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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芳华-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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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姨娘含着泪走了。

蒋长义又默然坐了片刻,起身去找蒋重,到了蒋重的书房外,却不见蒋重的踪影,便问守门的人,守门的道:“从老夫人那里出来后就出去了,看见换了大衣裳,披了披风的,大概是骑马去了哪里。”

蒋长义想了一会儿,猜不出蒋重会去哪里,便又往杜夫人的院子里去,院子里只有松香一个人坐着在做针线活,见他来,笑道:“恭喜三公子,三公子是要见夫人么?夫人在外头陪萧家的客人呢。”

蒋长义道:“我知道,我就在这里等夫人,天气冷了,你去给我煎茶来喝。”

松香不敢放他一个人在这里独坐,忙快步往门口去交代小丫头,随即又回来陪了他说话,一会儿在炭盆里捅捅,一会儿又递点果子什么的,蒋长义知道她防着自己,只装作不懂,自顾自地和松香唠叨今日的事情多谢杜夫人。

不多时,外头散了,杜夫人满脸疲惫地走了进来,才到院门口就听小丫头报说蒋长义来了,不由暗自思忖,他来做什么?他的翅膀是越长越硬了,迟早不会把自己这个嫡母放在眼里,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个,所以她才懒得和萧家虚与委蛇。想了想,她还是满脸堆笑地走进去,亲切地道:“义儿,你怎么来了?”

蒋长义老老实实地站起身来,垂着手恭敬地道:“母亲,义儿给您添了麻烦,是来赔礼的,今日多亏得您。”

杜夫人听他这话,没来由地心里一惊,总觉得他是窥破了自己的一切,随即很快掩去,笑道:“说什么傻话!”她加重了语气:“义儿,你是我养大的!除了忠儿,就是你和我最亲!你明白了么?”

蒋长义感激地道:“母亲,您的恩情儿子从来不敢相忘。”

杜夫人拉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叹道:“今日的事情……唉……我也不知道萧家是怎么想的,兴许是想让他们家姑娘多长点威信,可这实在是过分了些,萧家是五姓七家之一,萧尚书又是当朝栋梁,嫁进来谁也不会轻慢她,我也打算把手头的家事给她管,我好享享福,这样闹腾有什么好处啊?”

她主动提起这事儿来,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蒋长义垂下头不语,半晌方道:“就冲着这性子,她就管不了家事,母亲就不必抬举她了。她哪儿能有您管得好?”

杜夫人摇头:“不,她到底是大家女儿,不可能差到哪里去,就算是有什么地方不懂的,我和你祖母慢慢教她,总能教好的。”随即又笑道:“你是不信我吧,我知道,你不是我生的,隔着一层,若是有人在中间挑拨几句,这情分很快就没了,但你且等着看,我是真的不想管家了。等她过了门,回门礼成以后我就交。你大哥大嫂不回家,又是那样的情形,你二哥隔得远,娶亲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就指望着你们孝敬孝敬我啦,咱们当着你父亲的面说。”便叫人去请蒋重。

蒋长义明知蒋重不在,却也不说,默默坐着等候。

不多时,去请蒋重的人回来道:“国公爷骑马出去了,家里的车也一并叫了去,还让人在上头多垫了几层褥子,又叫人把映雪堂也收拾出来了,现下正在烧炭盆呢。”

杜夫人微微皱起眉头来,随即淡然一笑:“大概是去接你大哥大嫂了。”亲自去接蒋长扬和牡丹回来住,这般隆重,却都没和她这个当家主母说一声儿。把她当成什么了?这个嫡长孙,真的就这么重要?

蒋长义善解人意地低声宽慰她道:“约莫是怕大哥大嫂明日来不了,让人笑话。”

杜夫人不置可否,揉着额头道:“我给线姨娘各业了一个刚来的太医,听说治她那个病很有一手。过几日事情过了,就让他来试试。”

蒋长义嗫嚅片刻,小心地拿捏了分寸,小声道:“谢谢母亲。”

“谢什么?这本就是我分内的事情。”杜夫人叹了口气:“我累了,你下去吧。”

蒋长义规规矩矩退了出去。

柏香垂着头不敢看他,只从睫毛缝里偷看他的靴子,却听杜夫人道:“松香,你送送三公子。”

松香犹豫了一下,放下手里的东西陪着蒋长义走了出去,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三公子马上就要成亲,萧雪溪和夫人势必成敌,夫人一定会在三公子身边安插一个人的,这当口,让松香去送三公子,莫非?柏香一时脑子里空白一片,难过得气都喘不过来。

杜夫人静静地看着她,低低地道:“柏香,如果我让你去伺候三公子,你可愿意?”

柏香的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她惊慌地四处乱看,看到蒋长义黑色的靴子在帘子外停顿了一个呼吸的时间,然后又毫不停留地走了,她镇定了片刻,抬眼看着杜夫人,大声道:“夫人,奴婢不愿意!”

杜夫人一双眼睛黑幽幽的,唇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不愿意啊……”

柏香静听她接下来会有什么吩咐,等了好一歇,才听她话锋一转,道:“你去映雪堂看目的地,还有什么要添的,务必收拾妥当。”

国色芳华第312章 三喜(一)

牡丹为难地看着蒋重,她没想到蒋重竟然会亲自上门来接她回去。谁会想得到呢,一向看她不顺眼,总觉得她高攀,阻碍了蒋长扬前程的朱国公有朝一日竟然会亲自带着马车来接她?不管这是因为她腹中那个尚未成型,不知男女的胎儿,还是因为蒋重觉得自己完全没了指望,想收买一下蒋长扬这个还算有点出息的长子的心,他如此隆重,实是不好随便打发。

蒋长扬在还好说,可是他不在,她只有自己上阵。牡丹左思右想,只得采用拖字诀:“父亲,儿媳有许多东西要收拾,现下已然天晚,家里也没安置妥当,来不及了,不如明日我和成风一起赶早过来,您看如何?”

蒋重带着一种早就看透她不想回去的表情淡淡地道:“家里什么都有。不过就是去一两天,也没隔多远,有事随时可以找到,方便得很。就算是家里没有的,让人明日送过去就是了。”

牡丹干笑一声:“您说得是,但大郎一大清早就出去,说是要进宫,现在也没见回来,半点音信都没有。儿媳心中甚是挂念,也没心思做其他事。”

蒋重却是与她拧上了:“那你就更该和我一起过去,我派人去宫城外头候着,一有消息就会送回去,见着他就让他直接回家。”

“那不必了,已然着人去候着了的。”牡丹无奈之极,林妈妈便暗示她装害喜孕吐,牡丹没采纳林妈妈的建议。装了有什么用?蒋重铁了心一定要她们过去的,见状也一定会说蒋云清等人可以照料她,还不如趁这机会自己给自己争取点福利。于是便道:“不瞒父亲,儿媳这两日都不怎么吃得下东西,只爱吃林妈妈做的几样清粥小菜。过去怕给厨房添麻烦。”

蒋重的神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不就是防着府里的其他人么?要说这个,府里还没出过这种丢丑的事情,闹得最大的无非就是杜夫人算计蒋长扬不孝那件事,此外还真没出过什么当面出人命的事情,大郎媳妇果然是从刘家出来的,心思太多太复杂。

牡丹见他不说话,只继续装糊涂:“三弟成亲是大事,成风无论如何都要去的。我也想去,但就是怕我这一日三餐没个顿头,给家里添麻烦。”

蒋重咬了咬牙,忍住不愉快,道:“既然如此,就让人在映雪堂弄个临时的小厨房好了,你想吃什么,什么时候想吃就让你身边的人做。这样可以了吧?”说到底,他就是怕蒋长扬和牡丹找各种借口临时缺席。如今国公府江河日下,若是少了蒋长扬去撑门面,只怕是那场面都会冷清得丢死人。

牡丹也就不客气地应下,虽让林妈妈去收拾东西,但还是坚持要等蒋长扬回来。蒋重忍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涨了起来,却也只有忍着。二人一直等到酉时三刻,犹自不见任何音信,不要说牡丹焦急,蒋重也担忧起来。

他把前事后事一联系,突然就觉得皇帝让蒋长扬办这差事是不安好心的。倘若皇帝真的因为昙花楼的事情憎恨他,那么一定连带着蒋长扬也不会受待见,所有的恩宠大概都是表面功夫,不然怎会恰恰就让蒋长扬去办这差事呢?看看闵王那嚣张恶毒样儿,皇帝真的会不知道?他才不信!但也不见闵王受了什么惩罚,还是一样的咄咄逼人,不见有任何收敛,可见自己的猜测果然有道理。蒋重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越想越坐立不安一一倘若蒋长扬被揪了错处,下一个就是国公府。

他索性站起来,命令牡丹:“大郎媳妇,跟我回去。”如今只好让牡丹跟他先回国公府是最好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总比她一个妇人独门独户地在外头妥当。

牡丹不知他心中所想,推道:“我等大郎回来。”

蒋重发怒:“我的话你都胆敢不听?你可知道什么叫做孝道?”

却听蒋长扬的声音在门口凉凉地响起:“国公爷来了?怎不提前使人来说一声,儿子也好在家恭候。”好威风,跑他家里来要威风了。

蒋重看到蒋长扬完好无缺,衣着光鲜,那根紧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了一松,脸色却极其难看:“明日是你三弟的正日子,我亲自来接你们回去。”他把亲自两个字咬得重重的,谁家的父亲会亲自来接不孝的儿子儿媳?也只有他了。他要不是想着怕又遇到什么疯牛疯马的,他也不耐烦。

蒋长扬淡淡地道:“不是明日么?我记着的,到时候自然会去。”说着接了牡丹递上的茶汤一饮而尽,喝了一盅又要一盅。

牡丹猜他怕是一天都没喝水,便低声问:“饿么?”

蒋长扬摇摇头,抓起旁边的糕点就往嘴里喂,那糕点是牡丹特意为他做的椒盐味,吃着倒还顺口。于是便把因为饥饿而产生的烦躁渐渐压了下去。

他舒畅了,蒋重却不舒坦了。蒋重想着自己为了他焦虑了这许久,好容易见着了人,也不见他把事情经过和自己说一声,来了就是冷冰冰的,专和自己对着干,心里越发恼怒。可想着当牡丹的面吵将起来,最后丢脸的还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便生生忍下,用越发冷淡生硬的口气道:“记得就好。你家的马车不能用,我把府里的车带过来了。映雪堂也收拾妥当了,你们马上跟我回去。”

牡丹见蒋长扬垂着眼不语,记得他一饿肚子就会烦躁,便低声问他:“先让人给你弄碗热面汤。”

“不必了,就吃这个垫垫底,稍后吃晚饭。”蒋长扬微微一抬下巴,看着蒋重:“也行。正好我手里的差事交了,过几日便要去兵部。”

牡丹一愣,随即回头盯着他看,是不是真的?蒋重也一愣,皱起眉头看着蒋长扬。

蒋长扬无比淡定地道:“听说是兵部职方司郎中。今日已经拜见过张尚书和两位侍郎了,正式的任命过两日就下。”

蒋重一喜,兵部职方司郎中,从五品上阶,掌地图、城隍、镇戍、烽候、防人道路之远近及四夷归化之事,也是要职了。以蒋长扬的资历和功劳来看,得到这开,职位其实是很恰当。可随即他的眉头又一皱:“我记得原来在这个职位上的人是韩士钊……”

蒋长扬打断他的话:“他的祖父死了,匿不举哀,已然被革职。”

这韩士钊是闵王那一派的人,匿不举哀绝对不会是最近的事情,可恰恰就在蒋长扬要去兵部的关口刚好出事,蒋长扬又刚好顶上,这中间绝对不会是偶然和碰巧这么简单。蒋重惊疑不定地看着蒋长扬,蒋长扬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来。

蒋重情知他不会和自己透露半点情由,只得叹了口气:“只怕你这个差事不好办。”单是闵王只怕就会更疯狂。

蒋长扬无所谓地道:“这个你就无需操心了。我吃得下。”

“那个差事……”蒋重心悸复杂地看着自己这个不在身边长大,可以说是半个陌生人的长子。蒋长扬的行事风格和他完全不同,想要的就一定要拿到手,这个性格其实是很令人担忧的。

蒋长扬不想多说,“天色晚了,走罢。”硬生生地将蒋重的后半截话给堵在子嗓子眼里。

简单地吩咐过都三几句后,父子二人沉默着各自上了马,护着牡丹的车,踏着暮色往朱国公府而去。

到得朱国公府,早有人去报给府中众人知晓,当时又正值饭点,于是所有人都凑到老夫人房里吃饭。牡丹不想动桌上的东西,又不想做得太明显,便起身伺候老夫人用饭。杜夫人见状,暗自嗤笑不已,那是个什么老货,任人怎么伺候怎么尽心都别想得到她的真心。

蒋云清倒是有些心疼牡丹,怀着身孕,害喜还厉害,被接回来还要伺候老夫人。蒋长扬也不说话,也不吃饭,就淡淡地看着老夫人。老夫人被他看得不自在,偏还堵上这口气了,就要牡丹伺候咋滴了?

蒋重看不下去,低低地咳了一声,道:“大郎媳妇,你不是身子不妥么?不想吃就在一旁歇着,还有夫人和云清呢。”然后又趁机宣布了蒋长扬的事情:“大郎过两日要去兵部职方司任郎中。”

众人都小吃了一惊,心思各异,杜夫人一时之间竟然似被魇着了似的,傻傻的坐着反应不过来。只有蒋长义反应最快,立刻就起身恭喜蒋长扬,提议上点酒。

这个消息算是风雨飘摇中的国公府最好的消息了,老夫人挑了挑眼皮子,放过了牡丹:“你身子不妥,就别折腾了。想吃什么,让厨房另外给你做。”

牡丹轻声道:“家里事多,厨房还要准备明日的宴席,我让林妈妈给我单独做点就好了。”言下之意就是要开小灶。

蒋重也就想起自己许诺过牡丹的话,便吩咐杜夫人:“让人弄几个行灶和几筐好炭送到映雪堂去。吩咐厨下,他们要什么食材,只管供给。”

这府里只有老夫人有,她自己都没弄小厨房呢,杜夫人一时怒火中烧,愤懑不已,脸上却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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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芳华 第313章 三喜 (二)

牡丹心满意足地吃着林妈妈用从自己家里带出来的食材做的吃食,不时快乐地晃两下头,轻轻推一下躺在她身边一动不动地想事情的蒋长扬:“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再吃点?”

蒋长扬宠溺地拍拍她的背:“不吃,你快吃吧。”

牡丹放下碗筷,趴在他身边轻声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以后你都可以按时回家了?不会再弄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了吧?”相比蒋长扬进兵部做了职方司郎中,她更关注他能不能按时回家,安全不安全。

蒋长扬失笑:“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乱说。不过在大多数情况下是真的可以按时回家了。”他对视着牡丹的眼睛,“丹娘,这些日子苦了你啦。”

牡丹轻笑着摇头:“没有啦。”她翻身躺在蒋长扬身边,轻声哼歌,“今天天气好晴朗……”

蒋长扬听不清她在唱什么,好奇地道:“你在唱什么?怎么都听不清的?”

牡丹摇头晃脑,做得意状:“不告诉你,自己听。”哪儿能和他说呢,反正她心情很好就是了。

蒋长扬翻身坐起,伸手去呵她的咯吱窝:“哟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还和我对上了?”

牡丹笑得喘,伸腿去踢他的屁股:“我看你才是欠揍……”

“娘子?”林妈妈在外面咳嗽了一声,二人立即停住,坐起身来互相整理了一下衣服,确认妥当了,蒋长扬方板着脸道:“进来。”

林妈妈走进来,目不斜视:“夫人那边的柏香送了东西过来。”杜夫人非常精明,不会送那些汤汤水水的,送的都是些米面和油之类的东西。

牡丹便道:“收下就是了,让人给她拿点赏钱。”

林妈妈低声道:“柏香想求见您。”

牡丹一怔,随即想也不想地道:“不见,就说我乏了,已然躺下了。”

林妈妈也拿不准柏香要做什么,只知道柏香是杜夫人身边数一数二的心腹亲信大丫头,一准幺蛾子极多,无论听她说什么都是浪费牡丹的精神,便点头应下,自出去回绝柏香。

柏香忐忑不安地坐在旁边的茶水房里等候林妈妈,一时见了林妈妈,充满希望地站起来:“妈妈?”

林妈妈笑着把个荷包递给她:“辛苦姐姐了,这是少夫人赏你的。”

柏香心里就明白了,牡丹不见她,不然这赏钱怎么也该是牡丹当着她的面说赏,而不是先就命人给了赏钱,柏香的脸上露出几分哀求的神色来:“妈妈,请帮我通融一下,我有话要同少夫人说。”

林妈妈的笑容不变,语气却是半点不妥协:“少夫人已经睡下了。大公子也在里头……姐姐有什么话要同少夫人说的,可以和老奴说,老奴一准儿给您传到。”

她这话怎肯能通过旁人传给牡丹知晓?多一个人知晓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柏香绝望地喘息了两声,带着豁出去的决绝道:“这话说给大公子听也是一样。”

林妈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大公子也睡下了。他今日面圣,可辛苦呢。”

柏香顾不上去理解林妈妈眼里的含义,她茫然无措地走出映雪堂,漫无边际地走了一会儿,把手里的气死风灯灭了,幽魂似地走到空无一人的园子里,爬上最高的那座假山,看着远处的蒋长义院子里的大红宫灯,眼泪渐渐模糊了她的双眼。

今日家宴散了以后,杜夫人就真的把松香给了蒋长义,虽然口头上说的是蒋长义那屋子里伺候的人少,新妇进门诸事不便,要个妥当的人去看顾着。待到日后有了合适的才又让松香回来,可是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好听点的话头罢了,松香从此以后就是蒋长义的人了。而她,只怕永远都不会再有那个机会,新妇能容许婆婆给的一个丫头,却不能容忍两个,好吧,就算是新妇能容忍她,杜夫人也不会放过她。

柏香缩进石头夹缝里低声哭泣起来,她回想着当时蒋长义僵硬的笑容,看向她时的那种无奈而悲凉的眼神,又想着松香明明有些欢喜,却又故意装着很惶恐的样子,心里恨透了杜夫人,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恨过杜夫人,她替杜夫人做牛做马,到头来却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得不到。

没错儿,杜夫人当时是“好心”地问过她,愿不愿意跟了蒋长义去,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明白,不能答是。如果杜夫人真的有意让她跟了蒋长义去,就不会问她愿不愿意,而是像指派松香一样地直截了当地就指派了。

待毙,只要大公子知道了那些事情,啧,能容得下杜夫人才怪!柏香狠狠地擦干眼泪,少夫人不是不见她么?没关系,少夫人这会儿又不走,还有明天,还有后天,总之,总会给她找到机会的。想到此,柏香的身上又充满了力量,她轻轻摩挲的着藏在胸前的那个小小的平安扣,心里充满了甜蜜。

她正在臆想,就听有人在假山石下喊道:“是柏香姐姐么?你怎会在里?”

是金珠的声音,柏香的冷汗都吓出来,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屏声静气,不说话,不动弹,却几自己提来的那盏气死风灯又被点燃,并且往她面前晃了晃,灯笼后头是金珠那张娇憨天真的笑脸:“柏香姐姐,夫人让我来看看,你怎会一去不复返,她还等着你给她上夜妆呢,我刚还想,难不成,你被少夫人留在映雪堂了?谁知道你却躲在这里哭,你哭什么?”

柏香记不得自己和金珠有仇,金珠也是第一次做出这种攻击状态,她迅速地反击:“我没哭。我就是突然想起,那天听扫地的婆子说,在这上头可以看到平日看不到的好景色,兴之所至,走上来看看。“说着提了裙子准备往下走。

金珠扫了一眼,掩着嘴笑:”果然好风景,从这里看过去,恰好就能看到三公子的院子,这红彤彤的一片,看着真是喜庆。”她天真娇憨的脸上闪着恶毒的光芒。

柏香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是么?我还真没注意。”

“三少夫人真是出身名门世家,我今日看了铺房用的那些东西,真是太华贵了。”金珠笑道:“我刚才去找你,听说一件事,不知真假,和你有关哦,你要不要听听啊?柏香姐姐?”

被人威胁的滋味不好受,特别是不知道对方手里到底握了自己多少事情,不知道对方任何底细的时候,柏香口干舌燥地干笑:“说来听听。谁会说我什么?”

金珠靠近她,呵气如兰:“有人说,你恨夫人,想出卖夫人,投靠大公子和少夫人。”

“你胡说什么!”柏香心跳如鼓,脚趾都险些把鞋底抠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平时从不曾有过的冰冷坚硬:“小姑娘不要乱说话,当心风大闪了舌头。”她冷冷的看着金珠,“我打小就服侍夫人,我的忠心夫人最是知晓。我知道你迫不及待想坐我这个位子,但你也不用这么急。迫得太急了,会摔跟头的。”

金珠的瞳孔一缩:“今夜无风,我不怕闪舌头,柏香姐姐,你记得去年被活活打死的那个卫婆子么?”

那是老夫人扔了蒋长扬拿回家的御赐之物后,被揪出来的替罪羊。是杜夫人亲自下令打死的,事后又让人去念经超度,给那几家人的家人寻了差事。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差事,而且离国公府远远的,主子们不可能蠢到把结了仇的人放在身边。这个金珠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柏香皱起眉头:“你是她什么人?那事儿不关我的事。”

“我是她什么人不重要。”金珠摇头,“重要的是,那差事就是你一手操办的。今天,你也会尝到那种滋味的。你猜,夫人要是知道你今晚做的事情会怎样?”

这丫头多半是讹诈,柏香挺直腰杆,冷笑:“我做什么了?你去说呀?走,咱们一起去见夫人。”

金珠的上发里却露出十分惊恐的神色来,她看着柏香的身后惊慌失措地道:“夫人,您怎么来啦?”

柏香同样惊恐的回头,却没看到杜夫人的身影,接着她飞了起来,她看到假山石下的那个冰冷的池塘离她越来越近,黑洞洞的,就像是巨兽的口,冰冷的水汽如同怪兽的触手,把她缠住缚住,半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当头撞向水面的那一刻,她艰难的扭头,看到金珠挑着那盏气死风灯,高高地站在假山石上,冷漠而无情地看着她。

她不想死,柏香爆发出一声大喊:“救命!”接着呛了一口森寒刺骨的冷水,她拼命挣扎着,竭力喊着,在沉下去的那一刻,她浑浑噩噩地想,金珠,你也会有这一天的。

金珠把那盏气死风灯随手扔在了假山石上,任由它燃烧,燃尽,她淡淡地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借着树木阴影的掩蔽,走回了杜夫人的院子。

第314章 三喜(三)

林妈妈瞅着蒋长扬和牡丹的房里灯灭了,却不敢就此躺下,要等牡丹二人熟睡才好去睡。忽听院门被人轻轻叩了几下,接着看门的婆子立在廊下小心地道:“妈妈,是夫人院子里的。”

林妈妈皱起眉头来,这深更半夜的,来回折腾什么?却不敢怠慢,迎了出去,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挑着盏灯笼站在门口,冷得缩脖缩脚的:“妈妈,我来接柏香姐姐。”

林妈妈一愣,随即道:“柏香不是早就回去了么?”

那小丫头一惊,忙道:“没有呀!她来这里后就一直不见回去。”

“兴许是去了其他地方,你去其他地方问问。”林妈妈不高兴起来,这么个大活人,腿长在她自己身上,难不成整个国公府,就只有映雪堂一个地方可以去?莫名其妙!

小丫头可怜兮兮的道:“妈妈容禀,都不敢来这里打扰大公子和少夫人的,先前也想着是去了其他地方,可是一路问来都说不在,便想着她大概是在这里和姐姐们说笑话忘记时候了。若是不在……那,那也就算啦。”

边说边往里探头,口气却是确定人一定就在他们这里了。

林妈妈便侧开半边身子给她看,皮笑肉不笑地道:“她就算是想留,我们少夫人也不敢留她。谁不知道她是夫人面前最得力的,夫人随时都要用?你要实在找不到,去回了管事的,各房各处问一问,一准儿很快就找到了。”

“那到底是去哪儿了呢?”那小丫头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才想起面前的林妈妈来:“打扰妈妈了。”

林妈妈命看门的婆子掩上门,走回房中又坐将下来。

恕儿和宽儿早听了个仔细,都道:“真是稀奇,一个大活人竟然活生生地就不见了。怕是故意挑事,要不要和娘子说?”夫人房里的掌事大丫头不见了,可不是小事。

袜妈妈看了看牡丹和蒋长扬的房间,轻声道:“挑什么事都不干咱们的事儿,她扯得上么?何必为了这种事把人给叫醒?明日慢慢再说也不迟。”

恕儿和宽儿想着也有道理,便都依言洗了各自睡下不提。

第二日蒋长义去迎亲前,照例要祭祖,牡丹和蒋长扬早早就起了身,林妈妈这才把昨夜的事情说出来。牡丹也没放在心上,一个大活人能去哪里?多半也是找到了的。可这里才刚梳洗完毕,一个管事婆子就来了,也不敢说要找牡丹和蒋长扬,只问宽儿和恕儿昨夜见着柏香没有。

这是明知故问了,左一遍方一遍的问,宽儿和恕儿这才惊觉事情不般,便去同牡丹说。牡丹略微想了想,便叫那婆子进去回话。

那婆子表现得诚惶诚恐的:“昨夜就找了半宿,一直不见人,因着映雪堂是最后见着她的地方,只得再来问一回。”又再三表示,不单是映雪堂这里,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的询问查探,毕竟一个大活人突然就不见了,真是蹊跷。意思是她是办差的,不是故意来找谁的麻烦。

一个丫头不见了,也要跑到主子的屋子里来寻?若是逃了,便要往外头去寻,若是没逃,她也不可能藏匿。

分明就是故意找茬了,有人要叫她在这里住得不舒坦。

牡丹索性道:“既然如此,领这位妈妈在这屋里转一圈。”

那婆子偷眼觑着一旁面无表情的蒋长扬,赔笑道:“怎么敢?怎么敢?少夫人说了不在就是不在。”

牡丹微微一笑:“这屋子不是我的,我也是暂住的,里头的犄角旮旯都不清楚,趁便一起看看罢。大家都放心。”

那婆子怎敢真的挨着看?趁便瞟了几眼,便道不敢耽搁二人,忙忙地退了下去。

牡丹便问蒋长扬:“人大概是真的不见了,你说这是要做什么?”想着昨夜柏香一定要见她,也不知是有什么事,心里就有些不安。

蒋长扬淡淡地道:“管她做什么?且等着看就是了。摆饭。”

二人一同用了早饭,到得老夫人处,迎面就看到蒋长义衣衫簇新的立在门边,眼神有些飘忽。

里头老夫人正在骂杜夫人:“这当口出这种事,一个大活人,莫名其妙就不见了,真是好笑。若是白日里人多事多的时候不见的,还有个想头,深更半夜不见,还无影无踪,可真真是好笑。把看门的拿来重重拷问。

”她一连说了两个好笑,眼神锋利如刀。她倒也不是关心柏香,甚至早就巴不得拔了柏香,可是这当口出事,却是她不能容忍的。心里早就认定了就是杜夫人主仆搞的鬼。

杜夫人垂着头道:“是。”又有些难过:昨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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