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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偏差-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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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吧,”关铭说,“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说着,关铭从兜里头翻出了一个像是面膜一样的小瓶子,递给了他,郑余余问:“什么东西?”
“说是能祛疤,”关铭说,“嫂子让我给她买点什么化妆品,说是九江这边的全。我顺便拿了一个。”
郑余余:“……”
郑余余拿了,还在想,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关心了,不是一直装不知道吗?
关铭说:“我听你们卢队说的,以后外勤自己注意着点。”
郑余余这才知道,关铭之前不是装傻,是真没听说他受伤的事儿。这也太不合理了,郑余余受伤了,整个郑家的人都炸锅了,住院头一个星期,没有断过来看望的人,郑老还打了电话来问,怎么关铭不知道?
“哦,”郑余余却没说什么,“这也不是我能注意得了的。”
关铭笑了,说:“也是。”
郑余余确实在惆怅落疤的事,三条道子留在腿上,不管怎么说都是难看,当初和刘洁说到这个话题,刘洁还笑话他大惊小怪,关铭倒是了解他。之前在武羊的时候也是这样,郑余余无论怎么样都坚持每天换衣服洗澡,关铭就粗糙很多,累到一定程度,回到家倒头就睡了,在小事上从来不讲究。
有些习惯就是谁改变不了,倒是都还记得对方是什么德行。
晚上的饭郑余余没在队里解决,他得去取车,跟卢队说的时候,卢队正在和关铭聊审讯的事。
“余余上午把那个司机提过来了,”卢队说,“口供笔录对过了,监控视频也查过了,指纹比对了,指甲里的纤维也吻合,一切,一切都是吻合的,就是这个人干的。”
关铭:“但是?”
“但是,”卢队说,“这个司机是外地人,三年前来的九江,我们的这六个受害者死的时候,这个司机在重庆开货车。”
关铭其实对这个结果并不怎么意外,说道:“你有什么想法?”
“诶,”卢队说,“我发现你这个人有一个毛病。”
关铭:“什么毛病?”
卢队:“你分明就觉得这个司机有问题,你偏要问我什么想法,想让我猜,你说你这个人是不是挺无聊的。”
关铭哈哈大笑,说道:“有道理。”
卢队:“你偶像包袱也太重了吧。”
“习惯了,不好意思,”关铭说,“我确实觉得司机可能是顶包的,但是翻案比较难吧。”
“但是我们已经很接近真相了。”卢队说。
关铭有些无奈:“你这话说了好几天了。”
“一直有线索,一直破不了,”卢队说,“我能怎么办?”
卢队:“就那几个人,李琪王艺宏他们,我查过了,银行账户都干干净净,连家属都一样,除了养老金和工资,没有别的进项,我就差算算余额宝利率了。太干净了,关队,王艺宏如果不是让李琪给招出来了,你根本拿他一点辄也没有,他一口咬定了,不敢进监狱就是因为欠了范常志的钱,怕他报复。”
关铭忽然说:“那个司机,叫什么来着,忘了,那司机有家属吗?”
“有吧,”卢队说,“好像是离婚了,他自己一个外地人在这边。”
“这两天可能会有人来看他,”关铭说,“告诉拘留所的人,不管是谁来,让他们见面。”
郑余余听他们满腹惆怅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卢队,我请俩小时的假,去4s取车。”
“滚吧,”卢队像赶苍蝇一样,“快去快回。”
郑余余松了口气,赶紧滚了,他出了警局时看了看时间,正好是五点钟,取完车是五点半。
郑余余坐在车里,停顿了一会儿。他记得之前去工大找王洪的时候查过王洪的课表,翻出手机看了看,还没删。今天下午四点有王洪的一节课,应该在六点下课。郑余余此时离工大不到十五分钟的车程,他想了想,调转了方向。
他在教室门口等了不到五分钟,等到王洪下课,走了进去,王洪看见他愣了一下,说道:“怎么?还有问题?”
“嗯?”郑余余装做不太明白的样子,“有人来找过您了?”
王洪:“你们一个民警上午才来过啊,高高大大的一个男人。”
“啊,不好意思教授,”郑余余说,“我和同事都有这个任务,我没想到他先来过了。”
王洪态度不算很和善,看也没看他,整理自己的教案,说道:“已经来过了。”
然后又对坐在前头的男生说:“我的U盘在你那吗?”
郑余余才看见助教也在,俩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郑余余知道关铭上午确实来过也就放心了,便要走了,他怕卢队训他,赶紧往回赶,临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背后喊他。
助教追得气喘吁吁,说道:“哥,你同事把东西落在这里了。”
郑余余看了一眼,是关铭的笔记本。关铭从来不珍惜身边的东西,生活里也粗心,经常丢三落四,光是钱包不知道丢了多少个,到最后索性不用了。郑余余接过来,说道:“谢谢啊。”
助教说:“没事,关队走得太急了。”
郑余余没怎么在意,说:“可能是太忙了。”
“哈哈,赶着吃饭吧,”助教说,“你们这工作,忙起来连饭也吃不上。”
郑余余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他是几点来的啊?”
“十二点多,”助教说,“王教授上午三四节的课,关队是中午来的。”
郑余余“哦”了一声,说道:“那谢谢你啊。”
“没事,”助教说,“有事你找我。”
“你叫什么?”郑余余问。
“崔奕。”
“郑余余。”他伸出手,和助教握手。
郑余余揣着关铭的笔记本回到车上,掏出手机翻了翻自己和关铭的聊天记录,他上午十点二十分的时候,问了关铭干什么去了。关铭十点半回复他,在工大。
他非常纠结地挣扎了一会儿,还是翻开了关铭的笔记本,上头记了几串用户名和密码,郑余余很眼熟,是关铭家里的宽带密码。关铭总是丢东西,所以笔记本上也不记什么重要的案情信息,经常是在审讯或者开会的时候随手画两笔。
这本笔记本很明显是来了九江之后新买的,只记了几页,凌乱地画了几笔,几个主要的人物用拼音首字母代替了,画了一张潦草的关系网。
但之后,郑余余越翻越心惊,他发现这本笔记本上其实记了不少的东西。上头还有接下来的重点突破点,就连昨天的司机也记了上去,上头写着:“司机、嫁祸、高利贷”。
郑余余首先是心惊胆战,害怕泄露了案情信息,其后又觉得蹊跷,关铭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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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没搞懂现在的入V套路,所以失败,咱们随缘入吧。
第20章 来日方长(七)
他正想得入神,被忽然想起来的微信的提示声吓了一跳,卢队一连发了数条消息,问他怎么还不滚回去,郑余余又收拾了下心情,往队里赶。
卢队下午仍然在和嫌疑人死磕,郑余余回来的时候,卢队和关铭正好刚进去没多一会儿,刘洁在外头看着。
“有什么进展吗?”郑余余问。
“有,有很多,”刘洁沉重地说,“那个司机玩基金,被套进去了八十万,然后才来了九江,但是这笔账被还上了。汇款的户主是范大成的秘书。”
“怎么回事?”郑余余有些懵了,“范大成雇了人,隐瞒了自己儿子的死因?”
“有可能吧,”刘洁说,“现在看就是这样啊,但是现在不是这个问题,这案子这么大的漏洞,竟然就这么结案了,你说奇葩不奇葩。”
郑余余说:“总局的案子,他们大案队队长是谁来着?”
“好像是姓刘吧,”刘洁生无可恋地看着他,“队长是谁还重要吗?命案啊,局长都难保。”
郑余余:“……叶局?”
刘洁沉重地点了点头说:“卢队都要崩溃了。”
傍晚的时候,卢队从审讯室出来,直接去了任局的办公室。关铭从他身后跟了出来,被郑余余拦住了。
“你是不是丢东西了?”郑余余把笔记本递给他,眼睛直盯着他。
关铭愣怔了一下:“怎么在你这儿?”
“我认识那个助教,”郑余余说,“他告诉我去拿的,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丢的?”
关铭无所谓地接过来,说道:“范大成那也丢了一份。”
郑余余:“你故意的?”
“嗯,”关铭说,“怕你们卢队一惊一乍的,所以没说。我是落在王洪那了,怎么到了助教手里头?”
郑余余无语道:“王洪恨不得吃喝拉撒都让助教管,根本什么也不收拾的。”
关铭一点都看不出遗憾地说:“遗憾。”
郑余余:“怎么,你怀疑是王洪?”
“也不是,”关铭说,“我就试试。”
郑余余忍了又忍,不想像卢队一样一惊一乍,但还是没忍住,爆发道:“你这样很危险啊!”
关铭说:“破不了案更危险啊。”
“再说,明显是有用的,”关铭示意一边走一边说,把笔记本揣进兜里,说道,“范大成大成秘书今天又给一个账户转了五十万,你们卢队才顺藤摸瓜查出了这个司机的媳妇用的账户,用了他小姨子的卡。”
郑余余说:“他看见你的笔记本了?”
“是,”关铭说,“我去上了趟厕所,笔记本揣在衣服兜里,衣服放在沙发上,他自己要看,我没办法。”
郑余余:“你刚不还说丢在那了吗?你这人嘴里有没有准话?”
“一个意思。”关铭说。
郑余余不和他斤斤计较,想了想问道:“范大成是怎么和这个顶包的联系上的,他不可能白给司机转五十万吧?有人来拘留所探视了?”
“这要问你们拘留所了,”关铭说,“我感觉范大成要慌,肯定要联系这个司机,让卢队叮嘱过拘留所的人,暂时看押期间有人来探访别拦着,但是没有探访记录。”
郑余余:“你的意思是,有卧底?”
“我可没说,”关铭说,“可能是吧。”
郑余余也终于意识到了,他们这个案子可能真要掀起很大的波浪。
“关铭。”郑余余忽然叫住了他。
关铭转头看他:“嗯?”
郑余余说:“你真厉害啊。”
他离开武羊这段时间,觉得和关铭的距离已经没有那么远了,感情和理智都模糊了,觉得那只是一段回忆,而关铭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可是再相处起来,他发现关铭还是那个关铭,他就是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就算这里每一个人都已经尽全力了,都是出色的,他依然在这里熠熠生辉。
关铭笑了,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翻案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光是从程序上来说,就很麻烦,任局和卢队谈了半小时,局长虽然年级已经大了,但是魄力还在,拍板决定,按程序办事,报检察院,重审此案。
那么专案组现在头顶上就实际上压了两个案子。
关铭第二天早上来的时候,大家笑他和丰队,说他俩八成是回不去了,就要一辈子效忠他们分局了。
“只要给开工资,”丰队笑说,“我哪都可以。”
关铭双手插兜,站在审讯室门口说:“巧了,我也是。”
众人大笑起来。
郑余余问:“关队,今天批下来的话,就要传唤范大成了,卢队问你参不参与。”
“不参与,”关铭说,“今天有事。”
“什么事?”郑余余问。
关铭说:“有个约会。”
郑余余:“……”
众人起哄起来,关铭不解释,点了根烟去楼梯口抽。郑余余心说有个屁约会吧,你在九江认识的人除了这一个办公室的,还能有谁?
他一直觉得关铭有事瞒着他,昨天那事也没问清楚,不知道他去工大之前到底干什么去了。
但是关铭可以在这个时候翘班,他却不行,没法跟关铭死磕到底,只能跟着卢队泡在审讯室,郑余余本来打算等晚上关铭回来的时候再说,没想到还没到下午,就接到了他爸的电话,说是郑长城来了九江,让他请假回家看一眼。
卢队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也没多说就放了人,还是那句话,快去快回。
郑余余坐在出租车后头的时候,才开始真的忐忑起来。他总觉得郑长城这次是因为关铭来的。
武羊分局的王局催关铭回去,现在郑老亲自来了九江,到底是什么事?关铭不会是真的惹了什么麻烦吧?
郑余余对自己这个二爷爷真的不亲近,也不知道除了关铭,还能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劳动了他的大驾。
郑余余到家,一开门,一家子人几乎到齐了,郑老撑着一把龙头拐杖,坐在沙发上,郑余余赶紧问好:“二爷爷。”
郑老:“嗯,回来了?”
“是,”郑余余说,“您怎么来的?怎么不说一声,我去接您。”
“坐飞机,”郑老说,“关铭来接的我。我来这里办事,顺便来看看你们。”
郑余余心道果然,脱了外套,随口问:“关哥呢?”
“在医院,”郑老说,“我来接他,在做核磁,出了结果之后,他跟我回武羊。”
郑余余愣住了。
他爸问他:“关铭来九江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忘了,”郑余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说道,“案子太紧,也没回家几趟,也没机会说。”
他爸说:“那关铭腿伤了,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郑余余彻底懵了,“我不知道,怎么伤的,很严重吗?”
郑老说:“不算很严重。812案收网时,他没开枪,让嫌疑人用一根棒球棍击打了右腿膝盖内侧,然后单腿跪下去了,右腿髌骨骨折,累及关节面,半月板损伤。养了三个月,腿不能内弯,看了几个大夫,让他以后少做剧烈运动。”
“我想他不要拿健康开玩笑,”郑老说,“膝盖受伤不是小事,我本来就不建议他来九江。想让他直接转到督查大队去做行政,他执意要来,前两天你们去查案,嫌疑人跑了是不是?他跑了几步,腿疼,去做核磁共振,半月板损伤加重了。”
郑老说:“我得带他回去。”
郑余余这才想起来,王艺宏跑的那天,关铭没追上他们,不是不追,是没能追上。
“那怎么办?”郑余余看着郑老,“他不回武羊分局了吗?”
“我不建议他回去,”郑老说,“但是要看他自己的想法,他不想去督查大队,他想,如果腿恢复不好,那也不当警察了。这是他的想法,我不管他,但是照他这样折腾,腿恢复不好。”
郑余余忽然有些不认识郑老了。他印象中,郑长城一直是很严肃的一个老头,好像根本没什么感情一样。却没想到,他培养关铭废了好大的心血,一直严格要求着关铭,在这个时候竟然也只希望关铭健康,甚至为了他赶到九江来,接他回去。
他突然有种非常反胃的感觉,因为他感到了自己非常自私,即使在这个时候,郑长城都已经软化,希望关铭能转行政的时候,郑余余内心最深处仍然希望关铭能留在刑警大队,希望关铭能破了这个案子,隐隐地,他似乎更希望关铭不要回武羊。
郑长城在家里呆了一会,众人寒暄了片刻,郑老说:“我来这看一眼,你们都好就行了,关铭给我定了酒店,我走了。”
众人便说要送,郑老指着郑余余说:“你送送我吧,你们都回去,人太多了我受不了。”
郑余余有些受宠若惊,赶紧穿上衣服去扶他,郑老推开他,说:“不需要。”
他爸给他使眼色,意思一定要机灵一点,照顾好了他。
郑余余开他爸的车,大家把人送上了车后座,他小心地发动了车子,问道:“二爷爷,哪个酒店?是局里给关哥分配的那个吗?”
郑长城说:“先去医院吧。”
※※※※※※※※※※※※※※※※※※※※
我现在被晋江的存稿箱弄崩溃了。
真他妈的。
那么应该有挺多人看到了后面的一些剧情,但是应该不会以单独的内容发出来,会和其他的章节合并一下。
我现在一个卑微的请求,看了就看了,别剧透。
第21章 来日方长(四)
这和之前说的不一样; 但是郑余余也没敢对着干; 他之前在医院撞见过关铭,知道他在哪家医院; 开了导航; 直接过去了。
车上他试图找点话题,郑老并不像在家里那样健谈,他也就只好放弃。
大概走了不到五分钟,郑老忽然说道:“关铭这次来; 是不是因为你?”
郑余余吓了一跳,在后视镜里正好撞见了郑长城的眼神; 匆忙转开了。
他有些不知道郑长城到底是什么意思。
郑长城说:“关铭伤还没好; 就来了九江,我猜到是因为你。他怕自己再没办法干这一行; 想趁着腿好来见见你。他存心不打算干刑警了。”
“二爷爷。”郑余余说。
“当时你突然要回武羊; ”郑长城平淡地看着窗外说,“我觉得是因为你俩生了嫌隙,问了他,他把你俩的事告诉我了。”
郑余余大脑轰的一声,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我把关铭当孙子养,”郑长城说; “我儿子郑义死了; 家里只有他一个有出息的男人; 我还想着; 他是我们这一支的顶梁柱。余余; 812案时你差点毁了他。812案终于破了,又来了一次。”
郑余余眼泪瞬间堵在眼眶里,无话可说。
“当初你非要走,”郑长城说,“谁也劝不住,关铭给我说了之后,我在书房坐了一夜,年纪大了,熬不住,第二天心脏难受,住进了医院,关铭就在我身边,我给你打了电话,劝你别走,没劝住你。”
郑长城说:“他十六岁到我身边来,没让我操心过,这孩子到底什么样,没人比我清楚,你们牺牲的那个同事,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叫张启明。我当时就知道,关铭这辈子都不可能走出来,他肯定要记一辈子。关铭看着冷淡,但比谁都孝顺,他是个重心的人,谁的恩情都记着,欠谁的也都记着。”
“你们年轻人的感情,我不太懂,”郑长城说,“你想过,你走了,他是怎么过的吗?”
郑余余这辈子没听过郑长城说过这么多话,他挖心剖肝似的疼。
郑长城看他哭得难堪,叹了口气,说道:“过去的都过去了,我跟你说这些,关铭估计也不乐意,他不想说的话,本来也不应该由我来说,我就一件事要告诉你,关铭不能留在九江。他必须得回武羊。”
郑余余把车停在路边,感觉自己要被压抑得窒息了,冷静了一会儿。郑长城没有催促他。郑余余想起他第一次见郑长城,是在他高考完的时候,郑长城给了他五千块的红包,告诉他不要随便和大学里的人谈恋爱,门不当户不对。
他当时还在心里不屑,觉得他思想腐朽。后来和关铭在一起,难免经常他家看一看,也没有很亲近这个老人,一直觉得很疏离。关铭后来看出他不喜欢这种场合,再去郑老家,只是告诉他一声,不勉强他一定跟着去。
他今天忽然发现,他是不会爱人的。没有什么思想腐朽不腐朽一说,郑长城疼爱关铭,是可以抛弃自己的偏见的。但是他却不行。
本来爱没有高下,但是很明显,他的爱情输给了亲情。
他记得郑长城给他打电话的那一天,他已经起了车票,下午就要走了。那时候他刚参加完张启明的葬礼,关铭不在警局,也没去葬礼,他心凉到底,一刻也不想留。郑长城给他打电话,他只敷衍地答了两句就挂掉了。很难以想象,当时的关铭坐在郑长城的病床前,他在想什么。
郑余余一直是后悔的,他知道自己抛弃了过去,选择重新开始,却把关铭留在了身后,但是他没想到,是郑长城陪着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子走了一程。
他竟然连郑长城也不如。
他平静下来,又重新启动车,载着郑长城去了医院,路上,郑长城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是关铭问他现在在哪,用不用去接。
郑长城说:“我去医院,跟大夫聊一聊。你在那里等我。”
关铭有些无奈:“聊什么啊,我聊完了,药也开了。”
关铭心里还压着火,一个两个的都在逼着他,这边迟迟不能收网,雪球越滚越大,那边王局和郑老连番催促,连带着他嫂子都一天数个电话打过来,搅得人心神不安。
郑长城极有主见,不像是一般老人,上了岁数难免糊涂,做什么都随着儿孙,执意要亲自和大夫聊。郑余余送他到了医院,又接他下车,关铭就等在医院门口。
郑余余看惯了关铭擅作主张,谁也不怕的样子,看见他老实地等在医院门口的样子还觉得有些好笑。
“你不用下车了,”郑老说,“我自己去就行了。”
郑余余也是这样想的,他现在哭成这个惨样,一个是不好意思见关铭,另一个是也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去见他。
郑余余开着他爸的车来的,关铭坐过一次便认出来了,看见郑老从车上下来,便要上前打招呼,但郑老却挥了挥手,让车走了。
“走吧。”郑老说。
关铭看着车的背影,还问了一嘴:“是余余他爸?”
郑老“嗯”了一声,关铭便没有再问,但总觉得奇怪。
大夫把之前和关铭说的话,又跟郑老说了一遍,也没有什么新鲜的,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那么回事,上次骨折没有恢复好,半月板损伤加剧了,建议先保守治疗,静养着,如果三个月还不能恢复就要做手术。最好不要再做剧烈运动了,因为上次的髌骨骨折累及关节面了,还是严重的。
郑老拿出笔记本来记,大夫说:“您是?”
“是我孙子,”郑长城道,“有可能完全恢复吗?”
大夫说要看个人体质,又说:“还是有可能的,这个我们不好说,但是上次伤得太重了,恢复可能要有个一年半载,就算真的恢复好了,也要格外注意了。”
关铭出去接电话了,此时走进来说:“咱们走吧?叫的车来了。”
俩人在电梯里,里头还有不少人,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郑长城说道:“订机票吧。”
关铭不想聊这个,假装没听见,郑老一敲拐杖,众人都吓了一跳。
“成成。”关铭说,“知道了,这就订。”
郑长城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关铭到底在作什么。现在郑余余也知道了。其实关铭还是挺好懂的。
恐怕张启明死了的时候,关铭就已经不想干了,之所以又坚持了一两年,就是为了812这个案子,想给张启明一个交代。现在案子结束了,他又正好伤了腿,借此机会辞职,再合理不过。
关铭可能还怕自己的腿好了,没法辞职。
九江出了这个案子,王局没打算放关铭去,是关铭自己执意要参与,腿没好,专案组一工作起来没有白天黑夜,难免又要加重,等回了武羊,可能都要报废了。既见了郑余余,又辞了职,一举两得。
张智障死的时候,大家虽然不说,但是所有人都在心里替张智障不值,他跟了关铭这么多年,死的时候关铭连一滴眼泪也没流。大家有时候往往就是这样,只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不相信这么多年所感受到的。
谁能想到关铭和这个案子死磕了两年,磕到最后差点赔了一条腿。案子破了,他也不打算干了。张启明这条命他是自己在背,不需要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他也要全背下来。
关铭倚在酒店的墙上,一边抽烟一边订机票,他觉得倒是无所谓,不过一把年纪被家长拎回去的感觉确实不太好。
张智障生前经常跟他讲,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乡下来的小伙子,为人诚恳善良,可是总是爱说宿命论的话。关铭年轻时没感觉到,他年轻是意气得很,就算是过得坎坷,在事业上也没遭受过打击,一直都被人尊敬崇拜着,后来张智障也算是亲身给他上了一堂课,用生命给了他一个教训。关铭算是明白了,人这一辈子没法强求,也不能什么都想要,该放手的时候就得放手。
关铭抽了一根烟,又去拿第二根的时候,电话响了,机票订到最后一步,就差验证指纹付款了。
“卢队?”关铭叼着烟去找打火机,“想我了?”
卢队说:“别扯淡,啥时候回来?范大成招了。”
关铭好奇道:“招什么了?”
卢队说:“就你猜的,杀害范常军的是范常志,哥俩积怨已久了,范常志找了个月黑杀人夜,把人扼死了。事发之后,给他爹打电话,他爹帮他伪造了视频和指纹。”
“那范常志怎么又进去了?”关铭捂着烟,点着了,吸了一口。
卢队说:“他爹把他送进去的,也算是给他点教训,让他在监狱里吃点苦,连哥都敢杀,怕下一个不就是范大成了?”
“王艺宏的事儿也查清楚了,他本来不知道范常志是什么人物,就以为他是游戏公司的员工,他从范常志手底下买了三万多的装备,还不上,就偷着跟他们公司员工举报了范常志,结果正好赶上了范大成要惩罚范常志,直接就送进监狱了,王艺宏以为最少得判个五六年,结果就判了一年半,这才知道了范常志家里有人,他不敢招供,也不敢进监狱,怕范常志在监狱里报复他。”
关铭说:“还有吗?”
“有吧,”卢队说,“叶局今天下午来了,打听这个案子。你到底啥时候来,我当面给你说,你这个人,啥活不干不说,还得我给你陈述案情。”
关铭想了想,说:“我现在过去吧。”
走的时候因为半月板损伤,有磨损的痛感,他出了门打了个车,然后给郑老交代了一声。郑老也是民警出身,也没骂他,让他自己注意一下。
警局没有电梯,专案组在三楼,其实关铭一直还挺烦这三层楼的。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卢队被任局叫过去了,郑余余给关铭说现在的情况。
“叶局下午来专案组了,”郑余余说,“问了进展,任局说,已经报给检察院了,按程序来。叶局走了之后,咱们政委去了市委书记办公室,卢队被任局叫进去了,现在还没出去,应该是在打视频电话。”
关铭也有些把握不住,说道:“你们叶局什么情况?”
“现在不单是这个案子的问题了,”郑余余说,“现在怀疑他滥用职权。他手底下的大案队队长已经让他回家等消息了。”
关铭说:“不用怕,这么大的案子,多半不会让你们虾兵蟹将处理,这是任局的案子了,要成立专案组的。”
“我觉得也是这样,”郑余余说,“但是这样就更缺人手了。”
他担心关铭脱不了身了。叶局是正处级三级警监,这案子如果上头真的要查肯定要格外重视,多半是至少两个县局级的局长坐镇,成立一个专案组彻查。总局的人涉及避嫌,一般情况下不会用,这种情况下,找遍整个九江也难凑够这些人。
关铭可能也想到了这一茬,但是没觉得有什么关系,他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件事,问道:“范常志和东城路连环杀人案有关系吗?”
郑余余遗憾地看着他,说道:“他没有承认,所以不清楚。”
关铭想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思路,说:“等着吧,多半要并案。最好是任局进专案组,然后再调来一个反腐案的大将,两个案子并行来查。”
郑余余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关铭乐了:“怎么了?”
“没事儿,”郑余余说,“晚上吃了吗?”
关铭忙了一天,这才想起来没吃东西,郑余余认命地打开手机,说道:“你想吃什么?”
关铭认真地想了半天,说道:“本地人有什么推荐的?”
郑余余开始认真地反思,自己怎么会被这句话给刺痛的?可能是因为意识到了,这里对关铭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他俩来自不同的地方,最后也要各自回到不同的地方了。
伤痛让人敏感,郑余余从下午开始就觉得自己恍恍惚惚的,卢队本来就头烂额,骂了他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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