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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飞龙记-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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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笠忙道:“廖兄玩笑了。”
廖冲睁大一双怪眼,怒道:“玩笑?在这等光景,我还有心情与你玩笑?闯荡江湖大半辈子,从来也没受过的委屈,吃下的冤气,此番在这片鸟庄子里可全享齐了,一肚皮脑火,满心的愤意,却又发作不得,只能一个劲自己生自己的闷气,你说说看,多少奇人异士奈何不了我,多少英雄豪杰在我手下俯首称臣,我他娘几时受过这等的窝囊,忍过此般的肮脏?如今我的强仇大敌奈何不了我,我却眼看着自己要把自己气死,岂不也太冤枉?一旦真个气死了,我这副尊容,和那冤死鬼又有什么两样呢?”
宫笠笑道:“言重了,事情并没有阁下所说的这么严重法。”
红红的酒糟鼻子耸动了几下,廖冲又火躁的嚷嚷道:“人被憋在这里,又成天对着我那宝贝徒弟的一张哭丧脸,就不疯也变疯啦,这是他娘的什么场面?武不能大开杀戒,文不能当面开言,就只好瘟在房里等一等、等,等得连自己即不知道在这里到底是搞些什么名堂了!”
宫笠劝解着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己直,廖兄,别急躁,大家沉着一点,平静一点慢慢想法子,总会多少有个结果的……”
哇哇怪叫,廖冲道:“我的皇天,老弟台啊,我还要怎么个沉着、怎么个平静法?再他娘像这样干熬苦守下去,城隍庙里不用摆牛头马面,你把我们师徒送进去,包管正好派上用场!”
宫笠苦笑道:“廖兄稍安毋躁,我也知道二位贤师徒的苦衷,其实,我自己心里,又何尝不是为了此事而焦灼万分?”
廖冲冒火道:“焦灼万分?光是焦灼万分管个卵用?我说老弟台,眼看着我这宝贝徒儿便不发疯也要成癫了,茶不思,饭不想,夜里要就通宵不睡,一闭眼便梦话连篇,肉麻得叫我心惊胆颤,天爷再不快快设法解决这个问题的话,我这个徒弟只怕就要‘走火入魔’,尚得缀上我这做师父的垫背!”
宫笠摇头道:“你放心,廖兄,不会糟到这种地步的咬咬牙,廖冲道:“最好不会,否则,就有人要倒霉了!”
放低了声音,宫笠道:“廖兄,我心里的难受,决不稍逊于你,我也是一天到晚在想办法!”
廖冲脸上那几点淡麻子泛出红光,他凶狠的道:“老弟,我看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一记毒招!”
微怔了怔,宫笠道:“什么‘毒招’?”
廖冲挫着那一口老牙道:“我们先把黄恕言那狗操的捆绑起来,然后拿刀架着他的脖子,看他外甥女——那姓祝的丫头片子答不答应!”
宫笠道:“不行,硬逼她嫁,过门之后会闹出祸事,一旦出祸,贵财如何自处?你这不是等于逼他走上绝路?”
呆了一会,廖冲跺脚道:“这又不可,那又不可,到底该怎么办?莫不成眼看我的徒弟上吊?”
宫笠慢吞吞的道:“别急,廖兄,这件事由我来想法子!”
瞪着官笠,廖冲道:“你得快点,加把劲,老弟,你也不要忘了我们两个还赔了彩头,娘的,剃你个大光头事小,你这个人可丢不起!”
笑笑,宫笠道:“当然。”
接着,他又道:“贵财呢?”
朝屋里努努嘴,廖冲没好气的道:“又在里头发愣,娘的皮,从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他就只会坐在那里发愣,直着一双斜吊眼,木木僵僵的一坐就是老半天,叫也叫不应,说也说不听,就像失了魂一样,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练他娘哪一门子禅功玄术呢!”
叹口气,宫笠道:“想思最苦,单想思,就更苦了。”
廖冲悻悻的道:“我也活了这大把年纪,经历了这么多世故,还不晓得女人的魔力有这么个大,简直比他娘勾魂摄魄的邪术还更来得厉害!”
宫笠道:“这不奇怪,只因你不曾像这样的方式爱过。”
廖冲重重的道:“什么鸟的爱不爱?爱这玩意如果是这等的折腾人法,我一辈子不沾边也不会想一想,奶奶的,爱,哦呸!”
宫笠轻声道:“我进去看看他,廖兄,你且在外头遛一会。”
廖冲道:“你进去吧,我可真腻味了,再要待在里头一阵,你就会发现疯子不是一个,而是一双了!”
宫笠笑道:“我看你也真被闷慌了。”
廖冲走出几步,回头道:“这次总算学了一点门道——以后我若擒着什么仇敌,便不杀不剐,只将他关进石牢地窟里,雕一尊石像和他作伴,叫他自己发疯发狂去!”
宫笠道:“廖兄,你四处走走,散散心吧,等一歇,说不定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不感兴趣的摇摇头,廖冲道:“我已不敢往这上头想了,老弟,只要你有法子叫贵财不再发愣发呆,我这厢业已是上拜神佛,感激不尽啦,唉…”
摆摆手,宫笠道:“否极便泰来呢,廖兄。”
又是叹了口气,廖冲没说什么,无精打采的踱了出去。
推门而进,宫笠的视线骤入黑暗,不免有些朦胧屋角,有沉重的又缓长的呼吸声传来。
静立了一会,宫笠的眼睛比较适应屋里的光度了,这时,他才更清晰的发现鲍贵财是坐在屋角的一张斑竹椅里,目光呆滞的望着窗口不动。
可不是,真有点“走火入魔”的味道,更像“失魂落魄”了。
轻轻走到鲍贵财身边,宫笠低柔的叫道:“贵财,贵财……”
鲍贵财仿若神游太虚、魂出心窍、不闻不答、依然木木的坐着,呆呆的凝视着窗口那微弱的一抹夕照余辉。
回头顺着鲍贵财的视线望过去,宫笠并不觉得纸窗上那一抹黯淡的夕照有什么地方值得人如此凝眸细瞧——当然,他心里有数;鲍贵财早已视而不见了,他并非在看什么,却是在寻思什么。
于是——他的手在鲍贵财肩头上一拍,同时焦雷般叱喝:“鲍贵财!”
突然跳了起来,鲍贵财激灵灵的一哆嗦,如梦初觉般清醒过来,他看清了拍叫他的人之后,不禁立时热泪盈眶,呜咽着道:“二二叔,你你可可来了……”
宫笠一派森酷的道:“贵财,有几句话我要告诉你。”
垂下头,鲍贵财暗哑的道:“请请说吧,二二叔……”
宫笠严肃的道:“贵财,一个年轻人的感情丰富、爱心专一,并不是一件坏事,相反的,这更证明了此人的厚笃与挚诚,尤其是你肯爱、也敢爱,这没有错,但若将‘爱’的表达方式流于自我的折磨和意志的坠落,就是大大的不该了;你可知道,你如此消沉苦恼的结果,非但与事无补,糟塌了自己更糟塌了你师父?”
哽咽着,鲍贵财的抽噎就如同一个小孩子:“是……是……二二叔教教训的是,俺俺是不该但……但……俺没没有法子……俺不能不想这这件事……不不能不想祝祝姑娘……”
轻扶着鲍贵财坐下,宫笠低沉的道:“我知道你这些天来很痛苦、也很沮丧、可是,问题要设法去解决,光是自己折磨自己,除了越弄越糟之外,还会有什么补益?只有傻子才会像这样自我找苦来受……”
摇摇头,鲍贵财颤着声道:“二二叔啊……俺俺如果有法子,早早就去办了!就就是因为束束手无策,方方才坐在这这里干熬着,二二叔,俺俺好苦……”
宫笠平静的道:“经过这几天来的深思熟虑,反复度量,贵财,我倒想到一个方法。”
鲍贵财突然抬头,面颊抽搐,双目放光,他又是激动,又是迫切的痉挛着道:“说说说——给俺听,二二叔,求求你,说给俺听,是是什什么法子?”
宫笠悄细的道:“不要激动,也不要兴奋,贵财,你先平静下来。”
不由自主的连连抖索着,鲍贵财越发结结巴巴的道:“俺俺……俺已经……已经平平静下下来了……”
宫笠深沉的道:“你闭上眼,放松全身,长长的吸气,再缓缓的吸气,像这样一直做下去,直到你不再发抖,我再告诉你我想到的法子。”
鲍贵财可是听话,他果然就闭上眼,开始深深的吸气,又缓缓的呼气;这几天来,他受的折磨委实不轻,脸色在干黄中泛着灰白,眼眶子陷凹,嘴唇也皱裂脱皮,连双颊的肌肉都变松了,软垮垮的往下垂吊着,那模样,可怜兮兮的,叫人不同情也得同情三分……
等到他不再哆嗦了,气息平顺了,宫笠才轻轻的道:“好了,你睁开眼。”
于是,鲍贵财睁开双眼,眼眶中,却仍湿漉漉的泪水未干,他更在努力将一双斜斜的眼珠子往中间调聚,以求正视着宫笠。
微弯下腰,宫笠悄细的,却是清晰的道:“贵财,告诉我,你是真的这样深爱着祝小梅?”
用力点头,鲍贵财沙哑的道:“真真的,二二叔,一一点也也不假……”
抽抽鼻子,他又道:“俺俺也不是戏戏子,若是假假的,俺能装得这么像法?”
宫笠慢吞吞的道:“你爱她,爱到一个什么地步?”
鲍贵财脱口道:“为为她把命命豁上都行!”
宫笠紧迫着道:“不假?”
又用力摇摇头,鲍贵财哭兮兮的道:“二二叔,老老天见证,俺俺这样子,像像是作假?”
笑笑,宫笠道:“很好,贵财,你的决心同专一,很令我感动,君子成人之美,我现在便授你一条计策,但是,在讲出这条计策的内容之前,我必须告诉你两件事;其一,你要有胆量去做,其二,此计的本身并不光明,但是,却代表了一种崇高的牺牲精神与对情感的不渝保证!”
鲍贵财肯定的道:“二二叔,你你说吧,俺俺定管做得到;二二叔,上上刀山,下下油锅,哪哪怕是凌凌迟碎碎剐了,俺都不不会退缩一步!”
赞许的颔首,宫笠道:“祝小梅住的地方你知道?”
鲍贵财道:“俺俺知道。”
宫笠缓慢而有力的道:“晚上,你掩进去,和她发生一次夫妻关系,而且,在进行的过程中,让她看清楚是你,但是,却不能给她呼叫的机会!”
大吃一惊,鲍贵财张口结舌道:“二二叔……你……你是说,俺俺……俺强……强暴她么?”
摇摇头,宫笠道:“不,这绝对不是强暴,贵财,这是一种牺牲——一不要忘了她的恶疾,如此一来,她的恶疾即会‘过’给你,那近似绝症的病痛便移到你身上来,祝小梅便是一个健康的人了。”
声音在略一停顿之后,又严肃的响起道:“一个人爱一个人,只是口头上说说,并不能代表其中的诚意与决心,因此,它感人的力量也就轻微得多,如果付诸于实际的行动,那种震撼同尖锐的反应保将千百倍于言语;爱的本质是占有,也是奉献。这就是奉献,爱一个人受到献出自己的生命为表现这样的境界已是无以复加了,我教你如此做的原因,便是在祝小梅那倡郁、偏颇、世俗的灰幕笼罩下给她见血的一针,叫她明白真正的爱,至诚的情到底是什么,帮她揭开那一层令她迷们的纱雾,令她看清楚事实、认明白方向……她须要接受这般的力量来助她醒觉;人间世上,曾发生许多男女相悦的事例,也有过不少哀感顽艳的传说,但活生生的事实,一个人爱一个人而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这样的情形并不多见,我们就要它出现眼前,令祝小梅直接感受到其中的震撼力量!”
鲍贵财双目中闪射出奇异的光彩,他哺哺的道:“不不错……不不错……俺俺早该做给她看的……也好证明俺并不不是空空口说白白话……俺有有这个决心,有有这个勇气!”
宫笠冷静的道:“行动之后,只有两个结果,第一,祝小梅仍然无动于衷,第二,她回心转意,如果第一项反应,你便只好死了心,那女孩子也就根本不值得爱,因为她已经麻木不仁,毫无心肝可言了,若是第二项反应,则你的痴情便获得报偿,一切问题,也就暂时迎刃而解。”
迷惘的,鲍贵财道:“暂暂时?”
宫笠叹了口气道:“她即使嫁给了你,贵财,你如果找不着根治此恶疾的药物,你还以为能和她做多久的夫妻?”
沉默片歇,鲍贵财毅然道:“俺俺不怕,二二叔,俺俺本来也就是要为她舍舍命的,俺这这样做不不是装装给她看,俺真真的是有这个心!”
背着手踱了几步,宫笠神色有些沉重的道:“贵财,你可要先考虑清楚,像我说的这样做,或者能够达成你的心愿,但是,设若找不着治病的药,你的性命便保不住好久;用你的命来换取这短暂的爱,是不是合宜,你自己多斟酌。”
鲍贵财精神抖擞,面容上光彩湛然,这时看他,竟奇异的有着另一种幻觉似的美感,一点都不见得丑陋;他平静的道:“没没关系,二二叔,没没关系,一个人—一辈子,总总该有有一点值得回忆的东东西,就就好像夜路上望天天空的流星—一样,虽是闪闪了闪,也也留下一抹光光亮的痕迹;与与其默默混饨的过这—一生,不不如带点不寻常的痕印归归真,那那么,也也算体体验了什什么,不不辜负白白来这人人间世—一遭了,二二叔……俺俺这一辈子,除了练功夫,唯唯有的,就是师师父对俺的关系,此此外,俺俺从来没有享受过爱,尤尤其没没有那个女女人爱过俺,如果,如果能以得到俺喜欢的女人一点真真情,就算是只有短短促的顷刻光阴,俺俺也心心满意足了,因因为,到底俺俺已经得到以前所一直没没有得到到过的,二二叔,你你说对对不对?”
宫笠没有料到鲍贵财还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这是一个外表看去丑恶又粗陋的人,但是,他的内在,却仍然有着一个美好的境界,有着一腔丰富的情感,他也有感触、有憧憬、有理想,而且决不比任何一个容貌光鲜的同类来得贫瘠,宫笠颇受感动,他苦笑道:“对,贵财,你说得对!”
面孔上浮现出一抹憨直的笑容——多少天没有见过这样的笑容了啊,以至这抹笑容看上去显得有点生硬与僵木,鲍贵财的音调变得愉快了好多:“二二叔,俺俺们就决定像这么办吧?”
宫笠忧虑的道:“我是在犹豫——如果祝小梅那身恶疾‘过’给你之后,如果找不着药物来治,贵财,那时该怎么办?”
鲍贵财忙道:“二二叔,你你宽怀,找不着药物来治也也不关紧,就就不治好了,反反正俺打开头也就没没想过治好这病,不不能治,更显得俺的心诚,并并非只是挂在嘴嘴皮子上说说的,俺俺会认命;二二叔,俺俺心甘情愿,这这一层,你你别担挂着……”
注视门口,宫笠略略提高了嗓音道:“在你师父那里,我又怎么交差?”
鲍贵财道:“不不劳二二叔顾虑,俺俺师父那里,俺自自会去说!”
就在这时,门扉微动,廖冲满脸严霜的问了进来。
看光景,这老魔头业已躲在门外偷听了好一会了。
当然,宫笠也察觉他在外面偷听好一会了。
廖冲反手掩紧了门,气乎乎的低声咆哮道:“你向我说?
好畜生,我倒要问问你,你你怎么来向我说?不孝的东酉,我这把老骨头尚未入土,你却就想先我而去,你你,你这小王八羔子!”
在廖冲入房之后他微微一呆,鲍贵财迅速镇定下来,他赶紧站起,形态上有些忸怩的道:“师师父,哦,方方才二二叔所说的话,师师父都听到了?”
廖冲咬牙道:“差不多都听到了,怎么样?”
鲍贵财呐呐的道:“师师父,徒儿的意思是是——”
猛一转脸,廖冲恶狠狠的朝着宫笠道:“好呀,姓宫的,你他娘的出得好主意,居然叫我这唯一的徒弟去送死?姓宫的,你要我师徒拆伙不是?我就先把这条老命交给你吧!”
宫笠平静的道:“这是仅有的一条路子——令贵财能够完成心愿的路子。”
廖冲怒道:“什么‘路子’?这叫杀人不用刀,叫混帐,叫岂有此理!”
鲍贵财急叫道:“师父,师师父——”
“呸”了一声,廖冲叱道:“给我闭上那张乌嘴,真正没出息的东西!”。
叹了口气,宫笠道:“依你的尊见呢?廖兄。”
廖冲瞪着一双眼道:“依我的尊见,这条计策全是狗屁,根本不能做!”
宫笠道:“那么,你就愿意眼睁睁的看着令徒像这样备受煎熬,在极度的痛苦与伤感中郁郁而终么?”
愣了愣,廖冲失措的道:“这……这…我当然不能如此,但…”
他猛一摇头,又冒火道:“可是,你的法子也绝对不成;这算什么‘计策’?简直是疯狂,是变相的谋杀!’”
宫笠低沉的道:“目前,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就算依此计而行,却也不敢保证有绝对的把握……”
廖冲愤然道:“以我徒弟的性命,来换取那贱人的垂青,真是从何说起了,压根就不是道理,奶奶的,那贱人值几个大钱?凭什么她的那点感情就要我徒弟拿命来抵?她自顶至趾,也比不上我徒弟的一根鸟毛,看上她,是她的光彩,可恨她不识抬举,犹要推三阻四,这还不说,如今倒好,竟然要我徒弟为她搭上性命,娘的臭皮,惹翻了我,看我不杀他一个血流尸横,鸡飞狗跳!”
摇摇头,宫笠道:“廖兄,你也明白,这不是用暴力可以解决的事!”
廖冲凶狠的道:“人急上梁,狗急跳墙,奶奶的,老子一旦横了心,便通通豁出去,任什么也不管他娘的了!”
宫笠道:“如此一来,令徒只怕也要活不成啦!”
连连点头,鲍贵财颤声道:“师师父,二二叔说得对,你老这么一搞,徒徒儿如何还活得下去?”
廖冲咬牙切齿的道:“你不要老用你这条狗命来要挟我,我他娘一个想不开,先宰你,再宰姓黄的一庄人,然后,我跟着上道去球!”
宫笠冷冷的道:“如果这就是你的尊见,廖兄,我不得不说,比起我的下策来就更岂有此理,不堪并提了!”
廖冲张牙舞爪,满口牙咬得咯咯作响,但是,他终于忍住了没有发作,却气得满脸焦黄,几乎把一双眼珠子全爆出了眼眶!
鲍贵财不由得呜呜咽咽的道:“师师父,你老息息怒,息息怒啊……师师父,求你就成全了徒儿这一遭吧,师师父,徒徒儿来来生变牛变马,都会报答师师父你的大大恩大大德……”
廖冲模样像要吃人似的吼道:“住口,住你娘的口,你你你,你是要活活气死我啊?”
向鲍贵财使了个眼色,宫笠缓缓的道:“廖兄,不是我说你,其实,你才是个最窝囊的人,最不负责任的人,你只会惹事,却连一星半点善后的能力都没有!”
猛的跳了起来,廖冲形色狰狞,气涌如山道:“什么?
你说我什么?姓宫的,你竟敢如上经来辱骂我?”
夷然不惧,宫笠道:“我说的是事实。”
廖冲厉烈的道:“事实?什么事实?”
宫笠镇定逾恒道:“令徒前来‘玉鼎山庄’,参与比武招亲之举,全是你的主张,如今,问题出来了,你这始作佣者,除了只会叫嚣谩骂、狂呼大叫之外,一点正经的办法也拿不出来,仅能白看着你的徒弟在这里受痛苦煎熬;你说,这不叫窝囊、这不叫不负责任,又能叫做什么?”
窒了窒,廖冲结结巴巴的道:“胡,胡说,我我…我不是早替他出过点子了?”
冷冷一哼,宫笠道:“你出的算是什么点子?又岂是解决问题的良策?你的方法纯为暴力,将来造成的后果你却怎生收拾了?”
廖冲不禁恼羞成怒的道:“娘的,你的法子就能行?你是在诱我徒弟去吊颈!”
宫笠面无表情的道:“我的方法亦非完美,仍有极大的缺陷,但是,却要比你的主意高明许多,至少,你的徒弟将能获得他渴望中的爱与情,将有一个时期的快乐与甜美,真正的快乐、隽永的甜美而非以你那样一味蛮干后的毫无所得,只留下满怀悲痛一腔悔恨、无限血腥!”
鲍贵财咽噎着道:“师师父,二二叔说得对……依他的法子,徒儿还有得到祝祝姑娘的希望,还还有享受真真正情爱的日子……就就算是那样短短促吧,徒徒儿也是得得到了,好好像沐浴春春风之之中,死,也死死得安安逸,若以师师父的主主张,徒徒儿尚能落得什什么?四四大皆空之外,—一样免不了愁愁死、苦苦死,连眼都闭闭不拢啊……”
廖冲又气又急又心痛,憋了半天,方才迸出一句话来:“你们都疯了!”
鲍贵财哀伤的道:“求求师师父开恩,成全弟子吧!”
廖冲连连跺脚道。“开恩?这叫开恩?这是谋杀啊!谋杀!”
宫笠生硬的道:“总比让贵财郁郁以终的好!”
廖冲双手扭绞,痛苦的道:“都是你,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并不愤怒,宫笠道:“这也是爱,廖兄,这也是爱,只不过力量嫌残酷一些罢了。可是,却强似你那样的愚昧同鲁莽!”
廖冲嘶喊着道:“我愚昧、我鲁莽?难道说我不比你更疼我的徒弟?”
点点头,宫笠道:“当然你更超过我,廖兄,你的错误在于你误解于情爱的本质—一那是和详的温柔的、忘我的,奉献的,是一种坦荡的牺牲与彻底的表白;不是暴力,不是财势,更没有条件,所以,令徒明白了便也懂悟了,他的心情、他的意境,你未身人其中,自难了解!”
廖冲恨声道:“你就‘身人其中’了?”
点点头,宫笠道:“我是。”
廖冲嗔目道:“你他娘会‘摄心术’?”
宫笠安详的道:“我不会‘摄心术’,我只是有一点点体验、一点点思索,再加上一点点揣摸和深人的观察,便有了‘身入其中’的感受。”
几乎气为之结,廖冲急躁的在房中来回走动着,一边猛烈按搓十指关节,一面大口大口的呼吸——也只有这样,他才能使自己不至于炸裂开!
宫笠轻轻的道:“这样做了以后,亦并非全然绝望,如果我们幸运,说不定仍可寻及治病的药物若然,则两全其美,皆大欢喜了…”
蓦地站立,廖冲粗暴的道:“假使找不着治病的药呢?”
宫笠缓缓的道:“至少,令徒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不会含恨而终!”
廖冲大大摇头道:“不行,我我更担心就算这么办了,那贱人不领情,岂非仍是白搭?”
宫笠深沉的道:“我不否认无此可能,如果这样,那女人便一无可取,不值得受人深爱至此,令徒也定然心灰意冷,难兴生趣,到了那步田地,死活之间,也就更不关紧要了!”
廖冲怒道:“命不是你的,你说得倒是轻松!”
宫笠正色道:“但是,我说的却全是实情!”
鲍贵财又“扑通”一声跪在乃师脚前,哀恳着道:“师师父……二二叔的话,全是徒徒儿心中想说的话,徒徒儿—一向口齿笨笨拙,词难达意,如如今,二二叔都替徒儿说说出来了,师师父,你你老就允允了徒儿吧,师师父,可可怜徒儿的心都碎碎了啊,师师你哦!”
宫笠幽冷的道:“福祸好歹,俱在你一念之间,廖兄。”
咽泣着,鲍贵财喉咙里恍似拉着风箱,抽着鼻子,“呼噜”“呼噜”的道:“师父,师师父,请念在徒徒儿孝敬你你老这些年的份份上,就成全徒徒儿这个心愿吧,求求你,师父,求求你……”
老廖冲颓然坐在床板上,脸色泛灰。
心里也很难受,宫笠的嗓门亦暗哑了:“廖兄,我非常抱歉,但我又不能坐视……你自行斟酌吧!”
颤抖着,廖冲终于开了口道:“贵财——我就如你的愿…”
嚎哭着扑倒乃师身前,鲍贵财紧紧抱住了廖冲的双腿亲吻,又将自己的面颊贴在乃师足踝上,然而,在这一刹里,廖冲的形色却似陡然衰老了十年!
在那幢小巧精致的楼阁外,宫笠隐身于一丛花树之后——他取的这个位置与角度都非常好,从这里,可以直接望到楼阁上的那排纱窗,也就是祝小梅的香闺所在,也能察觉周遭发生的任何事情或接近的人迹,他默默的隐伏着,纹丝不动,双目凝聚,神态深沉而稳练。
半个时辰之前,鲍贵财已经潜入祝小梅的香闺中了。
从鲍贵财潜入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丝毫动静发生,异常的静,异常的幽寂,就好像一切全如往昔,并未曾在进行任何特殊的计划与行动一般;这份沉闷的静默,仿佛一汪涟漪不兴的深潭潭水凝住了人们的心,也凝住了人们的思维,甚至,宫笠在恍惚中有了幻觉——他到底有没有在策动这件事了?
小楼中不闻声响,纱窗里不见动静,似是鲍贵财根本没有进去,也更像他一进去就缩在那个暗影里不敢出来一样……
时间,在缓慢的流逝,月影也偏移了老大一段。
三更天了。
终于——宫笠看到楼阁上的纱窗轻掀,一条人影如絮而落,但是,在落地的时候,却打了个踉跄,几乎一跤摔跌下去!
他心口一紧,随即又松了口气,不错,是鲍贵财。
本能的,他仰头又望向楼上的窗户,窗儿又已恢复原状,仍然是那样的安静,那样不带丁点异常的反应—…。
宫笠觉得有些纳罕,隐约里,也有点不安。
鲍贵财来近了,走路的姿态似乎有些蹒跚,那条腿,也像跛得更厉害了。
闪身而出,宫笠头也不回的低叱道:“跟我来。”
鲍贵财没有答腔,只是默默的跟着宫笠走向宫笠的居处。
将房门下闩,宫笠又将灯蕊捻小,然后,他转身注视鲍贵财,这一看,他不禁有些微微吃惊——鲍贵财的神色,不像他预料中的兴奋,也没有他想像中的惶恐,竟是那样一副怪异的表情,茫茫然、晕晕然,仿佛是在做梦!
扶着鲍贵财坐在椅子上,宫笠自己也面对面的坐下,他轻咳一声谨慎又低沉的道:“贵财,把经过情形告诉我。”
这时,鲍贵财方始如梦初醒,悠悠吁了口气,他咧开嘴,像是在傻笑,又似乎是在干哭,模样怪得叫人难过。
宫笠摇摇头,慢慢的道:“不要再回味什么了,贵财,把经过情形说与我听。”
搓着双手,鲍贵财呼吸了几次,显得十分腼腆的道:“二二叔……俺俺完全依照你的吩吩咐,从从楼上窗口摸摸了进去,哦,那那房间里,喷香,喷喷香,俺俺才一进去,不不知怎的,竟然手手脚发软,心心跳得像擂鼓,全全身冒冷汗,连气都透透不出了……俺俺站在那里,抖抖个不停,俺俺还以为,要晕晕倒啦……”
宫笠嘴里不说,心里却捏了把冷汗,老天爷,在那等节骨眼上,万一真个晕倒,岂非大事不妙,砸锅砸到底啦?
咽了口唾液,鲍贵财又尴尬的道:“后来,后后来,俺拼命定定了定神,咬咬牙,大大步走向了床边……二二叔,那那可是—一张好精精致的雕花钢床呢,还垂垂挂着湖水绿的帐帐幔…人人到了床前,那香香味越甚,但但……
俺俺的手脚也就益发软了,俺又又咬牙,伸手猛猛一下将帐帐慢掀起,俺俺的亲娘,俺俺却差点吓憋憋了气!”
不觉也吃了一惊,宫笠道:“见着了什么光景?”
又咽了口唾液,鲍贵财脸红如火道:“老老天爷,那那帐幔之后,祝祝姑娘竟然好好端端的拥被坐在床床上,光光影昏暗中,她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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