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蛊惑-第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然后,只见他抬起头来,脸上现出十分愤怒的神色来,伸手“叭”地一声,在桌上击了一下,从口袋中取出了一小团被捏得很皱了的纸团来,看了一下,将纸团用力抛开去,跌在屋角。

他向房门走来,打开了门,我连忙闪过了一边,不让他看到。他走出了几步,那几个男工人一齐恭手侍立,道:“大少爷,老太太吩咐──”

叶家祺怒道:“别管我,我爱上哪里,就上哪里!”

那几个男工连忙道:“是!是!”

叶家祺也不再去理会他们,迳自向前,走了开去。

我连忙向那几个男工,打了一个手势,他们向我奔来,我沉声道:“你们吩咐下去,是我说的,不论他到哪里,都不要阻拦他。”

那几个男工,现出十分为难的神色来,我已顿足道:“照我的吩咐去做,听到没有!”

他们几个人只得道:“是!是!”

我已疾闪进了书房,在尽角处,将那个纸团拾起,并且展了开来。

那是一张十分普通的白报纸,上面写著几个字,是用铅笔写的,十分潦草,我辨认了一下,才看出来那是“我们来了”四个字。

在那四个字之下,另有一行小字,是“福盛旅店三○三号房”。在那行小字之下,则是一个十分奇怪的符号,那符号像是一只僵直了的蜘蛛,看来给人以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

我将纸折好,向外走去,已有男工来道:“大少爷又驾著车出去了。”

我略呆了一呆:“你们谁知道福盛旅店,在甚么地方的?”

一个车夫用十分异样的眼光望著我:“卫少爷,福盛旅店在火车站旁边,那是一家十分肮脏的小旅店,是下等人住的。”

我道:“我相信你们大少爷,是到福盛旅店去了,你准备车子,我们立即就去。”

那车夫道:“好,可是,要告诉老太太么?”

我摇头道:“不必了,你们老太太,已将大少爷完全交给我了。”

我和那车夫,匆匆地向外走去,我上了车,车夫赶著马车,便离开了叶家,这时,夜已十分深了,街头十分静寂,几乎没有甚么人。

是以,马蹄声敲在街道上,发出的声音,也格外冷寞和空洞。

等到我们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天似乎在下著雨夹雪,天气十分之冷,但是我仍然不断地探头外望,因为我希望可以在半路上看到叶家祺。

但是在冷清清的马路上,却发现不了甚么,一直到我到了福盛旅店的门口,我才肯定叶家祺真的是到这所旅店来了,因为他的汽车就停在门口。

那车夫讲得不错,这是一个十分低级的小旅店,以致叶家祺的那辆汽车,停在门口,看来十分异样。

那家旅店的门口十分污秽,里面的一切,全都极其陈旧,充满了霉黑的阴影,一盏电灯,看来也是半明不暗的,我走了进去,柜后一个茶房向我懒洋洋地望上一眼。

我向他身后,墙上所挂的许多小竹牌上看了一眼,在“三○三”号房之下挂的小竹牌上,写著“陶先生”三个字。叶家祺的车子既然在门口,那张纸条上,又写著“福盛旅店三○三”,那么,叶家祺如今一定是和那个“陶先生”见面了。

我走到那茶房的面前,道:“三○三号房的陶先生,在么?”

“在,”茶房仍缩著头,姿势不变地回答我:“刚才还有一位先生上去探他。”

我向他点了点头,向楼梯走去,我才走到了楼梯的转角处,突然黑暗之中,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疾伸了出来,抓住了我的衣服。

我给这突如其来的事,吓了一大跳,连忙回过头去,只看到在我的身边,站著一个幽灵也似的女人,她的年纪不很大,而且也不大难看。

但是,她的脸色却苍白得可怕,她不但苍白,而且瘦,可是她却竭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来,她望著我:“先生,你……你……”(奇*书*网。整*理*提*供)

她一面紧拉著我的衣袖,一面却讲不下去,但是她不必讲明白,我已经恍然大悟了,她是一个可怜的妓女,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中,她想我作为她唯一的顾客。

我叹了一声,轻轻地拍著她的手背:“不,我要去找人,有要紧的事。”

但她仍然不肯放开,道:“先生,我可以──”

我不等她讲完,便已摸出一些钞票来,塞在她的手中:“你拿去,我今晚有事。”

她接过了钞票,有点不知所措地望著我,而我已趁机用力一挣,挣开了她,继续向楼上走去。

我的脚步踏在木楼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将到三楼的时候,我放慢了脚步。

这旅店的房间,都是用木板来隔开的,而大多数的木板,当中都有著隙缝。当我一登上三楼之际我就听到了叶家祺的声音。

我只听得他在忿怒地叫著:“你们不能这样,你们怎能这样。”

接著,是一个相当苍老的声音,讲了几句话。

我一听那几句话,便不禁陡地一呆。

那几句话我没有一个字听得懂,我竟不知道他在说些甚么,而在我一呆之际,立时便想起我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一老一少两人来。

那几句话,似乎和那一老一少两人在火车中所说的话,属于同一种语言的范畴的。

我连忙加快了脚步,到了三○三号房的前面,从板缝中张望进去。

我看到了叶家祺,也看到了在房间中的另外两个人!

那两个人,正是我曾在火车中遇到过,曾和他们发生过小小争执的那一老一少!

当时,在火车之上,我就觉得这两人,神情十分诡异,这时,在黯淡的电灯光和简陋残破的低级旅店的房间中,他们的神情,看来更是诡异莫名。

那个老者仍然在继续讲话,一面讲著,一面在指手划脚,神情十分激动。

而叶家祺显然听得懂那老者在讲些甚么,他神色惊怖,但仍然十分倔强,只听得他不断地在说著:“不会的,我不信,你不能!”

那老者突然间住了口,那年轻的道:“叶先生,我们知道你不肯回去,所以特地来劝你,你一定要回去,不然,你是绝对逃不过我姐姐布下的罗网的,而且,也没有甚么人能救你!”

叶家祺“砰”地一掌,用力地击在桌上,将桌上几只满是茶渍的茶杯,震得一起跳了起来,他大声道:“你们不必恐吓我,我不信,我不会死,我一定会活著,活得很好!”

那年轻人却有点悲哀地摇著头:“叶先生,你不能活了,你一定会死,而且,就是我姐姐所说的那个日子,你就会死!现在,你一定已感到很不对头,是不是?为甚么你还不信?”

叶家祺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他仍然大声道:“我不信,你们的这些鬼把戏,吓不倒我,明天,我就到上海找医生检查!”

那年轻人仍然摇著头:“没有用,叶先生,那些拿刀拿针的医生,一点用处也没有,只有我姐姐才有法子!”

我在外面,听到了这里,心中的惊讶,实在已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而且,我心中的愤怒,也很难再遏制下去的了。

这一老一少两人,不断以死亡在威胁著叶家祺,而且,叶家祺的行动失常,似乎也找到了原因,那就是因为他不断地受著恐吓的缘故。

这实在太岂有此理了,这一老一少是甚么东西,居然敢如此欺侮我的好朋友,他们何以能随便定人的生死?难道他们是死神的使者?

我猛地用力一推,我这一推,并没有将门推开,但是由于我用的力道太大了,“哗啦”一声响,整扇门都塌了下来,而我也一步跨了进去。

我的突然出现,令得房中的三个人,尽皆一呆,一个茶房闻声,惊惶失措地走了过来,道:“甚么事?甚么事?”

我向他挥了挥手:“走开,没有你的事,就算我们要打架,打坏的东西,也一律算在我的帐上。”

那茶房看了看我,又向房内张了一下,他忽然看到了叶家祺。叶家祺是苏州著名的大少爷,那茶房一看就认得他了,立时点头哈腰:“原来叶大少爷在,那就不妨事!”

那茶房退了开去,叶家祺才顿了顿足:“唉,你怎么来了?”第四部:苗疆奇遇

听他的口气,像是嫌我多事一样,我也不去理会他,转身向那一老一少道:“两位是甚么堂口的?有甚么事,找我好了。”

我一面说,一面已连连做了几个手势。

这几个手势,全是帮会中人见面时,表示是自己人的手势,我因为从小习中国武术之故,和帮会中的人很熟悉,而这时,我也以为他们两人所讲,我听不懂的话,是一种江湖上的“切口”。

但是,当我这样问那一老一少两人的时候,他们却睁大了眼,大有瞠目不知所对之状。

我又“哼”地一声:“你们不给我面子,那你们要怎么解决?说好了!”

那一老一少,仍然不出声,而叶家祺则道:“唉,斯理,你弄错了,你完全弄错了!”

我道:“这两个人不是在威胁你么?”

他答道:“可以那么说,但是事情却和你想像的绝对不相同,来,我们走,连夜开汽车到上海去,我将经过的情形告诉你。”

我疑惑地望著他,那年轻人又叫道:“叶先生,wrshǚ。сōm你已没有多少时间了,三天之内,如果你不跟我们走,那就来不及了。”

叶家祺冷笑道:“我根本不会跟你们走,而且,我也绝不会死,你们别再放屁了!”

那年轻人对著老者,叽咕了一阵,看样子是在翻译叶家祺的话。

而那老者听了,却叹了一声,大有可惜之状。

这时,叶家祺已不理我同意与否,而将我硬拉出房间来。

我在被他拉出房间之时,仍然回头看了一下,我看到那一老一少两人的脸上,都现出十分悲伤而忧戚的样子来。

我绝不能说他们脸上的那种神情是伪装出来的。然而,这两个人,分明是用死在威胁著叶家祺,他们当然不是甚么好东西。

但是,如果他们是坏人的话,在他们的脸上,又怎可能有这样的神情呢?

我想要停下来,再问一个究竟,然而叶家祺却用极大的力道,一把将我拖了下去,直到了旅店的门口,他才喘了一口气,又拉著我来到了汽车边。

那车夫一看到我们,立时迎了上来,叶家祺向他挥著手:“去,去,我和卫少爷到上海去,你自管回去好了,别那样瞧著我!”

叶家祺最后一句话,是大声吼叫了出来的,吓得那车夫连忙向后退去,叶家祺已打开了车门,叶家祺肯到上海去,那使我十分高兴。

因为在上海,我知道好几个名医,那几个名医若是能够诊治叶家祺的话,当然可以找出病源来的。

我和他一齐上了车,他驾著车,不一会,便到了公路之上,他一直不出声,我也不去打扰他。

过了约有十来分钟,他忽然“哈哈”地笑了起来,道:“你不要以为我在说笑,虽然我自己也不信,但是刚才那一老一少两人,却坚持说我中了蛊,至多还有二十天的命!”

我吃了一惊,对于“蛊”,我所知极少,只不过从书上看来的,而且多半还是在小说中看来的,尤以还珠楼主所著的小说为多。

我还是第一次从一个人的口中听到“中蛊了”这样的话来。

我竭力使自己保持冷静,我知道,叶家祺已肯向我讲出一切经过来了,我淡然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慢慢和我说。”

叶家祺又沉默了片刻:“为了搜集生物标本,去年夏天到云南去了一次,云南省可以说是天然的动物园和植物院。”

我讶然道:“为甚么你在信中,一点也没有和我提起?”

叶家祺道:“我本来是想等回来之后,将各种标本整理好,等你来找我时,看到了这些标本,吓了一跳之后,再告诉你的。”

那些标本,倒的确曾令我吓了一跳。然而当时叶家祺的情形,更令人心跳,是以我全然未曾对那些标本的来历,多加注意。我点了点头,问道:“在那里,你遇到了甚么?”

叶家祺又呆了许久,才道:“我是和一个大学讲师,以及两个同学一起去的,名义上,我们是一个考察团,我们先到了四川,再到康定,然后一路南下,沿著澜沧江向南走,那一次旅程,简直是奇妙极了,所经过的地方,景色之雄奇,绝不是我所能形容,那一段旅程,简直就像神仙过的日子一样!”

我对叶家祺的话,并没有甚么特别反应,这一段路,全是最崎岖,最难行的山路,以及人迹不到的蛮荒之地,旅程绝不可能愉快,他当然是过甚其词。

叶家祺继续道:“我们一直止于普洱以南约八十里的一个苗砦之中,那地方,是崇山峻岭中的一个小山谷。”

叶家祺说:“在澜沧江边,有一条巴景河注入江中,那河的河水,当真是美妙之极了,澜沧江的江水是何等湍急,可是那河的河水,却平静得像镜子,清澈得像水晶!”

自他的脸上,现出了十分向往的神色来。

“我们用两粒金珠子,向一个苗人买了他搭在河边的一幢竹屋子,那种屋子有趣极了,屋顶全是芭蕉叶盖成的,雨洒在上面,发出美妙的声响,我们本来带著最现代化的篷帐,但是在那地方,苗人搭的屋子,不知曾用过甚么方法,毒蛇和毒虫爬不进去。”

“本来我们是计划住一个月的,但是,一件突然的事,却打乱了我的计划。”

叶家祺讲到这里,停了下来。

他不但停了口,而且,也将车子停了下来。

那时候,主要的远程交通工具是火车,极少人用汽车来往上海和苏州之间的,是以,当汽车一停下来之后,我们都觉得四周围静到了极点。

叶家祺伸手按在额上:“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梦……那当然不是梦。那一天晚上,我在河上荡著小舟,只是我一个人,其余三人都忙著在整理我们已然搜集到的标本。”

突然间,在河的上游,我听到了一阵嘻笑声,那阵嘻笑声,在寂静的黑夜中,传入我耳内,令我觉得十分好奇,于是我逆水划船而上,过了半小时,我看到河中有许多火把,而那些火把,全是自一艘样子很奇特的船上发出来的。

“那其实不是一只船,而是十几艘独木舟头尾串在一起,我看到有许多人在船上嬉戏著,我是带著望远镜出来的,我一手打著桨,令船在水面上团团地转著,一手持著望远镜,有男有女,他们的打扮,十分奇特,和我一路前来见到的苗民不同。

“我自然知道,中国滇、黔、湘、桂四省的苗民,真要分起不同种族来,不下数百种之多,苗民只不过是一个统称而已。我由于好奇,一直在向前看著,却不料在我看得出神之际,就在我的小船之旁,发出了一阵水响,我觉得小船侧了一侧,有水溅到我的身上。

“这令我吓了一跳,我连忙放下望远镜,可是当我低头一看间,我不禁呆住了。

“一个女孩双手攀住了船舷,正仰头望著我,她的脸上、头发上,全是水珠,在月色之下,那些水珠,就像是珍珠一样,一颗一颗地自她的脸上滑下去,我从来也未曾见过那么美丽的少女,直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怎样来形容她才好。”

叶家祺轻轻地喘著气,我仍然不出声,怔怔地望著他。

叶家祺又沉默了半晌,才道:“她望著我,我望著她,她从水中跳了起来,跳到了我的船上,她身上几乎是全裸的,我的心跳得剧烈极了,她这样美丽,而且还是裸的,我不知怎么才好,船在顺流淌了下来,她却毫不在乎,向我的望远镜指了指。

“她一定是从那一串独木舟上游下来的,她大约在水面上看到我用望远镜望前面很久了,是以她才会对望远镜感到好奇。

“我连忙将望远镜递给她,她将之凑在眼前一看,她只看了一看,就吓了一跳,手一松,望远镜跌到了水中,我连忙伸手去捞,已经来不及了。”

叶家祺继续说下去:“那女孩子也吃惊了,她身子一耸,立时跳了下去,我知道河水十分深,要找回望远镜,自然是不可能。

“是以,当她潜下去又浮起来的时候,我对她大声叫道:不必找了,你不要冒险。她虽然不懂我的话,而我的叫声,却引起了上游独木舟上的人的注意,独木舟于是顺流放了下来。

“那些人见了我,都好奇地交头接耳,那女郎不久又浮了上来,大声讲了几句,那些人一齐都跳到了水中,我明知他们白辛苦,可是和他们语言不通,却也没有办法可想。

“那些人一齐潜水,足足找了一个小时,当然找不到我的望远镜,这时又有一艘独木舟顺流而下,独木舟上是一个年轻人,那些人见到了他,又纷纷地叫了起来,她愁眉苦脸,对那年轻人不断讲著甚么。

“那年轻人的面色,变得十分凝重,他划著船,来到了我的船边,道:‘先生,芭珠说,她失去了你的宝物,你的宝物,可以使人由这里,一下子飞到那里去的。’我听了之后,几乎笑了出来。

“望远镜使被看到的东西移近,但是芭珠──那当然是女郎的名字──却以为是她的人,一下子到了远处,还以为我的望远镜是宝物,那年轻人既然会讲汉语,我自然可以和他交谈,我道:‘那不是甚么宝物,只不过是一具望远镜,不见了就算了,不必再找了。’那年轻人似乎有点不信我的话。

“他侧著头,小心听著我所讲的每一个字,直到我讲了第二遍,他才大喜过望地点著头,又向那少女讲了几句话,那少女脸上的愁容消失了,显然是那年轻人转达了我的话,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少女笑起来有那样的美丽,我实在难以形容。”

叶家祺讲到这里,又停了半晌。

我只是呆呆地听著,连身历其境的叶家祺,这时追忆起来,都有著如梦似幻的感觉,我是听他讲的人,当然更有那种感觉。

一直等到他略停了一停,我才吸了一口气,道:“那年轻人──”

“那年轻人,就是你刚才在旅店中见到的那个,他叫猛哥,是芭珠的弟弟,那老头子的儿子。”叶家祺在讲到“那老头子”四字之际,他的身子。又发起抖来,而他的双手,也紧紧地掩著他的脸。

我为了使他的神经松弛些,也为了调和一下当时车厢中那种令人不舒服的气氛,我笑了起来:“那不错啊,汉家少年,遇上了苗家少女,她那销魂蚀魄的一笑,大概表示她对你有了情意──”

我才讲到了这里,叶家祺突然放下了掩住脸的双手,向我大声喝道:“住口!”

他这一声呼喝,是如此之粗鲁,以致他的唾沫,都喷到了我的脸上。

这不禁使我大是愕然,我并不是一个好开玩笑的人,然而我和叶家祺如此之熟,他何以对我的话,反应得如此之愤怒?

我可是讲错了甚么?

从他的神态来看,我的话,一定触到了他心灵之中最不愿被人触及的创伤。但事实上,根据他的叙述,他和芭珠之间,必然是有了深情的,而且,发展下去,事情似乎也不会不愉快。

在那一刹间,我还以为叶家祺的“病”,又要发作了,我惊愕地瞪著他,他喘著气,足足过了一分钟之久,他才道:“对不起,真对不起。”

我毫不在乎地说:“不要紧,你心境不好,不时发脾气,不对我发又去对谁发?”

只有真正的好友之间,才能讲这样的话,是以叶家祺听了,握住了我的手好半晌,才道:“当时,我完全被芭珠的笑容迷住,我和你的想法一样,这样的事,在小说中,在电影中,看到太多了,令得我那时的心中,起了一种十分甜蜜的幻想,我看到芭珠一面望著我,一面又对猛哥说了些话。

“然后,猛哥告诉我,他们这一族人,是附近数百里所有苗人之中,最权威的一族,叫著‘阿克猛族’,只有几百人──”

叶家祺讲到这里,又顿了一顿。然后他叹了一声,道:“那时候,我不知道‘阿克猛’在他们这一族的语言中的意思就是‘蛊’,如果知道,我或许不会去了。但……那也难说得很,因为我对于‘蛊’的观念,也模糊得很,我根本不知道苗人之中,有一族叫作‘蛊族’的,而且,芭珠的笑容──”

叶家祺又苦笑了一下,才又道:“猛哥说,他们那一族,多少年来,居住的地方,是绝不准外人进去的,只有五年前,有一个金头发,绿眼睛,全身都有著金色的细毛,鼻子又高又勾,皮肤白得出奇的‘怪人’,因为曾救了他们族中的一个人,所以曾进入过他们居住的所在,而那‘怪人’立即迷恋住了他们居住的地方,所以一直住了下来。

如今,由于我的大方和慷慨,我可以作为第二个例外,到他们居住的地方去。

“我当时听了猛哥的话之后,几乎没有考虑,你知道,我天性好奇,听猛哥将他们所住的地方,形容得如此神秘,而且居然还有一个‘绿眼睛生金毛’的‘怪人’,那我更是要去看一看。而且,芭珠正笑殷殷地望著我,她毫无疑问对我有著十分的好感,也毫无疑问,她是希望我答应的。”

他又叹了一声,才道:“我,立即就答应了他。”

当他在讲出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在痛悔自己做了一件极端错误的事一样。

然而我却不明白他有甚么错,因为如果换了我,我也一定答应去的,苗人居住的区域,本来就是桃花源式的神秘之极的地方,何况这一族的苗人,更比别族苗人神秘,怎能不去看个究竟?

停了好一会,叶家祺才又道:“于是,猛哥扶住了我跳上了他的独木舟,向前划去,芭珠的独木舟紧靠著我们的独木舟,我无法和她交谈,只好和她相视而笑。

“独木舟逆流而上,他们划船的技巧十分高,是以船的去势很快,不一会,船便已到了河边的悬崖上,那贴近河边的悬崖,有著许多山洞,所有的人,都在高声唱著十分优美的山歌。但是在突然之间,歌声停止了!

“我这才发现,我们已到了一个十分狭窄的山缝前。那山缝十分狭窄,恰好只可以供一艘独木舟通过。而且,河水显然是注入那山缝中的,是以在山缝口子上,形成了一股急流。

“那股急流产生极大的力量,使独木舟一旦摆横,对准了山缝之后,便会被急流的力道,带著向山缝中直淌了进去。

“山缝之中一片漆黑,那是一段十分长而曲折的道路,所有的人都不出声,除了水声以外,没有第二种声音,而且,独木舟是不必划的,完全是顺水在淌著。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眼前突然一片清明,我们已从山缝之中出来了。

“而当我看清楚了眼前的情景时,我实在呆住了,我实在不相信世上有那么美丽的所在!

“独木舟自山缝中淌了出来之后,缓缓地驶进了一个很大的湖中,月光照在平静的湖水上,使我觉得沉浸在一片银光之中。

“在那美丽的湖旁,我看到许多屋,房屋的样子,也是特别的,有著很技巧,很尖的顶,和很高的架子,房屋架在空中。每一幢房子都有一架长梯通向屋子。

“有皮鼓的砰砰声传来,一定是代表某种语言,接著,无数火把出现了,数十艘独木舟,从湖的对岸迎了过来。

“那几十艘船,全对我表示欢迎,事后才知道,阿克猛族的苗人,对于私有观点,极之尊重,尊重到了超过我们想像的程度。像在河上发生的事情那样,我可以坚称那望远镜是宝物,而芭珠失去了我的宝物,我不但可以索取极高的赔偿,而且也可以要求芭珠作为我的奴隶,而她不得拒绝。

“但是,我却大方地不计较,而芭珠又是他们族中,地位最高的一个人的女儿,那么我受到盛大欢迎,自然顺理成章。

“我被拥上岸,在那里,我首先见到了那个‘金毛怪人’,他使我笑得打跌。

“做梦也想不到,猛哥口中的那个‘金毛怪人’,绝不是甚么史前的怪物,而是一个文明人,他就是前五六年,忽然在内地失踪的瑞典著名的生物学家,国际上细菌学的权威,平纳教授,大学课本,有好几种就是平纳所著的!

“但是说猛哥形容错了,那也不公平,他只不过将一件人所皆知的事情,再形容得十分详细而已。这位著名的教授,的确是一头金发和碧眼,而且,他的金色汗毛,即使在月光之下,也闪著异样的光芒,他鼻子高,皮肤白,一言以蔽之,他是一个典型的北欧人。一个只曾在苗区中生活的年轻人,不将一个北欧人当作是吃人的怪物,那已很不容易了。

“平纳教授一见到了我,显出异常的高兴,在我的肩头上大力地拍著,他的英语带著极浓的北欧口音,他不断在和我说著话,可是,他只不过和我交谈了几分钟,便被打断了。

“二十多个年轻男女,将我拥到一幢最大的屋子之前,我不明白他们是甚么意思,猛哥在人丛中挤了出来,在我的耳边道:‘你应该去见我的父亲。’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要求,因为看来,猛哥和芭珠的父亲,正是这个族的族长。

“我点了点头,猛哥补充道:‘你必须一个人进去,这是特殊的荣耀。’我笑了一下,向前走去,来到了那幢屋子的门前,那扇门是用极细的一种草编成的,十分紧密,当我的手向那扇门推去时,我突然听得平纳教授在大声道:‘看天的份上,别进去!’”

叶家祺讲到了这里,又停了下来。

他将他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在双手之中,我明知他大约又有了甚么痛苦的追忆,是以也不去催他。

叶家祺在那个神秘的地方,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些甚么事,实在是我所无法想像的,所以我也没有法子问他甚么。

过了好一会,才听他又道:“我当时呆了一呆,不知道平纳教授这样高叫是甚么意思,我回头看去,可是围在我身后的人,已开始唱歌和跳舞,我看不到平纳,也没有再听到他说甚么──唉,那时,我若是听他的话,别推开那扇门就好了。”

然后,他才又叹了一声:“但当时我完全被这种新奇的环境所迷惑了,我也根本未曾去细想一下平纳教授的高呼,我伸手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别看那扇门只是草编成的,但由于它十分坚厚,是以有极佳的隔音效果。是以当我一推门走了进去,顺手将门关上之后,便甚么都听不到了。

“屋中的光线十分黑暗,在我刚一将门关上之际,几乎甚么都看不到,为了怕有失礼仪,是以在未曾看清眼前的物事前,我只是站著不动。

“在我站立不动之际,我首先闻到一种异样的气味,我很难说出这是一种甚么气味,那是好几种气味的混合,有的香、有的腥,这种气味,使我觉得身在异域,我是处在一个我无法了解的神秘环境之中!

“不消多久,我的视力便适应黑暗的环境,我看到,在屋中央,一个老者,席地而坐。

“我想那老者一定就是猛哥和芭珠的父亲了,我正在想著如何向他行礼才比较得体,却突然看到,有一串,足有六七只,三寸来长,赤红色的毒蝎子,正在那老者赤裸的上身之上爬著!

“那六七只毒蝎子的尾钩高高地翘著,我是学生物的,自然知道,这种剧毒的毒物,只要它的尾钩向下一沉,钩进了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