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在仙-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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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没事…”但肯定被气着了，杜长宁说没事的底气就不足。

“二哥…”杜若香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右手轻扯杜长宁的衣襟，她知道两个哥哥最怕的就是让妹妹哭。

“你…你别哭啊…”杜长宁果然松口，反正三妹妹到家里也会知道的，“可我说了你也要保证别哭啊！”

……

枫嬤嬤这回是送人到门口：“杜老爷，何夫人，老身说了会把三小姐平安送回来的。”

“多谢枫嬷嬷。”亲眼看到完好无损的宝贝女儿，何氏差点儿就要哭了，她强忍着躬身致谢，可不能让宫里人看出异样来。

枫嬷嬷只在门口客气几句就要回去，并不进杜家，她说要向皇后娘娘复命，杜家当然不能硬留人，何况杜家人也没这个心思。

等杜家人一进了自家大门，何氏终于忍不住抱住女儿大哭：“香儿你好好的是不是，娘亲没保护好你啊！”

“娘亲…”杜若香可是头回看母亲如此失态。

“娘亲，妹妹真的没事，皇后娘娘赏她点心吃，还赏她不少礼物，”杜长宁替杜若香说道，“三妹妹问我为什么来，我就实话实说了。”他后一句话是对父亲说的。

杜如海点头，脸上有藏不住的愧意，儿女们做得都比他这个父亲出色。

何氏一会儿也冷静下来，她看看杜如海再看看杜如津：“香儿是平安回来了，那接下来这事…”

杜如津咬咬牙：“那个不贤的，我是不敢要了！大哥你还是开祠堂吧！”

“这又是怎么了？”杜若兰指证郭氏时杜长宁已经出门了，他不知道当然杜若香更不知道了。

杜长平拉弟弟妹妹到一边小声和他们说了，听得杜长宁和杜若香倒吸口凉气，这事不但关系他们母亲的清誉还关系他们祖母的名声，身为小辈的他们真不能插嘴发表自己的意见。

“这事孩子们都听到了，所以我还真得当他们的面分辩清楚，不然他们会误会自己的娘亲有多坏呢。”何氏苦笑，她本来是不想让她的儿女，尤其是她的女儿知道后院这些乌七八糟的事的。

杜长平忙领弟弟妹妹跪下：“孩儿不敢。”

“快起来，”何氏忙去搀扶，“娘亲知道你们都是有孝心的，不过这事听听也好，将来要是再有人污蔑你们祖母和母亲的清誉，你们至少也该知道怎么为我们辩白。”

听妻子这样一说，本来也不赞同儿女们接触这种事的杜如海也允许了，兰儿可不就是还小不懂事，才会被人挑拨害自己的妹妹。

何氏于是开始说，不但当着杜如海兄弟，还有杜家不少的仆人：“不只是我们杜家，相信你们也知道，几乎所有的家族都是嫡子继承家业的。”

这点也是太和王朝律法规定的，所以听她这样说的人都点点头。

“男人只有一妻，这也是律法规定的，但妾的数量没有规定，而且一个家族的繁延不能只靠一个儿子，所以要想子孙多多就免不了有庶子的存在，庶子也是家族很重要的一份力量。”这话却是何氏不得不说的，因为这世道毕竟做主的还是男人。

她这话让杜如津的脸色好看多了，相比之下大嫂比他妻子贤惠多了。杜如海更是满意，妻子如此通情理，又怎么会干那种事？

“嫡子和庶子都是家族重要的存在，只是为了有顺序，不使一家人为财产反目成仇，一般人家都是先娶妻后纳妾，这样生下的嫡子又是长子，更加名正言顺的继承家业，你们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在成亲后才纳的姨娘。”何氏看向杜如海和杜如津。

杜如海和杜如津这回也都点点头，先娶妻后纳妾，先生嫡长子，这向来是有规矩的家族的惯例，京城里就不单指杜家。

“所以，杜家的一切都是按规矩来的，你爹爹先于你二叔出生，平儿你先去兰儿出生，你三叔的生母现在在你三叔身边，如果你们祖母不容丈夫的妾室，那她还能活到现在？至于我，你们娘亲不让两个姨娘生儿子，那我就应该让她们一个孩子也没有，难道我还有本事看透她们的肚子，知道她们怀的是女孩才让她们生下来！？我要真有看出腹中胎儿性别的本事，早就去做个神医了。”何氏最后一句显然说的是气话。

但听到的人都能理由她的气愤，而且她说的有道理，真要害姨娘们没儿子，只能让她们生不下来，谁会知道肚里孩子的性别。

而且杜家姨娘都没有过小产或夭折的孩子，她们一人生了一个女儿，这只能说是巧合或者说是她们自己肚子不争气。

这被人冤枉害人，谁能不生气。

杜如津叹口气，大嫂说了这些，他也得为嫡母说上几句，不能让人以为他不孝：“萧姨娘过世的时候，我已经十二岁了，萧姨娘是病了好几年才过世的，给她看诊的就是汤老郎中，而如果不是母亲待我如同己出，我也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其实你们二婶…其实郭氏她的娘家，她父亲也是有庶子女和妾室的，她的生母现在也活着，我没和她说过嫡母的半句坏话，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个。”

这点杜如津真是不知道。

但现在不是研究郭氏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杜如津是知道郭氏说话一向胆大口无遮拦的，之前她敢拿宫里的事到处说就是极好的例子，现在还发现，原来她私下说他嫡母和大嫂的坏话，杜如津咬咬牙，再次主动请求：“请族长请来家族长老，开祠堂，我要休妻。”

第九十章　处

其实凭心而论，杜如津和郭氏感情还算可以，好歹两人在一起生活十几年，有了一儿一女，郭氏除了嘴不好脾气不好，其他的也没什么，她照顾杜如津还是贴心的，一回家就有热饭热菜，衣服天天都换干净新洗的。

可偏偏坏在她那张嘴上，说婆母的坏话要是杜如津还敢留她，那他真是枉为人子了，所以就算心里有点不舍，他也必须主动提出休妻。

杜如海却是很气郭氏的，这女人污蔑他亲娘污蔑他爱妻，还挑拨他大女儿害他小女儿，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再留在杜家？

杜如海刚想让人出请族里的长辈来，何氏却拉住了他：“老爷，二叔，我能不能替郭氏求个情？”

“夫人！？”

“大嫂！？”

杜如海和杜如津同时惊呼，他们以为这最恨郭氏的人就是何氏了。

“我的确很生郭氏的气，她说我坏话我只当妯娌不和不计较，但她不该害我的女儿，更不该污蔑我婆母的清誉，”何氏对这点很坦然，“但刚才二叔说了郭氏的娘家，她的娘家…大家也知道，郭氏如果被休回了娘家，她只怕就没活路了，香儿现在平安无事，我也不想郭氏…毕竟做了这么多年亲戚…”

“大嫂！”杜如津听得大为感动，郭家的情况他更清楚，他犹豫的也是这个，郭氏真要被休回娘家，她的嫡母就有理由不容她，甚至包括她的生母了。

“可是郭氏做的错事…”杜如津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能当什么也没发生。

“的确。这关系婆母的清誉，郭氏也不能不罚，你们看这样好不好？”何氏想了想才说道，“婆婆当初给我的嫁妆里面。有座离京城四里远的小庄子，这庄子旁边有二十亩地，而这地的收入一半归我一半归附近的一处净心庵。净心庵里就供着婆母的灵位，这是我和庵主说好的，让她日日替婆婆求冥福…我想暂时让郭氏住在庄子里，当作闭门思过，让她静下心抄写经书，过个一年半载的，她悔过了。二叔就可以接她回去。”

何氏居然每年拿一半的收入为婆婆求冥福，这事她要不说连杜如海都不知道，更别说杜如津了，现在听到了杜如海大为感动，杜如津是感动加惭愧。相比之下，这郭氏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天壤之别。

何氏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她从小就和杜家人熟悉，这杜家兄弟甚至包括杜家老太爷都是一样的性子，当自己是大男人，最怜惜无依无靠的弱女子，而这弱女子要是再温柔些再大度些再孝顺些，那简直能要他们的命了。

“我想让郭氏以为婆母求冥福的名义去庄子里暂住，这样她娘家知道她如此有孝心也不会难为她的生母。我也知道她认的字不多，但只要心诚就好，净心庵的庵主人不错，她也会常过去讲经的，希望弟妹能真真正正净下心来，和二叔好好过日子。二叔有时间就带怡儿和安儿去看看她，也免得她闷。”何氏对郭氏的称呼又变回了弟妹。

杜如津真是要感激涕零了：“多谢大嫂！”

“那现在二叔就带弟妹去庄子可好？老爷我担心今天这事说不定族里已经有人知道了…”何氏望向杜如海，等他定论。

凡事没有不透风的墙，真要有族里人上门问起来，杜家兄弟谁的面子都不会好看，杜如海觉得自己妻子的以德报怨比弟弟真开祠堂休妻要更顾忌他们的体面，他极厌郭氏，所以让郭氏为他亡母抄经祈冥福，这也是给郭氏一个赎罪的机会，毕竟他再厌一个女人，但送其回娘家等于让其送死，他也有些犹豫的。

所以何氏的主意在杜家兄弟看来都不错，杜如海点头同意，杜如津便谢过大哥大嫂去看郭氏，他相信郭氏知道了大嫂如此宽容，一定也会感动的，说不定当下便会认错，到时候他就带郭氏来赔礼道歉，面子上也能过去了。

看二弟走得匆匆的，杜如海心里挺不满意，娘亲对二弟就是再好也不是他的生母，难怪他并不在乎郭氏对其的污蔑。

“二叔明显还惦记弟妹，真要让郭氏被送回娘家，又再有个万一，他将来不会迁怒我们吗？还有两个孩子不会怪你这大伯，当初公公就不想让兄弟分家的，如果你们兄弟再失了和…”何氏极小心的劝慰丈夫。

当初分家的事就是郭氏挑的！她早有心让兄弟失和了！杜如海后悔当初就该让杜如津休妻的，省得给那女子教唆他女儿的机会！

“这恶妇！”杜如海觉得妻子这词一点都没用错。

何氏却轻轻一叹：“我当时也是气极了吓极了，就怕香儿…”她说着看向一边仍然乖巧立着的女儿，招招手，杜若香就扑进母亲怀抱：“娘亲别怕，香儿没事的。”

是他对不起妻儿，杜如海叹息：“那周氏和兰儿，也请夫人拿个主意吧。”

何氏等的也就是他这句话，搂着可怜的女儿，她怎么样也得替女儿讨个公道：“我把兰儿教给周姨娘养着，就想着毕竟是亲生的，她侍候兰儿肯定会比别的丫环婆子尽心，谁知道兰儿被人教了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东西她也不知道。”

杜如海点头，生母一直在旁边还能让人带坏了女儿，可见她这个母亲做的根本不尽责，而一想到周姨娘面不改色说“三小姐只怕回不来”…　要知道杜若香从没对姨娘们摆过什么小姐架子，周氏也是看着杜若香长大的！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杜如海真不敢相信一向对夫人恭敬顺从的周氏居然是这么冷酷的人：“不能再让她带兰儿了！”

现在的杜如海对周姨娘是一点感情也没有，真要说有什么感情，那也是厌恶之情。

何氏又叹口气：“周氏到底是兰儿的生母，真卖了她对兰儿也不大好…”

“绝不能再让她在兰儿身边！”杜如海绝不想再留下周姨娘，这样冷血的女人对已经走上歪路的杜若兰而言，只有火上加油的坏作用。

“要不让她也去净心庵？让庵主教她念经向善？”何氏为难的想了这么个主意，又看向杜如海。

“行。”杜如海马上同意，让周氏到佛前赎罪可是便宜了她。

“至于兰儿…”何氏最为难的是这个，那是杜家大小姐，是杜如海亲生的女儿，可不是一个妾或弟妹能比的。

杜如海也为难，杜若兰的确做错了事，他要不罚她怎么对得起杜若香，可要怎么罚…“我请家法教训一顿？”

“女孩子细皮嫩肉的，打坏了将来怎么嫁人？”何氏这个嫡母做的真不错。

杜如海心里就更惭愧，杜若兰差点儿害了杜若香一生，何氏却还关心她将来嫁人：“那夫人说怎么办？反正她必须受教训，不然她这性子以后真没法嫁人了！”

杜如海是觉得这长女真该好好管教了，不然以后哪家敢要她！？

看杜如海决心已下，何氏反复想了想才猛然想到一个人：“对了，老爷你还记得秦娘子吗？就是母亲陪嫁的那个大丫环，后来照顾杏娟妹妹的？”她口中的母亲指的是婆母卫氏。

“记得，秦娘子年纪大了，被儿子接去养老，他儿子是杏娟一个庄子的管事，那庄子是在京城的乡下，那是杏娟的嫁妆之一，庄子很不错的，杏娟舍不得卖了就一直托给你照顾…”杜如海想起自己的嫡亲妹妹，要是兰儿能有杏娟一半的乖巧，也不会让他这个当父亲的生气伤心了。

“秦娘子是母亲身边的老人，她对母亲的为人最了解，我想送兰儿去杏娟的庄子住上几天，让秦娘子好好和她说一说，免得她误会自己的祖母，老爷你看怎样？”何氏小心翼翼的请示着。

对了，杜若兰被郭氏挑的连自己祖母也怀疑的，杜如海差点儿就忘了这个，他光气杜若兰害妹妹了，却忘了是杜若兰先没了孝心才会干出这种荒唐事！

所以杜如海立刻就同意：“就这样，让秦娘子教兰儿。”秦娘子能把杏娟教成人人称赞的淑女，教兰儿应该也没问题。

“二叔今天就要送弟妹去庄子，我们干脆也今天送周氏和兰儿走吧，免得让人说我们厚此薄彼。”见杜如海同意，何氏就吩咐春红和冬雪去办事。

这三个惹祸的都送走了，何氏便拍拍一直抱着的杜若香，然后放开女儿，走到丈夫面前跪下来：“妾身身为嫡母却没有教好庶女，请老爷处置。”

杜如海吓了一跳，忙去扶妻子：“夫人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家有家规，今天这祸事全因为妾身治家不严，妾身差点儿就害了自己的女儿…”何氏忍不住哭泣，她真的是后怕。

“是女儿不好，惹爹娘担心！”杜若香也忙跪下，“女儿要是不遇上太子不进宫…”

“香儿！”杜如海和何氏异口同声不让女儿认错。

“香儿你做的很好，”杜如海柔声哄女儿，“你做的事是为我们杜家争光的，这样的荣耀之前杜家的姑奶奶可没一个能做到，你是杜家的好女儿！”

这话可不是当父亲的在哄小女儿，而是杜如海从族长的角度说的，杜家的皇商有多少人眼热，每年都多少想取而代之的，皇商难为啊！

第九十一章

（感谢风里歌的打赏。）

太和王朝的皇商资格不是说给你就一辈子不变的，这每年都可能有旧的下去新的补上，杜家维护三代的皇商不变，所费的的的确确是心血！

现在杜若香救了太子，那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孩子，也是未来的皇帝，这等于给杜家一个天大的护身符，只要杜家不傻到去谋反，这皇商的位子不光是在杜如海手下，就是到他孙子手上也丢不了！

杜若香是杜家大大的功臣，如果不是皇家不想宣扬这事，杜如海恨不能开祠堂告诉全家族女儿的大功，他怎么可能昧良心说女儿错了！？

亲手扶女儿起来，杜如海又去搀妻子：“夫人生女有功，为夫的谢你还来不及呢…”

“老爷…”何氏脸有羞色，想不到丈夫会当儿女的面这样和她玩笑。

杜如海笑了，他喜欢看妻子幸福的样子，尤其是这幸福是他给的，因为在知道何氏在娘家很辛苦后，他就承诺绝不会让自己惹她伤心。

看父母如此，三个孩子也松口气，而主人开心了，下人们也放松不少，这屋里终于恢复平常的样子了。

“嗯，三妹妹你不是说皇后娘娘赏你不少好东西吗？让我们看看，开开眼界…”杜长平趁热打铁，身为长子他不能看着娘亲为别人的错误请罪，所以转移注意力是最好的。

皇后娘娘的赏赐来的路上是宫人拿着的，在杜家的大门口由枫嬤嬷转交给杜家的下人，现在就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因为要处置郭氏等三人，还没来得及打开看。

杜若香也只知道宫里赏了她的是一些宫绸和一套餐具，但具体御赐的东西是什么样，她也不可能在宫里就查看。

这时候听大少爷说要看宫里的赏赐。不忙着干别的活的下人也赖在大厅里不走了，杜家因为饰品做的好，也得过不少宫里的赏赐。不过那都是到店里去说，由太府寺颁下来的，像这样皇后娘娘直接的赏赐，杜家几代也没有呢！

有伶俐的丫环过来小心的打开盒子，一个盒子装的是六匹不同颜色的宫绸，雪儿和霜儿拿了最上面的一匹粉红色的展开来给大家看，那柔和的颜色让大家交头称赞。

这宫绸可比两年前赐给杜家的还要好！

另一个盒子装的是套粉彩的餐具。看着餐具内里白如玉的色泽，居然没有哪个下人敢伸手去拿。

还是当家的杜如海伸手拿了最上面的一个碗，而他看的是碗底，那“内务府　御”的红章：“这餐具可不能拿来吃饭，这是皇家才能用的。像我们这样的寻常人家得了只能供起来。”

虽然这样说，但杜如海还是很高兴，杜家不是朝中的权贵，能得这样的皇家用品那称得上是天赐洪福了！

何氏比杜如海想得更多，更远，这是皇后娘娘赐给女儿的，将来一定要给女儿当嫁妆，有这御用之物在，女儿的夫家也得高看她一眼！

见爹娘高兴了。杜若香不失时机的说道：“枫嬤嬷说，尤家的事最好不要再提了，不过我可以亲手为皇后娘娘做件小饰品，要是娘娘满意，以后就能名正言顺召我进宫去玩。”

杜如海夫妻听了果然更加高兴，皇后娘娘并不是赏一次事就算过去了。女儿要是进了皇后的眼中，对她的将来和杜家的将来，都有天大的好处。

……

看时间已经中午，何氏便吩咐摆饭，特别让厨房加两个杜若香爱吃的菜，她这个女儿，今天得到的荣耀极大，但受的伤害也大。

一家人这一上午提心吊胆，差一点点就怕不能再一起吃饭了，现在大家终于平安无事坐一起，心里感慨不以。

只是偏有人不让他们安心吃饭。

先是春红进来禀告：“老爷，夫人，二老爷说他回去看侄少爷和侄小姐，先回去了。”

杜如海奇怪：“他不是要送那女人…送郭氏去庄子吗？”

“那个郭氏…”春红看向何氏，在她示意下改口，“二夫人不肯跟二老爷去庄子为老夫人抄经，她说那又不是她娘，她孝顺什么，还骂二老爷傻，说人家这么欺负他妻子他也不管，说…说夫人送她去庄子里就没按好心，分明是打算暗地中弄死她！”

“啪！”的一声，杜如海手中的筷子让他当作惊堂木来拍了，他脸色铁青显然极怒，世上竟然有这么不知好歹的女人！不说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孝顺，就说她对何氏，完完全全就是小人之心，何氏真要整死郭氏，冷眼旁观她被丈夫休了被送回娘家就行，用得着弄到自己庄子再杀人！？

“二老爷当时怎么说？”被人以怨报德，何氏脸上也露出委屈来。

“二老爷说，让人绑了二夫人堵上嘴送上马车。”所以下人们如此对郭氏，的的确确是依命行事的。

杜如海脸色好看一点，二弟总算没有糊涂透。

何氏心里则叹口气，杜如津要真气极了失望极了为什么不当场写休书呢？说到底他还是舍不得郭氏。

“老爷，夫人。”春红还没走，冬雪又急急进来，“周姨娘闹着不肯走，说要见大小姐最后一面！”

“不肯走就让人牙子卖掉！”杜如海又拍桌子，他做不了别人妻室的主，难道还做不了自己小妾的？

这时候秋菊也进来了，也是急急的：“老爷，夫人，大小姐她不肯走，她要和周姨娘在一起，她还嚷嚷说…说夫人没安好心，说要见老爷…”

“不走也一块卖掉！”杜如海这回气得坐不住了，站起来又一脚踢翻了凳子。

何氏叹气：“我这个嫡母照顾她十三年，却不如她婶婶的几句话更让她相信。”

“这样的女儿不如不生，卖掉算了！”杜如海更生气。

何氏擦擦眼泪反过来劝杜如海：“老爷别生气了，免得伤了身子，今天这事才发生，兰儿脑子哪有那么快就转弯了，还是让秦娘子好好劝劝她，她知道了母亲的为人就会明白郭氏说的话是假的了，周姨娘也是担心大小姐，总归看在她是大小姐生母的份上，还是留下她吧。”

杜如海说卖周姨娘的话是真的，但卖女儿的谁都知道是气话，只要家里能揭得开锅的，就没有哪个当父母的会狠心卖掉亲骨肉，就算是女儿犯下大错累及家族的，一般的做法也是让其自尽，用死来雪耻。

杜若兰是去害杜若香，但她运气好没害成，所以她自己也得了条活路，杜如海也不可能真把她卖掉——皇商杜家还要脸面的！

所以何氏先吩咐冬雪：“说什么见大小姐最后一面？你去告诉周姨娘，她去净心庵是为了给老夫人求冥福的，只要她安心念经懂得什么是善，将来大小姐自然会去看她。”

再吩咐秋菊：“你和大小姐好好解释，让她去住的庄子附近有山有水，风景不错的，而是庄子是她姑姑的，照顾她的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我这个嫡母没插手什么，让她不用害怕，周姨娘也没有卖掉，是去替老夫人求冥福了。”

春红、秋菊和冬雪这回出去就没再进来，应该是劝得人老实了送走了，但坐在饭桌前的人心情和胃口都不好，勉强的吃了些。

杜如海下午带长子去店里，杜长宁回书房，何氏没和往常一样处理家务，她带杜若香去绣楼，等苏氏她们都知趣的回避了，又搂着女儿垂泪：“可怜的孩子，是娘亲没保护好你，吓着了吧？”

杜若香对着母亲也乖乖承认：“虽然没事，但听二哥说了也后怕，大姐姐她怎么会…”这是她一半的血缘亲人呢，她更多的是伤心了。

“是娘亲大意了，娘亲以为周氏是娘亲的陪嫁丫头，她的父母兄弟都在何家，她就会老老实实养女儿，我也许诺将来不少了她女儿的嫁妆，平常也没亏待她们母女，真想不到她们母女居然这样恶毒！”何氏恨声道，郭氏干坏事她还不意外，但一向以她马首是瞻的周姨娘——她更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杜若香心中一动，不知为啥突然想起在宫里太子和贺云佩说她父母看人的眼光不大准，想到杨家想到周姨娘，好像…好像还真有点点…

看女儿一时沉默，何氏以为她还在害怕，便更搂紧些：“香儿别怕，娘亲不会再让人伤害你的。”那些敢害她女儿的，都不会再回杜家了。

“我真的不怕了，娘亲你看，我连进宫都不怕，还怕什么。”杜若香回抱何氏安慰道。

终于被女儿的话逗笑了，何氏又忙提醒女儿：“娘亲知道香儿勇敢了，但千万不要再对别人说什么进宫都不怕，能进宫是荣耀。”当然也是提心吊胆的，但她可不能认同女儿，小孩子说话没把门的，传出去可不妙。

“不就因为是娘亲我才说的。”杜若香撒娇道。

看女儿好象并不害怕，何氏想的还是女儿年纪小，她不知道在宫里出错的后果多严重，再搂搂女儿，何氏也不想多说什么再害她胆怯。

……

杜若香的确没多害怕，她修的内息有了近四十年，不是喝口脏水就会闹肚子的。她只是伤心，自己的亲姐姐居然会用这种脏法子害她。

第九十二章　心结

杜若香不是真的九岁，她清楚这事的后果，她要是被害得闹肚子，宫里如厕又困难，要真在关键时候…那真是丢脸丢得没活路了！

而且不光是杜若香，她代表的可是杜家，杜家所有的女孩都会受人非议，从而影响她们的婚事，其中也包括杜若兰本人。

真要这样，杜若香以后就别想出门了，她只有用一根绳子结束自己，而她的父亲教女无方，族长的位子也保不住了。

杜若香就不明白，她大姐这么做能得什么好处？

所以当天晚上，在杜家人都熟睡的时候，杜若香又从窗户出去，她这回不是出门而是进的花园，假山边她大姐放兰花的地方。

事发的时间是今天上午，应该在她刚走之后，二哥说的并不详细，尤其是她二婶的事，杜若香决定自己亲眼看一遍。

手使法术口念法诀，周围的景物如水波般开始阵荡，然后在假山为点的十余尺的地方，景色开始发亮，那是今天白天这里的样子。

一开始这里没有人，杜若香等了快一盏茶的时间，才看见她大姐杜若兰走近，杜若兰坐在那几盆兰花前，皱着眉气乎乎的样子，伸手去摸兰花的花瓣，结果不小心花瓣刮了下她的手指。

柔嫩的花瓣其实伤不了人的，但杜若兰却发狠一把将花朵扯下来，手撕不算再用脚踩，一朵花不解气全部兰花都没放过。

杜若香看着也皱眉，因为她觉得她大姐这种发恨得没了理智的样子，与杨青有那么点点像…

不过杜若兰眼睛没变红，牙也没变锋利，她只是气恼得脸发红了，而坐下来歇会儿时。她的手还在撕着已经很碎的花瓣。

然后是周姨娘找过来，杜若兰亲口承认她是在害人，杜如海出现打人，何氏带两个儿子也赶过来，杜长宁说御前失仪其罪重可累及九族。

再然后杜长宁出去了，杜若兰指证是郭氏唆使她害人的，郭氏不承认。但她的丫环和郭氏的丫环都证明她的确说过对婆母和长嫂不敬的话，杜如津一怒要休妻，这时候杜忠过来报信说三小姐回来了。

……

看完了，但杜若香心里并不清楚，这又是前世不曾发生过的事，但她觉得郭氏被杜若兰指认时惊愕的表情并不是装的，可杜若兰平常也只是小嫉妒。她怎么有胆做这样的事？

“还不清楚？”有人也施施然从花园的另一处走过来，闲散得如同花园是他家的。

“…贺师叔？！”杜若香吓了一跳，总算她修炼的心法是正宗货，这时候让她没惊吓叫出来。

“民女拜见小王爷。”这是杜若香想起来上午他们在宫里说好的。

“嗯，三小姐晚上好。”贺云佩答得也礼数周到，前提是不看这时间，这地点。

“三小姐弄不清楚是谁在说谎？其实这有何难，往前再看看就知道了。”贺云佩手一挥，杜若香弄出来的景色消失，再出现的是杜若香绣楼里的场景。

绣楼里杜若兰听何氏和杜如海说在宫里如厕困难。她就悄悄退出来。去自己院子取个茶壶，装了池塘的脏水。又加了点热水送过去。

这中间，她并没有遇上郭氏，倒是她把茶壶扔进池塘后，郭氏带着丫环遇见她，问她为什么皇后娘娘会召见杜若香。

杜若兰心神不定说了实话，郭氏就很是酸溜溜说想不到杜若香运气如此好，又看似可怜杜若兰的叹息。说本来庶女就不如嫡女受重视，以后只怕她父亲再不会注意杜若兰一眼了，还真是可怜。

然后杜若兰转身走了，就是接下来进花园怒气冲冲撕花瓣。

……

这才是完整的真相，但杜若香没那个本事，至少目前她没那个本事做到。

现在能重现上午花园里发生的事情，对杜若香来说都是勉强施为的，更别说像贺云佩那样，他是在空气中搜寻出杜若兰残留的气息，一路跟着她将景象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