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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芳华-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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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也就上了车,笑吟吟地给她行礼道贺:“恭喜你了。本来想亲自登门道贺,奈何总是脱不开身,待到能脱开身了,却算着你大概早就走了,不敢给你添麻烦。”其实就是虽然景王如愿以偿做了太子,可皇帝还没死,该避讳的都要避讳。
秦三娘自是心知肚明,匆忙还了礼,笑道:“原本是前几日就要走的,只因我姐姐带了信说是要来看孩子,不得不厚颜向太子妃请求,待过了上元又去。今日便是来同你道别,从此深宫似海,再要见面是不容易了。”说到这里,她调皮地朝牡丹一笑:“已经不告而别一次,这次断然是不敢了。”
牡丹有些唏嘘,将来太子上位,秦三娘一个嫔位是断然少不掉的,若是孩子安然长大,不掺和进那些事情中去,她这一生也算是有了依靠。那时候谁又会想得到,这个躺在路边,饿得奄奄一息的妇人会有这样一日?牡丹沉默片刻,执了秦三娘的手,诚心诚意地道:“我只愿你平安一生。”
在那样的地方,做了那样的人,想要事事如意那是不可能的,唯“平安”二字,就已经是最最难得的。秦三娘美眸微闪,稳稳握住她的手,沉声道:“我却愿你平安如意,富贵荣华,子孙满堂。”
牡丹心中一动,抬眼看向秦三娘,秦三娘笑得如同天边的明月:“我出来得太久,怕殿下去了找不到人会生气。这就告辞了。”她不是太子身边最年轻最美貌最有才气最受宠的,甚至很多人都瞧不起她的出身和经历,可是她的的确确以自己的力量搏得了一席之地。上元的正日子,太子是要留给太子妃的,可是不拘是前一日或是后一日,他无论如何也会分点时间来陪她和她的孩子,对于从来知道什么是本分,什么时候该知足的她来说,足够了。一生平安,她能做到。
牡丹目送着秦三娘的马车渐渐湮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心中唯有祝愿而已。蒋长扬策马走到她身边,笑道:“已经走远了,还看什么?走罢,汾王府派人来寻,道是给我们留了位子,让去看热闹呢。”
牡丹翻身上马,将贤儿搂入怀中,跟着蒋长扬一道,往那高高的灯树而去。在灯树附近的汾王府搭建的看棚里,还带着新嫁娘娇羞的蒋云清端坐在陈氏身边,偷偷往人群里张望着,一旦看到了蒋长扬和牡丹等人,脸上露出了开怀的笑容。陈氏见状,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带了几分毫不做作的怜爱道:“看到哥嫂高兴成这个样子,明日请他们去家里吃酒如何?”
蒋云清毫不犹豫地点头,笑吟吟地道:“小四喜欢正儿和贤儿。”
汾王妃闻言,打趣道:“什么时候也让他不用再去宝贝人家的孩子呀。”
蒋云清红着脸垂下头,斜瞟着坐在不远处频频回头朝她张望的小四甜甜一笑。小四一愣,随即朝她毫不吝啬地绽放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全文终)
——*——*——小意有话说(表钱的字哈)——*——*——
终于结局了,撒花。后面还有番外,有要求的亲们可以提。
另:这是小意第五本vip,其中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一路走到今天,难得大家不离不弃,包容指正。在这里小意真诚的对我的书友们说一声谢谢,你们的支持是我的动力,是我的灵感来源,非常感谢你们。
想说的太多,反而说不出口,总之,感谢大家,祝大家幸福愉快,万事如意,咱们下一本书再见。
番外一:暖阳
“冬日的阳光总是带着一股慵懒的味道,会把人也照得懒洋洋的,不想动,就想一直这样躺下去。”这句话是牡丹说的,但蒋云清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听她说过了,那时候她没有心情去体会,心中纷繁也体会不到。但这个时候,她倒是能真真切切的体会到。
此刻的她,在汾王府中,她和小四的院子里,完全属于她个人的房间内,舒服惬意地歪倒在窗下的榻上,闭着眼睛烤太阳。温暖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在她身上,把暖洋洋的感觉传递向她的四肢百骸,感觉每一根筋骨都是舒展的,温暖的,轻松的,说不出的舒服。
嫁给小四,很多人是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的,但他们都不知道,她私底下的快乐和满意。大的且不说,就说小的。没有人要求她在长辈面前立规矩,没有人会和她攀比,一争高下,因为小四是病人,谁能用那一套去要求他呢?连带着她也跟着沾光。就比如这个时候,她可以和小四关起门来躺着晒太阳,嗣王妃等人却要苦巴巴的管家理事立规矩,不得半刻清闲。
再说吧,小四不用出外公干办差也不用考取功名,他每日的任务就是高高兴兴的读书写字吃饭传宗接代,她呢,她只需要照顾好他的起居,陪着他玩,让他高兴,让他喜欢自己,在长辈面前听话乖巧,然后生下继承人就够了。最妙的是,她不用担心长辈会往小四房里塞人,相反的,陈氏和汾王妃对这个管得很严,一旦发现丫头有不干净的心思,立刻就找错处赶了出去,就怕把小四给教坏了,怕他们夫妻生怨。小四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他眼里只有喜欢和不喜欢,懂不得谁比她更美,谁比她更媚人,更不会想着往床上拉人。关起门来,她是自由自在的,他就全部都是她的。
要说烦恼也不是没有小四身边的人都是汾王妃和陈氏信得过的人,也是多年伺候了的,在她这个新妇面前难免托大,不必说府中那些出身高贵的妯娌们,就说这些奴才,也够她花费一番心思。但她并不是那些娇养的女子,从小就学会在夹缝中生活的,刁奴她不是没见过,比陈氏更刁的杜氏她也是伺奉过的,这些又算得什么?!更何况,嫁到哪里不面对这种事情?相比从前,她还更有底气。
哥嫂给她准备的嫁妆不敢说是这府中第一流的,但也绝对不比谁的差到哪里去,牡丹隔三岔五总要让人送东西来,明是给她,实际上不过是为她寻个借口,好叫她有机会拿去送人,和人拉关系罢了。她不笨,自重,不贪心,有自知之明,有钱,还有娘家人关心支持,又有一个明察秋毫、公平端正的汾王妃,总生怕她和小四被人欺负了去的陈氏,收拾两个刁奴算得什么?要混个好人缘也还是很容易的,这些小事和她私底下的舒服比起来都不过是毛毛雨而已,算得什么?
和好多人比起来她可是惬意轻松多了。想到这里,蒋云清满足的微微一笑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探腰从旁边的几案上取了一杯还带着暖意的蜂蜜水,轻轻喝了两口。身旁的小四突然睁了眼,半抬起头来,舔了舔红润的嘴唇,眼巴巴地看着她。蒋云清微微一笑,伸手扶着他的脖子,把杯子递过去放在他唇边。小四偏头让开杯子,眼巴巴地看着她的嘴。
蒋云清和他相处也有一段日子了,一看他这样子就晓得他想干什么。从那个有些混乱的新婚之夜之后,他就和从前有些不同了,最爱就是腻在她身边,什么都喜欢和她在一起。就是从前和他最要好的十五郎也叫不去,嫉妒得十五郎眼眶发红。
蒋云清微微红了脸,有些胆怯地看了帘外一眼,低声道:“大白天的,有人呢。”再怎么说,白日里做这种事情总是不好的,陈氏知道了,也要怪她不爱惜小四,不爱惜自家的名声。要说,这就是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最不好的地方了。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总是很容易就传了出去,掀起一阵阵波澜。况且陈氏也曾委婉提醒过她,小四这般喜爱她是好事,但他初通男女之事,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没有节制,也要靠她来管着的。
小四却不管这些,噘着嘴翘着屁股就戳上去。帘外传来丫鬟们低不可闻的笑声,蒋云清红了脸,一手掩住他翘得高高的唇,一手推着他的胸膛,使劲把他往后推,怨怪道:“都怪你,害我被人笑话。传到别人耳朵里,背后又要笑我。”她也不知道小四懂不懂得被人背后嘲笑是怎么回事,但她一直都当他是知道的,把心事和往事都说给他听。每每看到他睁着一双黑幽幽的眼睛,安静地躺在她身边,挨着她,看着她,一动不动地听她说话,她就会觉得很安宁,很放松,很安全,乃至于什么时候睡过去都不知道。
小四一戳戳了个空,又不折不挠地去拉蒋云清的袖子,蒋云清眼疾手快,早就避开了去,红着脸站在窗边,假意拨拉着窗台上那株生机勃勃的水仙花,连耳朵根都红透了。
小四一抓又抓了空,不由生了气,翻身坐起,猛地回头看着帘外兀自还捂着嘴偷笑的丫头们,也不穿鞋子,光着脚就蹬蹬蹬跑了出去,黑着脸赶人走。丫头们是服侍惯了的,见他生了气,又见刚才还很害羞的蒋云清回过头,冷幽幽地看着她们,哪里还敢有半分不敬,都垂手退了下去。
小四赶走搞破坏的敌人,屁颠屁颠跑到蒋云清面前,扶住了她的肩头,再次噘着嘴有些蛮横地戳了上去。蒋云清晓得他的脾气,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便也只得任由他戳。戳着戳着小四的脸红了,气息也急了。再往下就要坏事了,他不懂事,她这个媳妇却是应该懂事的。倘若是夜里,那就好了……蒋云清不敢再继续下去,忙温和地接着他的腰,看着他的眼睛可怜兮兮地道:“小四,你没穿鞋子,要是受了凉,夜里就不能陪我了,我一个人可怎么办?”
这一招屡试不爽,小四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停住了手,乖乖地任由她牵着走到榻边坐下,给他把鞋套上。动作十二分的配合,就是眼神看着可怜巴巴的,蒋云清心里不由一软,棒着他的脸,主动亲了他几下,抱着他的头轻声道:“小四不能生病,小四要管着我,还要照顾娘。”
她不知道小四懂不懂得她的意思,但小四分明是抬起手臂,将她紧紧抱住了。夫妻二人静静地依偎了片刻,小四端起峰蜜水来饮了一口,蒋云清忙道:“冷了吧?待我让人换热的来。”
小四拉住了她的手,噘着嘴看着她,蒋云清不解,却见小四慢慢贴上来,对上了她的唇,温热甘甜的蜂蜜水随着他的动作喂到了她的嘴里。蒋云清一僵,眼眶一热,定定地看着小四。
小四眼里带着快活的神气,讨好而期待地看着她,见她定定地盯着他看,有些不解,慢慢地蹙起了眉毛,眼里闪出几分羞怒来。
蒋云清忙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低声道:“小四,好小四。你……”她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这分明就是正常的男人会对最亲密的女人做的事,她没有这样做过,也没有教过他,她只是亲过他的嘴,他也学着亲她的嘴,但那只是戳,并不曾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他是长大了?还是突然就懂得了?又或者,是谁教他的?蒋云清不得而知,但她此刻心中分明是十分欢喜的,一颗心跳得咚咚乱响。
小四眼里的羞怒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消失弥净,他轻轻掐了蒋云清的脸一下,抬起杯子递给她,指指她的嘴,又指指自己的嘴。小四讲究的是公平,他这样对了她,也要她这样对他,不然他不会饶。
蒋云清接了杯子,几乎是带着庄严肃穆的表情饮了一口蜂蜜水,然后哺给他。她以往是带着玩游戏一样的心态陪着他玩,但这一次,她决意不这么做,她要把他当成她的丈夫,教他那些亲密的事情。他就像是一张白纸,等待她去涂抹画描,画下的是花就是花,是草就是草。
小四开心的饮下那口蜂蜜水后,蒋云清没有收回自己的唇,她搂住他的脖子,试探着把自己的舌尖递到他的嘴里,调皮地逗着他玩。小四一怔,紧紧掐着她的腰,急躁地乱了章程,想一步跨越。蒋云清坚决地按住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他,不该这样,他应该更有耐心。
小四渐渐安静下来,他偶尔是个乖学生,偶尔又是个调皮捣蛋的坏学生,既不肯全听老师的,却又无比渴望着老师教他新的方法。良久,蒋云清侧过头大大喘了一口气,含笑看着他低声道:“好小四,这个不能和其他人玩,只能我们俩在没人的冉候一起玩,不然人家会把你的舌头给咬掉。”想想她又加了一句,“那时候我就不理你了。”
小四皱着眉头想了许久,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固执地看着她,蒋云清微微一笑:“当然,我自不会和其他人玩。”
小四满足地笑起来,笑得如同初生的婴儿。
番外二:春景(上)
暮色中,雨荷站直了腰,轻声吩咐周围的众人:“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大家都去歇歇,准备吃晚饭吧。”
众人都纷纷收回了工具,神态轻松地谈笑起来,年纪小的一群孩子们更是嘻嘻哈哈地开始打闹。雨荷含笑看着众人,又添了一句:“夫人说大家这些日子辛苦了,特意让人宰了一口猪一腔羊送来给大家吃,今晚有酒喝,有肉吃。”
众人齐齐欢呼起来,纷纷表示了谢意,都去洗手准备大快朵颐。目送着众人离开,雨荷悄无声息地走到还在忙碌的李花匠身边,挨着趴在地上的大黑席地坐下。
李花匠看了她一眼,默然回头继续忙碌。大黑亲昵地往雨荷身上蹭了蹭,雨荷抓住它丰厚滑溜的皮毛,轻轻靠了上去,抬眼看着天际。
暮色渐浓,天空一片墨蓝,半点云彩都没有,仿若最美的瑟瑟,落日的余晖把天边染得如同最美丽的织金锦缎,有一弯淡淡浅浅的月牙儿挂在天幕,一颗早升的星星调皮地眨着眼睛,一切如此静谧美好。雨荷却凭空生出了几分悲伤,这样的美景她是早就看惯了的,然则越看越美,越看越悲伤,只因那个人大概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她不年轻了,真的,纵是双十年华,但实际上已经是个老姑娘。家里人的意思都是希望她早点出嫁,按部就班地过着世人眼中女子该过的日子。也不是没有年貌相当的人想娶她一一芳园的女管事,牡丹身边最信任的人,又会种牡丹花,虽然老了些,但娶了就是一个划算,谁不想要。可她不想委屈自己,凭什么要为一个她不稀罕,也不稀罕她的男人付出所有,生儿育女?操劳白了头发?凭什么?如果不是那个人,她宁愿这样自由自在地活在芳园中,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必去受谁的窝囊气。
“再有主子的疼宠,你终究也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还能能上天去。”这是封大娘气急了以后骂她的话,话非常难听,也是实话。可是,雨荷轻轻苦笑了一下,大抵是因为在牡丹身边的日子久了,看着牡丹不肯委屈自己半分,她也跟着学,不想委屈自己,然后果然忘了自己只是个奴才。她尚且是个奴才,而那个人,早已经不是谁的奴才,已经得放成良人。他大概已经忘了她吧?
想到他大概已经忘了她,雨荷的心里并没有抽痛或是难过,她只是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这样的想法,第一次想的时候是揪心的痛,第二次想的时候还是痛,但是已经不揪心,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是痛而是心酸,到了现在,也不过是习惯性地叹了一口气。想要称心如意,怎么就那么难!
可是人活在这世上,又有谁不难呢?就算是金枝玉叶,就算是天之骄子,也有自己的难处。对于自己来说,丹娘肯放着她。纵着她,给她体面和自在,不肯委屈她半分,就已经是多少人可望不可及的,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雨荷微微笑了,心里那点竟然渐渐怅然散去。
一个让她等了多年的男人,她着实没必要每时每刻把他放在心上的。他若是活着,心里有她,就该想法子给她送个信,报个平安;他不肯送信,不肯报平安,那便是已经忘了她,她又何必死死吊着他?他若是死了……想到贵子可能死了,雨荷的心里到底有了些伤痛,但她还是发狠地想,他若是死了,她再念着他也没用。
她想得出神,就连阿桃连喊了她两声她都不曾听见。
大黑转过头,轻轻舔了舔她的手,温热湿润还带了点粗糙刮刺感的舌头让她惊醒过来,她终于听见阿桃有些迟疑的喊声:“姐姐?吃饭了。”
阿桃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里头菜香四溢,是专为雨荷和李花匠准备的饭食。雨荷笑了笑,自若地起身往井台边去打水:“我想着心事,竟然就入了神。”好了,他死了或是活了,都无关紧要,她要为自己活。牡丹说过的,人活一遭,匆匆几十年,眨眼就过去了,得为自己找点乐子,干嘛总为别人活?
想到牡丹说这话时,在一旁抱着孩子玩的蒋长扬那郁闷的表情,几番想开口又忍了没说话的样子,雨荷一声笑了出来,就连那轱辘摇起来也没往日沉重。
阿桃在一旁看着,觉着她先是发愣发呆,然后无故发笑很是有些惊悚,忙忙地把食盒在青石桌上放好了,跑过去帮她的忙:“姐姐,我来。”
雨荷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懒得解释,笑眯眯地看着阿桃把清凉的井水注入木盆中,招呼李花匠过来洗手吃饭。
饭菜摆好,雨荷招呼在一旁忙着喂大黑的阿桃:“还没吃吧?过来一起吃。”
阿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心地看了李花匠一眼,但见李花匠的黑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便洗了手挨着雨荷坐了,埋头吃饭不提。雨荷和李花匠的饭菜真来比外头众人的开得好,除了普通的菜色以外,还另外有一碗鸡和一碟葱爆羊肝。雨荷先挑了一块好的鸡肉给李花匠,又给阿桃夹了一大筷子羊肝,絮絮叨叨地道:“多吃点……”
突然她的声音顿住了,她的唇形还保持着刚才说话的姿势,但她的目光却停留在种苗园的门口,胶着在门边站着的那个人的身上,挪也挪不开。
大黑响亮地吠了一声,扔了才吃了一半的狗食,一个箭步窜过去,挨着来人拼命的挨擦,口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来人微微一笑,弯下腰抱着大黑的大脑袋,使劲揉了几揉,一双眼睛却放肆地盯着雨荷。正是消失了将近三年的贵子。
他和从前很有些不同了,腰板挺得笔直,留起了小胡显,穿着件淡青色的细绸圆领缺胯袍,头上戴着猜新的黑纱慢头,脚上蹬着六合靴,腰间垂着做工讲究的香囊和玉佩。看着竟然似是个有些体面富足的人了。
李花匠的眼睛亮了亮,朝来人露出一个笑容,往旁边让了让,阿桃则是满脸的欢喜和不可置信,飞快地站起身来去添碗筷,口里叽叽呱呱地道:“是您呀,贵总管,真是想不到,没吃饭吧?您运气真好,有好吃的。”
雨荷只停顿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恢复了正常,她云淡风轻地看着朝她越走越近的贵子,微微一笑:“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叫人进来说一声?倒吓得我一跳。”
贵子往李花匠身边坐了,轻轻笑道:“左右熟门熟路的,也没必要打扰大家吃饭。”他半点身为客人的自觉性都没有,坦然接过阿桃送上的碗筷,埋头吃了起来,还笑眯眯地给李花匠夹了一块炖得烂烂的羊肉:“老人家牙口不好,吃这个。”又和阿桃说话:“阿桃长高了啊,刚才看到阿顺了,也长大了,一晃三年就过去了,真是快啊……”
雨荷突然很生气,火冒三丈,但又觉得自己没道理,她埋着头狠狠地扒了一口饭,使劲地嚼,使劲地往下咽。她说过再见到他,她一定不会生气,她应该像刚才那样,云淡风轻地和他说话,云淡风轻地对待他,但现在她竟然很生气,很愤怒,真是一件让人讨厌的事情。
阿桃没有注意到雨荷的情绪,只充满好奇心地和贵子说话:“托主君和夫人的福,大家日子过得好。贵总管您这是去哪儿啦?怎么一去就是这好几年?大家都念叨过您好几次呢?您还过得好吧?”
雨荷忍了又忍,终究酸溜溜地道:“阿桃,他不是咱们家的总管啦,应该叫贵大爷的。”她的目光此时才能正大光明地往贵子的身上上下扫描一番,唇边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来,“不用问啦,穿得这么好,必然过得好,一定发财了。”
贵子微微一笑,垂下眼眸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阿桃立刻发现了不对劲,讪讪地笑着道:“好像刚才厨房里还有事情要我帮忙的,我先过去看看。姐姐你们吃完就把碗筷放着,我稍后就来收拾。”说着一溜烟走了,边走边回头打量贵子。
李花匠雷打不动,默然坐着吃他的饭。贵子也神态自若地继续吃饭,雨荷自己觉得没趣,本想放了筷子走人,却又愤愤不平地想,她吃她自己的饭,凭什么他来了她就要走人?就不能好好吃饭了?要走也是他走!于是她把一腔仇恨尽数发作在面前的饭菜上,也不顾什么优雅礼仪,下箸如飞,先捡了无数好的放在李花匠面前的碟子里,热情地招呼李花匠:“干爹您吃,多吃点,劳累了一天呢。”
随即什么好挑着什么吃,吃了一碗又一碗,早过了往日的量,她犹自觉得饥饿,还不忘笑吟吟地招呼贵子:“贵大爷您吃啊,别嫌不好。”说着凶狠地把贵子筷子边的一块羊肉给叉走了。
贵子索性放了碗筷,静静地看着她吃。
番外二:春景(下)
事实证明,没人争抢的东西怎么都没有人争抢的东西更有诱惑力,贵子放下筷子后,雨荷很快就觉着撑得慌,不情不愿地放了筷子,撑着桌子起了身,望着早就放了筷子的李花匠道:“干爹,您吃好了么?我扶您进去。”
李花匠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他哪里就到了需要她搀扶的地步了?
他的目光淡淡地从贵子的身上扫过,贵子仍然沉稳地坐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这种微笑让李花匠心里也极为不舒坦。他果断伸手给雨荷,示意雨荷扶他进去,这丫头不就是不想对着这张脸么?
行,老头子就成全她。
雨荷笑吟吟地对着贵子道:“贵大爷,您慢坐,我扶老人家进去休息。”没问他吃好吃饱没有,也没问他天色晚了,他是怎么打算的,更没给他一碗水或是半盏茶什么的。她想过了,她心里不爽,干什么还要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贵子点了点头,起身做了一率请的姿势:“您请便。”
他说的是“您”,半弯月牙儿散发出的光淡淡的,她看不清那张半掩在阴影里的脸孔,雨荷微微冷笑了,抑着头扶着李花匠从他身边走过,稳稳地进了屋子。点灯,倒水,替李花匠用热水泡脚敷膝盖,然后又给他补衣服袜子,忙碌中,雨荷纷乱的心情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她把手里的针线活放下,看着那盏油灯微微出神,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去了好几年然后突然回来的人么?心平气和地听,听他说什么,冷静持重地看,看他要做什么就是了,实在不值得她大动肝火,实在不值得她胆怯地跑到这里面来躲着。不值当。
他还以为他有多厉害呢,吓得她都躲起来,不敢面对他了。
想到这里,雨荷看向李花匠:“干爹,我出去了。”
李花匠淡淡地点了点头,并不关心她要做什么。
此时月亮已经升上了天空,星星越发的闪亮,院子里即便是没有灯火,也被照得一清二楚。贵子还坐在那张青石桌旁,青石桌上的残羹剩饭已经被收拾干净,俨然还有一壶茶,两只杯子。他正好整以暇地喝着茶汤,静静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雨荷。
一定是阿桃这个多事的丫头,不过这样也好。雨荷轻盈地走到贵子面前坐下,执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然冷透了的茶汤,轻轻啜了一口,淡淡地道:“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贵子看了她一眼,苦笑道:“这黑灯瞎火的,我能往哪里去?今夜少不得要借住在这里了。”
雨荷很想说,她可没这个权力不经过牡丹和蒋长扬的允许就私自让人留宿。话在嘴里绕了两圈,终是没有说出来,这样无聊的事情她尚且做不出来。她轻轻叹了口气,准备起身:“是我疏忽了,我这就让人给你收拾屋子。”她已经给了他机会,他不想说,就算了吧。
一只温热的手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雨荷颤抖了一下,犹如被火烧了一般,反射性地一甩,没甩掉,贵子握得越发紧了,他的声音带着些微颤抖:“雨荷……”
雨荷反感地去扒他的手,气咻咻地道:“你干嘛?松手?让人看到很好看么?”有许多委屈,随着他这一握排山倒海般地朝她袭来。那个时候,他看似有意实则无情,故意招惹她,却又不肯留下任何承诺,每当她失望透顶,想忘了他的时候,他又总是去撩拨她,等到她放下所有心结,想朝他靠拢的时候,他却又躲得远远的。如果不是牡丹逼他,只怕他都不肯对她许下那个承诺吧?许了那个承诺,一去多年,杳无音信,突然回来了,什么都不说,就敢抓她的手,他把她当成什么了?!她等了三年的人,就是这么个货色!
雨荷越想越替自己委屈,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她咆哮着:“叫你放开!你听不懂人话么?”贵子却只是抓着她的手不放,雨荷不假思索,抓着那只手低下头就是一大口,她倾尽了所有的力气,恨不得将他的血肉咬下一大块来,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又怎能对得起她这些年受的煎熬?
满嘴的血腥味,雨荷听见贵子抽了一口凉气,然后就再也没了声息,他一动不动地任由她咬着,无声无息。这是怎么了?雨荷惊觉不对,忍不住松了口,抬眼看向贵子。但只见,贵子静静地站在她身边,默默地看着她,面容平静无波,仿佛她咬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一只与他无关的鸡腿。
他看着明显有些疑惑的她,有些欢喜又有些快意还有些忐忑地说:“我想你,我一直都想着你。”她这样仇恨的咬他,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呸!”雨荷听见自己很没风度地骂了出来。他想她?一直都想她?把她当成什么了?这个骗子!他以为挨了她这一口,就可以把这些恩怨全都消彛删涣耍孔雒危∷崞匕阉氖置偷匾凰ぃ厮担骸翱晌乙丫幌『绷恕!
她说她不稀罕了。贵子这次没有再拉住她。他只是站在那里,微微皱起了眉头,盯着她看。
雨荷微笑道:“我以为你已经死了,不然怎会三年都杳无音信呢?如果你活着,但凡你心里还有我,又怎么会舍得让我一直牵肠挂肚?所以,就在刚才,我在屋子里,”她指了指李花匠的小屋,“我在屋子里想明白了,可能你的一年之约,是被逼迫的。”
“我没有。”贵子不高兴了,“这种事情没有人能逼迫我。我是真心的,之所以会拖到现在是因为……”
“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雨荷笑着接丘,“敢问你的大仇得报了么?”
“得报了。”贵子的眉头越皱越紧,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雨荷。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但足够改变很多。他变了,他知道,但变到什么地步,他心里有数,可是这个爱说爱笑,爽利泼辣的姑娘呢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他曾经知道,现在却不知道了。他之于她,她之于他,就像是半个陌生人。
“那恭喜啊。”雨荷闲闲的笑,神态越来越轻松,她朝他懒懒地挥挥手,止住他要往下说的话,“我知道你回来做什么的,不就是为了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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