还比较大,就说道:“小川,哥哥带你往上爬。”
柱子敏捷地爬上了树。王芃泽在树下把王小川举高了,送到柱子手里。柱子左手抱紧王小川,右手抓着树枝,轻松简单地越爬越高,这时夕阳突然又出现了,倏地映过来一片金黄的光。小川一兴奋又开始乱动乱踢,小胳膊撑着柱子的肩膀,弯下身去,看到了站在树下的王芃泽,高兴地大喊:“爸爸。爸爸。”
王芃泽急忙喊:“柱子,小心点儿。”
柱子找个树枝坐稳了,俯身看到王芃泽正仰着头望着这里,他注意到王芃泽脸上凝神的笑容,突然想起了在湾子村的那个下雪的傍晚,王芃泽披着棉衣在屋檐下回过头来,也是这样的笑容,凄凉中有一抹真切的幸福。
柱子对树下喊:“叔,你放心吧。”
王芃泽挥了一下手,仍是用那样的笑容,凝望着树梢上的两个金黄金黄的儿子。
回家时天已经黑了,王芃泽不想回家做饭,说就在外边吃吧,于是在家的附近找了一个饭馆,点了两个菜一个汤,给自己要了一瓶白酒,给柱子要了一大碗米饭。柱子故意问王芃泽:“叔,你拿喝酒当饭吃么?”王芃泽望着柱子笑道:“要不你也别吃饭了,陪我喝酒?”柱子皱了眉头,坚决地说:“我不喝。”
王小川坐在柱子怀里,举着一双筷子和柱子一起吃米饭,吃得满桌都是米粒,后来不再吃了,张着小嘴出神地看王芃泽喝酒。柱子也担心地看着,本想一开始就劝王芃泽注意肝脏,考虑了一下心想还是别劝了,今天王芃泽一定心烦透了,喝酒至少是个解脱的方法。
看到王芃泽喝酒之后一直望着这边笑,胳膊支在桌子上扶着脑袋,一个表情好几分钟了也没变化,柱子心里纳闷,低头检查自己外表哪里出了问题,此时发现小川已经开始打呵欠了。柱子急忙丢了筷子,把小川横抱着,让他在自己怀里睡着。
柱子说:“叔,我们回家吧,小川要睡着了。”
王芃泽回过神来,酒已经喝了大半瓶。王芃泽付了钱,把小川接过来抱着,无限疼爱地亲了一下,要柱子提好剩下的小半瓶酒,出了饭馆。
这天晚上没有王小川在旁边干扰,王芃泽可以静下心来辅导柱子的功课,可是因为喝了酒头昏脑胀,不一会儿就开始打呵欠。柱子看到王芃泽打呵欠的样子和王小川很相像,在心里暗笑,对王芃泽说:“叔,要不你先去睡觉吧,我遇到问题时再去喊醒你。”
王芃泽不去睡觉,把桌子上的一茶缸茶叶水咕嘟嘟地喝尽了,说:“不行,我要陪你写完作业。”
于是柱子抓紧时间写作业,看到王芃泽又要打呵欠了就赶紧找个问题来问,王芃泽解释完了,颇为惊讶:“你不会做这样的题?你昨天明明还会的嘛?”
看着柱子写完作业后,王芃泽兴致未减,收拾了一下床,要柱子躺在上面,然后他坐在床边,拉着柱子的手,微笑着认真地说:
“我今天答应过你,不管有什么问题我都会解释给你听。现在你要问什么问题?”
柱子想了想,不知该问哪些。他望着王芃泽的脸,闻着王芃泽身上的酒气,恍然大悟,突然明白王芃泽其实是喝醉了,刚刚的话语带有一半酒后的胆量。
于是柱子说:“没有啊,我现在没有问题。”
“真的么?”王芃泽疑惑地问,“你真的没有问题要问我?”
柱子回答:“是啊。”
为了让王芃泽相信,柱子又解释道:“我觉得,如果是我应该知道的事情,你肯定早就告诉我了。”
“可是我答应过你呀。”
王芃泽丢开柱子的手,推着让他往里边睡。柱子刚刚挪动了一下,王芃泽就身子一倒躺了上来,伸直了两条腿,规规矩矩地和柱子并排躺着。在酒精的刺激下,王芃泽变得像孩子一样爱玩,转过头来,调皮地望着柱子笑。
“不要紧,你慢慢想吧,我等着。”
柱子并不是第一次看到王芃泽喝醉酒,但却是第一次知道王芃泽发起酒疯来是这个样子,这让他有些紧张,但看到王芃泽如此毫无顾虑地亲近过来,更多的是觉得有趣和快乐。柱子心想看来不得不找个问题来问了,想了一下,问道:
“叔,刚刚吃饭的时候,你为什么望着我一直笑?”
“一直笑?有么?”
“有啊,笑得嘴角都咧开了。”
“是不是这样?”
王芃泽咧开嘴角做出怪表情给柱子看,待柱子转过头去笑时,又伸手捏柱子的脸让他转回来。
柱子笑着说:“不是这样。”
“我知道呀。”王芃泽一本正经地说。
“我当时笑,是因为看到小川把你当成了一家人,坐在你怀里吃饭的样子,跟坐在我怀里是一样的。这孩子已经接受你了,所以我很感动,当时我在想,你要是真的是我儿子那该多好。”
“你不一直都把我当儿子么?”
“是啊。”
这番话让柱子心里一热,他看到王芃泽不仅因为喝了酒变得大胆而放纵,还因为困乏而显出睡意朦胧,突然一个念头跳出了脑海。
柱子说:“你没有把我当成儿子,你对待小川和我不一样。”
“瞎说。”王芃泽扬了一下手,拍打在柱子的一只手上,“一样啊。”
柱子说:“你刚刚亲了小川,怎么不亲我?”
王芃泽侧过身来,身体一动,压得单人床吱吱响。王芃泽望着柱子嘿嘿笑,然后用嘴唇在柱子脸上开玩笑地啄了一下,笑道:“现在一样了。”
柱子的心“砰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他也向这边侧过身,如此贴近地面对着王芃泽沉重而阔大的身体,脸红道:“不是这样。”
然后他抱住王芃泽宽厚而有力的肩膀,就像是在湾子村过除夕的那个天寒地冻的夜里一样,轻轻地去吻王芃泽的嘴唇。那一晚柱子是偷偷地吻,而这一次,他吻得光明正大。
王芃泽睁着双眼,闭着嘴巴,当柱子的嘴唇凑上来时,四目相对,他开始有些想笑,坚持了两秒,三秒,四秒,到极限了。他大手抓着柱子的肩膀一下推开,再也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我实在忍不住了。柱子,你亲得我快痒死了。”
柱子尴尬地陪着笑,渐渐地一种莫名的伤心袭来,他笑不出来了,翻过身去,面对着墙。
王芃泽看到柱子不高兴了,忙安慰道:“好了好了,我让你像小川一样躺在我怀里睡觉好了,反正你阿姨今晚不在家,有的是时间。”
王芃泽伸出胳膊让柱子当枕头。柱子仰躺着,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便犹犹豫豫地拿来问王芃泽:
“叔,你什么时候去接姚敏阿姨回来?”
“什么时候?”王芃泽闭上眼睛思考这个问题,“什么时候呢?”
看到王芃泽迟迟拿不定主意,柱子建议道:“就明天吧,反正迟早得接……”他想把话说完,却突然听到鼾声传来,抬头观察王芃泽的脸,发现王芃泽已经睡着了。
柱子抬起半个身子,仔细看着王芃泽熟睡的脸,觉得他越睡越沉。柱子把王芃泽的胳膊弯下来,顺在腰间,王芃泽鼾声阵阵,任他摆弄。柱子笑了一下,大胆地把胳膊伸到王芃泽的颈下,轻轻用力,慢慢扳过来,王芃泽在睡梦中本能地翻了个身,一条长腿伸过来压在了柱子的身上。
柱子伸出另一只手扶着王芃泽的身体,感受着王芃泽呼出的阵阵平静而均匀的气息,激动地想:现在,他终于将王芃泽完全地抱在怀里了。
如此静静地抱了一会儿,柱子觉得不满意,扶在王芃泽身体上的那只手开始沿着王芃泽的侧面轻轻地往下触摸,经过腰,经过臀部,最后停在在王芃泽压在他身上的那条大腿上。他小心翼翼地听着王芃泽的呼吸,一旦有异常,就立即缩手回来。王芃泽安静地睡着,并没有察觉到。
柱子又撩开王芃泽的背心,把手轻轻地放在白白的肚皮上,感觉温暖而柔软,一起一伏地微凸着。他又大胆地拉开王芃泽短裤上的松紧带,勾着头朝里面看了,兀自狡黠地笑了笑,然后手贴着王芃泽大腿根部的体毛,轻轻地摸了进去。
一年前,柱子还胆怯地不敢触碰到王芃泽的肚皮,觉得那是一种亵渎。可是现在柱子和王芃泽的关系远比一年前自然而坦然,某种牢不可破的东西已经将两人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这让柱子有了足够的勇气。他用手抚摸到王芃泽的隐私部位,恍然明白这才是一种真正的拥有的感觉。
17岁时,对于爱,柱子几乎是懵懂的,在此之前从没有接触的机会,也没有人讲给他听,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他的那些浅浅的奢望完全出自本能的驱使。但是感觉是欺骗不了的,那个晚上,在那张原本为王小川准备的单人床上,当柱子以极大的勇气和冒险撩开王芃泽薄薄的衣服,突破任何距离将这个40岁的男人近乎赤裸的身体拥入怀中时,他认为那就是深刻到极致的彻底的幸福。
他感觉到王芃泽的身体渐渐有了反应,放在王芃泽隐秘部位的手所接触到的温软,似乎要蓬蓬勃勃成一种硬朗,这让他越来越紧张。这时突然听到王芃泽粗重地呼吸了一下,柱子慌忙缩回了手。
王芃泽在睡梦中烦躁不安地翻了个身,翻过去,又翻过来,拳头一辉正打中柱子的肋骨,又翻过身去,然后很快又坐了起来,转过头看到柱子眼神紧张,缩在床的最里面。
王芃泽急忙问:“我刚刚是不是打中你了?”
柱子紧张得满脸是汗,望着王芃泽轻轻点了点头。
“我不是有意的,刚刚是在做梦。”王芃泽解释道,“我在梦里看到有人过来和我打架,就挥了一拳头。打得疼不疼?”
柱子回答:“不疼。没事。”
“没事就好。”王芃泽下了床,笑道,“说着说着居然睡着了,看把你挤得,你把我喊醒过来就行了嘛。”
王芃泽让柱子往中间躺,又帮他掖了毛巾被,这才灭了灯出去。柱子听声音,知道王芃泽去了洗手间小便,然后又回到大卧室睡觉。
柱子用毛巾被蒙住头,开心地笑了一夜。
凌晨酒醒之后,王芃泽又重新变得心事重重,换了衣服下楼去买来豆浆,在厨房忙忙碌碌地做好了早饭,喊柱子先吃。柱子吃饭的时候,看到王芃泽居然把王小川抱到客厅的沙发上穿衣服,王小川还没醒呢,被王芃泽颠来倒去得像在摆弄一个布娃娃。王芃泽一边在王小川身上忙活,一边看了柱子许多次,柱子本来心里有鬼,此刻被王芃泽看得心里发毛,便装作一心一意吃饭,小心地避开王芃泽的目光。
王芃泽突然对柱子说:
“我决定今天去接你阿姨回来,上午下班后我就不回家了,直接去。你记得中午到我妈妈家里吃饭,晚上,也去,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待会儿送小川过去,顺便跟我妈妈说一声。”
柱子“嗯”了一声,看了看还闭着眼睛不愿醒来的王小川,问王芃泽:“你怎么不带着小川去阿姨家呢?”
“小川是个人,又不是工具。”王芃泽说,“老是被带去给别人施加压力,会给他造成心理阴影的。”
给小川穿好了衣服,王芃泽在沙发上挪到靠近柱子的地方坐了,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认真地问柱子:
“柱子,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柱子看到王芃泽的表情,觉得这一定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不由得紧张起来,把筷子放到碗上,提心吊胆地看着王芃泽。
王芃泽实在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张口忘词:“我……”
再次开口,又犹豫不决:“你……”
柱子看着这阵势,突然想起了一件极有可能发生的事,神色顿时黯然了,问王芃泽:“你想让我到奶奶家里去住?”
王芃泽急忙否定:“不是,不是去住。我是问问你,看你愿不愿意以后每天中午都到我妈妈那里去吃饭,小川太调皮了嘛,我妈妈身体又不好,你去了,可以帮忙照看一下小川。”
两人同时扭头看小川,小川刚刚摆脱睡意,慢腾腾地趴在沙发上伸手摸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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