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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芳华-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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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黑时,三骑快马抢在城门落下之时飞奔入城,踩着暮鼓,踏着茫茫大雪,朝永善坊飞奔而去。看见这三骑入了城门,立即便有人分别往朱国公府、萧府而去。
牡丹与岑夫人等送走张五郎、李满娘、李荇等一众亲朋好友后,回到房中软在睡榻上。闭着眼睛盘算明日的事情,杜夫人要利用她,又不知萧越西打的什么主意。还有蒋长扬,他马上就要回来了……牡丹捂住有些发热的脸,翻身趴在锦被上闷笑起来,她也和个傻大姐似的了。
忽然听得外头脚步声响,英娘和荣娘差不多是尖叫着跑进来:“姑姑,姑姑快出来蒋叔来了”
天黑屋暖,饭饱神虚,甩甩本是昏昏欲睡,扎听得这声尖叫,犹如被打了鸡血一般,猛地竖起翎毛来,怪叫一声:“蒋叔蒋叔”
牡丹猛地翻身坐起来,一颗心咚咚只是乱跳,差点没冲出胸腔去。她一手捂住了,起身要往外走,随即又折回去,坐在镜子前,手忙脚乱地梳头,又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怎样。英娘和荣娘进来,拉着她就往外头扯:“好得很了,好得很了快,快。”
牡丹忙乱中蘸了点清水抹了抹头发,低声骂道:“臭丫头,你们急什么?”英娘和荣娘只是笑,拉着她三步两步走到外间正堂门口,大声道:“姑姑来了”
牡丹一眼就看到蒋长扬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死死地盯着她看,不由心跳加速,却假装很镇定地望着他笑:“回来了?”
蒋长扬心疼地看着她:“我回来了。”
国色芳华 第182章 蜜语
烛火摇曳,暖香盈屋,蒋长扬一边吃饭,一边抬眼看着对面的牡丹只是笑。牡丹半垂着眼,借着睫毛遮挡,不时偷瞟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岑夫人等人,又不时偷偷看蒋长扬一眼。二人目光对上,都是心领神会的微微一笑。
岑夫人与薛氏、林妈妈、封大娘在一旁低声说话,不时偷窥这二人的表现,将他二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全都装作不曾瞧见,只是说话的声音越发大了,笑容也越发灿烂。
蒋长扬三口两口将碗里剩下的水晶米饭下了肚,然后将碗递给牡丹,示意她再给他盛点。牡丹含笑接过,满盛一碗递过去:“吃慢点,吃急了不好。”也不知他是几天没吃好了,这样狼吞虎咽的,这都第四碗了。
蒋长扬满不在乎地道:“没事儿,我
从前的时候,一眨眼的功夫就可以吞掉一个蒸饼。”
牡丹不信:“你都不嚼呢!怕是猫儿吃鱼,狗儿吃肉……”正在说,脚就被勾了一下,接着某人的脚挨着她的小腿轻轻蹭了几下。牡丹的脸顿时滚烫发红,心跳慢了半拍。蒋长扬没事儿似地笑着,声音还大得很,显得他多光明正大似的:“你不不信,你要是这会有,弄个来我吃给你看。”
牡丹暗自呸了他一声,低声道:“你别太过分了,小心被我娘拿大棒子赶出去!”
蒋长扬无辜地看着她:“怎么了?我怎么了?”
牡丹抬起脚来,一脚踢过去,蒋长扬不避不让,生生受了,明明眼里满是笑意,还假意紧张地偷看着岑夫人等人,低声劝牡丹:“别胡闹。小心让她们听见了,多不好意思。”
牡丹鄙视地看着他,小声道:“你还知道不好意思?你个登徒子。”
蒋长扬见她脸儿红扑扑的,眼睛水汪汪的,嘴唇娇艳得如同花瓣一般,害羞带笑又加上薄嗔,端的是胆艳娇媚不可方物,不由晕了晕,笑道:“我怎么是登徒子了?你给我说清楚。”
忽听得岑夫人站起身道:“也不晓得邬三他们在外头吃得可好?我去看看。”薛氏也道:“也不知道英娘和荣娘几个丫头收拾的房间怎样了,我去看看。”然后都一本正经地吩咐牡丹:“好生招呼成风,若是饭菜不够,或是想吃什么,马上让厨房做。我们稍后就过来。”
牡丹半垂着眼应了,起身静候岑夫人、薛氏出门,蒋长扬眉梢眼角都差点飞起来,忙忙地放下碗,起身客气道:“给伯母和大嫂添麻烦了。”恭敬地送了岑夫人和薛氏出了门,回头一瞧,但见牡丹斜瞅着他,鄙视地看着他:“你惯会装。”
蒋长扬偷瞟了坐在灯下,看着有些昏昏欲睡的林妈妈一眼,对着牡丹学习班个手势:“欠打。”
牡丹呸了一声,随手就抓了个橘子朝他丢过去,“你才欠打!”
蒋长扬灵巧地接住橘子,比划着要扔去砸牡丹,牡丹侧着头,挑着下巴,威胁地瞅着他。蒋长扬扔出去,却又猛地往前一跳,在半途截住,抄在了手里,盯着牡丹磨着牙道:“磨人精。”
牡丹瞅着他悄声道:“我怎么磨人了?你给我说清楚。”
她怎么磨人了?难不成他告诉她,他一闲下来就总想着她?想极了就恨不得两肋生翅,飞将回来?还有大家伙儿闲极无聊说起家里的女人或者相好的时候,他也满脑子地想着她?蒋长扬的脸突然有些发红。沉默了老半天,方道:“我一直很担心你,就怕自己回来晚了。”他顿了顿,强调道:“真的很怕。”
牡丹看着他身上还没来得及换的脏衣服,又想到他适才吃东西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心头一热,往前走了几步,离他更近了些,道:“我好好的。”
蒋长扬的眼睛亮了起来:“贵子不住口地和我夸你。”随即却又有些黯然:“如果不是我的缘故,不会这么复杂,你不会这么难。”
“如果不是你的缘故,我也不会认得这么多人,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帮我。”牡丹一笑,弯腰拿起碗筷塞到他手里:“好了,快吃饭,都冷了呢。赶紧吃完去洗澡,早点休息,明日一大早还要进宫呢。就算是铁打的身子,连着几天吃不好睡不好,一直赶路也熬不住。”
蒋长扬看了林妈妈一眼,林妈妈似是更瞌睡了,伏在桌上动也不动。遂将碗筷接过去放下,大胆地握住牡丹的手,捧到唇边轻轻一吻,低声喊了声:“丹娘……”
想到前几天所经历过的担忧害怕恐惧,牡丹眼眶顿时有些发热,一任他捧着她的手,垂下睫毛低声道:“干嘛?”
蒋长扬不语,只是珍重地又连着吻了刀子的手好几下,牡丹的眼眶湿了。扭着手道:“你干嘛?”
蒋长扬抬眼看着牡丹,只觉千言万语全都一齐拥堵在心口,半句也说不出来,只道得一句:“我……”然后又低头吻了牡丹的指尖一下。
二人的心头尽是软软的,酸酸的,暖暖的,忽然听得林妈妈那边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二人都吓得一齐丢了手,一本正经地站好,呆着不动,也不敢回头去看林妈妈,脸全都红成了一片。半晌,不见林妈妈有任何动静,蒋长扬大着胆子瞅了一眼,望着牡丹做了个轻松的表情,二人忍不住,都一声笑出来,重新往桌边坐了。
蒋长扬满足地吃着饭,含笑看着牡丹,喊道:“丹娘。。。。。。”
牡丹应了,把盘子里好吃的拣给他,却又听他喊了一声:“丹娘。。。。。。”
牡丹又应了,他却又没了下文,如此三番两次之后,牡丹偷偷掐了他的胳膊一把:“你要干嘛?”
蒋长扬含笑低声道:“不干嘛,就是想喊喊你,听你答应我。”
牡丹一时忍不住,翘起唇角来:“我给你做了点东西,我针线不好,就是一个荷包和两双袜子,你可别嫌。”
“就是一块破麻布,我也稀罕。”蒋长扬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我也有东西给你。”
牡丹期待地看着他:“是什么?”
蒋长扬偏不告诉她,要拿乔:“你猜。”
男人喜欢送女人,认为女人喜欢的东西通常无非就是那几样,比如自家老爹和哥哥们,就爱送家里的女人们珠宝、衣料、名香、稀罕的小玩意儿,可牡丹觉得蒋长扬会送她的东西一定不是这几样。便道:“我猜不着。”
蒋长扬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你过两天就知道了。”
牡丹心痒难耐,带了鼻间撒娇道:“告诉我,快说。。。。。。”
蒋长扬眼睛亮亮地看着她,突然低声道:“发现你比从前更好看了。是我眼花了还是你一天比一天更好看了?”
“不学好,嘴花花的。”牡丹心花怒放,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道:“我倒是发现你比从前更老了。”一边说,一边不由鄙视了自己一回,论真实年龄,她比蒋长扬还大那么两三岁呢。
蒋长扬闻言,不自然地一僵,随即笑道:“我连着几天没洗衣脸,看上去自然老,等我好好睡一觉,用香澡豆细细洗衣干净了,就不老了。”
他也怕人说他老。牡丹哈哈大笑起来,林妈妈明显地一惊,坐直了身体道:“怎么了?”
蒋长扬微微不满地看着牡丹,急忙道:“没事儿,丹娘听我说笑话呢。”
打量她不是过来人!林妈妈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道:“还是该吃完饭再慢慢地说不迟。”随即不再装睡,而是坐直了身体,在一旁看着二人,开始实行她的职责。
二人闷闷地应了,蒋长扬暗怪牡丹:“就是怪你,笑那么大声做什么?”
牡丹含笑道:“我高兴,想笑还不成么?莫非你要我不要笑才好?”
蒋长扬叹道:“罢了,我说不过你。”一时忍不住,又笑了,又偷偷踢了踢牡丹,道:“越来越凶了。”
顷刻之间吃完了饭,林妈妈唤人进来收拾了碗筷,牡丹这才将第二日的赏花宴以及这些天的事情慢慢说给蒋长扬听,先说了玛雅儿的事情,然后盯着蒋长扬看。
蒋长扬半点不自然的神情都没有,只认真点头道:“这样说来,实在多得她襄助。等过了这个风口,我使人将她赎出来,有人去安西都护府的时候,再将她送过去好了。”
牡丹有些轻松,又有些含酸:“她说她要给你做侍妾呢。”
蒋长扬诧异地道:“有这回事?会有这种事?”
牡丹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很激动吧?”
蒋长扬本是想笑,却晓得关键时刻笑不得,丝毫不敢笑,让了一让,叫屈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她是害我呢,你那么聪明,可别上当。”
牡丹白了他一眼:“明日我还要去赴宴,看看你爹替你相看的那个门当户对的媳妇儿到底想出什么招。”
蒋长扬正色道:“别拿她扯上我,我消受不起。”随即低声笑道:“我媳妇儿只有你才当得。等我这边一松活了,我就来接你。”
国色芳华 第183章 错了(一)
牡丹听得蒋长扬说“媳妇儿”三个字,不由瞟了他一眼:“别乱叫,谁让你乱叫了?”
“叫不叫都是一样。”蒋长扬微微一笑,伸手讨要东西:“不是与我做了荷包和袜子么?还不拿来?稍后又忘了。”
牡丹便叫人去拿,道:“难不成你明日就要穿?”
“难不成做出来就是为了放着的?”蒋长扬反问一回,道:“再说说那个女人要你怎么做?”
牡丹便知他说的是杜夫人:“还是不怎么相信我,不肯说详细的,只说算着你在元宵节时必然会回来,那一日让我去看灯,然后依照她的指示做。不过现在你既然提前回来了,也许她的计划会变也不一定。”只要有心,蒋长扬回来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只怕此刻许多人都知道他回来了。
兴许是想让他当众出丑,坏他的名声,兴许是想坏了杜夫人自以为他所谋求的婚姻,总而言之就是为了一个目的,朱国公府的世子之位。蒋长扬沉吟片刻,道:“无妨,任由她花样百出,无非求的就是那一样。倒是明日这个宴会,你着紧些。我再派个人跟着你一道,若是发现不对劲,就赶紧走,不必与他们客套!”
牡丹应了,将宽儿送来的荷包与袜子递与蒋长扬。岑夫人走进来道:“时辰晚了,已经两更了,都歇了罢。”
二人方恋恋不舍地道了别,冒雪各自回房歇息不提。
蒋长扬等人居住的是由何鸿、何濡几兄弟腾出来的院子,辞别送他过来的何鸿后,眼见着隔壁的灯还亮着,便轻轻叩了叩门,推门而入,见屋里只有邬三一人,便道:“顺猴儿呢?”
邬三笑道:“老毛病又犯了,不看清楚地形睡不踏实。”
蒋长扬正色道:“这是人家内宅,叫他休得胡来!让他马上回来,都来我房里,我有事要交代。”
邬三瞟了他手里拿着的小包袱一眼,应了一声,起身准备去寻人,才到门口,就听一人声音清脆婉转如黄鹂:“公子当顺猴儿是什么人?我晓得轻重,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断不会让咱们被赶出去。”
说话间,一个二十来岁,五短身材,面皮白净无须,五官秀美如女子,鬓边簪了一枝还带着雪水的红梅的年轻男子笑嘻嘻地走进来,又手朝蒋长扬行了个礼。
蒋长扬往榻上坐了,道:“好你个顺猴儿,又去偷摘人家的花。”
顺猴儿掩嘴一笑,娇滴滴地翘了兰花指道:“看奴家长得花容月貌,赏奴家一枝花戴,又怎么了?”
蒋长扬还没什么反应,邬三已是狠狠打了好向几个寒颤,捂着心口道:“我的娘喂,公子爷有事快交待,受不住了。”
蒋长扬淡淡扫了顺猴儿一眼,顺猴儿便摘了花,束手站好,一脸的严肃认真样:“公子请吩咐。”
蒋长扬指了指对面的月牙凳,道:“坐吧。”待他二人坐定,方道:“明日一大早我要进宫面圣,邬三陪我去,顺猴儿留下来,与何娘子一道去赴宴。”他顿了顿,“回来后要有问必答。”
牡丹一夜好梦,天明时分晨鼓才响便醒了,因见不曾点灯,屋里隐有亮光,便起身拉开屏风下床,推窗一瞧,但见四处银装素裹,房檐子上垂下的冰钩子映着廊下还未熄灭的红灯笼,反射出温馨柔美的淡淡红光,真是美丽极了。
恕儿听见声响,与宽儿掌了灯,提了热水进来,见牡丹在窗前往外头瞧,便道:“宽儿适才去打热水,回来道是那雪积了约有巴掌厚,却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雪。适才还说,幸好蒋公子是昨夜赶回来的,否则可不得被这场雪拦在路上?”
牡丹应了一声,取水洗面:“夫人她们可起身了?”
分明是拐关弯问蒋长扬可起身了,恕儿与宽儿对视一眼,都明了地笑起来:“起了!起了!蒋公子早早儿便起了身,还是鸿公子陪着吃的早饭,才一听得晨鼓响了,便出门往皇城方向去了。”
这么早?牡丹一愣,随即又笑了,将帕子拭了脸上的水汪汪,往镜台前坐了:“替我梳男子发式,取前些日子新做的那件豆青色的圆领小团花织绵窄袖袍来。”
少顷,装扮完毕,恕儿忍不住拍手笑道:“好个俊俏的小郎君!若是不知情的女子,少不得要看昏了头。”
牡丹亦是喜滋滋地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端正了帽子,道:“怒儿也装扮了随我一道去。”
吃过早饭,贵子又引了顺猴儿过来见牡丹,顺猴儿做的小厮装扮,言谈举止间却是娇柔美媚如女子,肌肤欺霜赛雪,声音清脆如黄鹂,看着竟然是比恕儿还要像个女扮男装的。牡丹昨日不曾见过顺猴儿,此时见了就有些发愣,总是盯着顺猴儿的哗处看:“你叫什么?”
顺猴儿将衣领往上扯了扯,笑道:“小的叫顺子。”
牡丹见他扯衣领,忙将目光收回了,顾左右而言他,待听得吕方来接人,方道:“走罢。”顺猴儿束手立着:“娘子请。”牡丹从他身边经过,但闻得一股幽香,沁人心脾,与寻常男子用的实在大不同,实在忍不住,又看了顺猴儿一眼。顺猴儿妩媚一笑,吓得牡丹干笑一声,忙折对往外去了。
“我听说你家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还以为你不会去了呢。”吕方见牡丹果然着了男装,领了几个人出来,不由喜出望外。
牡丹正色道:“虽说是那样,但有些关系总是得要理才理得清,人也不是马上就能放出来的。能各方面平衡好,早点把事情料理干净也是好的。再说了,我也想去瞧瞧江南的冬牡丹。”因见吕方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便笑道:“看什么呢?”
吕方认真道:“我听说你去敲登闻鼓,实是没有想到。幸好有人替你出了头,若是没有,你便得硬着头皮撑到底,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我觉得你家这情况,那是万般无奈之下才走的路,你太心急冲动了些,已然接了我的贴子,便该再等等看看才妥当。我是不知道,否则一定会拦着你。”
吕方是局外人,又怎会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就连他自己,也不过是别人眼中的一枚棋子罢了。牡丹黯然一笑:“我是太心急了,因为家里头收到我哥哥们的牙齿。”
“你哥哥们的牙齿?”吕方一时觉得牙齿酥了,错眼见了顺猴儿,又是一愣,只当是与恕儿一般,丫环扮的小斯。便有些奇怪,牡丹怎会带了如此娇媚的一个丫环在身边,殊不知扮作男子出门去参加这种宴会,只会更招麻烦,因此委婉劝道:“那里多的是男人,还是多带两个真的小厮在身边方便些。”
真的小厮。。。。。。牡丹瞟了一眼笑嘻嘻没有任何感觉的顺猴儿一眼“已然够了。走罢。”
吕方不好再劝,只得暗想彼时多看顾着点就是了。
萧越西这位朋友设的赏花宴,却是在居德坊的一所宅子里。小厮引了牡丹与吕方踏着才清扫出来不久的青石小径,直奔园中一座暖亭。二人入内,但见其中只有同样作了男子装扮的萧雪溪一人。她正铺了蜀纸,聚精会神地对着外头一株正在怒放的红梅挥毫。见二人进来,也不回头,只道:“我哥哥他们去那边赏雪景去了,还请稍候片刻。”
吕方过去瞅了一眼,笑道:“墨梅,凌雪傲骨,好生精神!”萧雪溪也觉得这是自己画得最好的一副画,仍假意谦虚了几句,微微错开身,特意让牡丹看清楚。这画儿,最后可是要在蒋长扬那里出现的。
好个琴棋书画俱精的大家闺秀!牡丹一笑,自寻地方坐了。转眼却发现不见了顺猴儿。她是知晓顺猴儿是蒋长扬的人,来来去去总有章法,只是捏着一把汗,生恐被人发现而已。
不多时,有人过来道:“几位郎君在春晓湖那边赏雪赏得高兴了,便将宴席设在那边,着小人来接几位郎君过去一同赏雪观景。”
萧雪溪忙将画上添了最后一笔,龙飞凤舞地写了一首诗:“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风递幽香出,禽窥素艳来。明年如应律,先发望春台。”随即落下墨款,蒋荷包里随身带着的小印盖了,叫小厮采儿守着等它干了再收起来交与她。牡丹看了她那方小印,却是撷芳主人四个篆字。
等得牡丹等人出去,采儿认认真真在一旁坐了,静候画干。忽听得一声响,接着外头有人骂道:“请人做客却不打扫干净园子,什么道理!”
又有人低声温和劝道:“小八,休要无礼。”
那小八委屈道:“公子,您跌了跤,脏了衣裳,可怎么好?”
公子温和地道:“无妨,不是还带了一身么?前面有个暖亭,且去借了地方换了就是。你去问问,看里头可有人,可方便?”
采儿听见客人摔了跤,不敢怠慢,忙抢先打起帘子迎出去,问得是朱国公府的三公子,便殷勤引了入内:“内里无人,唯有小的一人。”
蒋长义闻言,沮丧得紧。不是说萧雪溪一个人在这里么?怎地就走了?一眼瞧见桌上的墨梅图,看到撷芳主人小印,顿时来了精神。
——*——*——
偶不会作诗,以上借用唐末齐已的早梅诗一首,借以抒发萧孔雀的孤芳自赏与希望独占鳌头望春台的自信情怀。只差2票就满150,还有一更。
国色芳华 第184章 错了(二)粉红150加更
蒋长义不动声色地坐下换衣,却又打了个喷嚏,让小八拿了钱赏给采儿,让帮自己去厨房要碗姜汤。
他给的赏钱很是丰厚,言辞又极温和,采儿犹豫地看了那幅画一眼,心想堂堂朱国公府的三公子想来也不会动一幅画的心思,便袖了钱往前头去了。
采儿前脚一出门,蒋长义后脚就飞快地往桌前站了,小八替他研磨,他自己运笔如飞,也画了一幅大致差不多的墨梅图,也写了一首诗,也留下随身小印,随即将萧雪溪的画作卷了,交给小八。小八鬼鬼祟祟地出去,很快就有个穿了白粗布衣裳的年轻小厮上前来接,并与小八耳语了几句。
小八听得连连点头,将画递给那年轻小厮,回身去禀蒋长义。那年轻小厮自将一块旧布包了那画,往后头去了。顺猴儿从不远处的冬青树丛后探出头来,大摇大摆地跟了上去。
待到采儿回来,蒋长义已经换好了衣服,坐等他的姜汤。小八略略扫了一眼桌上的画,见还原封不动地放着,便不管它,送走蒋长义便借着这由头缩在亭子烤火取暖,不去其他地方领差。
却说牡丹跟着吕方等人踩着乱琼碎玉往后头行去,但见天色碧蓝,衬着园中的皑皑白雪,梅花怪石,又有一汪碧水缓缓东向西流来,自有一段旖旎风光。吕方往牡丹身后看了又看,实在忍不住,低声问道:“七郎,你那小厮呢?”
牡丹有些尴尬地道:“他说他腹疼。”
吕方也有些脸红,低声道:“去了这大会儿还不回来,难不成是迷了路?我这就让人去帮你找找吧?怕冲撞了贵人,小心着紧些好。”
牡丹谢了:“没事,我这小厮做事稳妥得很,且再等等,若是再不回来,我再请托你。”
萧雪溪回眸打量牡丹与吕方,他哥哥说得对,何牡丹这样的人,其实该配吕方,与吕方才是门当户对。一时想到昨夜收到的消息,道是蒋长扬回来了,这么急着连夜赶回来,多半也是为了她罢?想到此,萧雪溪心里一酸,越看牡丹越讨厌,却故作亲热地笑道:“你们在后面嘀咕些什么呢?说得这么高兴?也说与我听听。”
吕方道:“没说什么,就是觉得这院中的雪景不错。”
“不肯把你们的秘密说给我听就算啦。”萧雪溪哂笑一回,后退几步,与牡丹并肩走着,亲热地挽了牡丹的手,同情地道:“适才我没来得及与你说,你家里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可怕了。也真难为你年纪轻轻的,在外抛头露面的跑。”压低了声音,关切无比:“说句得罪人的话,你如今虽有贵人襄助,可贵人也难理得周全,有些须尾收拾不妥当,日后也难做人。”微微拔高音量,显得欢快无比:“不过你也不必担忧,有我哥哥替你设法,一定会顺利解决。”又隐晦地提起刘畅,义愤填膺:“怎会有那样的无耻之徒,趁火打劫……”
牡丹就不信萧雪溪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这副嘴脸与萧越西实在是没得差。论装,她果然远远不是人家的对手。
这处宴席,却是设在湖边的水榭之上,将水榭四周的隔扇窗子上齐了,只留一面正对着湖面雪景,四周架起大铜火盆,燃起银丝炭,再用银鎏金兽首香炉焚起香来,暖香袭人,赏雪享受两不误。内里坐着三四个年纪与萧越西差不多的宽袍大袖的男子,说笑间俱都是引经据典,对着两盆牡丹吟诗作对,出口成章,显得个个都不是俗物,果然与当初刘畅搞的那些重点吃喝玩乐的宴席档次不一样。
只是与牡丹先前预想的稍微不一样,不许仆从入内,只能在外伺候。牡丹略一思索,便也进了。
萧越西见了牡丹,起身微微一笑:“只怕你不来,幸好你还给我这个薄面。”言罢对着众人道:“这是何七郎。”又指着吕方:“这个不用我说,你们都是认得的。”
身居主位的一个男子立即起身热情招待牡丹与吕方入席,笑道:“七郎的家事我们已然知晓了,萧兄的朋友便是我们的朋友,无需担忧。”
吕方便与牡丹介绍:“这位是席兄,此间主人。”又低声提醒了一声:“京兆尹家的长公子。”
萧越西见他二人喁喁私语,便道:“十郎,此间七郎不熟,还烦你多多照料她。”
吕方自然义不容辞,牡丹却瞧见萧雪溪望着自己微微一笑,那笑容实在是让人讨厌得很,遂将脸撇过,与吕方一道近前去赏冬牡丹。但见那两株从江南来的冬牡丹,都是单瓣品种,其老枝貌似干枯,见花不见叶,一株花瓣紫色,瓣基有紫黑斑,另一株花瓣粉红,花瓣基部略有紫斑。
吕方看得津津有味,连声称奇,牡丹却是失望无比。她本以为古籍中记载的冬牡丹应该会与现代的不一样,可是现在看来,却都是一样的。
萧雪溪朗声道:“听说二位都是个中翘楚,我们都不知这牡丹的名字,还请不吝赐教。”然后看向牡丹,貌似替牡丹争抢露脸的机会:“七郎你先说。”
牡丹轻轻道:“因其老枝貌似干枯,却能抽枝开花,开花时节见花不见叶,似枯枝开花,故而叫做枯枝牡丹。”
“原来你见过?”吕方大为惊讶,随即很是折服。可又看出牡丹的失望之意,心想她连这样稀奇的品种都看不上,不知还晓得和藏着些什么宝贝,一时心头痒得不行,恨不得与牡丹秉烛长谈,将牡丹所知所晓全都挖出来。便缠着牡丹只是讨论那牡丹花的事情。
萧越西与萧雪溪对视一眼,都是心领神会。
不多时,外头又来了个身材瘦削,笑容看着很是亲切恬淡的少年,席公子便拿了大杯子满装了酒要罚那少年:“蒋三郎,你来得迟了罚酒,罚酒”
那少年也不推辞,接了杯子就是一口饮尽。众人起哄,又叫他连饮三杯,他也不推,俱都饮了。萧越西便笑:“果然不愧是朱国公府的子弟,豪爽大方”
牡丹不由仔细打量了那少年一眼,猜着约莫是蒋家第三个儿子蒋长义。果不其然,萧雪溪很快过来低声道:“这是朱国公的第三位公子,叫蒋长义。你不认识吧?”她谅牡丹也不认识。
牡丹摇头,却见蒋长义慢慢走过来,羞涩地对着萧雪溪行礼问好,萧雪溪自是摆出她在那次行猎时面对众子弟献殷勤时的模样,长袖善舞,哄得蒋长义眉开眼笑,感觉自己深受重视。
便有人说用酒胡子劝酒,牡丹见席间的杯子统统都是大杯子,又晓得此间饮酒俱是豪饮,喜欢灌自己,也喜欢灌别人,便直言道:“我不善饮酒,先行告退了。”
萧越西道:“不强求,只要有人愿替你喝即可。”
吕方生怕牡丹就此离席,忙道:“七郎你莫怕,我替你喝”听他说他要替人饮酒,便有人掩口要笑,却被萧越西淡淡扫了一眼,便将笑声吞回去了。
牡丹不肯,忽见顺猴儿蹴将进来,假意递了块帕子给她,小声道:“只管应了就是。”随即又去了。才一出去,就与其他人的随从一道,被人拉了劝酒。
于是那酒胡子转将起来,接着指了牡丹或是吕方好几次,不多时,吕方便灌了满满六大杯下去,喝得直摆头,看着就有些发晕了。萧雪溪便笑:“七郎你看十郎不行了,你总得自己饮一杯罢?”
“那是自然。下次我自己喝。”牡丹应了,坐等那酒胡子静止,哪成想接下来许多次都是指着旁人,其中又以蒋长义和萧雪溪居多,萧雪溪自己饮了三杯,脸儿红红地抚着脸道:“我不行了,我去后头吹吹风。”遂起身离席,往后头去了。
蒋长义又连饮了两杯,不胜酒力,只来得及告了声罪,就飞也似地往外头奔去。萧越西并不放在心上,只让人继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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