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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偏差-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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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痛让人敏感,郑余余从下午开始就觉得自己恍恍惚惚的,卢队本来就头烂额,骂了他两遭。
“肯德基吧?”郑余余开了个玩笑,“我们这里的比较好吃的东西。”
关铭爽朗大笑,说:“也成。”
郑余余给他订了新街的寿司,九百六十六,三人份,满一百减十块,他花了九百五十六。
外卖到的时候,郑余余主动去取,拿回来的时候,整个办公室都震惊了。
“我靠,”刘洁说,“你打算吃完这顿就去自杀吗?”
郑余余翻了个白眼,拿了一份给关铭,剩下的两份拿出来,说道:“给卢队留点,剩下的咱们吃。”
“无功不受禄,”关铭笑说,“你这样我很忐忑啊。”
郑余余说:“我股票涨停了,吃吧你。”
卢队从局长办公室刚出来,看见眼前的局面疯掉了,说道:“我靠?你们背着我干吗呢?”
“卢能吃来了,”刘洁大喝一声,“兄弟们快抢!”
几人先吃东西,卢队坐在办公桌上,咯吱窝夹了份报告,一边吃一边说道:“任局加入专案组,清河分局局长明天到,两案并行了。”
郑余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关铭,关铭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郑余余是在夸他猜对了,用水杯敬了郑余余一下。
“任局怎么说的?”刘洁问。
卢队:“彻查到底。”
案情这个样子,生活也是一团糟,郑余余感觉烦透了。
他晚上不想回家,害怕被问东问西,决定住在队里的休息室,他铺床铺的时候有些恍惚,想起了当时在武羊的时候,大家有时候忙得脚不点地,几个男人都是倒头就睡在队里,张智障无论如何都要吃晚饭,有时候大家睡了,他还出去煮泡面,最爱吃的面是合味道。
郑余余有时候被他的泡面味道叫醒了,坐起来抢一口吃,然后其他人也一人一口,一桶面本来就少,大家吃完了更是不剩什么了,张智障往往只能喝个汤。当时大家都挺穷的,只有关铭干得久了,有点闲钱,经常收了网之后带着大家去撮一顿,然后各自回家大睡一觉。
但是关铭的消费观就是有今天没今天,他的房是工作了三年之后买的,郑老一定要他赶紧买房,当时武羊的房价还没那么夸张,郑老给他垫了十五万,关铭全款买了郁金花园的房,离警局就十五分钟的车程,不算近,但是已经很不错了。后来关铭得了不少奖金,连着几年的工资,慢慢地把钱还上了,他又没有买车的打算,就不怎么需要攒钱了,所以花起钱来没有规划。
郑余余当时和他还没在一起,但是已经有了点把他当自己人的意思,队里半大小伙子多,吃起来真是吓人,关铭带着一群人下馆子,往往都要上千块,他要是富二代也就算了,关铭自己也就是一个工薪族,所以郑余余一直不愿意让他请客。
有时候就抢着去付钱,被关铭一把按在座位上,自己拿着卡去前台了。
当时武羊有一起案子,他们盯了半个月,把人从机场逮住了。队里的人好久没有一起出去过,关铭把手底下的人都当成自己人,觉得大家都辛苦了,晚上带着大家去吃了烤肉。郑余余自己就不太喜欢总是吃别人的饭,欠别人的人情,所以也不太理解,怎么这些人总要关铭请客,吃得也比较生气。
回去的路上,俩人坐在出租车上,关铭喝了不少,有些困了,眯着眼睛醒酒,郑余余问:“哥,你存款多少?”
“好像四五万,”关铭不太确定,“在工资卡上,问这干吗?”
郑余余说:“没什么,问问。干咱们这行,随时都可能遇上危险,你不为打算打算?”
关铭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喝醉了难免说一些平时不说的话,关铭说:“不用担心我,我没有牵挂,留着钱没有用。”
“你不打算结婚?”半晌之后,郑余余问。
关铭胳膊撑在车窗上,正值夏季,他头发又快有俩月没剪了,头发长了不少,被夜风吹到面前,胡子拉碴。他白色的T恤有半衣柜,是一个品牌打折时候买的,一口气买了二十件,都穿得发黄,郑余余在超市买了一瓶八四消毒液,挑了天气好的一天,给他统一漂白回去,满满当当挂了一阳台。此时其中的一件穿在关铭的身上。
关铭身上的矛盾的气质太重,坐在那里哪怕没有个正形也有那种成熟男人的感觉,让人不怎么能注意到他的脸。郑余余被夜风和酒气熏得也挺朦胧,又一次感慨这个男人其实挺帅的,眼皮也单得刚刚好。
关铭无所谓地说:“不打算。”
“为什么?”郑余余大着胆子问。
关铭说:“为什么要结婚?”
“结婚只是人类的一个习惯,”关铭说,“不是吗?”
郑余余觉得话虽如此,但是如果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很不容易,他说道:“那你老了怎么办?”
“走一步算一步,”关铭带着笑,“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关铭没有为未来打算的习惯,不管是他的消费观还是他的人生观都是如此,只活在当下,只看眼前。郑余余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人总是要被没见过的世面所吸引,他觉得关铭酷极了,谁能不喜欢关铭?关铭自己好像是不怎么喜欢。
郑余余出去吃饭,没人灌他,所以清醒很多,关铭却真的喝了不少,已经困得不行了,郑余余付车费的时候,他就已经下车了,郑余余追上去,拉住了他的胳膊,说:“哥,哥,看着路。”
关铭无奈道:“没醉到这个程度。”
他没有东倒西歪,但是这个小区过了晚上十二点,路灯要灭一半,郑余余怕他掉进花池里,又不知道怎么扶比较好,一双手怎么放都不舒服,关铭一把攥住了他的手,手掌干燥有力,郑余余霎时安静了。
小区了极为安静,只亮着几扇窗子,郑余余恍惚间还看见了好几户人家过年时贴的窗花还没撕下来。
关铭拉着他的手没有拉很久,到了单元门口就放开了,俩人各自上楼,关铭进了家门就去上厕所,郑余余换了衣服之后,犹豫了一会儿,出了自己的卧室,关铭的屋门没关,他站在外头看了一眼,关铭果然没换衣服,连袜子也没脱。
郑余余走过去,关铭忽然睁开了眼睛,郑余余说:“换了衣服再睡?”
“嗯。”关铭打赢得挺痛快,但是没有动弹。
郑余余服了,只好把衣服扔给他,把他拽起来,说:“换衣服。”
关铭挠了挠后背和脖子,感觉有些出汗,去开空调,郑余余小声说:“窗户没关。”
空调开了,郑余余去关窗户,关铭换了睡裤,正在脱上衣,露出宽阔的肩膀,背脊大块肌肉。然后躺下睡了。
郑余余说:“袜子。”
关铭没动。郑余余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装的,刚才还生龙活虎,现在却这么无赖,他有些无语,把他脚拽出来,把他袜子脱了下来,然后把所有衣服抱起来,连着自己的衣服一起扔进了衣服篓里,等着周末一起洗。
他不会做饭,也不喜欢做饭,但是从小爱干净,衣服每周洗一次,反正也是洗了,就顺便会把关铭的衣服也一起处理,关铭有时候几天也懒得换一次衣服,还要被他催着当场脱了T恤,扔进洗衣机里。
俩人一开始住的时候,郑余余还挺尊重人家的生活习性的,但是后来发现这个单身男人的陋习也不怎么值得尊重,偶尔也会管一管。家里的垃圾桶要定期清理,逼也要逼着关铭下楼跑步的时候,每天带一带垃圾下楼。
关铭显得很逆来顺受,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乐意的,郑余余便更愿意按照自己的思路来在这个家里生活了,还买了个巨大的折叠晾衣架,放在阳台上。
郑余余也累了一日,还参加了一个聚会,更累了,但是脑袋却很清醒,洗漱后闭着眼躺在床上,害怕失眠,什么也不敢想,然后果真一夜安眠。
第二天又像是往常一样,郑余余生物钟作怪,六点五十就醒了第一次,依稀听见关铭出门了,他看了眼时间又睡过去了,再醒过来就是八点多了。
关铭仿佛长在了那张沙发上,郑余余顶着鸡窝头出来,嗓子还因为刚醒过来有些哑,问他:“你去跑步了?”
“嗯,”关铭又在看士兵突击,说道,“你去热一下早饭。”
关铭今天好像是换了一条路跑,买的早饭和平时不一样,郑余余打开包装,发现竟然是一家广式茶点的盒子,里头装了几个流沙包。
郑余余和关铭上次本来想去吃,但是因为那店铺刚开,排队排到八十几号,郑余余没见过一个茶点排到这个程度的,俩人又忙,就没有等。
“你去松林路了?”郑余余哑着嗓子问,“这次人多吗?”
关铭说:“不多,但是去得太早,等他们起锅等了一会儿。”
郑余余问:“你几点去的?”
“八点。”关铭说。
郑余余没再说话,从这边跑到松林路,好像是要一个小时,估计是打车回来的。
“你吃过了?”郑余余问。
关铭随口说:“早吃过了,等你要饿死。”
郑余余掰开流沙包,溢出黄澄澄的陷,看着非常好看,但是吃起来好像也就一般。
电视里,许三多被分配到了五班,每天自己踢正步,非常孤独,非常坚强。
郑余余跟着看了不少,问道:“他现在是不是射击就很厉害了?”
“嗯,”关铭说,“马上就要离开五班了。有人来选兵,选中他了。”
郑余余忽然没头没脑地说:“要不咱们买一台跑步机吧?”
“嗯?”关铭转头看他,“为什么?”
郑余余说:“我听他们说,早上的空气是最差的,现在这个环境不适合早上跑步,你还不如在家里跑。”
关铭说:“不了。”
“为什么?”
“打扰你睡觉,”关铭说,“我也不习惯。”
郑余余说:“我一年能睡几次懒觉,你天天都要出去跑。”
他开始琢磨这件事,并且打算不跟关铭商量,在网上买一个。这个东西应该会有人来上门组装。
他吃了早饭,坐在沙发上跟着看了一会儿电视剧,一直到了中午的时候,电视剧播完,开始播午间新闻了。
郑余余没觉得无聊,相反,感觉挺安逸的,问道:“你是不是看了好几遍了?”
“嗯,”关铭躺在沙发上翻手机,“这个电视台每个暑假都重播,现在的电视剧我看不下去。”
郑余余好久不看电视,拿着遥控器换了几个台,停在了中央五,俩人看了一会儿斯诺克。关铭忽然说:“出去吗?”
郑余余心动了:“去哪?”
关铭站起来,说道:“吃饭。”
郑余余早饭吃得完,不太饿,但是仍然说:“去哪吃?”
“先去万达那边溜达一圈,”关铭说,“想花钱还怕花不出去吗?”
关铭的住处离万达还比较近,那时候共享单车还没有普及,武羊比较流行的是用市民卡租自行车,俩人不知道吃什么,就没有打出租车,一人租了一辆自行车,往万达那边走。
郑余余在回想起来,仍然觉得那是他们这段关系中最美好的一段时间,他和关铭没有在一起,但是心却在一起。后来他们两个在一起,心反而不在一起了。
郑余余刚来不到一年,对很多地方还不熟悉,关铭在前面骑车,他跟在后头,关铭宽肩长腿,骑车时微微佝偻着背,俩人一前一后,在街头骑车而过,自信又帅气。
关铭最后请他吃火锅,俩人点了一桌子,吃了快四十多分钟,还是剩了好多,郑余余说:“打包吧?”
关铭说:“这怎么打包?”
“怎么不能打包?”郑余余说着就要叫服务员,被关铭拦下来了,说道:“这次先别了,咱们先不回去。”
郑余余呆呆地:“干吗去啊。”
关铭低头看他,看着看着就笑了。
俩人其实确实也没什么事情做,武羊市有一座山,政府在山上修建了一个公园,站在山顶能俯瞰整个武羊,郑余余来了之后还没去过,关铭今日心情不错,说要带他去溜溜。
郑余余好久不做体能,差点没累死在半山腰,关铭背着从山下买的水,坐在上头的台阶上等他。郑余余累得像一条狗,形象全无,终于够到了关铭,坐在他身边,说死也不想再动一步了。关铭倚在台阶旁的墙壁上,他倚在关铭身上,烂成一滩泥,俩人一时安静,看着下头的城市。
关铭笑着说:“才走了一半。”
山上的凉风吹来,终于把酷夏的炎热吹走了,也把他们一身汗吹干,郑余余冷静了一会儿,不断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去,郑余余看着下头的武羊市,高楼耸立,忽然有了自己将要在这里定居的实感。
他来的时候,只打算在这里待三个月,没想过要久留,但是实习期结束,毕业论文写完,他拿到了毕业证那一晚,关铭给他打了一个电话,问他最近怎么样,两个男的聊了快两个小时,郑余余对未来还是有一些迷茫,关铭说:“你要是愿意,就来武羊找我吧。”
关铭这两个小时的电话真是打动了郑余余,感觉也太铁汉柔情了。郑余余走了不到俩月,就又拖着行李箱回了他们分局,还是由关铭去接,直接打车正式住到了关铭家里。现在想想,他实在是过于好骗了,关铭分明就是图谋不轨。
当时他爸劝他留在九江,毕竟家在这边,人脉也在这边,郑余余居然没同意,来武羊的步伐非常义无反顾,他爸又想到,关铭和郑老在这边,也不会让郑余余吃亏,所以也就同意了。人的一生非常漫长,郑余余仕途也不会停在武羊,所以起点在哪并不重要。
但是当时坐在山半腰的郑余余忽然觉得,起点非常重要,他民警生涯的第一步是由关铭在指引,那他以后,也必然要像关铭一样出色,他踌躇满志,对一切都志在必得。
关铭率先站起来,递给他一只手说:“来吧,不要半途而废。”
郑余余把手递给他,关铭一用力把他拽起来,俩人的手一触即分。关铭这次走得慢,跟在郑余余的后面,俩人一口气上了山顶,已经临近傍晚,火烧云都出来了。
因为是周末,所以游客很多,俩人拍了几张照片,坐在凉亭里歇了很久。
关铭不是爱说话的性格,郑余余也不想找话题,他俩当时是久久的沉默,好像都意识到了,将要发生的事情,都在消化其中可能的美好和黑暗。
幸福的河流夹杂着泥沙,但是那时候他们俩都很勇敢。
下山的路上,关铭一直背着手,步伐很快,叫郑余余跟上,郑余余懒散着还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懒得追他。
距离拉的远了,关铭有些无奈,转回头的时候,看见郑余余正在拍他。他没躲,直直地看着镜头,郑余余看着手机里的他的脸笑了起来。
关铭站在下面等他,沿途有很多摊位再卖一些小玩具,旁边的一个小孩子在闹他爷爷,讨要那个用长条的容器装着的泡泡水。关铭蹲下去看了看,发现还有那种套在一起的五颜六色的小喇叭和水枪,他问了价钱,给那个小孩买了一瓶泡泡水。
他爷爷不让孙子要,关铭笑了,摆了摆手,说:“拿着玩吧。”
郑余余走下来,问:“怎么了?”
关铭把泡泡水塞到小男孩的手里头,拍了拍他屁股,说:“玩去吧。”
爷爷说:“谢谢叔叔啊。”
小男孩勉强谢了,一溜小跑冲下台阶,玩去了。
关铭看了一眼,回头问郑余余:“你要吗?”
郑余余哭笑不得:“我要这个干什么?”
关铭拿起一把□□,说:“我给你买这个豪华版的。”
“这枪吹出来的是泡泡吗?”郑余余问老板。
老板说:“这是水枪。”
郑余余说:“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了,没地方放。”
关铭却已经在掏钱了,拿了两把水枪不说,还拿了一个泡泡水。郑余余心想,他这个乱花钱的毛病真是没救了。
关铭说:“老板,你得给我灌满水啊。”
俩人走出去,郑余余说:“你这个东西,下去了我去小学附近的超市买,十块钱一个你信不信,他这卖二十五,也就糊弄你这种人。”
“接枪。”关铭煞有其事。
郑余余傻傻地接过来了,迎面就被关铭滋了一身水。
“我靠!”郑余余疯了。
关铭疯狂抽水,扫射一片,郑余余反应过来,绝地反击,衣服已经湿了大半,俩人还没下完台阶,就已经打了起来,刚才拿了泡泡就跑的小男孩都成了俩人的观众,尖叫着给他俩摇旗呐喊。
阶梯上还有不少游客,郑余余本来不想玩了,但是关铭没完没了,他也脾气上来了,一通加水,迎面刚了上去,众人离他俩远远的,还观察俩人的战况。
豪华版的水枪是真的大,装了一瓷缸的水,托了这俩学过射击的民警的福,一点也没浪费,全招呼在了他俩身上,玩水枪都玩得弹无虚发。
郑余余彻底累了,说道:“休战行不行?”
关铭说:“没水了。”
“多大年纪了你。”郑余余说。
关铭□□□□地说:“啊,怎么地了。”
郑余余被他搞得无语,不跟他一般见识:“饿了,晚上吃什么?”
“随便啊,”关铭拿着水枪,背着手,拽得像拿着真的手/枪一样,“你想吃什么?”
郑余余:“我衣服都湿了!吃个屁啊。”
关铭一点也不自责,说道:“下了山就干了。”
“老子今天回去如果感冒了,你就完了。”郑余余恶狠狠地说。
“娇气。”关铭评价。
郑余余被他怼得无言以对,说道:“你今天好幼稚啊。”
关铭没说什么,忽然把拿着水枪的那只胳膊搭在了郑余余肩头,把他揽向自己,郑余余安静了片刻,又没忍住笑骂他。
郑余余一直不喜欢回忆过去,睡前不爱想事情,但是这一晚却难眠,他躺在分局休息室的床上,辗转了片刻,然后翻身从枕头下掏出手机,屏幕照亮了他的脸。此时是十一点三十八分。
“睡了吗?”郑余余给关铭发了一条微信。
关铭给郑老定的酒店房间在四楼,就在局里给他分配的房间楼下,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早就过了郑老平时睡觉的时间了,他按电梯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这时候手机响了,是郑余余,他手指不自觉地往上一抬,按了五楼。
晚上人少,电梯很快,“叮”的一声打开了,关铭一边掏房卡一边回消息:“怎么了?”
郑余余说:“听我爸说,郑老来九江了?”
关铭思考了一下,回道:“下午到的。”
郑余余发完这条消息立马后悔了,不应该这么说的,他应该实话说他下午见到郑老了,否则一旦郑老说漏了怎么办?
现在他在犹豫是要把这个慌圆下去。还是干脆转移话题。
关铭说:“下午去你家了。”
郑余余品了一下这句话,谨慎地回道:“嗯嗯。”
关铭也有些说不好他要干什么了,也就没回。
过了一会儿,郑余余问:“是来看病的吗?”
“算是吧。”关铭说。
郑余余问:“这次来要待多久?”
“不清楚,他自己说得算。”
过了一会儿,郑余余试探道:“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要不忙完了这阵,我带他在九江逛逛?”
关铭说:“估计待不了这么久,王局找我有事,联系不上我,郑老正好要来看病,就来当说客了。”
郑余余心说:“你就编吧。”

第22章 来日方长(九)
他只有在知道真相是什么的情况下; 才能识破关铭的谎言; 平时是不行的,就算是关铭说得破绽百出; 他也总是会被骗; 因为这个人说得太笃定了,根本不像是骗人。
关铭问:“还不睡?”
“一会儿。”郑余余说,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只能配合着关铭的谎言了; 问道:“武羊什么大事啊,非得要你回去?”
关铭:“案子吧。”
郑余余假装配合; 说道:“哦哦; 要保密吧?”
关铭:“哈哈。”
郑余余看他这个“哈哈”,心中五味杂陈。再一想; 关铭应该也挺紧张; 怕他知道了点什么。以郑余余对他的了解,关铭一定不希望郑余余知道他受伤的事情。他宁愿自己打断牙往肚子里咽,也不想有人跟他分担痛苦,更何况他俩分手了。
郑余余感觉到了自己的左右为难和无能为力,趴在床上看着聊天记录,俩人谁也没再说话。
关铭在床边坐了一会儿; 把手机扔在一边; 脱了衣服去洗澡。洗完回来时看了一眼; 没有新消息。郑余余抱着手机流了两滴泪; 已经睡着了。
关铭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膝盖隐隐作痛,但是后来也睡着了。
醒来时先订了酒店的早餐,送到郑老的屋子,他懒得下楼,能少走便少走几步。郑老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拄着拐杖,似乎在等他。
关铭问:“昨晚几点睡的?”
“早早睡了,”郑老说,“你忙到多久?”他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回来太晚,关铭定要来这里一趟的,没来就是又忙到很晚。
关铭说:“十点多回的,怕打扰你,没来。”他惯于撒这种慌,十一点说成十点,很严重说成还可以。
郑老说:“年纪大了,不打扰我,我一晚也只能睡三四个小时。”
关铭知道他每天早上四五点钟便起床,说道:“还是要多开点安神的药,不睡觉不行。”
郑老说:“我已经是老头子了,活不了多久,你有这个功夫,不如多操心操心你自己。”
关铭哑口无言,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今天跟王局和这边的任局说一声,明天就回武羊,您可别话里话外刺我了。”
郑老交代道:“实话实说就行了,别死要面子。谁活着都不容易,知道其中的辛苦,会体谅你的。”
关铭站起身来,笑道:“知道了。”
郑余余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早上起来泡了一杯咖啡,坐在工位前发呆。刘洁进来看见他的时候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郑余余:“?”
“看着像是蹦迪宿醉之后第二天的我,”刘洁说,“我打胎第二天也没这样。”
郑余余有些无语她这么快就能开自己的玩笑,说:“你嘴里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刘洁说:“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郑余余说,“我眼睛肿吗?”
刘洁仔细端量了一下:“还可以,不明显。”
郑余余:“把你那个蒸汽眼罩给我用用。”
刘洁递给他眼罩,郑余余去接的时候却没撒手,盯着他问:“如实交代。”
“家里有点事,”郑余余说,“别问了姐。”
刘洁只好放过他。
郑余余一直心里忐忑,但是等到八点多关铭也没来,他就以为关铭今天不会来了,可能以后也不会来了,关铭想走,总是能走的,也许下午的时候直接给他发条信息,说“我到武羊了”,然后彻底就消失了。
俩人离得这么远,郑余余想躲就能躲两年,连一点关于关铭的消息都听不到,关铭也是一样的,两个城市的人,一辈子都可以没有交集。而且那个今天要来报道的清河分局局长到现在也没来,他又隐隐地觉得不安。
他戴着眼罩熬了一会儿,整个人的气质颓废到爆炸,连卢队今日都没骂他,郑余余不知道自己在焦灼什么,但是他好焦灼啊,坐立难安。
旁边的椅子却被人拉动了,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郑余余把眼罩摘下来,看见关铭坐在他旁边在开电脑。
郑余余冷静了一会儿,若无其事地问:“怎么这么晚?在陪郑老?”
关铭却问:“眼睛怎么有点肿?”
“浮肿。”郑余余说。他不知道为什么,跟关铭学的一直在撒谎。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去圆,于是他又说,“昨晚喝水喝多了。”
关铭说:“晚上少喝点水,对肾不好。”
郑老年纪大了,毛病很多,关铭一年带他去两趟医院,去做全身检查,养生的常识懂得不少。
郑余余说:“你管好你自己吧。”
关铭以为他开玩笑,没搭理他,打开游戏玩了两局。郑余余一直没出外勤,也没有去执勤,在旁边核对范常志和范大成入狱前的电话记录。
关铭又一次结束游戏之后,郑余余用余光瞥了一下,看见关铭在看杯里有没有水,郑余余伸了个懒腰,说:“坐得好僵啊。”
关铭就把自己的水杯递过去了:“那下楼活动活动。”
郑余余作势看了眼自己的杯子,接过来了,问:“喝什么?”
关铭:“水。”
郑余余正要出去,丰队进来了,他瞬间警戒起来,问:“丰队,干吗去?”
丰队说:“问问小关有空吗,跟我去一趟绿贸,找开发商聊聊。”
郑余余:“……”
关铭站起来穿衣服,没什么所谓:“走吧。”
郑余余还拿着水杯有些无措,关铭临走又弹了他脑壳一下,说:“傻子一样。”
“技术部在申请调取范大成和范常志已删除的聊天记录,范大成自己提交的这部手机聊天记录和通话记录都很干净,只有公司的人,”郑余余跟关队汇报情况说,“但是小赵他们在范大成家卫生间的暗格里又搜到了一部手机,技术部正在处理这部手机。”
卢队说:“查到了东西再来告诉我。”
刘洁说:“卢队,连环杀人案那边怎么办?家属今天又来局里问了。”
“丰队和关队不是在盯着吗?”卢队说,“着什么急,着急能破案吗?”
“丰队他们早上是去绿贸了,”刘洁说,“那不是范大成那边的案子吗?”
卢队说:“那你去查。你告诉我,这案子不这么查去哪查?连环杀人案得有线索才能查啊,没线索查个屁啊,干了这么多年,这个屁事都不懂吗?家属催,我不着急吗?范大成和范常志定罪了,还愁抓不住连环杀人案凶手吗?”
卢鹏的暴躁程度和案件的重要程度和破案时长成正比,时间拖得越长他就越暴躁,此刻终于爆发,劈头盖脸地好一通批评,刘洁铁骨铮铮一个女人,被他骂的眼眶泛红,转身走了。
卢队还在暴躁,盯了一眼郑余余,示意还有什么屁事,郑余余却迎面直上,说道:“卢队,任局呢?”
卢队怀疑地看着他:“找任局干什么?”
“有点事,”郑余余说,“不是要举报你,放心。”
“你举报我个屁!”卢队火了,“自己去找,老子不知道!一个个不把我当回事。”
郑余余便真的自己去了局长办公室,任局刚挂了电话,问他干什么。
郑余余鼓足勇气,说道:“任局,我想跟你说一下关铭的情况。”
任局说:“腿伤?”
郑余余:“??”
“他早上刚跟我说过这个事儿,”任局说,“刚跟王局打了个电话,也是在聊这个事,怎么着,你是什么情况?”
郑余余呆了一下,说道:“我……以为关队要隐瞒腿伤呢,想跟您汇报一下,他腿伤不适合再在专案组了。”
“是,”任局说,“关铭今天早上来找我,也是这么个情况。但是清河出了暴力持械的大案,还在找源头,整个县的警力都在戒备中,他们局长来不了了。咱们这边实在缺人,案子正在侦破阶段,我们距离收网已经很近了,可能也不需要几天了,我在想,能不能坚持一下。”
偏偏是这个节骨眼上!
郑余余说:“任局,这是拿他的前途在开玩笑,他必须马上回武羊接受治疗,不然他以后——”
“你不要激动,”任局说,“我意思是,关队就不要出外勤了,就作为我们专案组的顾问。小郑,武羊有的医疗条件,九江也有,只可能比武羊更好啊,何必一定要回武羊。”
郑余余没有想到任局不愿意放人。关铭刚来的时候,任局看上去还像是对关铭有意见。这可能也怪关铭自己,看着不着四六的样子,可他有真本事,专案组走到现在,可以说关铭起了绝大部分的作用。这案子兹事体大,任局不愿意放人,情理之中,但还是出乎了郑余余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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