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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回七九当农民-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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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女队回来了,杜仨儿气喘吁吁过来通报消息:“女队大捷!第一名是北京朝阳中学的杨秀风,第二名是大兴县的桂淑铃,第三名是石景山的董玉梅,一个女鬼子也没进前十名。哥们,就瞧你们的了。咱大老爷们可不能输给娘们,咱可是站着撒尿的。”他的一番话,把旁边的几个男队员激得嗷嗷叫起来。还别说,杜仨儿的话听起来挺糙的,可用来激将还很管用,你瞧那几个哥们,现在要是有把大刀,也能向那些鬼子头上砍去。
十点半,比赛大会主持人通过大喇叭通知:“北京市春节环城赛跑男子一万三千米比赛准备开始,运动员到起跑线上作好准备。”
参加比赛的男运动员有近两千人,都挤成一堆,站在起跑线后,我和小龙几个过去,把十二个日本队员围在中间,那个高个运动员看见我,朝我笑了笑。我没搭理他,心想:现在才来示好了,侵略中国的时候怎那么狠,虽说没你们的什么错,是你老子们干的,事情也过去多少年了,可连个战争赔偿也不给,就一个道歉那么简单,也太不要脸了吧!日本政府太远,咱够不着,就冲你撒气吧,谁让你是他***的子民。我对小龙他们几个竖了竖大拇指,他们会意地点了点头。
“乒”发令员一声枪响,近两千名运动员一窝蜂地涌出去。我们几个夹着小日本的运动员,让他们起步就慢了一拍。天安门广场观看比赛的群众也有上万人,都在为运动员们加油、呐喊、助威。
跑出两千米以后,一窝蜂的队伍就变成了一条线,那些日本人开始加速向队伍的前头跑去,小龙一马当先抢在了领头鬼子的前面,我们几个仍不紧不慢跟在他们的后面。高保平、杜仨儿他们十几个人骑车一路护行,隔着沿路围观的群众不住提醒着:“哥们、悠着点,路还远呢,有一个人前面压着就行。”
到了八千米的时候,一条线的队伍就变成了前、中、后三个梯队,开始断线。小龙因为前面体力消耗过大,已到了第二梯队。那四个大使馆的日本鬼子已不见人影,估计甩到后面了。我和小龙介绍的四个队员,还有那八个鬼子仍留在第一梯队的三十多个人里。现在由我压在领头鬼子的前面。近一年的绑沙袋负重锻练效果还是很明显的,起码路程过半速度也不次专业运动员多少,身上也不觉得有多少累,就是觉得口干的要命,头有点发紧,估计是到了我的运动极限了。我知道只要能咬紧牙再坚持一会,过了这个坎就好了,毕竟我平时跑步,也没有用这么快的速度跑这么长的路程。高保平和杜仨他们还紧跟着第一梯队,不停地给我们打气:“再坚持一会,鬼子也熬不住了。你看丫的腿都软了,快爬下喽。坚持就是胜利。”又有几个人干脆唱起了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更大的胜利!”开头只是几个人唱,后来路两边观看比赛的人群中不少人也跟着唱起来,整条路上充溢着一种肃穆的气氛。第一梯队的中国运动员们也精神一振,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有点拖拉的步伐又变得矫健起来。
一万米的时候,第一梯队只剩十几个人,与第二梯队拉开了一百多米的距离。我和那个高个小鬼子还在里面,两人距离紧靠着。这时我的运动极限已过,脱了棉裤的两条腿很轻松地向前跑着。呀,不错,这绒裤就比那老棉裤好,既保暖又轻便,还是有钱好啊!再斜眼瞥一下小日本,这小子也挺强的,一万米下来脸上基本没变色。不行,得调动、调动他,耗一下他的体力,不能让他这么轻松。想到这儿,我猛的提速,向前面冲去。
这小鬼子和我相跟了一路,见我始终和他不即不离,也把我当成了劲敌。我突然提速,他以为距离不远了,我已经开始冲刺,连忙加速紧紧跟上。
一千多米后他才觉得不对,可已经有些晚了:突然的长距离冲刺,已消耗了他一多半的体力,只能面色苍白、步履蹒跚地慢跑起来,一家伙就和我拉下了几十米。看来这小鬼子也到了他的运动极限了。我心中暗喜,放慢了节奏,后面的几个中国运动员也陆续追了上来。小鬼子是彻底没戏了,歇菜去吧您!!
到了最后五百米的时候,小龙也慢慢赶了上来,这体院的学生就是不一样。他冲我喊了一声:“就剩四五百米了,该准备冲刺了。”
我提起精神、调匀呼吸,逐步加速向前冲去。反正没鬼子了,只要是中国人得第一谁得不是得,我也就显得不那么卖力了,但该跑还得快跑,这也是一种体育精神嘛!
最后一百米,我使尽全身力气跑着,脑海里什么意识也没有,只看见前面系着红布条的绳子。五十米、三十米、十米。。。。。。终于冲过了终点!!!
最后我以四十二分三十秒的成绩,夺得男子环城比赛一万三千米的冠军,小龙获第七名。小鬼子前十名内一个也没有!!
随后是发奖。一等奖是一至十名,每人奖状一张、绒衣裤一套。二等奖是十一至五十名,奖品是线衣裤一套。三等奖是五十一至一百名,奖品是短袖运动衣一件。
正文 44。日本人犯贱??
比赛发奖完毕已快接近十二点,我把那套奖给我的绒衣裤塞给高保平:“这给你,让你也分享一下胜利的战果!”
“我又不缺衣服,还是你自己留者吧。”高保平坚决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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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是吴永成同志?”就在我们俩为一套衣服推来推去的时候,我的身后有人问话了。扭头一看,是一个挂着比赛工作人员标志的年轻人,后面跟着一位我刚认识的熟人——那个日本高个运动员。没等我俩开口,那个日本人径直走到我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嘴里用日语叽里咕噜了一通,我只能大概听懂几句。旁边的工作人员翻译:“他说他叫佐腾健二,今年二十六岁,来自日本东京长跑队。他说你跑的太好了,希望和你做个朋友。”那个佐腾又给我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嘴里嘟囔了一句日本话。这句我懂,请多关照。
我用不太熟练的日语结结巴巴跟他说:“吴永成,北京外贸学院的,十八岁。至于做个朋友嘛,那就得看缘分了。”然后又用中文说了一遍。
哪个工作人员一听急了,连翻译也顾不上了:“你这同志怎么说话呢,日本友人大老远来表示友好,和你交个朋友,你却说要看缘分。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吭气。侵略的记忆是不能那么轻易抹去的!!日本人可以做到,国家为了大局也可以不计前嫌;我却不能。当然这些只能在心里想,没必要说出去,要不就拿你不和中央保持高度一致说点事,麻烦就不少。我可不想因为逞一时的口舌之快自讨苦吃。
佐腾也大致明白了我的意思,又咕噜了一串日语。
翻译又把他的意思告诉我们:“佐腾先生说他明白你的意思,过去的战争给两国人民都带来了灾难,虽然是他父辈们干的,他也愿意再次向中国人民请罪。中国有句古话‘有缘千里来相会’,你们俩既然有缘相识,他相信你们会成为朋友的。他听见你的日语不太熟练,愿意在以后的通信中教你日语,你同意吗?”
我考虑了一下,这倒不错。要学好日语,有个日本人来教是最好的事,没必要在这上体现所谓的爱国情结和仇日情结。再说,以后想在经济上向日本鬼子讨还血债,有个内应也挺好的。这想法虽然卑鄙,但用在日本鬼子身上,一点也不过分。想到这儿,我朝佐腾点了点头。
佐腾高兴得伸出手和我握住一个劲地说:“吆西、吆西”。然后互通了联系地址。临走佐腾健二非要邀请我和他们几个运动员一起进餐,被我婉言谢绝。吃饭就免了,看见你们的那些生鱼片之类的没做熟的东西就反胃,那是给牲口吃的。
回家的路上,高保平不解地问:“那个鬼子干吗要和你一个劲套近乎,真发贱!你也是的,还给他留下地址。这不给自己找事吗?小心闹你个里通外国,还是个日本鬼子!!对了,还有哪个翻译,一个劲向那鬼子点头哈腰的,典型一个汉奸!!日本鬼子下次打进中国他准第一个叛变,那丫挺的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孙子!!”
回到高保平家,白阿姨已做好了饭正等我们呢。听我们说完比赛的情况,高保平又疑惑地问他爸爸:“比赛前我们就骂了他们一顿,跑步他们又输了。后面还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楞要和吴永成交朋友,像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开。您说他们是不是犯贱?”
“你这么看问题,只能说明你不知道日本的历史。”高叔叔放下筷子对高保平说:“日本人的性格是挺矛盾的,是典型复杂的两极化特征,一方面极端的自尊排外,另一方面又特别崇拜强者。这与日本民族形成、发展的历史条件和日本自身在的地理条件有关。打个比方,就象一个贫穷了很长时间的爆发户一样。西方有个学者给日本人一个很形象的比喻,称他是“作坊里的民族”————一方面肯定他善于学习其他民族的一面,一方面也说明了日本是一个心胸狭隘的民族。日本人的这种性格,从侵略我们中国那场战争前后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日本人可以在我们国家中杀人不眨眼,也惨无人道把婴儿挑到刺刀上玩;但是日本投降后,大部分日本人滞留在我们的东北(并不象我们电影中演的那样全切腹自杀),当时我们一下子无法安置如此之多的日本兵,便让他们去修马路、机场,日本兵积极肯干毫无怨言,在施工中不小心失火烧毁了老百姓的民房,日本兵竟集体绝食一顿,省下饭费赔偿,倒让我们中国的老百姓觉得有点不忍心。把这些日本兵前后所做所为联系起来,让人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日本这个民族从根上说,就是中华民族的衍生品,他们从根本上说没有自己的民族文化,没有自己的归属感,所以常常自欺欺人的称自己为大日本帝国,生怕别人小瞧他,这也正说明了他的自卑心理。国土那么小,资源没资源,历史没历史,他实在是没什么可吹的。日本人的这种心里特征决定了他们只服从强者,尊重强者,你不把他们打服、打趴下,他是不会和你站着说话的。”
“那今天永成给哪个日本人留下了地址,会不会以后有什么麻烦?”高保平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应该没什么问题,中日两国关系正趋于正常化,以后的来往只能会越来越多。还有刚才咱们说的那些话,也不要在外面说,特别是保平,管好你的那张嘴。”高叔叔警告我们。
正文 。45。回家
中午吃过饭,我告别了高保平一家。今天已是正月初三,该回鱼湾大队——我的家了。高叔叔、白阿姨也理解我急于归家和父母团聚的心情,没有多挽留,在我临出门时,给我准备了装满北京特色食品的一个大提包让我带回家,给我父母尝尝。我怎么拒绝也没管用。
第二天中午,火车到达我家所在的J省省城L市。下火车后给我的舍友郭勇打了个电话。自从我四姐出事那次我来L市后,还没去过郭勇的家。到他家后,我把白阿姨给我收拾的东西留下了一半(我身上只剩下二十多块钱,只好借花献佛了,这还是里面有白阿姨给那我十块的压岁钱),结果第二天回家时,郭勇他妈妈渠阿姨又给我塞进去满满一包省城的特产。哎,人缘好啊,走到哪都落一堆人情。
正月初五中午,我搭从省城过来的客车,在我们村头下了车。眼前的山村已不是昔日那破落的面貌,因为春节的来临,人们给她略作打扮,使她也显得充满了一种野性的妩媚,眉宇间带出了一丝喜气:年轻的小伙子从山上采来了松柏枝,搭起了几个彩楼;手巧的姑娘们用红纸剪出了各种各样、栩栩如生的窗花,糊成了挂在大门上的各种花灯。家家户户大门上贴着的大红对联,驱散了一年来缠绕在村落间的穷气;地上撒着的一层鞭炮屑,意味着一年的霉运已被蹦去。来来往往串门的人脸上都是喜悦,老远就能听见他们欢快的大嗓门打招呼。看来这个年人们过的不错。有几个八、九岁的小孩穿着新衣服,正在村里活蹦乱跳,把鞭炮点燃瞎扔着玩,看见我大喊:“五儿叔回来了,北京上大学的五儿叔回来了。”腿快的两个掉头就朝我家跑去报信了。剩下的几个跑过来,接过我手中的大提包,两个人抬着走,插不上手的则在前面呐喊开道:“我五儿叔回来了”。我纳闷,啥时候我在村里变的这么牛了。
刚走到我家坡底,爹妈就从大门出来了,后面跟着俩小“卫兵”。一见我,妈就擦开了眼泪,爹手里拿着旱烟袋,高兴的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一进门,我先打开提包,抓出两把糖打发走了几个小“卫兵”。由于村里呆的时间少,这几个小孩一个我也不认识。小孩们手里拿着来自北京的水果糖,欢天喜地跑出去到处炫耀去了。妈妈给我打了洗脸水,让我先擦把脸。在我洗脸的时候,不住地问:中午吃饭了没有、一路上没出什么事吧、假期学校都没人了在那住、在那吃饭等等等等问题,我洗脸不得空,只能嘴里偶而蹦出几个词。爹在一边听得不耐烦了,旱烟嘴在锅台上敲了几下:“你让五儿洗完脸再问也不迟吗?他还能飞了?没见过你这样的?!”妈笑着连连点头:“对、对、对,我高兴得都糊涂了。”
“妈,我四姐去哪了?”洗完脸我见四姐不在窑里。
“你四姐吃过早饭就出去了,估计到那三姐那去了。五儿你想吃什,么妈去给你做。”
“哪还用问嘛,‘接风饺子送行面’,就吃饺子。不是还有给他留的胡萝卜羊肉馅吗?!”爹点了一锅旱烟不紧不慢地回答。
妈在锅台旁一边和面,一边听我和爹拉呱北京城怎么过年,不时还在中间插几句。
门外突然出现了拉长嗓子唱秧歌的声音。我们那有一种风俗:过了正月初一讨吃的(乞丐)就出门了,大正月的,到谁家再穷也得打发点,不论东西好歹。这讨吃的有的是上了年纪没人赡养,家里确实是揭不开锅了。有的却是以前乞讨过,养成了习惯,已经成了一种职业了。有的是装出一副穷苦可怜的样子,博取人们同情,有的是能唱一口好秧歌来让人们娱乐换取食物。
“呀,李凡来了。今年咋来得怎么迟?”妈急忙把粘着面的手在面盆里搓了搓,去后窑拿打发的东西。
李凡,这也是我们这民间的大名人。在我前生只听说他秧歌唱的好,至于怎么好就不太清楚了。因为这方面不感兴趣,光知道人们对他的秧歌津津乐道。这会名人上门了,怎么也得看看。我从炕上急忙跳下来,趿拉着鞋就望外跑。
门外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衣服穿着破烂,一手拿个破碗,一手拄着木棍,肩上搭着条破布口袋。这就是李凡?!
他见窑里有人出来扯起嗓子唱开了:”新正上月头一回,亲戚们千万不要嫌(当地土音读hai),明里施舍暗里来,谁打发我谁发财。”唱完后脸上不见一点羞涩,坦然地看着我。
唱的就是好,我暗叹,我要你给、我吃饱你发财,用后世的话说这叫双赢,打发他的人也挺高兴的。
“你能用秧歌介绍一下你自己吗?”我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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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叫李凡我实不凡,范丹老祖把家业传,世上的帐帐我要不完,我不上门人不还。”稍息了片刻,李凡又开口了:“老人家是高门大户家传耕渎,到我手上改换门庭有官不做,手拿上打狗棍周游列国,虽然贫苦活得两天无拘无束。”(范丹是我国东汉时期的杰出学者,给官不做,而将家产全部施舍于饥民,自己却一贫如洗。)
“哪现在家里有什么人?你老婆呢?”我对李凡来了兴趣,继续问他。
“老婆丑得没人看,跌倒拾不得一分钱,院里好象猪羊圈,家里如同十和殿(土语,脏乱无比的地方)。”
“家里有孩子吗?几岁了?”我从家里拿出一合烟,给他递上一支关心地问他。
“好烟哪,还是大前门,真是一家好人家。”他点上烟,先美美地吸了一口,然后又开始唱:“最大的孩才十三,最小的还在炕上栓,我一人再怎动弹得欢,还是过不了口
正文 46。奇人李凡
妈妈从家里拿出两个白面馍,李凡喜笑颜开地接过来。这年头,白面在谁家都是稀罕东西,只有在过年大队才给每人发几斤。给讨吃的白面馍,说明是把他当上客待了。老妈和他说笑了几句,就把打他发走了。
回到窑里,我好奇地问爹:“这李凡是个什么人,听他的秧歌很有水平,像个有文化的人。怎么出来讨吃?”
爹吸了一口旱烟,慢腾腾地说:“李凡这人不简单,是个奇人哪!别看他是个讨吃的,人们谁也不小看他。上了谁家的门,有好的不给赖的(土语不好的)。”
“那他家原来是干什么的?看他还像念过几天书。”我继续问。
“他家原来在他们李家村村里,也算个好庄户人家,小时侯他还读过几年私塾,肚肚里很有些墨水。土改时他家的成份给划成富农,几年折腾下来,家业就败了。爹妈死得早,家里就只剩下他,地里活又干不了,穷的只能讨吃,到了三十几也没寻下个婆姨。后来有人见他秧歌成得好,人又欷惶(可怜),就给他说了一个带孩子的寡妇,后来又生了四个小孩,日子就更难过了。前几年不缺劳力的都吃不饱,更不用说他家七口人、一个半劳力,你说他不讨吃,又能有甚办法?!”
“说谁家讨吃呢?吆,咱家的大学生回来了。”四姐风风火火从外面跑进来。
“正说讨吃的李凡呢。四姐,刚才李凡来唱了几个秧歌,妈给了两个白面蒸馍打发走了。那李凡唱的秧歌挺好的。”
“妈,你可真大气,用白面蒸馍打发讨吃的。今年白面多的吃不了了?”四姐讽刺老妈。
“四女子,还真让你说对了。今年队里过年每个社员给分了三十斤白面、十斤白菜,猪肉让随便买,比前几年过年,真是天上和地下了,简直不能比。李凡家里有五个小孩,最小的还在炕上爬。他们大队今年每个社员才发了三斤白面,只够看的,能管什么用。真是遭罪呀。苦了几个小孩。给他两个馍馍也让他回去哄哄几个小的。”
“奥,李凡呀,今年我刚到公社上班,就听过他的秧歌。可有意思了。”
“他还到公社去唱秧歌?”我有些奇怪:“你刚上班,五六月份不逢年、不过节的,他去唱什么秧歌呀?”
“那段时间,他家里面没吃的了。跑到公社去要救济。人们一边起哄说:‘唱个秧歌吧,唱得好就给你。’他问唱什么秧歌。众人说就唱你穷吧。李凡一点也不考虑,张口就来:‘炕上不铺个席片片,睡觉枕的是半块砖,灶里不流一点点烟,抬起头就能看见天。’唱得人们心里也发酸。旁边有个人说那天看见他和老婆在灰渣堆里拣兰碳,就再唱一下拣兰碳吧,他接口就来:‘因为没烧的做不熟饭,引上老婆拣兰碳,虽然现象不好看,世上的穷人千千万。’正唱着,任书记进来了,有人就给他出主意,书记爱听你唱秧歌,把你的困难编成秧歌唱了,肯定给你救济。他走到任书记跟前就唱:‘眼看见天暖换不转季,家里无粮缓不过气,老婆得病又没钱治,没办法才求你任书记。’书记一高兴就给他批了二十块钱。”
我感叹地说:“这李凡真是个急才,农村里也有大文才。”
“这算啥哩,”四姐继续绘声绘色给我讲:“这李凡有了钱,立马就到粮站去买粮。他老婆有病,想吃点小米饭,可咱们现在只供应高粱,只有几个需要特殊照顾的才能买到谷子。李凡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开口。正碰上站长上厕所,一见就要他唱个秧歌,他赶忙给站长鞠了一个躬,唱:‘五黄六月天气热,高粱糁糁解不了渴,你对穷人不眼黑,照顾让我买成谷。’站长马上领他买了几十斤谷子。这真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
“人穷志短没办法呀,走到哪,都得给人家说好话。没办法,总要活下去呀!”我不禁替李凡唏嘘不已。
“他也不是见谁都说好话的人。”爹插话了,“李凡人穷志不短。他出门讨吃碰上不给的人,他也不麻缠,但话还是要说的,他就唱:‘有的人家太小气,见我一来就把门闭,打发我说明咱有情意,不打发也把你讹不地(讹不住)’。有的人笑话李凡秧歌唱得满有才华,为啥还要讨吃要饭?难道这营生洋气(赶时髦)?他马上反驳:‘你说这话太荒唐,秧歌哪能顶口粮,讨吃不是为取洋,要着总比饿着强。’有人说他讨吃丢人,他却说:‘落盘菜、摇壶酒,天南地北到处走,盘龙大棍挽在手,打遍天下咬人狗。’、‘一无愁、二无忧,沿门乞讨度春秋,韩信孤母要过粥,康熙王吃过‘到口酥’(用米糠做的窝窝头)。’。有一年,他的小孩得病死了一个,人们安慰他不要伤心。他反倒唱了个秧歌自我安慰:‘养的个孩子很聪明,如今也比大人能,李凡虽然家贫穷,我孩是贵人生寒门。干一口、湿一口,一家人家手倒手,拖上转、背上走,亲着亲着喂了狗。时不顺、运不通,我没本事婆姨疯,抓屎弄尿一场空,命薄福不住(土语容不下)文曲星’。”
我默默不语。还是一个“穷”字把老百姓整成这样。像李凡这样一个本来很有才华的民间歌手,为了全家七口人的生存,把自己的才华沦为乞讨的工具。可悲呀!!现在的农村是越生的多,越穷!越穷,就越生的多,成了恶性循环。也难怪当时人们只顾肚子了,也没有别的娱乐活动。白天动弹一天累得要命,晚上一吹灯,成年男女也只剩下那点乐趣了,不生孩子再干啥?就像他们自己总结的:“耕地靠牛(没机械),叫人靠吼(没电话),照明靠油(没电灯),娱乐靠求(别的娱乐活动也没有啊)。”
正文 47。“正月初七补大年”
开饭了,是羊肉胡萝卜馅的饺子。正吃饭间,三姐听到我回来的消息,就跑过来了,后面跟着三姐夫马柳平。一进门,他们就申明已经吃过饭了,只是过来坐坐。
三姐一坐下,就咋呼开了:“五儿,你在咱村里现在威信可高了。有多一半人家靠你的蚯蚓喂鸡发了财,大家都把你当财神看呢!你知道村里的人怎么教训小孩?”她放粗嗓子装做男人样:“好好学你五儿叔,人家又能考上大学,又知道怎么挣钱,别一天老是傻吃、傻喝,像个呆子似的。你三姐夫也跟着沾了你的光,先是代理大队长,马上又入了党。也抖起来了,当了官了,我说的话,他现在有时也敢吱吱唔唔的。胆子变大了!”三姐夫白了她一眼,大家看见都笑了。我马上就想起村头的一幕,哑然一笑。
我问妈:“大姐和二姐正月里来过没?”
“腊月里她们都来过。我告诉她们,你过年不回来,让她们到了初七,一家人再都过来。”
“正月初七补大年”。初七,在我们这的习惯中仅次于正月初一和十五,也算比较重要的。这一天,大姐和二姐全家都到:大姐家五口人;二姐家四口人。吃饭时,按照我们这的老规矩,女人和小孩是不能上桌的,无论你这个女人在外面地位怎么样。我、爹和三个姐夫盘腿坐在炕上的小饭桌旁,桌上是四凉、四热、四个碗十二个菜,代表一年四季,酒是老白汾。我看着丰盛的酒菜,心里暗暗高兴,这近一年的辛苦没有白费。家里的生活水平明显改善啊。
酒至半酣,开始闲拉呱起来。我问三个姐夫:“过了年,姐夫们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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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夫叫刘珠,三十岁。他先开口:“去年光喂鸡和猪就挣了三、四千块。咱有钱了。过了年,先修上一院三间的新砖窑,赶秋里住进去,美美的活上几天,让你大姐也享享福。她跟上我尽受罪了。吃没、吃穿,净动弹一天还得管那三个孩,受死罪哩。”
二姐夫叫马林,二十八岁。他的意思和大姐夫一样,先修一院砖窑再说。有钱了,先享受了再说其他的。
三姐夫的意思简单,听我三姐的,他怎也行。老大、老二一起骂他滑头,就会讨好老婆。
我考虑了一下,说:“修一院房子也挺好的,你们看能不能就修到鱼湾这村来,交通也方便,比你们住山上要好多了。大家在一起,有什么事也能互相照应着点。”
我知道一个农民有了钱,最大的愿望就是置房、买地,这也是老祖宗们多少辈总结出来的经验。置房买地既说明自己发了,又能给子孙留下一份家业,同时地里还能年年有收入。现在地是国有的,不让买卖。就只剩下置房了,至于以后怎么扩大再生产,就不管那么多了。要不怎么叫小农意识。这也是多少年历史的局限束缚了他们。只能慢慢引导,一时半会是无济于事的。再说现在修一院房也就是一千多块钱,只占他们去年所挣的四分之一,有条件住好为什么不呢?况且国家这会的政策连个人开小饭店都不让,更别说办公司了,有钱你也没地方去投资。
“我是这么想的,”我继续说,“修房最大的开销就是砖,如果我们在一个村子,自己开一个砖窑,这砖上的开销就少了许多,以后人们收入多了,家家户户修房的也多。也都得用砖啊,说不定这砖窑上也能挣不少钱呢!还有就是,几家到了一块,这各家的鸡和猪就可以集中起来喂养,既能节省不少劳力,也可以形成一个规模,让人家收鸡蛋和收猪的就不用多跑路,价钱也能多买点。”几个姐夫点了点头,“我们回去先商量一下。”
进入八十年代,国家百废待兴,各地各种建筑需要大量的建材,水泥、钢筋、砖等首当其冲。水泥、钢筋咱是插不上手,不让你办厂啊,这砖老百姓自己用,国家是还允许办砖窑的,前提是不许雇工,但一两年后政策就放开了,咱们先占个地、创个牌子,等待时机。要搞个队办企业生产水泥、钢筋也没那么多资金,暂时是不行的。得想其他路,个人有政策限制不能发展,咱就先把大队的集体经济搞上去。作为一个先知先觉近二十年的人,心胸要放得广一点,不能老惦记自己的几个亲朋好友,那就太小气了,也成了典型的小农意识。
“三姐夫,你现在也是咱大队的主要领导干部了,咱们现在有什么队办企业?今年准备怎么发展。”我问三姐夫,得摸摸底。
“嘿,咱大队能有什么企业,就喂几头大牲口。去年队里光景好一点,年底分红后帐上还余一万多块钱。就这在全公社也是一流的大队。李家村去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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