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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闲-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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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良的这番话,乃是根据他看的那本《杨氏三元山水秘术》得来,此书是风水的正宗,自然十分的有道理。风水之术,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文人骚客,都多少懂地一点,陆良的话,立刻引起了一片赞同。
“不错!陆公子说得有道理!”
“大才!公子大才呀!”
……
在众人的赞叹声中,唐伯虎呆若木鸡,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六章 陆氏字体
确切地说来,自命苏州第一次才子的唐伯虎是懂风水的,毕竟堪舆之术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也是必须的。
但是他实在猜不透,为什么这个恶名在外的浪荡子不仅有满腹的才华,而且对风水竟然如此精通。
更让唐伯虎自叹不如的是他的机智的反应,那么寻常的一幅画,即便是他本人也根本想不到可以从画上推断出风水佳**来。
“此子非寻常人也!”看着在众人的齐口称赞中一脸微笑的陆良,唐伯虎叹了一口气,走到了陆良跟前行了个大礼。
“陆兄高才,伯虎佩服!自此以后,伯虎再不敢枉称苏州第一才子了!”唐伯虎的这一拜,算是彻底服了。
“想不到鬼见愁竟然有如此文才!看来之前我等错看了!”
“不错,能让沈老先生和唐寅如此惊叹的,恐怕全苏州没有第二人了。”
……
众人潮水一般的赞叹声,让陆良内心一片飘飘然。虽然内心飞扬,但是表面上陆良丝毫不敢有一份傲色,相反,他努力表现出极度的谦逊来。
在苏州人的眼里,谦逊自若乃是君子的必备素质,一个稍微有点才华尾巴就翘上天的人,人们只会认为他是一个狂生的。
而一个人如果落到了狂生这个名字,那可就惨了。不仅会成为笑料,而且也别想出人头地。
一旁的沈周,看着面色平静的陆良,不由得暗自点了点头。
“唐公子,陆公子,老夫托大,有一事相求,不知道两位公子能不能卖老夫一个面子?”沈周捋着斑白的胡子,一脸微笑地看着唐伯虎和陆良。
“沈老先生,有事请讲,只要小子能办到,定不会拒绝。”陆良知道沈周在苏州乃是泰斗级的人物,不管是在文人中还是在官府中,他说上一句话那是比什么都管用,若能抱上他的大腿,那以后自己可就发达了,因此对待沈周的态度极为恭敬。
他的这种想法,唐伯虎自然也有。
两个人齐齐对沈周施礼,乐得老头子胡子直抖。
沈周吩咐掌柜的把墙上的那两幅画取下来,并排放在书案之上,这才转脸对陆良和唐伯虎说道:“陆公子,唐公子,老朽甚为喜爱刚才你们二人的那诗,所以想请二位在此画上留下墨宝,老朽回去也好细细欣赏。”
嗨,原来是这事!陆良紧张了半天,发现沈周花费了这么大的心思竟然是为了让自己题字,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老先生吩咐,小子敢不从命!?”唐伯虎不敢怠慢,取来一直狼毫笔,笔走龙蛇,只花了片刻功夫便在那副海棠画上写下了方才的诗作。
这一副字,刚劲有力,龙飞凤舞,力透纸背,一撇一捺,仿佛战旗摇曳,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唐公子好字!好字呀!”沈周站在一边,连声赞叹。‘
唐伯虎写完,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打开了却是一方石印,盖在那题字之下,竟然是“唐生伯虎”四字。
“陆公子,请。”唐伯虎打完收工,却忘不了陆良。
陆良走到那幅山水芳桃图前,取笔在手,却不免有些为难来。
在美术学院混了几年,自信自己的毛笔字在学校里也能数一数二,但是和唐伯虎比,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对于读书人来说,字是人的脸面,众目睽睽之下,写出来的字东倒西歪,那自己方才辛辛苦苦赚来的名声怕就要付之东流了。
陆良眉头紧锁,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便冲掌柜的挥了挥收。
“陆公子,不知有何吩咐?”掌柜的现在巴不得能为陆良做点什么,有了今天这事,他这小店怕是不出名都要难。
“取剪刀于我。”陆良笑道。
掌柜的愣了。让你写字你便写,怎么要剪刀呀。
“敢问陆公子,要剪刀何用!?”沈周纳闷了起来。
不光沈周纳闷,唐伯虎、碧儿以及一帮学子都发起呆来。
陆良对沈周微微一笑,道:“沈老先生,此笔小子用不得,须改造一番。”
沈周接过那笔,仔细看了一眼,道:“陆公子,这笔乃是上等的狼毫笔,如何用不得?”
陆良也不跟沈周解释,只催促那掌柜的拿剪刀来。
掌柜的没法,只得从后面拿过了一把剪刀。
陆良接过剪刀,把狼毫笔放置在剪刀上,咔嚓一下,便将一个上等的狼毫笔剪成了个秃头。
“陆公子,此笔剪成如此模样,如何书写!?”沈老头惊诧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
自古以来,用毛笔写字最讲究的就是笔锋的弹性,陆良把笔剪成了秃头,那还能写什么字。
陆良嘿嘿一笑,把那秃笔置在墨里,俄而双脚分开,单臂摇摆,风卷残云一般将那二十句诗题写完毕。
沈周凑到跟前观看,这一看不要紧,老头子双目圆睁,浑身哆嗦,一把扯住陆良,激动道:“陆公子,老夫一生浸染书画,各种字体烂熟于胸,可你这是什么体呀!?”
看着沈老头嘴歪眼斜的样子,陆良知道自己这次算是押对了宝了。
在美术学院那会,自己负责海报宣传,还是练就一笔让美院老师都啧啧惊叹的海报体,当年还一个劲地埋怨给学校做苦力,想不到这回竟然派上了大用场。
“沈老先生,这是小子自己摸索出来的一套字体,小子狂妄,起了个名字叫陆体。”陆良倒是脸皮厚,忙不迭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陆体?!好!好!此一字,值千金也!老朽也算是长了一回见识!”沈周对陆良那字,爱不释手,当下小心地把两幅画包起来,对唐伯虎和陆良道:“今日能认识两位小友,实在是高兴得紧!老朽还有事,暂且告辞,两位小友如不嫌弃,有空可到相城找我,老朽定然摆宴相待!”
“多谢老先生,我等自当登门拜访!”陆良和唐伯虎相互看了一眼,连忙施礼。
沈周这是公开邀请他们俩,能被他邀请,可是极为有面子的事情。要知道,沈周混的圈子,乃是苏州顶尖的文化圈,若能进入其中,还愁以后不扬名立万!
当下三人寒暄了一阵,沈老头昂头大笑而去。
“陆兄,伯虎也告辞了!”唐伯虎对陆良倒是尊敬得分,施了一礼,也飘然而去。
热闹一过,店里店外的人顿时作鸟兽散,诺大的一个店,又恢复了平静。
碧儿走到陆良跟前,扫了陆良一眼,满脸都是笑意。
“碧儿小姐,你这笑,倒是为何?”陆良被她笑得浑身发冷。
碧儿莞尔一笑,媚眼含情,小声道:“若是送礼贺寿,不要买笔墨纸砚,有上好的画一副即可!”
碧儿带着丫环,迈着碎布走出了店门。
陆良被她笑得痴了,半晌没回过神来。
“大哥,碧儿小姐都走了,别看了。”郑光走到陆良跟前,岔开五指在陆良面前晃了两晃。
“这碧儿小姐,到底是哪家千金?为何知道我来买礼贺寿呀?”陆良呆呆地说道。
郑光哈哈大笑,指着碧儿的身影,说出了一句让陆良怦然心动的话:“大哥,你连这个都忘了!?碧儿小姐乃是那吴老头的独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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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吴贤寿辰
吴县县学。宋朝景初年间建立,元朝时经过一系列的大建,到了明朝的时候,建射圃、华亭、天灵殿等等,到了成化末年,成左右两进大院子,占地广大,成为苏州城中一处最有味的地方。
吴郡人尚文风,所以在对文化建筑上,还是舍得花钱的。
苏州城有三个地方,是吴郡无论什么身份的人都肃然起敬的,第一当然是府学,苏州是个生产进士、状元的地方,台下才,六成出自府学之中,所以苏州府学,也就成了苏州城人心中最有分量的地方。
苏州下辖七县,各县皆有县学,其中吴县和长洲两县学为全府学子向往之地,也是苏州七大县学的上上之地。
但是相比来说,吴县县学无论在名声上还是在出来的人才上,都要高于长洲县学,所以,有“入吴县学可着蟒袍”的说法。
吴县学,左院为正院,也是最大的一个院子,大门叫灵星门,高三丈有余,入门来,有大成殿,乃是吴县学的主殿,左有杏坛,坛右有慈湖杨先生祠,殿右有射圃,射圃后有半池,皆巍峨肃穆,乃是县学平时祭祀举行典礼的地方。殿中供奉着孔子像,每日早晨,先生都会领着众学子进殿朝拜一番。
右院比左院大得多,主殿为明伦堂,乃是先生平日讲学上课的地方,明伦堂前乃是大青石板铺就的广场,一东一西两殿,东殿为升俊殿,西殿为毓德殿,是平日里上小课的地方,和明伦堂正对着的,是先贤祠,里面供奉着苏州的先贤,比如范仲淹、范成大等人。明伦堂右有藏书阁,内有藏书万册。会馔堂在日升殿东,就是县学的食堂。会馔堂北,则是大面积的散房院落,里面住着的都是县学里面的先生。
这一日,吴县右院里热闹非常,里面人来人往,手捧礼盒,呼朋唤友,人声鼎沸。
“我说老刘,这县学今日是怎么啦?往日里安静得很,书声朗朗,今天却怎么热闹得像集市一般?!”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今天是吴贤吴原皓吴老先生的生辰,吴老先生一生桃李满天下,连贺知府都是他的学生,当然要热闹了。”
“说得也是,别的不说,只凭他乃是吴宽吴老头的弟弟,别人就不得不高看他一眼了。”
……
吴县外,摆小摊的、打把式的、南来北往的,看着热闹无比的县学,议论纷纷。
吴贤的生辰,可不是谁都能参加的。首先必须是苏州有名的人,比如苏州府的各位高官显贵,然后就是苏州知名的文人雅士,最后,就是县学里的吴老头的学生了。
吴贤一生,为人宽厚,性情温和,多有德名,在苏州素有名望,所以前来贺寿的人,一拨接着一拨,光县学门口的轿子就挤满了一大街。
陆良跟在一帮学子的后面,他的旁边站着的,则是郑光、袁方、张灵三人,王开和石头在后面拿着东西,东张西望,眼都不够使了。
吴中四恶素来就是在苏州府横着走的货色,所以他们一出现,顿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那不是鬼见愁陆良嘛,很长时间不见了,怎么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听说他被家里赶出来了,而且除名了。还听说他在一个名叫桃花坞的地方买下了一个宅院。”
“这些可有的这陆家老二受的了。”
“不过我听说刚刚这鬼见愁在翰文斋里露了大彩!做了一首诗连唐伯虎都甘拜下风,而且听说沈周老先生也对他赞不绝口!”
“怕是不可能吧!若是别人我信,但这鬼见愁做诗,岂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我可是亲自看到了!这位仁兄说的是事实!”
……
陆良所到的地方,立刻就会引起一片议论声,这让陆良觉得很不自然,不过郑光等人却是十分地高兴。
“大哥,你不知道,在翰文斋里你挫败了那个唐伯虎,可算是给我们浪荡子争了光添了彩。看这帮家伙还敢笑话我们是绣花枕头不!?”郑光摇头晃脑,笑得一脸都是褶子。
“二哥,看你说得,就算是大哥不挫败那唐伯虎,这帮家伙也不敢说什么,要是让我听到,我绝对让他掉满口的牙!”袁方扬了扬手中的拳头,秀着他的结实肌肉。
“大哥,我们都备了礼物,你备了吗?”张灵白了郑光他们一眼,低声问陆良道。
陆良苦笑道:“我本来想在店里买礼物的,不过碧儿告诉我吴老头喜欢书画,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马元的那幅古画送给吴老头。”
“好好好!既然是碧儿说的,那肯定就没有问题了。大哥,我看碧儿小姐对你有意思呀。”郑光嘿嘿坏笑了起来。
陆良被他说得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对郑光道:“那幅古画是你送给我的,我转送给吴老头,你不会生气吧?”
郑光哈哈大笑,道:“大哥,看你说的,那画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既然我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了,你送给谁,那是你的事情。”
四个人嘻嘻哈哈走进了县学的大门,夹在人潮中进入了右院。
明伦堂的前方,青石板铺就的大院子里,沾满了人,他们三五一群,小声议论。明伦堂里,掌灯结彩,远远可以看见里面人影晃动。
“怎么这么多人!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拜寿呀?”陆良看着前面望不到边的人头,懊恼地说道。
“大哥,要不要我去冲一冲,只要我一亮拳头,这帮家伙绝对老老实实让路。”袁方坏笑道。
“不用袁公子动手,我去就行了!”王开在后面亮了亮铁桶一般的胳膊。
“放肆。这等地方,你们哪能胡闹!石头,带着王开出去到院外等我。”陆良生怕王开和石头闹出什么事情来,便把他们两个人打发了。
四个人排在队里,正在为排队烦恼,忽然看见唐伯虎摇着扇子晃悠悠地走向明伦堂。
“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看着唐伯虎,陆良有点眼直了。
“为什么唐伯虎这家伙在这里!?而且还不用排队!?”郑光拎着前面的一个书生的衣领喝道。
“唐寅是老师最得意的学生,老师说不管任何时候,他都无须通报即可和老师见面,故而不需要排队。”那书生被郑光勒得差点没喘过气来。
“奶奶的,原来是特殊待遇呀!”陆良有点气愤了起来。
但是气愤归气愤,看着前方的长队,陆良还是无奈起来。
“这不是君则吗?是来给吴贤那老东西拜寿的吧?怎么排在这里了?来来来,和我一起进去!”就在陆良垂头丧气的时候,一个老头的声音传了过来。
陆良看到这个人,顿时内心一片明亮,而庭院里的众学子看到这个老头对待陆良如此亲密,纷纷呆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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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君则拜寿
叫陆良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翰文斋里对陆良大家赞赏的沈周沈老头。
这老头看到陆良,高兴的胡子直抖,一伸手就把陆良从诸多学子之中拽了出来。
“君则,想不到你原来竟是吴贤那老东西的学生!我经常到县学来,为何却不常看见你呀?”沈周拉着陆良,态度极其紧密,让周围的一帮年轻人羡慕得唏嘘不已。
沈周何许人呀,在苏州那可是人人敬重,无论什么人,如果得到他的青睐,只需这老头的一句话,就立马能名动吴中。平时这帮年轻人,巴不得结交沈老头,但往往都是没有什么缘分,哪想到今日沈老头竟然对他们心目中的破落户陆良如此待见,难怪让一帮人心里极其不爽。
陆良听了沈周这话也是脸红,倒不是兴奋,而是因为如果告诉沈周自己之前只是在县学挂个名从来就没有正儿八经地到这里读过一天的书,那岂不是会让沈周笑死。
“沈老先生,晚辈身体一直抱恙在家修养,故而来县学甚少。”陆良最后只能推托到自己身体之上。
这么说,也不算是说谎,毕竟自己真的受了伤。
“原来如此,君则,体健方可行事,不管怎样,身体可一定要好。你看看我,虽然粗茶淡饭,但是身体倒是一直很不错。”沈周笑嘻嘻地比划了一下。
你这身体好叫好!?才四十多岁就搞得像六十岁的人。陆良看着沈周,笑了起来。
他的心思,沈周哪里会不知,乐道:“君则,你可不要看我面相苍老,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一生下来,就比其他的小孩显得老,不过体格在这,从相城走到这里,我连喘都不喘一下。”
沈周这话,陆良倒是有几分相信,毕竟历史上沈周可是活到了83岁,没有个好身体怎么可能活得这么久。
“沈老先生,你认识老师?”陆良跟着沈周,边走边谈。
沈周捋着胡须笑道:“君则,以后也别沈老先生沈老先生地叫我,我今年才四十有三,当不起一个老字,你若高兴,就唤我白石翁抑或沈老实便是。”
白石翁是沈周的号,沈老实是沈周的绰号,沈周让陆良如此唤他,想来没有把陆良当作外人。
陆良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君则为何发笑?”沈周见陆良忍俊不禁,不由得好奇。
“你介意我喊你沈老先生,不过觉得其中有个老字不好听罢了,但是这白石翁中带有一个翁字,也是老的意思,沈老实中不也有个老字吗,如此以来,又有什么区别?”陆良笑道。
哈哈哈哈!沈周开怀大笑,击掌道:“也是也是,倒没有主意这些,君则风趣无比呀,不管了不管了,随你叫便是,我看我只不过年长你二十余岁罢了,我看你还是叫我启南兄罢了。“
启南是沈周的字,称呼对方的字,往往都是同辈之间才会做的事情,沈周如此说法,倒让陆良深感意外,因为此时的沈周,无论是名声还是年纪,都远远在自己之上。
明朝人对礼数十分的看重,苏州尤甚,不过沈周竟然有如此举动,足见此人对礼数等俗物丝毫不挂在心上。
“白石翁和老师是朋友,我若呼你为兄,岂不是乱了辈分?”陆良笑道。
沈周直摇头:“我与吴贤那老东西,乃是趣味相投,他长我二十多岁,我一样和他嬉笑怒骂,今我长君则二十对岁,如何做不得朋友?”
陆良一点头,人家说得对呀,既然这个大佬削尖了脑袋和自己呼兄道弟,那自己何乐而不为。
“既然如此,那兄弟我便自此放浪了。”陆良对沈周施了一礼,态度也便随和了起来。
“君则如此方得我心呀!走走走,一同去拜见吴贤那老东西!”沈周喜不自胜,拖着陆良就直奔后面的明伦堂。
沈周、陆良在前,郑光、袁方、张灵在后,五个人浩浩荡荡地跨入了门内。
明伦堂里面宽敞无比,里面坐满了人。
一进门,陆良就仔细打量起里面的人来。
明伦堂的正中,挂着一副大大的寿字,寿字下,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老头,五十多岁的年纪,身着蓝衫,须发皆白,一脸的清正之风,想来应该是吴贤吴原皓了。
大殿的东西两旁,各摆一排方桌,皆坐着苏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老二,这都是谁呀?”陆良扯着旁边的郑光道。
郑光、袁方、张灵三人,刚才在外面还是嚣张跋扈,到了房间里突然变得如同猫儿一般温顺起来,让陆良很是想不通。
郑光指着吴贤坐在吴贤两侧的人,一路介绍了下来。
“老大,那坐在上首的人,便是人称‘两脚书橱’的苏州知府贺霖。”
对于苏州知府贺霖,陆良这段时间简直是如雷贯耳,听郑光说出此人的名字,自然仔细观看。
不过眼前的这个人称“两脚书橱”的贺霖,却和自己想像中的形象格格不入,矮小的身材,稀稀拉拉的胡须,脸上挂着一丝温和的笑,而且竟然是个罗锅。
如此相貌的人能坐上堂堂苏州知府,想来肯定有自己的两把刷子。
“下面的那位,是我老子,这个你不会忘了吧?”郑光指了指坐在贺霖下首的一人,缩了缩脖子。
吴县知县郑轼,人称“吴中虎”,相貌和郑光颇为相似,身高体壮,国字脸,不拘言笑,这样的场合,仍然是虎着脸,不愧是一只威震苏州的郑老虎。
再往下,无非就是各县的知县等人,还有的便是府里的官员名士。
袁方的老子袁善也在其中,将近一米九的个子,虎背熊腰,面皮黝黑,坐在人群中,简直就如同铁塔一般,实在是太招眼了。
在前来拜寿的人群中,陆良也发现了几张熟悉的脸孔,这几张脸,便是把自己赶出门的陆亭和他的四个儿子,陆灼也在其中。
看到陆良,陆灼碍于陆亭没有向陆良打招呼,而是冲他挤巴了一下眼睛。
陆亭却如同没看见陆良一般,只是和旁边的人谈笑,其他的几个陆氏子弟,也都是一脸讥讽的笑。
“白石翁到了!”
“启南兄,可把你等来了!”
“老师在上,受学生一拜!”
……
沈周一进来,明伦堂里顿时热闹了起来,他是苏州文士的领袖,有他出现的地方,自然少不了鸡飞狗跳。
沈周一副宽厚的样子,和这个说说和那个笑笑,人缘很好。
“吴老头啊吴老头,我算是白和你交朋友了!今日这寿礼,我可不打算给你了!”沈周来到吴贤的跟前,翻了吴贤一眼,气呼呼地说道。
“启南,我又怎么招惹你了?!”吴贤有点晕。
沈周拉着陆良走到吴贤跟前,指着陆良对吴贤道:“你有如此高才的门生,却不告诉我,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吧!”
哗!
沈周的话,如同一枚炸弹,顿时炸得明伦堂里人仰马翻!
名震苏州的鬼见愁,很多人还是认识的,沈周竟然夸他是高才,莫非这家伙脑袋有毛病!?
在一片惊愕当中,一个嘹亮的声音响了起来:“老师在上,学生陆良前来拜寿,请老师受学生一拜,祝愿老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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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祝氏枝山
“碧儿救我。”吴贤看到陆良,两腿一软差点从椅子上出溜下来,拉着站在旁边的碧儿,两股颤颤,几欲先走。
“这……”陆良见到吴贤看自己的眼神如同见到了恶鬼一般,不由得无比纳闷,不过仔细一想,也便瞬间明白了,很有可能之前吴贤在前世的那个灵魂手里吃过大苦头。
“父亲不必惊慌……”那碧儿倒是莞尔一笑,贴着吴贤的耳根处小嘴嘀咕了一阵,那吴贤脸上一会白一会青,最后慢慢地平和起来,换上了吃惊的神色。
“碧儿,你说得是真的?”吴贤看着碧儿,双目圆睁道。
“女儿什么时候骗过父亲,父亲若是不信,尽管一试。”说完,碧儿对着陆良努了努嘴。
这丫头,不知道说了我什么坏话!陆良看着吴贤,又看了看碧儿,心里直冒泡。
“相城,您是不是着了这小子的什么道了?”知府贺霖扯了扯沈周的袖子,低声道。
沈周这家伙,又是字又是号又是尊称,称呼起来极为麻烦,和他同辈或者是朋友的,比如吴贤这样的人,都叫他的字启南,晚辈的都称呼他的号白石翁,像贺霖这样有身份的人,称呼起沈周来,便极为特殊,称呼字是不合情理的,称呼白石翁吧,又显得看轻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干脆因为沈周住在相城,便以地名称呼他得了。
“着道?我着什么道?”沈周纳闷道。
贺霖指了指陆良道:“相城,虽然我和苏州府的年轻人没有什么深交,但是这陆家老二可是闻名已久,人送绰号鬼见愁,和郑轼儿子以及一帮浪荡子合称吴郡四恶,乃是让人见面都躲着走的人物,你却称他高才,不是着了他的道又是如何?”
沈周听罢贺霖的话,哈哈大笑,也不马上回答贺霖,而是缓步走到下首的陆亭跟前,施礼道:“亭兄,你的这个儿子可是非同小可呀,假以时日,必成大气!说不定苏州又要多个状元郎了!”
一句话说得满堂皆惊,那陆亭更是慌慌张张站了起来,对着沈周直弯腰施礼,一边施礼嘴里一边喃喃道:“相城实在是取笑于我,此子顽劣,早已被我赶出家门从族中除名,他也便和我陆氏一族没有半点的关系了。”
“哦!还有这等事!?”沈周转脸看着陆良,满脸的疑问。
陆良看着陆亭忙不迭地推托,生怕自己给他抹上一点黑,心早就凉了,便道:“沈兄,陆老爷说得极是,我如今和陆氏一族没有任何关系。”
“可惜,实在是可惜!君则大才,由此遭遇,却是可惜!”沈周跺脚顿足,长吁短叹。
房间里的众人都愣吊了。
沈周虽然为人宽厚,在苏州城是出了名的,但是在择友上极为严格,一般人根本无法让他动心,这陆良倒好,不仅和沈周称兄道弟,竟然对让沈周对他如此看重,实在是让众人摸不到头脑。
再如何,也不过是个苏州出了名的浪荡子,胸无点墨,能有什么大才!?
当下,立马有人看不惯了。
“白石翁,你说这位陆公子有大才,何以见得?”从明伦堂的下首,走出来个人来。
这个人,肥头大脸,两个眼睛又圆有小,即便是不笑都是一条缝,看起来极为的滑稽,这样的相貌,反而脸上髭须暴长,远远看去一片铁青,简直如同一个野鸡窝一般,这么肥胖的一个人,竟然穿着一件紧身的长衫,小肚子紧绷绷地露了出来,手中扇着一个奇效无比的檀香小扇,极为可笑,更特别的是,这家伙的右手竟然是六指,如此尊容,实在是有损文人的称号。
不过房间里的人看到他,根本没有人脸上露出半点讥笑之态,反而都满脸笑意起来。
“祝公子,君则大才,周亲眼所见,当时唐公子也在场。”沈周指了指那胖子身旁的唐伯虎,绘声绘色地讲起了在翰文斋里面的见闻来。
趁着沈周在那里眉飞色舞、唾沫横飞的时候,陆良一把把郑光扯了过来。
“老二,我问你,那死胖子是谁?”陆良对这个胖子的印象极为不好。
“那胖子呀,姓祝,名允明,字希山,我们都叫他阿胡子祝枝山,他祖父祝颢是正统己未进士,官至山西布政司右参政,外祖父徐有贞乃是宣德八年进士,后委任为兵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封武功伯,这家伙在苏州可是没有多少人敢惹的人,我们之前都不敢动他。”郑光生怕陆良不记得之前的事情,所以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他在这说得极为起劲,却没有发现站在旁边的陆良早已经两眼发直呆若木鸡了。
祝枝山?!祝允明!?那个在《唐伯虎点秋香里》被打得像个猪头一般打赤膊画小鸡啄米图的家伙!?大名鼎鼎的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阿胡子就是他!?
卖糕的!怎么碰见的全是牛人!
郑光下面说的什么,陆良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他的目光已经死死地盯住了阿胡子祝枝山的肥硕大脸。
“白石翁,你说的是真的!?”就在陆良发愣的时候,沈周已经把陆良在翰文斋里的光荣事迹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连那首《桃花庵歌》都被他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明伦堂里做的文人雅士居多,即便是像贺霖、郑轼这样的官员,也是满腹的经纶,听到这《桃花庵歌》,一个个无不两眼发亮,那阿胡子祝枝山更是惊愕异常,看着陆良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怪物一般。
“希山,我难道会骗你不成,不信,你可以问问伯虎呀?”沈周笑眯眯地指了指唐伯虎。
唐伯虎暗翻了沈周一眼,心里直骂这死老头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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