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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染卿人意-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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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相安无事。
然而,到了第二日一早,闻人卿却并未出现。
白木染倒是不太担心,反正闻人卿那么厉害,大概是遇到了一点麻烦事没解决完。她就再在这镇子里继续等便是了。睡了一个好觉,白木染总算有了精神,下了楼找位置坐下,再叫了一碗粥并一笼小肉包,便开始用起早饭。
刚吃了几口,突然有个人在她这一桌坐了下来。
“这位姑娘,本道人看你印堂发黑,只怕来日要有无妄之灾,不如让本道给你掐算一番,也好消解消解……”
白木染抬头一看,却是个很年轻的作道士装扮的男子,那人一手举着写有“余半仙”三字招,另一手则捻着稀稀拉拉的一把胡须,看来神神道道的。
这可真是有些意思。
想她白木染好歹也是道观长大的,对卜卦风水之类也有些了解,自然不信这些野路子的道士。什么“印堂发黑”,什么“无妄之灾”,多半是骗钱的把戏。
“不必。”白木染又吃了一口包子,“我不信这些。”
“姑娘,别急,你再看看……”
那道士似乎急了,竟伸手就去抓白木染那只拿着半个包子的手。
“喂!你这人——”
白木染想要挣脱,却发现那道士不顾男女之防,竟将脸也凑近了一些,还朝她眨了眨眼睛。白木染心头火起,一把挣脱了那道士,伸手就给了那只眼睛一拳。
“哎哟——”
那一下去得又猛又急,想来那道士被打得不轻,急急捂着眼睛。可古怪的是,即便吃了一拳,那道士竟还是不让,只顿了片刻又凑上来。只是这一回,他却是凑到了白木染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叫了一句。
“师……师姐!是我!”
师姐?
这世上会有谁要喊她师姐?白木染呆愣了半天,又将那捂着眼睛的道士抓了过来,盯着他的脸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白净的脸盘儿,一对桃花眼,右眼下方还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实在生得有些娘气。
“你是……五娘?”
“对!”
朝阳观中弟子不少,观主余春明经过多方推算,择了五个资质最佳,生辰八字又正对应五行的五个亲传大弟子,还依照五行替他们都改了名字,其中最小的,便是属木的白木染。除此之外,余春明还收了许多散徒,这些便只按排行来算,自二开始依此排下去。而这一个“五娘”,便是余春明的散徒之中排行第五的。
五娘出生在江南水乡,身上带着南地男子特有的温柔细腻,生得也格外清秀漂亮,观中弟子总要开他玩笑,便渐渐忘记他原本的姓名,人人都叫他五娘。
白木染还在朝阳观时,与其余四个大弟子关系一般,却总爱与下边的几个散徒整日玩在一起,尤其这个五娘,是同她关系最好的一个。
可就算关系再好……
在这么个小镇子里偶遇朝阳观的人,是让白木染万万没有想到的。她只觉脊背一凉,吓得差点转身就跑。
首先,她多年来一直女扮男装,可此时此刻,她却身穿女装!难怪五娘方才迟疑了一下,才喊出一句不伦不类的“师姐”来……其次,朝阳观的弟子是不能随便下山的,若要下山,必须得到观主余春明的首肯,那么,五娘突然出现在这儿,难道是要来捉自己回去的?
不过片刻,白木染心中已转过十个八个的念头。
五娘却似看出她的心思一般,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又坐了下来,朝她低声道:“师姐你放心,师父只派两人下山,就我一人找到了这,我也……我也还没报消息回去,除了我,没人知道你……你是女子。”
“……”
白木染放下了一半的心。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师姐是女子……”
“……”
白木染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不过,师姐你放心,我从没告诉过任何人!”
“……”
白木染看了看眼前的五娘,终于有些冷静了下来。
“你先跟我上楼,原原本本地说个清楚。”
原来,白木染的两个师兄回去之后,就将她被歹人所害,中了毒伤,后来又送入百香谷医治的事原原本本地报给了余春明。余春明正发觉朝阳观的秘笈丢失,惊怒交加,大骂了那两个师兄,又令四个亲传大弟子各自带了散徒去百香谷要人。谁知那百香谷竟设有迷障,无一人得入。再后来,也不知何故,余春明突然又改了主意。
“师父将那些弟子都喊了回去,写了两封密信,以火漆封了,重新派了我与另一个师兄两人来,让我们在山下等着。”五娘道,“他说你不可能一辈子都被囚禁在那百香谷里,只要你有下山的一日,我们便有机会能寻着你。”
“寻到我……之后呢?”白木染的内心有些忐忑。
“当然是要将密信交给你。”
说话间,五娘便从贴身的衣袋中取出一封信来,封口果真是以火漆封好的,可见其中内容必定隐秘。
“师父说让你看完就烧毁,然后依计行事。”
白木染半信半疑地接了信。
“就这样?”
“嗯。”
“没说要带我回去?”白木染又问。
“没有。”五娘像是松了口气,“如今见到你无碍,又完成了师父交代的任务,我也该回去了。我这两个月可累坏了,整日在这附近转悠,前几日本寻到了机会,偏那个白衣女子一直同你一路。昨夜看你一人,还怕是陷阱,跟了你一路到今日才敢现身。”
“……昨晚是你跟着我?”
“对。”
于是,临走之前,这一个倒霉师弟五娘的脑门,又吃了师姐白木染的一记敲。
等那五娘走了,白木染赶紧将手中那一封密信拆开,一气读了。读完之后,白木染却呆在原地,愣了大半天。等再回过神来,白木染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找小二要了火折子,将那一封密信烧得干干净净,一点残渣也没有留下。
窗外已是天光大亮,可闻人卿却还是没有依言前来。
白木染终于有些担心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0…0~今天的更新依然这么早~
第21章 。受伤
白木染等得焦急,自早等到午,又看着天色渐渐要暗下去,她更是慌张了起来。
闻人卿此人,从来说一不二,对其他人如此,对自身更甚。既说了让她等在客栈,这一日一早会合,就绝不会拖到午时。可如今,一日已差不多过完了,落日渐沉,却还是不见闻人卿的踪迹。
白木染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她是继续在此处等着,还是沿着来时之路去寻一寻?
此时的白木染,已全忘了自己身上还中有闻人卿所下的毒,只一心担心闻人卿是否遭遇了什么不可测的意外。
也许是闻人卿素日以来表现得太过强硬,她总觉得闻人卿几乎无所不能,这江湖之中,泛泛之辈应当无人能伤得了她。可白木染转念又想,闻人卿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年轻姑娘,若真遇上真正厉害的高手,只怕也……难说。
白木染越想便越不敢想,踌躇了一日,最终一咬牙,还是踏出了这间客栈的大门。
踏出一步之后,便一点犹豫也没有了。
白木染健步如飞,走了一脑门的汗,直朝着她们前一晚分别之处而去。
“……白木染。”
忽而,有清冷冷的,毫无感情的一声低喊。
仿佛一道极为灵验的符咒,将白木染焦急的脚步一下定住了。
“闻人卿?”
白木染回过头来,循着那一声四下乱找起来。终于,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捕捉到了一抹白。那一袭白衣的闻人卿,却是靠在一条小巷口子边上的围墙上,面上覆着白纱,看来还如往日那般,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白木染却敏锐地感觉到,闻人卿必定有些不对。
她几步上前,伸手便搀了一把。
闻人卿素来厌恶男子,可即便是女子,也不喜人靠得太近,总是要摆出一副遗世独立的模样,即便白木染与她相处了几月,可每到两人距离太近时,她也总要稍稍撇开脸避让开,或者眉头微蹙,一脸不快。
如此这般,才是闻人卿。
可此时此刻,对于白木染伸出手的举动,闻人卿却并未有一点抗拒,反倒是将整个身体都倚靠在了白木染身上。
“闻人卿?你……你怎么了?”
白木染诚惶诚恐,不敢用力,又怕不用力支撑不住闻人卿,连手心都出了汗。
“……回……百香谷。”
白木染这才听出,闻人卿的声音微弱得不像话。
“你受伤了?”白木染愈加慌张,“要不先找个地方休息片刻?或者我去这小镇里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回谷。”
这一次,是不容反驳的坚定语气。
“……好吧。”
白木染想,大概是闻人卿的那点臭脾气,看不上小镇子里的大夫。可都说医者不自医,看闻人卿的模样,似乎伤得不轻,而自己又一点医药之事都不懂,回了百香谷又能如何?但想归想,遇到闻人卿,白木染可是没一点尊严与坚持的。当下也不多想,白木染就保持着半扶半抱的姿势,带着闻人卿朝百香谷的方向走。
这还是第一回,闻人卿愿意与她这么亲近,甚至如此信任她,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给她了一半。
倒真是难为闻人卿了。
如此一想,白木染便忍不住要低头多看闻人卿几眼。
许是因为闻人卿受伤虚弱的缘故,白木染觉得,怀中的闻人卿看来与往日完全不同,只见其眼睫微颤,眼眸也不似往日那般冰冷,面色还有些苍白,看来可怜可爱。若要让哪个男子见到如此情景,只怕要爱得发狂,就算身为女子的白木染,也看得呆了一会儿,有些心猿意马。尤其低头便有一股淡淡冷香萦绕在鼻尖,用力去闻反倒不显,若有似无,似要勾人魂魄,白木染终于明白,为何形容美人要说“软香温玉”了。
闻人卿的身体……很香,也……很软。
白木染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面颊微烫,咬牙切齿地恨起自己竟然在这种时候想些乱七八糟的事,竟与登徒浪子没什么区别。
闻人卿的伤还未知如何,她却如此这般,实在不应该。
“你……在想什么?”
闻人卿也不知看出了什么,突然问她。
“没……没没没什么……”
白木染可不敢让闻人卿知道自己所想,她赶紧打断自己脑子里想的那些有的没的,集中精神找回百香谷的路。好在她记路的本事一向不错,也不用闻人卿提点,便很快抄了小道,绕进了山中。
山中那些毒障也是不怕的,有闻人卿在,似乎便是一道保命符,轻轻松松便穿过了那个在白木染看来极为可怖的“毒窟”。
等入了谷内,白木染扶着闻人卿进了竹屋,闻人卿似乎有了一些力气,竟还自己解了面纱,又脱去了外衣。
白木染这才看出,闻人卿伤得不轻。
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时竟雪白得有些透明,嘴角似乎还有一点血痕。可再细细去看,却又看不出闻人卿究竟哪里被伤着了。
“到底怎么回事?”白木染有些着急。
闻人卿并不搭理她,却先打开药柜,取出一个长颈玉瓶扔给白木染。
“先解毒。”
“……”
白木染这才记起,自己身上还有闻人卿下的毒。打开手中的瓶子一闻,一股甜蜜蜜的香气,似乎是蜂蜜。白木染喝了一口,果真甜得咋舌。她赶紧去一旁倒水,猛灌了一气。
闻人卿坐在床边看她的样子,面上竟带了一点笑意。
“……咳咳……”白木染却呛到了,拍着胸脯咳了半天,才又道,“你呢?怎么会受伤?”
“遭人暗算,吃了一掌。”
闻人卿说得轻描淡写,似乎这只是一桩小事。
然而听在白木染耳中,却不是那么一回事。白木染虽不知闻人卿遇到了怎样厉害的一个对手,但只要想想她们当初下山在茶棚子里遇到的那对母女,也能猜想出一二。那时,那个名□□娘的女子拖住了闻人卿,而另一个林婶却在一旁伺机而动,出了一记厉害的杀招。
闻人卿说是“遭人暗算”……
白木染便立即猜想了一大堆:闻人卿必定是被十个八个的高手给围住了,她就算武功再高,也只有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总有松懈漏洞之时,所以,才被人偷袭。
“他们有多少人?”
“……一个。”
“一个?”
白木染瞪大了眼睛。
“那人的武功深不可测,应当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绝顶高手。”闻人卿道。
“是什么人?”
闻人卿摇了摇头,看来是不知。
“是……也是和山下茶棚子里的人是一伙的?”
“或许。”
闻人卿坐着说了一会儿话,面上疲惫之色便显露了出来。
看来,她之前所遇是一场苦战,说不定,能从那人手中逃脱本就是侥幸。她武功虽高,但毕竟年轻,又一直隐居在这百香谷里,出手的机会不多,与人对战的经验便不足。若真如她所说遇上一个成名已久的绝顶高手,那当真是九死一生。
白木染越想越觉得心惊,不免深深担忧起闻人卿的内伤来。
“你的伤……”白木染倒是想帮忙,可一来自己没什么深厚的内力能给闻人卿运功疗伤,二来自己对医药一窍不通,“你若有什么需要,我去帮你准备。”
“不必。”闻人卿似是很累,盘坐在床上,微微闭上了双眼,“你出去吧。”
“不需用药?”
“我体质特殊,与常人不同。”闻人卿难得打起精神来,还与她多说了几句,“静养几日便无碍了。”
“……”
白木染半信半疑,却不得不听从闻人卿的话,离开卧房,再细心将闻人卿的房门关好。
如何照顾伤病之人,白木染并不知道。只想到从前在朝阳观时,似乎听五娘说起,他娘生病的时候,他会亲自下厨熬粥。
白木染便匆匆跑去厨房,洗锅淘米,准备弄一锅米粥。
弄到一半,手上的动作又止住了。
不可避免地,想到五娘,想到朝阳观,便要想起她的师父余春明递来的那一封密信。那封信并不长,只说了两件事。
第一,余春明已猜到那一本秘笈是被她拿了。
第二,若她愿为余春明做一件事,不但那一本秘笈归她所有,而且她一直都想知道的,有关自己身世之事,余春明也会原原本本地告知于她。
在看到密信时,不能否认的是,白木染先是有些惊慌,接着,便心动了。
白木染生性豁达,认定人活这一世,最重要的便是自在快活。可无论如何自在快活,既然为人,心中必定也还是有一个不那么容易放下的执念。
白木染的执念很简单。
她就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姓名来历。
从前余春明总说她不过一个街边孤儿,查不到任何过往。
可照这一封密信来看,余春明不但知道她的身世,而且似乎还知道得很清楚。只不过不知是为了什么缘由,多年来一直瞒骗于她。
若真要与他交换,便要……
白木染只挣扎了一刻,便放下了手中的锅。
——留在百香谷,伺机而动。反正,她暂时也跑不掉,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0…0更新~
竟然没有人好奇师父的密信里写了什么╮(╯_╰)╭
更了这一章之后你们应该差不多都能猜到了吧?让小白白做的事是什么→_→
第22章 。一室
这是白木染第一次熬粥,结果,米放得太多,熬得太稠,黏糊糊的一团,倒像是泡了水的饭。白木染看着纠结了半天,最终,又盛出了半碗,在其中加了开水,再搅和了几下,看来总算有些像是粥了。
没有下粥的菜,白木染就这么端着一碗白米粥,送去了闻人卿的屋子。
天色早就暗了下来,闻人卿的屋子里没有点灯,只听得其中静悄悄的一片,什么声响也没有。好在白木染往日总要打扫这屋子,对其中陈设了然于胸,摸索着将手中的白粥放下,又蹑手蹑脚地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屋内亮堂了些许,白木染一眼便看见闻人卿。
床帘并未拢好,闻人卿侧躺在床上,面色仍是白得可怕,呼吸也极其地微弱。白木染心中有些害怕,凑近了去探了探鼻息,才放下一颗心来。
“你怎么来了?”
闻人卿忽然睁了眼,轻声朝她道。
“我煮了点粥。”白木染想起自己的来意,急忙将桌上那一碗粥端了过来,递到闻人卿面前时,又不自觉地顿了顿,“煮得不好,也没弄菜,你将就地喝一点?”
闻人卿却摇了摇头。
“我没胃口,你喝。”
“可是……啊——”
白木染还要再劝,闻人卿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来,狠狠拽了她一把。
闻人卿朝白木染使了个眼色。
白木染极力稳住手中的那一碗粥,见闻人卿满脸警觉,似是有些明白了。她不再开口,侧耳去听,可窗外只有呼呼夜风,她什么也没听出来。
闻人卿动了动唇,以低得近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四个字。
“窗外有人。”
……怎么会有人?
白木染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想这百香谷如此幽僻,谷外还有布置有那么复杂的一个“毒窟”,一般人哪能进得来?
可……
白木染很快又想到另一种可能:若是来人是个“不一般”的人呢?
闻人卿又听了一阵,突然松懈下来。
“……走了。”
“真的?”
白木染毕竟没有听见动静,多少还有些不信。
“从前没人来,是普通人进不来,高手则不屑于进来。”闻人卿又道,“我那些不过雕虫小技,困不住什么厉害人物。”
“那……我们如今怎么办?”
此刻,闻人卿受了内伤,只能躺在床上,看来是一时半会不能起身迎战了。而自己,则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难道她们两人只能在此处等死?白木染很有些不甘,可又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办法来,一时有些焦躁起来。
可闻人卿却面色淡淡。
“不必害怕,若我死了,你岂不是正好得了自由?”
这一句话,被闻人卿说得轻描淡写。可在这仅点了一盏油灯的屋子里,照着她苍白的面色愈加触目惊心,以这样的面容说出这番绝情之语来,让白木染一时竟不能接受。尤其是听见那一句“死了”,她心头莫名便窜起了一股无名火。
“闻人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不管窗外是否还有人暗中窥探了,白木染的脾气一上来,便要立时发作。吼人的是她自己,可吼完了,一颗心却变得乱糟糟起来。闻人卿会死?不会。闻人卿怎会死?她可不要闻人卿死!若要以闻人卿的死来换她的自由……那她……她宁可不要那自由也罢!
“你会在意我的生死?”
眼见白木染被她气得像一只炸毛的鸡,可闻人卿却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甚至那神态还有点儿漫不经心。
“我当然在意!”
“为何?”
“因为——”
因为什么?白木染却一下被噎住了。若说人命可贵,这话未免也太虚太假,若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她们之间,似乎并不关乎“情”字。
“可能……我觉得你这人,还……还不错。”
迟疑半天,最终支支吾吾,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白木染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含糊其辞,莫名其妙。
她竟然会觉得闻人卿“还不错”?
这简直毫无道理。
明明就在前不久,闻人卿还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红玉掐脖子,甚至还有一瞬间打算袖手旁观,就这样让自己死掉。虽然后来她又说觉得有些不舍,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自己,可不过一转身的功夫,又朝自己下了个可怕的什么蜂毒。
这样一个人……
然而直至此刻,白木染还是忍不住要觉得,闻人卿是个不错的人。
好在闻人卿并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
只在两人静默半刻之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人暂且不敢贸然闯入,就算他进来,我也有些手段。”闻人卿说了两句,声音又微弱了些许,似是极累的模样,顿了顿才又朝白木染吩咐道,“你去烧些水来梳洗,今晚你就睡在这儿。”
睡……睡在这儿?
这一间屋子虽是闻人卿的卧房,但其实简陋得很,除了闻人卿所睡的那一张床,并无其他可供人睡的地方。白木染很快便想到了,闻人卿那个坏性子,怎会让人靠近她?必定是想让自己在这屋子里打地铺,当个守夜的丫头。
白木染有些生气,亏自己方才还那般担心她!
可再一想,反正自己在那仓房里也是打地铺,不过挪了个位置,又有什么差别?再说,闻人卿受了伤,万一半夜要喝水,的确不便。
这一口气便咽下去了。
“那……我先收拾收拾。”
最终,白木染费尽心思煮的那一碗粥,闻人卿并未喝。白木染也是饿了,三两口将那一碗粥都喝下了肚。味道果真不怎么样,如白水泡饭一般索然无味。
虽出去了几日,但回到这百香谷里,白木染却觉得有种回到家的亲切之感。她收拾东西烧水干活都极为顺手,不得不又暗骂了自己几句太贱。即便是忙了起来,可有时还会想到就在竹屋之外,也许有个人正在黑暗之中窥视着她们,只是这一回,白木染却不似在山下被五娘尾随那么害怕紧张。
也许,是因为还有一个闻人卿在。
即便那一个可靠的闻人卿此刻身受重伤,躺倒在床。
白木染也说不清闻人卿给她的这一种安心感从何而来,她们两人不过萍水相逢,最多,还有那一纸毫无用处的契约。而她们之间的关系,主仆?姐妹?说像都有些像,说不像又都不像。白木染本想一人收拾东西静静,可东西都收好了,心却没静下来。
之后,洗了一把脸,白木染只能逼迫自己再次想起她的师父寄来的那封密信。
对,她留下的理由,不过就是为了那一封密信。
她何必再想那许多有的没的,庸人自扰?
她如今要做的,就是好好留在百香谷内,努力让闻人卿更加信任她。恰好此次闻人卿受了伤,对她来说正是一个增进两人感情的绝妙机会。白木染坚定了信念,便不再胡思乱想。她端了热水去给闻人卿梳洗,之后便去仓房收拾了铺盖,在闻人卿的卧房里打了个地铺。
躺下之后,才发现自己忘了将那油灯吹灭。
白木染起了身,又犹豫了,亮着灯总让人觉得安心一些,可若亮着,似乎对窗外的敌人也更有利一点。
迟疑了半日,白木染想问问闻人卿的意思。
可白木染转头一看,却见闻人卿不知何时翻了个身,此刻已变成背对着她,也不知睡着了没有。
“闻人卿?”
白木染轻声喊了一句。
不喊还好,这一喊,闻人卿却突然转过脸来,不是看她或应她,而是伸手将那床帘哗啦一下给拉上了。
白木染一下就懵了。
闻人卿在生气?气什么?
白木染傻愣愣地就站在那一盏油灯旁,想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一咬牙,还是将那盏微弱的油灯给吹灭了。
白木染摸索着躺了下来,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屋外有人虎视眈眈,屋内……有人正生着气,是不是生她的气?应当是,这屋子里除了她也没有别人了。可为何突然就气起来了,白木染将回来之后两人的对话来来回回想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想不出来。
再后来,白木染更睡不着了。
虽然睡不着,可白木染却也没敢乱动,只静静躺着,两眼望天。她怕有个什么动静,吵到了闻人卿。闻人卿应该已经睡了吧?
才这样想了一想,就听见床上突然有了点响动。
极其轻微的,几乎不可察的。
白木染一开始以为是闻人卿在动,可听了一会儿,又有些害怕起来,她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来:会不会是屋外那人以她察觉不了的方式潜入了屋内,正朝床上的闻人卿摸了过去……
这念头一冒出来,便再也收不回去。
白木染屏住呼吸听了片刻,又纠结了半刻,终于按捺不住,先伸出一只手来,试探着朝床的方向探了探。
“……”
滑滑的,柔柔的,软软的……
虽然带着一点凉意,但很摸起来实在很舒服。
这是……
闻人卿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0 0更新~
顺便放个公告:
公告:本坑将于7月22日入V,入V当天上午十点左右三更!谢谢大家对本坑的支持和喜爱~!请大家支持正版,请勿转载!
明天有事要忙,应该不会更了,但是后天上午有三更哦!~
第23章 。意外
闻人卿觉得; 自去了一趟别庄之后; 似乎就有什么变了。
其实那别庄; 她几乎每年都要去个几回。闻人卿自己倒不愿去; 只因每一回闻人玥见了她,反倒更容易想起闻人珏; 说她是去看病,倒不如说她是去将闻人玥气病。可这些话; 却不能对她爹闻人续说。
“你姑姑病了; 又不愿见闻人家其他人; 你若有空,便去一趟……”
每一回; 收到的信; 都是如此写的。
闻人卿其实也很想问问她爹,他就从未想过闻人玥的病是因何而起么?
也只想一想,很快便丢开了。
若说这一回去别庄有何不同; 不过是多带了一个白木染。
白木染此人,自一开始; 便是一个意外。一开始是觉得有趣; 一个年轻女孩子; 女扮男装,还在身上藏了东西装病,很有些意思。闻人卿难得有一点兴致,就看看到底是个怎样的故事。后来也不是没想过,百香谷这地方; 除了她自己,就不该再多一个人,可每一回看那个名叫白木染的女子费尽心思想要逃跑,她就想偏让其跑不了。
不知不觉,山中竟已过去几月。
这一次,下了山,不出意外的,遇到了觊觎秘药之人。好在那两人并不难对付,闻人卿正应付那个年轻女子,却听见那一个老一些的在劝白木染离开。
若就此走了,闻人卿多少能猜到,白木染必定会以为是自己机灵,找了个绝佳的机会。
可偏偏那白木染走了两步,又回来了。
蠢得要命,还烫着了自己。
闻人卿觉得好笑,终于决定,待到从别庄回来,就给白木染一个机会,让她逃走。
然而,她们在别庄里,见着了一个名叫红玉的女子。
闻人卿自幼便知道,整个闻人世家里,最会玩的,便是她这一个姑姑闻人玥。尤其闻人珏死了之后,她变得更荒唐,任性妄为,而且从此不与任何闻人家的人来往,只肯见她一个闻人卿。没想到男宠玩腻了,这一回,换了个女子。
而且,看来还是动了真心。
闻人卿是有些看不上的,闻人玥不过是太寂寞太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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