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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8远东狂人-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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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随车的一个内廷太监手捧上谕在车里“护驾”的话,恐怕赵秉钧早就被这帮愤怒的旗人撕成碎片了。
一路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马车在东华门外停下,早有太监等在那里,见了赵秉钧,也没什么好脸色,直接让他上了二人肩舆,便一路快步走进大内。
到了养心殿,殿外已站满王公大臣,多数人面带不屑,少数人忧心忡忡,不知道赵秉钧这一次带来的又是什么文件,上次,也是在这里,这个赵秉钧拿来了一份六国公使联合照会,在那上头,英法美德俄日六国列强公开宣称,如果清廷不能迅速解决国体问题争端,那么,六国将采取“必要之措置”,以维护各国在华利益,那照会言辞激烈,可以说是颐指气使,就像是主子在呵斥奴才,不仅吓得隆裕太后面无人色,更将一班王公大臣气得跳脚,但跳脚归跳脚,列强偏向袁世凯却是毫无疑问的,现在南方革命党咬住“共和”不放,袁世凯也派人逼宫,朝廷成了风箱里的耗子,连洋人都指望不上了。
见赵秉钧走下肩舆,早已等在一旁的小恭王溥伟立即提着那把白虹刀走到他跟前,恶狠狠的说道:“姓赵的,袁世凯又叫你来传什么话?便在这里说,不必惊扰太后了。”
赵秉钧脸色微微一变,说道:“恭王,你挡在这里,耽误了觐见,太后怪罪下来,你可得担待着。”
“哼哼!只要能诛杀乱臣,便是夺了本王的爵位,本王也是甘心的。”溥伟亮了亮手里的白虹刀,旁边几个少壮亲贵也纷纷拥上,你推我搡,就差抡拳头狠揍了。
“够了!恭王,叫他进来。”养心殿东暖阁传来隆裕太后的声音。
赵秉钧整了整被抓皱的官袍,在殿外三跪九叩,做足了臣子的功夫,这才缓步跨进养心殿。
隆裕没叫别人进去,养心殿里就只太后和庆王、醇王,皇帝刚才哭闹,已经由太监和宫女抱下去了,养心殿里一时静得诡异,殿外站立的众人也都屏息凝神,连大气也不敢出,就像是一群等待宣判的人犯。
赵秉钧没在养心殿里呆多久,片刻之后就走了出来,跪在殿外又是三跪九叩,然后上了二人肩舆,头也不回的去了。
殿外众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想说什么,可是谁也没有开口。
然后,他们就听见了养心殿里的哭声,那是隆裕太后在哭,这些日子以来,这个姓叶赫那拉的女人几乎没有一天不在哭,那眼泡一直红得发紫,在哭声中,众人还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哽咽:
“咱们……旗人……的天下……就要……断送在哀家手里吗?难道连虚君都不成吗?咱们只顶着个‘皇帝’的虚名,什么事也不管,国事都交他们去办,这也不行?”
然后,就是庆王奕劻的声音:“太后,事到如今,哭也没用,还是早下懿旨,让国便让国,总好过被革命军杀来砍了脑袋。现在洋人指望不上,袁世凯也不肯帮忙,革命党更是嚷嚷着举兵北伐,听说那个湖北都督赵北连断头台就定做好了,是仿照法国式样,当年法国国王路易十六就是死在那上头的,咱们可得引以为鉴。好在袁世凯总算是有点良心,从中转圜,好歹为皇室争取了点优待条件,每年有岁俸,大行皇帝和大行太后的陵寝也由袁世凯和南方军政府包办,太后和皇上也可以暂时住在大内,将来搬到醇王府,也不至于流离失所,至于旗人,共和政府也平等对待……”
听到这里,站在殿外的小恭王溥伟再也忍不住了,“唰”的抽出了白虹刀,大叫一声:“老庆!你这老混帐!当年若不是你引狼入室,喂饱了袁世凯那头恶狼,咱们旗人又怎会有今日?袁世凯现在不是什么有良心,他是害怕手下那帮人有样学样做奸臣,这才假惺惺的做起了忠臣!这种时候你还给袁世凯说好话,老庆,你这王八蛋的良心叫狗吃了!你的那点龌龊心思我清楚得很!你这么多年捞足了银子,怕革命军杀来抄你的王府!你这奸臣,本王要替天行道,诛杀你这老贼!”
第125章 第一功臣
站在养心殿的门口,骂完了庆王,溥伟提着刀就向殿里走,但被匆匆奔出来的太监总管小德张拦下。
“恭王,您老悠着点,那可是庆王!太后也在里头,可别惊了驾。”小德张跪着,抱住了溥伟的腿。
“你这阉奴,搬弄是否,为袁贼张目,也得杀!”溥伟挥刀欲劈,但小德张见机也快,急忙向后一滚,连滚带爬跑进了养心殿,哭道:“太后,恭王要杀奴才!”
肃王善耆见状,急忙冲过去将溥伟一把抱住,叫道:“恭王!别在这里撒泼!这是大内,不是你恭王府!”
镇国公载泽也从旁劝说,夺下白虹刀,说道:“咱旗人如今就剩下窝里斗的本事了吗?如今袁世凯都骑到咱脖子上来了,咱们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窝里斗啊。”
殿外众人呆立一旁,这时也回过神来,纷纷走上前,劝说的劝说,火上浇油的火上浇油,一时之间争得不可开交。
“要我说,袁世凯好对付,派几个刺客,带着珠宝去拜见,贴身藏把匕首,淬了毒,见了袁世凯的面,一刀下去,结果了他!他不是想要咱大清国的国玺吗?咱就把国玺给他送去,当饵用用!”不必奇怪,说这话的贝勒是位京剧票友,“荆柯刺秦”的段子看多了。
“那没用!袁世凯死了,可北洋没散,段祺瑞、冯国璋,还有那个老狐狸徐世昌,这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再说了,咱大清国的国玺是满文,袁世凯肯定看不上的。要我说,还是等那王回来,他那‘五十万蒙古健儿’虽说有些夸张,可十来万骑兵总是有的,等那王领兵杀来,刀如雪,箭如蝗,朝廷还怕北洋军?当年兀术爷几万骑兵横扫天下,打步兵可不跟砍瓜切菜似的?”这位镇国公是评书迷,常听《说岳全传》。
“甭说这些没边儿没际的废话!还是老老实实把北边各省的巡防营调到京里,无论如何,先固守京城,守得一日便是一日,再联络日本、俄国,他们不是想要东北么?咱就拿东北跟他们换洋枪洋炮、洋米洋面。”王爷毕竟是王爷,多少比贝勒、镇国公靠谱点。
“东北是龙兴之地,怎能卖给洋人?再说了,巡防营都调来,谁去弹压地面?顾头不顾腚,到时候北方各省乱党一起,天下糜烂,粮饷、兵源从何而出?拆了你的王府变卖吗?袁世凯现在还在演忠臣,如果逼急了他,这个奸臣就狗急跳墙了。”另一位王爷更清醒些。
“照你意思,朝廷除了投降,就没别的路可走了?我看,这世上不仅有‘汉奸’,还有‘旗奸’。”
“呸!你才是旗奸!投降?就算你降了,老子也不降!朝廷更不能降,降了,咱这五百多万旗人可咋办?饿死不成?要我说,朝廷不如迁都!东北咱是去不了,可咱能去蒙古啊!‘满蒙一家’,这话可喊了二百余年,总不能白嚷嚷吧?”
“去蒙古?那也得走得到地方!现在到处都是北洋军,万一路上遇到乱兵,你有什么办法保护皇上?”
“可以叫日本人、俄国人保护!实在不行,咱就去莫斯科、东京,学申包胥,哭秦庭,搬救兵!再不行,咱就把京城的旗人都集合起来,斩木为兵,我就不信,咱旗人都是废物点心,连几个不怕死的爷们都找不出来!”
……
纷纷扰扰中,一位老王爷踉踉跄跄走到御阶之下,冲着那灰蒙蒙的天空望了望,两颗浊泪夺目而出,“卟嗵”一声跪倒,伸出两臂,向着苍天发问:
“革命,革命……一帮草民,安敢如此嚣张?大清二百余年的社稷,难道就这么完了吗?”
苍天无语,但那紫禁城的高墙大院却回荡着这位老王爷的呼喊,似乎是给出了回答:
“草民……草民……嚣张……嚣张……”
……
就在紫禁城一片混乱之时,远在长江边的蕲州城里,却是一片欢歌笑语,男女老少手挥小红旗,在街边列队欢迎一支入城的军队,不少人还抬着筐,将筐里的各种糖果、糕点塞进士兵的手里。
这支入城的军队军装破烂,枪械匮乏,有不少士兵还留着辫子,但是,士气却依然高涨,旗杆上的那几面光复会的会旗迎风猎猎,上面的弹孔格外显眼。
这支部队正是从安徽赶来的安庆起义军残部,最高指挥官就是中华光复军大都督熊成基。在主动放弃了安庆城之后,熊成基率领部队向北转战,一举攻克皖北重镇庐州,但随即就与从北方南下的清军毅军马队遭遇,无力继续向北挺进,困守孤城数日,安徽清军也在巡抚朱家保的指挥下从南边赶来合围,庐州攻防战就此展开,双方相持十多日后,才因袁世凯策划的北洋军兵变而告结束,后来袁世凯以“摄政大臣”身份下令讨伐两江总督长庚,朱家保与毅军统领姜桂题率领主力南下东进,庐州之围方解,但熊成基部起义军损失太大,粮草不继,弹械匮乏,已无力扩大战果,本打算向东挺进,沿着运河南下增援浙江,但在半路上被光复会派去的信使截住,随即按照陶成章的命令调头向西,前往湖北休整。
经过十多日艰苦行军,当这支起义军残部抵达湖北地界时,只剩下五千多人,其中一半的人是赤手空拳,平均每杆步枪只有两颗子弹,所有的大炮不是被摧毁就是因缺少骡马而被迫放弃,可是说,这个时候如果清军再发动一次小规模的进攻的话,这支部队就要全军覆没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里是湖北,是目前已完全掌握在革命党人手里的省份,而且这里的革命形势最好,对旧势力的扫荡也最彻底,走在这里,只要打起红旗,就可畅行无阻,而且向百姓问路,也会得到正确的指点,甚至还能以较低的价钱购买到食物。
当熊成基率领部队沿着长江一路西进,挺进到蕲州城外的时候,湖北军政府都督赵北派来的特使终于与这支部队接上了头,于是,蕲州城就成了这支安徽起义部队的暂驻地,军帐、粮食、药品、毛毯,一应所需也都由船装到蕲州卸下,所以,这支部队就没有必要再向武汉挺进了。
熊成基骑在马上,满心欢喜的看着那些夹道欢迎的百姓,这种场面是他以前没有见过的,不仅他本人,就连底下的士兵也顿时精神一振,满身的疲惫也都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象是他们得胜归来一样。
熊大都督当然不知道,为了这个欢迎场面,共和军的时政宣讲队几乎忙了整整一天,而且还彩排过一次,虽然有些演戏的味道,不过实际效果是很不错的,至少使这支部队恢复了些士气,可以自己走到营房。
营房是共和军的,现在共和军的部队已经奉命撤出城外,野地宿营,营房让给了这支虽无大的战绩、但却为湖北光复立下汗马功劳的英雄部队,没有他们在安徽吸引清军,湖北的光复也不会如此顺利,这一点,共和军总司令赵北心里非常清楚,如此安排,也算是感谢,当然,对于这支部队前来的目的,也是要仔细打探打探的,一山难容二虎,熊成基是英雄,有他的理想,赵北也是英雄,也有他的理想,带着理想的英雄就不能呆在一起,至少不能长时间呆在一起。
到了营房,早有共和军的联络员等候,为首那人熊成基也认识,正是张激扬,共和军时政宣讲员总代表。
“我代表湖北全省军民,欢迎熊都督莅临蕲州!”张激扬向熊成基立正敬礼,大声说道。
“石人,没想到是你来迎接我!”熊成基大为惊讶,跳下马,走上两步,给张激扬来了个熊抱。
“熊都督,你瘦多了。”张激扬取下鼻梁上的那副圆框眼镜,擦了擦眼角。
“总司令要我代他向你表示最热烈的欢迎,同时也向你表示感谢,没有你们,湖北也不会如此顺利的光复,都督实乃革命第一功臣。总司令本想亲自赶来迎接的,但事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只好命我前来,带给熊都督一封亲笔信。”
“振华果然没有辜负同志的重托啊。现在革命形势犹如燎原烈火,他的功劳是最大的,若是当初听我的命令回师安庆,或许就拿不下湖北了,他才是革命第一功臣!”熊成基接过张激扬递过去的信,拆开仔细阅读,脸上的兴奋是越来越明显。
“这信上说,你带来了两千杆步枪?”熊成基指着信问道。
张激扬点了点头,说道:“一千五百杆是日造金钩步枪,五百杆是‘汉阳造’,每杆枪配五百颗子弹,此外,还有两挺机关枪,两门迫击炮。现在汉阳兵工厂刚刚复工,产量不高,连湖北的革命军都没做到人手一枪,这些枪还是赵司令东挪西凑的。”
熊成基叹道:“创业艰难,守业更难。当初起义之前,我们总以为只要揭竿而起,天下必定望风影从,江南传檄而定,但现在看来,光有勇气是不够的,没有枪杆子,什么事也做不成。还是振华看的准,拿下武汉,就等于拿下了一座革命的大工厂,钢铁、步枪、火药、炸药,就都不必仰人鼻息了。”
张激扬与熊成基感慨一阵,两人在军营转了几圈,安顿好士兵,熊成基又带着张激扬走出军营,将赵北的那封信装进军装口袋,问道:“石人,你什么时候回武汉?”
张激扬说道:“安顿好了贵军,我就返回武汉。现在我是时政宣讲委员会首脑,事情也多,忙得不着地,我走之后,另有联络员与熊都督联系。”
“你坐船走?”
“坐炮舰走。”
“那好,你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跟你一起走。”熊成基拍了拍张激扬的肩。
“已有段日子没见振华的面了,我要去见见他,跟他说几句话,另外再看看汉阳的铁厂和兵工厂,咱们中国之所以不强,就是因为工业太弱,等革命成功,我就辞了官,去汉阳那些工厂做实业,哪怕是做个工友也行,咱们要用自己的双手,敲敲打打,把这个虚弱的国家变强。”
第126章 新时代新气象
熊成基说走就走,当晚便带着几个参谋和会党首领金照坤,与张激扬坐上“楚甲”号代用小炮舰,从蕲州城向西航行,路上炮舰的机器坏了一次,在黄州城耽搁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勉强修好机器,继续蹒跚而行,走走停停,等他们赶到武汉时,已经是第四天了。
不巧得很,当熊成基在汉阳码头上岸的时候,赵北正带着参谋团部分军官到夔门一带视察去了,没见着这位共和军总司令的面,好在张激扬在身边,“安庆首义功臣”的光环也闪闪发亮,让兵工厂的督办刘庆恩好一阵激动,当下便亲自陪同这位熊大都督参观了汉阳兵工厂和汉冶萍煤钢联合企业,虽然兵工厂刚刚复工没多久,钢铁厂也只维持着最小产量,远不能称得上“大工业”,但这一切无疑也让熊大都督很是欣慰,提诗一首,挂在了钢厂的经理室里。
武汉的一切都让这位年仅二十一岁的大都督感到新鲜,与大多数革命者一样,在起义之前他从来也没有认真考虑过革命成功之后的事情,怎样建设这个崭新的国家?从何处着手?如何改造国民?怎样处理棘手的财政问题?如何对待那些为革命出过力但又桀骜不逊的会党武装?怎样处理与外国的关系?……诸如此类的问题,几乎没人认真考虑过,对于这些扛枪操炮的革命者来说,这一切似乎都太遥远,革命尚未取得成功,又该如何谋划革命之后的事业?谁也没想到过,这场革命竟发展得如此迅速,虽然清廷尚未推翻,但这个王朝已是气息奄奄,就剩下正式宣布死亡了,天下大势,竟如此的让人难以捉摸,胜利就在眼前,这个国家的崛起还远么?
熊成基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几乎无法自拔,参观完了工厂,便又去参观军队,见识了一下什么叫“革命军队”之后,他又应邀去参观了正在筹备的议院,与那些五花八门的议员握手言欢,虽然对于这些人以及那位黎议长没有太多好感,但这些足以让他坚信这样一个信念:赵北是一个真正的革命者,绝不是某些人嘴里的“投机客”,可以为他正名了。
于是,一封密码电报从汉口租界的电报局拍发出去,地点是上海光复会总部,谁也不知道这封由熊成基亲自拟定的电报上说得是什么,但很清楚的一个事实是,在这封电报发出的第二天,远在上海的光复会总部便正式颁布了一份委任令,正式任命赵北为“中华光复军副总司令”兼“湖广大都督”,统管湖北、湖南两省军民政务,其麾下的共和军改编为“中华光复军第一梯队”,赵北任梯队长,同时推举他为光复会执行部干事长。
张激扬连夜派人将这份委任令送到夔门,请赵北过目,在接到委任令的当天,赵北就从夔门前线匆匆返回武汉,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得是什么,只有田劲夫注意到,在看完电报抄稿后,总司令挤着眉头琢磨了半天,当然,这个细节田劲夫是不会向别人说的,“守口如瓶”,这才是一个卫队长的座右铭。
几天之后,“楚观”号炮舰载着赵北等人抵达武昌城外的文昌门码头,议长黎元洪率领全城士民代表在码头恭候,以最隆重的礼节欢迎总司令的归来。
路过荆州府的时候赵北的命令已经通过电报网传回了武昌,按照电报上所说,赵北归来的那一天,也正是湖北省议院正式开院的时候,届时,赵北将在议院发表演讲,随后,省政府的各级民政长官将由议院选出,一些崭新的法律条文也将由议员们表决通过,一个官员由上级任命的旧时代似乎就要终结了。
熊成基也在欢迎队伍中,就站在黎元洪的身边,当赵北走下跳板,踏上码头的水泥地面的那一刻,熊成基就走上前去,握住了赵北的手。
两个一手缔造了这个革命时代的年轻人终于又一次握住了对方的手,他们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淡淡的笑着,赵北看着熊成基的眼睛,那里只有一片清澈,如同一池清水,或许,也只有它才能洗净这世间的污浊。
熊成基也看着赵北的眼睛,在这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同龄人的眼睛里,他也看到了一片清澈,但那不只是清澈,还有一种似能看透一切的睿智,仿佛整个时代都逃不过那双眼睛,那是一种信念,信心和雄心。
“味根,看看这个时代,这是一个革命的时代,一个变革的时代!”赵北收回目光,抬起手向远处一指。
“这个时代,是我们革命者开创的!”熊成基笑着说道。
“不。这个时代是由全体国民一起开创的,这个国家属于国民!”赵北纠正道。
两人相视一笑,面对着张激扬的照相机镜头,留下了一张珍贵的合影,当然,这也是两人唯一的一张合影。世事无常,谁又能够想到,两个曾经的革命同志,到了最后却最终走上不同的道路,他们的心中都有相同的理想,不过实现理想的途径却是两条,其中的一条必然是错误的,至少,不是最正确的。
码头的一幕并未引起太多人的关注,毕竟,今日的重头戏是省议院的开院仪式,相比之下,私人的友谊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湖北省议院位于武昌城的中心地带,这里原本是旗人的皇殿,革命之后被军政府接管,这座象征着旗人特权的建筑就变成了民权的象征,虽然军政府没有足够的资金将它修葺一新,但那块高悬在正门上的金匾足以让人耳目一新。
金匾上没有任何豪言壮语,仅仅只写着四个大字:湖北议院。
至于议院里的议员,则来自各行各业,各个阶层,从满清的反正官员,到“锄社”选派来的那几个只会写自己名字的乡下老农,从与洋商打交道的洋行买办,到汉口商会里的拆货业东家……这些在以前或许根本不可能有共同语言的人现在却坐在了一起,可以畅所欲言的表达着自己的看法,维护着自己的利益。
这就是新气象,这就是新时代。
这个沉闷的时代需要新气象。
在省议院全体议员的目光下,在全省绅商代表的掌声中,在中外记者的注目下,总司令军装笔挺,马靴锃亮,气宇轩昂的走上议院会议厅的演讲台,虽然没有准备任何演讲稿,但他的讲话很快就通过电报传遍中国,乃至世界:
“共和中华的国民们,同胞们,大家好。今天是一个注定要名垂史册的日子!因为就在今天,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民权机构就将在这里成立!它叫做‘议院’。虽然今天成立的只是一个省的议院,但相信,用不了多久,更多的类似机构将遍地开花,届时,中国自古以来‘政自上出’的局面将彻底改观!平民,将第一次行使天赋权力,掌握自己的命运,掌握国家的命运!
何谓‘民权’?民权,即国民之权利,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均有享受民权之权力……纵观世界历史,平民权利总是由少到多,由简到繁,脱离不了社会的开明程度,也脱离不了国民的受教育程度,所以,我认为数千年的历史积弊不会在短期内扫除殆尽,平民建立共和,亦不可拔苗助长,稳扎稳打才是正途!在我看来,我国建立共和,需经历三个阶段,为‘军政’、‘训政’、‘宪政’。作为一名光复会干部,我坚信以下主张:中国落后太久,帝制余毒太重,社会的进步只能一步一步前进,万不可好高婺远。……
……目前来说,我国民生之疾苦,百姓之贫困,实在触目惊心,所以,目前军政府之首要任务,除了军事之外,民生问题之解决亦是重中之重。在我看来,民生问题不过是四个方面:其一,劳者有其得;其二,居者有其屋;其三,耕者有其田;其四,鳏寡孤独老有所养。若想达成以上四个目标,则需团结全体国民共同奋斗,以国民之力量建国家之富强,以法律之公平建社会之平等……”
赵北站在演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讲了一个小时,一些瘾君子议员因支撑不住而发了烟瘾,被人抬了下去,另一些议员因身体吃不消也瘫倒在椅子上,更有少数议员听到“耕者有其田”后便扔了议员证章,偷偷溜走了……但多数人还是坚持了下来,尤其是那些应邀而来的记者们,更是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生怕错过任何细节,现在的共和军就是南方革命势力的领头羊,也是风向标,赵北的讲话很可能就代表着这个共和中华未来的政策走向。
正是在这一次演讲中,对于民生问题,赵北第一次明确的提出了“四有主义”构想,这个构想未必能在他手里完全实现,但是,这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他的奋斗目标。
对于那些急切的想知道这位总司令的对外政策的外国记者来说,这段冗长的演讲并不能令他们满意,因为总司令根本就没有深入的探讨与外国的关系,仅仅只是重申了一下保障中外贸易的基本立场而已,对于列强的对华政策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对控制着海关大权的英国人略微流露出了些许的不满和抱怨,对英国总税务司截留关余的行动提出了批评,认为此举加重了南方各军政府的财政困难,违背了中立原则。
当然,对于中国记者来说,他们更关心的是总司令演讲里的那个“耕者有其田”的主张,他们很想知道这个主张与同盟会的“平均地权”有什么区别。
但是,总司令在这个问题上仅仅只是点到即止,没有继续下去。
总司令清楚的看到了土地问题的棘手性,但是,或许他还没有做好准备解决这个问题。
土地,历代兴亡的决定因素,对于一个农业国来说,土地就是一切,谁控制了土地,谁就攫取了天下。
第127章 乡村改造
议院里的演讲结束后,赵北又主持了议员宣誓仪式,虽然一些议员发了大烟瘾,无法参加会议,还有一些议员扔了证章不辞而别,使得议员人数减少了近十分之一,不过到底还是凑够了开院最低人数,倒是没有耽误选举各级民政长官。
按照赵北和黎元洪的约定,每个候选位置都有四名候选人,一人由湖北都督推荐,一人由湖北议长推荐,另外两人则由地方士绅共同推举,选举分两次,第一次淘汰得票数靠后的两名,第二次选举则在胜出的两人之间进行,得票多者即胜出,简单多数。
在赵北看来,这种选举办法确实太过简陋,也有不合理的地方,不过对于这个时代的国人来说,这已经是破天荒的壮举了。考虑到选举出来的人未必能让赵北满意,而且也未必都是共和分子,所以,在议院开院之前几天,赵北已抢先组建了“督政处”,直辖于共和军总司令部,对所有的民政长官均有法律上的监督权,而且只对总司令一人负责,这个部门是专门用来监督官员的,表面上是防止官员贪赃枉法,但同时更是赵北的一条看门狗,负责搜集官员们的黑材料,必要时就能派上用场。
对于督政处的存在,黎元洪等人曾表示过异议,但赵北一句“肃贪”就将所有的异议压了下去。其实,赵北自己也不想这么麻烦,他很想做一个军事强人,大权独揽,但问题在于,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很清楚这个时代革命者的口号是什么,所以,只能采取这种办法来控制民政事务,或许,等他实力足够强大的时候,就用不着这么麻烦了。现在他还是“革命先锋”,如果硬学袁世凯,逆时代潮流而动,那么,革命者的下一个革命对象恐怕就是他赵北了。
但另一方面,对于地方自治,赵北却是完全放手,由各地方军政分府自行处理,在他看来,中国地方太大,各地民情、风俗、习惯、经济各有特点,事无巨细的举国一盘棋是不现实的,与其摁着牛头强饮,倒不如由他们自己去办,办不好是他们的过错,办好了利国利民,也可减少省政府的财政开支,何乐而不为?而且现在基层干部严重不足,仅靠军政府派遣官员根本无法满足地方政务需要,与其大包大揽,还不如暂时放权,扩大军政府的统治基础。
以县为单位进行地方自治的尝试,这并不是军政府的创举,早在几年前,清廷就已开始了类似的尝试,但那是挂羊头卖狗肉。
这里头的关键是要防止土豪劣绅把持地方。
自从清末废除科举之后,乡村的“痞化”就已加速,“书呆子”士绅纷纷跑到城里谋生糊口,这些人虽然迂腐,但好歹还有那么点礼义廉耻,又没有什么政界背景,不敢放肆欺压百姓,平时百姓遇到冤屈,也可请他们出面代为申冤,这些人可称“良绅”,他们也正是封建时代各个王朝维持基层秩序的基石,什么时候他们消失了,什么时候乡村就会“盗匪”纷起,因为百姓已无处申冤,社会的顶层与底层发生断裂,坍塌只是时间问题了,这些良绅家境通常都不怎么样,唯一的发迹途径就是科举,科举一废,廪食无着,他们就只能跑去城市谋求出路;至于那些没去城里谋生的士绅,因为家境好,甚至就是官宦人家,不需为衣食发愁,不需为前途奔忙,他们也就没必要用心读书,平日里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这就是所谓的“劣绅”,这些人仗着财势,鱼肉乡里,横行一方,如果地方自治权利落在他们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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