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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8远东狂人-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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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怎么办?”张彪向端方看了一眼,却惊讶的发现,这位堂堂的朝廷一品大员,两江总督、钦差校阅秋操大臣正瘫软在太师椅上,两眼紧闭,双手拨弄着胸前的朝珠,一张嘴巴正在一张一合,侧耳倾听,赫然是在念经。

“唉。旗人贵胄,不成。”张彪在心里叹了一声,冲着老僧入定般的端方打了个千,随即转身离去。

就在荫昌气势汹汹带着戈什哈抬着机关枪满军营弹压新军官兵时,在骡马河的河对岸,离黄泥港镇不到两里的一座山冈上,一丛灌木丛边,几个身披草黄色斗篷的人正匍匐在枯草丛中,举着手里的双筒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黄泥港镇中的每一个细节。

赵北从嘴里拿出那根已经嚼得稀烂的干草粳,举着望远镜,对身边的吴振汉说道:“看来,清军的建制已经被打乱了,军帐杂乱无章,镇里镇外到处都是兵,没头苍蝇一样乱窜,军官似乎已无法约束部下。”

“奇怪?怎么阵脚自己乱了?就算江苏新军是花架子,可湖北新军不是号称‘飞虎军’么?军纪一向森严啊。”吴振汉有些不解。

“不奇怪。湖北新军里也有革命组织,也有倾向革命的士兵,不过目前来说,没有光复会的势力深厚,他们听说安庆起义的消息,想必受到了激励。或许,是他们造成了这一切吧。”赵北很肯定的说道。按照历史记载,在安庆马炮营起义之后,湖北新军中的革命党人就已经准备响应了,只是由于安庆起义很快失败,所以还是未能发动,不过现在由于赵北的介入,安庆起义获得成功,湖北新军中的革命党人很可能因此受到鼓励,开始实施他们的计划了。

在赵北所熟悉的那段历史中,由于起义军对安庆城久攻不下,给了清军从容反击的机会,在起义发动的第三天,急行军赶来镇压起义的新军秋操部队就已经抵达安庆西郊,如果不是当时起义军已经撤退的话,很可能会遭到清军夹击。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由于安庆城已经落入起义军手中,电报线也被切断,安徽清军的指挥中枢已被完全打乱,所以,不仅起义军声势大振,而且就连参加秋操的清军部队也没有得到增援安庆的命令。这,就是穿越者带来的“蝴蝶效应”。

历史,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改写的,或许那只蝴蝶的翅膀微不足道,但却足以煽动一场风暴,这场风暴必将以摧毁一切的威力横扫腐朽,为这个古老的民族带来新的气息,将这个时代变得面目全非。

第10章 舌头

“那些辎重船,必须在第一时间夺取!”一个匍匐在吴振汉身旁的汉子说道。这人名叫田劲夫,原是安庆新军六十二标二营前队二排一棚正目(班长),起义当晚,正是他跟着赵北在城里左冲右杀,因为作战勇猛,很受赵北器重,安庆光复之后,赵北便向熊成基请求,将他正式提升为管带(营长),此次赵北前来策动秋操新军起义,也将他带了过来,统率卫队。

田劲夫所说的那些辎重船就是秋操部队带来的补给船只,现在都停泊在黄泥港镇外的港岔里,黑压压一片,向下游绵延十多里,长龙一般蔚为壮观,由于骡马河水浅,大船进不来,只能由浅吃水的明轮蒸汽船拖带木船逆驶,这黄泥港就是蒸汽船航道的尽头,再往上游走,就只能依靠木船了。

正因如此,赵北他们乘坐着二十多条木船沿着骡马河而上,一路小心翼翼的搜索前进,在抵达距离黄泥港下游十多里时不得不停了下来,弃船登岸,以免被停泊在这段河道上的清军船只发现。

由于朱大牛顺利的弄到了船只,赵北得以带着五百多人来到这里,只是船少,不得不少带辎重,但却带了不少银票。他们是昨天中午从安庆出发的,直到夜里才乘船西行,众人轮流划桨,沿着骡马河向上游航行,用了一天的时间才赶到黄泥港,趁着半夜从船上卸下大炮和辎重,然后便将那些船只全部凿沉于河道中,用以阻挡清军船只下驶,以免其通过水路攻击安庆。

众人拖着两门轻型山炮,在尖兵的引导下沿着骡马河南岸前进,每个人除了要背一颗炮弹之外,还要背一个麻袋,里头装满干粮、被服、子弹,负重不下七十斤,一路艰难跋涉,好不辛苦。在夜幕的掩护下,他们靠近了黄泥港镇,黎明之前就占领了河对岸的制高点,秘密的设置了炮兵阵地,众人潜伏在山谷中,就等行动的时刻了。

赵北的计划是:想办法派人化装混进秋操部队的军营里,策动他们响应起义,如果秋操新军部队无法策动,那么就炮轰清军指挥部,击毙其指挥官,使这些新军部队失去统一指挥,然后再分化瓦解,纵然不能拉着他们一起造反,至少也可以减轻安庆西边的军事压力。

不过现在看来,赵北以前对于清军的士气估计过高了,对于革命形势的发展估计却又过低了,显然,经过了二百余年敲骨吸髓的压榨,中国百姓的肩膀已无法再承载这个封建王朝的奴役,列强的侵逼,官府的贪横,足以激起百姓的奋力一搏,新军士兵都来自于百姓,社会心态不可能不对他们产生影响,如果说在庚子年之前,这个满清王朝或许还有那么一点改良的生机的话,那么,在庚子年八国联军占领了它的京城并将它完全变成了洋人的提款机之后,它那灭亡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这不仅仅是民心所向,更是大势所趋。

“辎重船肯定是要先夺取的,就算夺不过来,也必须予以摧毁!”赵北向那些辎重船看了看,放下望远镜,留下几个参谋继续在山冈上监视,又派出去一些流动哨,加强对附近地区的监视,随即带着吴振汉和田劲夫离开监视点,越过山脊,回到了潜伏点。

“朱大牛!”赵北低声喊了句。

“到!”朱大牛丢下手里的烧饼,抹抹嘴角,急忙跑了过来,立正敬礼,这番军中礼节是在船上学的,到现在已是学得像模像样,除了没穿军装之外,看上去确实已有几分军人的气质。

不仅他没穿军装,就连赵北也没穿军装,众人来的时候,都换上了便衣,一来隐藏行踪,二来万一遭遇巡逻的清军船只,也可敷衍一下。

“你的水性怎么样?”赵北接过吴振汉拿给他的一只烧饼,塞进嘴里就嚼了起来,昨晚上岸,直到现在,一直没吃饭,烧饼也是凉的,只有开水是热的。

“报告长官。我五岁的时候就能跟着大人在长江游泳,六岁的时候就能横渡长江,说起我的水性,安庆城里没几个船工比我强。”朱大牛一挺腰杆,倒也没有谦虚。

“这么冷的天,你敢不敢下水游泳?”赵北又问道。

“没试过。咱们水上人家,一入秋就不沾江水,不然到老就得老寒腿。”

“革命需要你下水游泳,你敢不敢去?”赵北凌厉的目光一扫。

朱大牛也不含糊,说道:“长官下令就是!我报名从军,就是为了杀满清狗官,就是为了革命!莫说是叫我下水,就是叫我下火海上刀山,我眼也不眨一下!”

“很好,你的革命性很强。”赵北拍了拍手里的烧饼渣,接过搪瓷缸,一口气喝了小半缸热水,咂了咂嘴,说道:“朱大牛,你这就从咱们新招来的那些船工水手里挑选五十个水性好的、革命性强的,组成一只突击队,准备行动。”

“干啥?”朱大牛这才意识到,这位年轻的“先锋官”不是在跟他拉家常。

“晚上你就知道了。现在,你去挑选志愿者,然后赶紧休息,养足精神,下午的时候整队集合,让枪炮官指点你们再练习一下枪支的使用方法。”赵北看了眼身后的田劲夫,又说道:“田劲夫,你把咱们的军刀和刺刀都集中起来,挑选些趁手的,交给突击队使用。另外,把咱们带来的那些烧酒提出来,突击队或许用得着。”

“吴振汉!”赵北看了眼正蹲在一边啃烧饼的吴振汉。

“到!”吴振汉站起身。

“抓舌头的人还没回来?”赵北问道。

吴振汉向东边山脊指了指,说道:“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赵北向山脊眺望,果然看见几个人正顺着山脊猫着腰往下走,身后还跟着几个五花大绑的人,身穿军装,正是抓来的“舌头”。

那几人走到山谷,为首一人向赵北敬礼,说道:“报告长官。职部陈铁山,幸不辱命,舌头抓回来了。”

“一个一个审问!”赵北在一口炮弹箱上坐了下去,翘起二郎腿,指挥部下将其他人先押到一边,留下一个最年轻的俘虏。

吴振汉扯下俘虏嘴上的绳索,命其跪下,那俘虏倒也听话,跪在地上磕头,嘴里叫着:“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我不是什么绿林好汉。”赵北看了看对方那身肮脏的军装,手里的指挥刀轻轻磕了磕。“我问你话,你要老实回答,不能说谎,不然,到时候一对口供,若是你胡言乱语,就别怪我的刀不客气!”

“好汉尽管问,小人知无不言!”

“你是哪一镇的兵?具体做什么?”赵北问道。

“小人是江苏新军第九镇的饲养兵,是专门养马的。刚才出来给长官放马,结果就被好汉的手下捉住了。”

“你们第九镇现在军心怎样?由谁统率?”

“第九镇是徐绍桢(字固卿)的队伍,现在由他管着,不过自从前天谣言一起,军心就乱了,徐大人弹压不住,营里更有些人胡言乱语,说江宁已被叛军占领,鼓噪大伙也一块跟着杀官造反,杀回江苏。”

“果然如此!”赵北看了吴振汉一眼,见他正冲着自己翘拇指,看起来秋操新军里的革命者已开始行动了。于是淡淡一笑,又问那俘虏:“你们第九镇里,有没有革命党?就是官府嘴里的‘乱党’?”

“这个……小人不知。只知道湖北新军里前几年有个‘日知会’,不过后来被官府抄了,营里也开革了好些人,据说都是乱党嫌疑,可又抓不住证据,只能赶出军营了事。这还是听湖北第八镇的火头军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小人委实不知。”

赵北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先委屈你一下,在咱们这里呆些时候。来人!把他的军装脱了。”

几名卫兵走上来,将俘虏手上的绳索解开,剥了军装,然后又捆好,带下一边,片刻之后,又押来一人,但这人倒是硬气,死活不肯跪。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构陷官军?”这俘虏呵问道。

“你看我们像什么人?”赵北站了起来。

“不是绿林。”俘虏扫了几眼,目光停留在赵北的那把指挥刀上。“你的人举止规矩,行走坐立、举手投足一板一眼,倒像新军军人,抓我的那几个更是身手不凡,用得是军中擒拿术,你的军刀也眼熟得很,你们莫非是安庆来的?”

第11章 同仇敌忾

见这俘虏一语道出“天机”,在场众人相视一笑,对此人的眼光也有些佩服。

赵北打量了这俘虏几眼,问道:“看你的军装,应该不是江苏新军吧?”

“我是湖北新军第二十一混成协的兵。”那俘虏目光直视赵北,昂然说道:“你们到底是不是安庆那边派来联络的人?若是,就放开我,我们都是一条道上的!”

赵北微微摇头,说道:“我们确实是安庆过来的。不过,凭什么叫我相信你的话?先委屈一下,绑着问吧。”

“你们真是安庆义军派过来的?你们还有大炮?太好了!快,快朝镇里最高的那座院子开炮!那是伪清钦差大臣的行辕,炸了那里,鞑子阵脚自乱!”俘虏看了那两门山炮一眼,然后向东边一挑下巴。

“何止大炮,我们还有机关枪呢。但开不开炮,还轮不到你发号施令。”陈铁山在一旁呵斥道。

赵北与几名军官对望一眼,并未轻易相信这俘虏的话,毕竟敌我难辨,还是稳妥为好,万一操切行事打草惊蛇,那就得不偿失了。

见众人似乎并不想开炮,那俘虏急了,跺脚嚷道:“你们疑心也太重了!实话告诉你们,我是湖北新军里‘群治学社’的人,我叫张立诚,是新军的号兵!我也是反清的革命同志!”

“群治学社?没听说过,倒是听说过‘日知会’。”吴振汉皱着眉头说道。

“你们当然没听说过!我们本就是秘密组织,前些时候才成立。前日听说你们占了安庆,大伙都很高兴,我们就知道,你们肯定会派人来联络我们,但没想到这么快你们就跑过来了。”俘虏哼道。

赵北却是心念一动,作为一个熟悉历史的穿越者,他当然知道“群治学社”和“文学社”的继承关系,而后者正是在1911年领导武昌起义的两个革命团体之一,显然,现在的“文学社”尚未成立。

“放开他。”赵北挥了下手,算是肯定了此人的身份。

不等卫兵解开绳索,张立诚就急吼吼的说道:“快,快架炮!轰了鞑子的行营,咱们就扯旗造反!”

“不!现在还不能开炮!”赵北摇了摇头。“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猝然开炮,恐怕秋操新军立刻炸营,想再收拢不是容易的事。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杀什么伪清钦差,而是为了策动湖北和江苏新军一同起义,必须将这支新军力量完整的控制在革命者的手中,既不能让他们溃散,也不能让他们成为革命的反对者。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这炮不能开。”

“那你的意思是?”张立诚揉着有些麻木的双臂,走前一步问道,但被田劲夫拦住。

“你们‘群治学社’现在有多少人在这里?”赵北反问。

“不多,社里的成员随军而来的也就一百多人,大多都是士兵,不过,有个队官是我们的人。”张立诚顿了顿,又说道:“从前日得知安庆起事的消息开始,我们就派出人分散到各营,假造消息,散布谣言,说江宁已经光复,福建、广东的革命者也已起兵响应,而且我们还煽动那些平素与官长不和的士兵,挑唆他们闹事,现在无论是江苏第九镇,还是湖北新军,都是人心惶惶,特别是湖北第二十一混成协第四十一标,那是咱们群治学社的大本营,该标每个排都有咱们的人,革命热情很高,一旦起义,别的不敢说,至少第四十一标是肯定控制得了的。”

“你们湖北新军赶来会操,是走水路,还是陆路?”赵北又问道。

“从武昌上船,到黄州那一段是水路,由黄州开始,就走陆路,为了会操,工程营特意修建了一条简易马路,由黄州直达太湖。本来,伪清皇帝死了之后,秋操结束,我们湖北新军是应该立即返回的,不过还没上路,就传来了安庆起义的消息,湖北新军就被留下,看住江苏新军。”说到这里,张立诚笑了起来。“被伪清钦差当成贼一样看管,江苏新军上上下下无不怨气腾腾,这伪清狗官真是昏聩得可以,如此一来,江苏新军也是离心离德了,军心可用啊。”

“这叫风声鹤唳!山雨欲来风满楼,满清朝廷也知道它们的日子不长了。”赵北示意部下拿出一张军用地图,摊开在弹药箱上,拿着铅笔在地图上画了画,又用尺子量了量,扔了铅笔,询问张立诚:“我想派人去与你的同志联络,你能不能把我的人带入军营?”

“只要换上军装,混进军营不成问题。别忘了,我是司号兵,和炊事兵一样,进出营门很方便,而且现在营里乱套了,军官们都弹压不住。”张立诚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赵北的建议,看了眼卫兵们挂在腰间的那装得满满的子弹盒,提醒道:“最好顺便夹带点子弹,昨天我们的子弹都被狗官收缴了,现在是赤手空拳,只有刺刀。跟你们安徽新军不一样,我们湖北新军装备鄂造步枪,老套筒、汉阳造,用得是七九圆头弹,如果你们没有这种子弹,就给我们些手枪。”

赵北哼了一声,说道:“我们有备而来,携带了五种不同的步枪子弹,七九圆弹也有几千颗,还有一些土炸弹,也给你们带去。”

“那还等什么?这就跟我回营,咱们约定暗号,同时举事!几千颗子弹,这光景,够把军营里的伪清狗官杀个遍了。”张立诚拉起袖子,一脸的兴奋。

“谁去联络湖北江苏新军?”赵北抬起头,扫了眼部下。

“我去!”吴振汉挺身而出。

“我去!”田劲夫和陈铁山也站了出来。

赵北略微犹豫了一下,手一指,说道:“田劲夫,你去!现在局势不明,要多加小心。”

田劲夫捋起袖子,笑道:“长官放心,就凭我的身手,寻常二十个大汉也不在话下!”这倒不是他吹牛,练过南拳的田劲夫身手敏捷,不然的话,赵北也不会让他做卫队长了。

赵北将田劲夫拉到一边,小声叮嘱几句,这才吩咐卫兵剥下另外几个俘虏的军装,给田劲夫和他的两个部下换上,几人在口袋里装满子弹,腰间别了小手枪,又挑了几捆柴,将炸弹藏在里面,随即跟着张立诚爬上山脊,穿过僻静的树林摸到了山脚,挑着柴火,大摇大摆的从那座铁架桥混进黄泥港镇。

“吴振汉!”赵北趴在山脊上,用望远镜看着田劲夫等人摸进军营,这才回头小声喊了一句。

“在!”吴振汉应道。

“命令炮兵测量距离角度,计算火炮射击诸元,擦拭炮弹,万一走漏消息,立即开炮,轰击镇里那座最高的建筑,同时轰击河道里停泊的那几艘装载大炮和炮弹的木船,之后转移火力,向射程内所有的军营开炮。”

“是!”吴振汉跑回山谷。

“咔咔咔……咔咔咔……”

在炮兵的操纵下,那两门崭新的沪造克虏伯75毫米管退式山炮缓缓抬起了炮口,轻便的炮身使它移动方便,而且,一旦开炮,那四千三百米的有效射程足以将整个黄泥港镇笼罩在炮火之下。

第12章 密议

天边的一丝余辉渐渐隐没,黄泥港镇终于安静下来,街道上除了巡逻的士兵之外几乎看不见一个人影,不惟士兵们回到了营垒,就连镇里的百姓们也将房门关得严实,没有必要绝不外出。

当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后,镇外那几座兵营就完全笼罩在了黑暗中,整个河谷死气沉沉,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偶尔传来几声狗叫,也很快被那压抑的气氛强摁了下去。

经过整个白天的弹压,湖北新军混成第十一镇和江苏新军第九镇的士兵们暂时恢复了秩序和纪律,多数人已回到各自的兵营,只有少数人还在营外游荡,那警惕的眼神不时的扫过来扫过去,偶尔会在挂在树上的那些人头上停留片刻,然后迅速的带着一丝仇恨挪开。

为了弹压士兵,校阅秋操副大臣荫昌不惜大开杀戒,带领卫队一口气抓了几百个乱兵,杀掉了其中的一半,将他们的人头挂在了树梢上,以示警告,在这种恐怖高压下,士兵们虽然恢复了纪律,但内心的仇恨却更强烈了。

并不是每一个士兵都会被这种外强中干的疯狂吓倒,就在端方与荫昌互敬对方美酒佳酿的时候,在黄泥港镇外的路边,一间不起眼的小酒馆里,一场紧张的军事会议正在这里召开。

举行会议的是湖北新军暂编第二十一混成协第四十一标的五十几个士兵,他们都是“群治学社”的成员,首领是湖南人杨王鹏,他本是秀才,几年前清廷取消科举,他没了登阶之途,廪食来源也断绝,只好到湖南新军中当兵,因为宣传革命被开革,在湖南混不下去,便跑到湖北,化名投入湖北新军,继续革命宣传。像他这样的人不在少数,这种具有新思想、又满腹牢骚的读书人满世界乱窜,不少都投入新军,这一情况曾引起清廷的警惕,不得不下令“土著守土”,各省新军招募士兵一律不得招募外省人,但在这样一个瞒上不瞒下的时代,清廷的这个规定终成具文,各省新军中都有不少的外省读书人,犹以湖北新军为甚。

群治学社的成员中许多人都不是湖北籍,依靠拉关系、走后门投入湖北新军,使得湖北新军逐渐成为清末革命的策源地。

前天晚上,安庆起义成功的消息在军中传播开来,刚开始的时候,众人还将信将疑,但很快他们就坚信了这一消息,因为从那些惊惶失措的高级军官们的表现来看,安庆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否则的话,端方、荫昌等人也不会急得上窜下跳了,从他们那一系列的小动作来判断,安庆起义的规模一定不小,否则,这班满清大臣不会如此紧张,风声鹤唳。

会议的气氛非常凝重,桌上的那筒“三炮台”香烟罐已空了,整间屋子烟雾缭绕,人们一根接一根的吸着烟,但却品不出任何味道。

现在没有人说话,刚才的争执使他们人人心中都憋着火,由于在是否继续按照原定方案响应起义的关键问题上发生了严重分歧,会议面临着无果而终的局面。

“群治学社”是湖北新军中的秘密反清组织,早在几年前的日俄战争时期,湖北新军中就已成立了“科学补习所”,进行秘密反清活动,后来被“日知会”取代,由刘静庵负责主持会中事务,虽然不受同盟会直接领导,却很赞同同盟会的主张,不过由于两年前的湖南萍浏澧起义中同盟会策划不周,连累了湖北日知会,导致该会被迫解散,刘静庵也身陷囹圄,湖北新军中的革命力量一时消沉下去,直到前不久,这“群治学社”才宣告成立,继续从事反清革命事业,吸取日知会的教训,群治学社决定不再轻易接收军官加入,而将主要注意力放在动员士兵上面,所以,目前来说,除了一位队官(连长)是他们的同情者外,学社中的多数成员都是小兵。

本来,按照昨天拟定的计划,群治学社将利用安庆起义成功的大好时机,煽动湖北新军易帜,就地宣布起义,然后裹挟江苏新军第九镇一同响应安庆的革命同志,一鼓作气杀向安庆,配合安庆方面的起义军作战。为了这一目的,群治学社冒着全体暴露的危险,开始在秋操新军部队中串联鼓动,利用同乡、同学甚至是会党的身份联络各部队中的士兵与低级军官,策动他们起义。

但是,随着荫昌等人的血腥镇压,本已有些蠢蠢欲动的新军士兵顿时被震慑住了,大好局面眼看就要丧失殆尽,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果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发动起义的话,谁还能保证下次的机会能更好?

为此,杨王鹏紧急召开了这次全体会议,虽然到会的人数还不到总人数的一半,但却出现了针锋相对的两种不同意见,以杨王鹏为首的一派坚持继续原定起义方案,死中求活,趁夜发动起义,而另一派则认为,目前的士气、军心已失,不宜轻动,而应该继续在军中潜伏,至于那些已经暴露的同志,则应连夜撤退,前往安庆参加起义。由于两派各执己见,会议形成僵持局面。

杨王鹏扔了手里的烟头,用脚狠狠踩了踩,顺手将那桌上的马灯调得更暗,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不能再犹豫了,如今湖北新军军心不稳,军中又有同盟会的干部煽动,江苏第九镇更是群情汹汹,该镇不少军官均毕业于安庆武备学堂,与安庆新军军官多为同窗故旧,在安庆发动起义的就是安庆新军,端方、荫昌惟恐第九镇响应安庆新军,对之视如仇敌,第九镇被缴了械,连刺刀都收走了,现在第九镇都憋着口气,昨天还派人过来和咱们通气,军心可用,只要咱们一发动,江苏新军必定有所动作。”

“咱们的人太少,恐怕无济于事啊。怪只怪咱们当初胆子太小,日知会一散,整整一年没敢活动,若是学社早一年成立,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至少,第八镇也能被我们掌握一部分部队。”章裕昆坐在角落里,叹了一句。

“现在说那些没用!问题是,荫昌那贼子杀心重,又有端方给他撑腰,旗人是同气连枝,仇视革命,咱们手上也没有子弹,想跟他们对着干却是力不从心。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以不变应万变,该继续潜伏的继续潜伏,已经暴露的赶紧去安庆,不管到哪里,都是在干革命,何必一定要冒这种风险?”坐在另一角落的钟畸说道。

“我认为,安庆的局面非常危急,该城濒临长江,清军炮舰可来去自如,若以舰上巨炮轰击,安庆必不可守。所以,我认为要么立即发动起义,策应安庆,要么立即散会,各回本营,保存革命力量,以待时机。总之一句话,不能这么犹豫不决,多耽误一分钟,群治学社的同志们就多一分危险。我刚才数了数,那两百多颗人头里,群治学社的至少有十几颗,都是在各营联络的同志,昨天我们还在商议反清革命的大事业,现在却已经阴阳两隔了。”学社的另一个干部邓刚说道,随后抬起手擦了擦眼角。

杨王鹏沉吟片刻,在桌上摸了摸,却发现烟已经没有了,于是咳嗽一声,站了起来,正欲发话,却突然听到那紧闭着的店门响了几声。

众人都是一惊,纷纷摸出随身携带的刺刀,握在手里,一旦是清兵前来拿人,便拼个你死我活,玉石俱焚。

敲门声很有规律,四长五短。

“是自己人!”杨王鹏走到门后,小声问道:“是谁?”

“是我,潘康时(字恰如)。”门外那人回答。

“潘队官?”杨王鹏等人一愣。这潘康时正是群治学社目前唯一的一名高级军官,现为四十一标一营左队队官,杨王鹏是他的书记官,正是靠着他的掩护,群治学社才得以在短时间内发展起来。

杨王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却见潘康时带着几个人站在门外,都是百姓服色,手里没拿武器。

“张立诚?你跑哪儿去了?我还以为你也牺牲了呢……”杨王鹏看清潘康时身后那人,但目光一转,却发现另外三人都是陌生面孔,顿时警惕起来。“他们三位是?”

“进去再说。”潘康时跨进门去,其他人也跟了进来。

杨王鹏关上门,又加派了几个人出去放哨,这才转回桌前,仔细打量那三位陌生人。

“我叫田劲夫,安庆起义军军官,他们两位是我的部下。我们是从安庆赶来的,邀请你们一同参加起义!”其中一名国字脸的青年很豪爽的做了自我介绍。

第13章 南方惊雷

田劲夫几句简单的介绍,在这小酒坊里引起一阵骚动,有的人因为过于激动,而失手打烂了一只酒坛,顿时一屋的酒香。

“安庆起义军!”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惊讶的看着这三位军人。

“你们是安庆的起义军?口说无凭。”杨王鹏多留了个心眼。

田劲夫微微一笑,将手里提着的那只褡裢放在桌上,轻轻一倒。

“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中,几十颗亮晶晶的步枪子弹从褡裢里滚落在桌上,让众人眼前一亮。

“子弹!”邓刚伸出手,拿起一颗步枪子弹,将弹头塞进嘴里,用牙咬住,用力一拧,将弹头拧了下来,弹壳往桌上一磕,片状火药就落了下来。

“这子弹能用!放心。”田劲夫拍了拍邓刚的肩膀,从腰间摸出只左轮手枪,放在桌上,说道:“咱们今天早上就混进营里了,不过没有找到你们,所以利用白天的工夫,陆续将五千多颗子弹夹带过来,此外,还有五十多颗土炸弹,弹药虽然少点,打不了仗,但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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