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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世说·女相-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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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自言自语,还是明知我没睡?”师流洇撩了眼,倦意难歇地阻止了林中月将欲而走的身形。
“有何区别?”林中月并未回身,淡道,“你总归听到了。”
“林中月。”师流洇紧跟着叫了一声,不无冷伐清洌,“你不死,我不归。”
“为将者,必死沙场,这句话,我明白。”
林中有喟然轻叹,“流洇,越州也好,京城也罢,子鱼姑姑既然许你府学之路,你何必要来北地受拘。我寻你族亲,不过是我想为你做一些事而已,未曾想过要你如何来还。我心中有你,却不知如何去明白你,去懂你,这就是你我永远走不到一处的缘故。”
“那很简单,你早些战死,我便不用想着再如何还你恩情,这样,你我也就早做了断。”师流洇懒懒倦然,赤脚走到林中月跟前,指尖挑上林中月的下颚,一欺唇的吻上。
林中月紧紧闭唇,死也不放开,任由师流洇逗弄,冷着一双眸直直看着师流洇。
师流洇拨不开林中月的唇齿,挽唇放弃,退开距离,指尖仍是不放弃地摩挲着林中月的唇瓣,轻道,“今日流洇醉酒,可任中月任意…所为……”
“师流洇,我知你知道与姑姑无望,索性放任自己。你来还我,所求心安,可知,我是否会接受这样的偿还?”林中月按住师流洇的指尖,眸底冷淡如针,“这样的师流洇,不是我认识的师流洇,我不喜欢,也不会接受。就算喜欢,可那样的人心底没有我林中月,我也绝不会去做无辜纠缠的事。”
林中月眼底的不屑,彻底伤到了师流洇,可还能怎么办?她原以为单纯的以身许过,也就算罢了,岂料却是越走越深,越走越不见自己了。
“中月,是我太过注重自己的心安。”师流洇捉住侧身而走的林中月手腕,抬眸清醒道,“北上王猎一行,你让我同去,此次之后,你我恩欠两清,如何?”
“你不欠我。”林中月眸底滑开道,“但若流洇你非要如此才能心安,我应你。”
“谢谢。”师流洇言谢放手,垂眸又道,“之前,对不住。”
林中月回眸,意味见深地锁住师流洇难得一见的避让退缩,心气儿瞬来,反唇讥诮道,“流洇以双鱼相赠,中月以身回赠,没什么对不住。毕竟,也算成全中月心意,当是中月谢过才是。”
师流洇抬眸,便见林中月眸底再冷,薄唇不屑而起,“师流洇,你可以仰仗我在意你而欺我,但于生死之间,我不会再让自己经历一次眼见你伤在我面前的境况。你若要去,务必拿出真本事来,否则,我宁愿自己杀了你,也不会将你放入青叶那群不知礼数的人手中。”
林中月切齿道完,附耳贴近,压低声,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很清楚,落到那样的境地,以你之姿,会多是生不如死。杀你,你会感激我的。”
“放心,若当真落到那样的境地,我会自裁,不会让中月痛苦。”师流洇轻笑,说是轻含讽刺,不若说是了然明意后的决绝。
“随你。”林中月收回身,淡道,“扰了新岁好睡,对不住,我还要去巡防,你睡吧。”
师流洇并不急于接话,两人对视片刻,终是林中月先滑开了眸,转身正走,城中忽地吹起了急骤的号声,鼓声随之传来。
林中月耳朵尖,听出是北门,回身急道,“回去!”
不等师流洇应答,人已经冲了出去。
师流洇在北地也算逗留了几个月,听出今日鼓声不同寻常,回身本是挑过大麾套上,转念又给放下,叫了一声,“小行,披甲!”
林中月策马欲往北门赶时,已有小将提马奔来,见到林中月,忙是错马接面,递话道,“北门外城破了,内门还撑得住!”
“怎么破的?”林中月拧眉怒道,“是哪个喝了酒误事!”
“不尽然是酒。”那将领道,“青叶的崽子学聪明了,偷袭入的外城。上墙的第一批人,不知道用的什么东西,打天上落下来的。”
林中月伸手,探了探风向,喝道,“是甲鸢!”她策马疾走,“现在哪儿最吃紧?”
“北门城墙头上。两门夹城他们退出去了,看来并不想入城。”小将跟道。
“不!”林中月低叱道,“风向未变,按照战事起的时辰来看,东门那边马上要出事,刘向,你速去东门,外城门决不能破!”
“是。”刘向虽是不明,但从林中月喊出甲鸢两个字,他慌乱的心底就有了底。
林中月急往北门奔去,到了内城城下,远远所见,城头上已是战火熏然,她提刀下马,踩着内城城墙阶梯,见到青叶的厚甲军,便是一刀劈了过去。
早年在京府司吃过直刀劈砍的亏,一年在北的时间,林中月经历数战,也知道用这种直刀远比她的腾挪巧劲更来得有效,于是花了一些时间修习刀术,虽不见得多纯熟,但于军中冲刺劈砍,倒是没什么问题。
北林城的将士见到林中月,气势正起,反扑之势几如撩火,迅速冲了出去。
林中月踩着一名青叶士兵身体,反手抽出刀来,身后跟着有锐风袭来,想也不想地,腕间抡过一转,借力之势蓄满,狠狠劈了出去。
这一劈,正是劈中那人左颈项,那人捉着刀身,浑浑的眸底不置信地望着林中月,一张沧浊皲裂的脸上,纷乱的虬髯胡须上还有碎冰乱渣因痛苦颤抖着。
“狼主…狼主……”
并非晋地之言,而是夜狼族的语言,林中月一下子呆怔在原地,手中的刀几乎握不住,跟着这人一起往下坠。
眼前的面目想不起来,却是分外的熟悉和亲近,她不自觉的伸出手去碰触,那人捉着刀身沾血的手一下子抓紧了她,哽着血沫道,“那晋人说狼主被囚,欲要脱困,叫我们来接应……”
“谁说的,谁说的!”林中月脑子里闪过一抹人影,急吼道,“你们怎么那么蠢!怎么能信!不是说年后我亲自北上,见了面再行事的么!”
那人似乎也明白上了当,心下不甘地吐出几口血沫,便再是不动了。
林中月欲哭无泪,跪在血泊里,茫茫然地看了一眼,才发觉城头上战斗的大多数都有着夜狼族的特殊狼辫发尾,心头瞬时更苦,再也站不起来。
身后有大力劈来,林中月下意识地想要抽出直刀反劈,可触及地上那不甘心的一双眼,手上的力气便怎么也聚不起来。
“你要死,最好也别死在我面前。”
师流洇的音气跟来,林中月猛回头,身后一名青叶军的颈项已经被一柄长剑洞穿,热血落在林中月的颊面时,青叶军已被拔剑倒地,身体仍有反应地在抽搐。
师流洇一步跨过,替林中月拔出直刀,塞进她手里,长剑挽花挑开乱箭,转身道,“既是认识,那这事儿肯定有人作祟,你站不起来的话,这些人岂不是白白送死?”
林中月反应过来,提刀站起,可面对茫茫人海,都是揪心的面孔,她提着刀,如何能走出去?
师流洇眸底轻转,叹道,“下不去手,就保护好自己,我来!”言罢,一身玄甲转身,仗剑冲入了乱军人海里。
☆、未杀人
师流洇似乎一直在变,从少年时的待人疏离,变成盈笑拈来的应付容易,及至一身舞技变成杀人之剑,这个人给她的,始终都是捉不定的变幻之感。
时间的打磨,连她自己也都变成了锋锐的一把刀,再无少年时的任性胡闹。
师流洇的剑巧,人也巧,可与乱军之中,以巧难防八面围攻。林中月心下一狠,直刀掷出之时,疾步冲了过去,一手握住刀柄抵在自己肩头狠狠撞入,直至把那从背后偷袭师流洇的青叶军撞到了城墙头上,一没刀柄,撇头追望师流洇,薄启唇道,“你要习刀了。”
师流洇笑挽,剑花随转,一剑迫开一人,并不言声,步法随踏,依旧巧之又巧地攻了上去。
林中月眸底见狠,抽出直刀,一抖刀身,跟了上去。
一场城战,直至天色幕蓝,才渐有结束之相,晋军迫至外城门城头时,城郭内下的外防门忽而响了疾驰的马蹄声。
林中月长喝一声,“弓箭手!”
弓箭手就位之时,见到外城郭内涌入的青叶这几年迅猛发展的重甲军,回头道,“林将,是重甲军,得用破甲弩。”
林中月点头,“弓箭手继续防卫,你,速去调破甲军来。”
“是。”
弓箭手退下,城郭下一行玄甲狼头重盔的青叶军以七尺来高的重盾防卫渐渐打开,从中挑出了一方旗帜。林中月眸底紧缩,认出那是她年前破的青叶部族的旗帜,明明挂在城头的,此刻被人取下,无疑是亲自来挑衅了。
挑着旗帜的是一名全身重甲的青叶将士,独具一格的鹰盔显出了其身份特别,但看不出容貌,林中月分辨不出是何方人马。
那青叶将士身旁还有一马,却是一名单以大麾挡寒的人。这人裹在玄色大麾里,缓缓放下了罩帽,先是露出了白色发带系着的高髻,只以为是哪家弱相文生时,那抬起的一张明见眼眉,却是叫林中月心中的猜测证实了一个透彻。
林中月想着方才那名夜狼族口中的晋人,应该就是此人了。心头霎时忿恨欲裂,开口叱道,“江心逐!你随青叶军而来,岂非叛国!”
江心逐人团在玄色大麾里,发顶的白色发带十分明显,人更是冷峭峭地启了唇,回讽笑道,“林将军还是夜狼族的后人,今日杀退数百夜狼族近系一脉,到底是谁叛了国,叛了族?”
林中月瞠目欲裂,一拳砸在箭跺之上,喝道,“放箭!”
箭雨落下,七尺重盾立时收缩防护,俨然如一顶龟壳,丝毫不能伤其分毫。林中月心下难平,再度低喝道,“开内城,出战!”
一时却无人敢动,皆尽觑觑相望。
“中月!”
师流洇紧急低叱,“江心逐敢以重甲亲来,必定有所仰仗,内城一开,他们若是依凭这百十名重甲硬冲,没有破甲弩,根本无法阻止他们!一旦内城打开,城中百姓你怎么交代!”
林中月侧耳听着,并未言声,猛地一个纵身跃下了城墙,重重落在重盾龟壳上,借其人为沉压之力,卸力之下她并未受伤,反而贴身在七尺重盾的平面上,贴着重盾拼合的缝隙,反撬缝隙刺了直刀进去。
直刀一刺而入,立时为重盾挤合压断,其势一落一抬,立时将林中月整个抛了出去。
林中月几个翻滚,缩回内城门门洞里,躲在攻防槽后,望着断了的直刀,一把丢开,摸出了腰后的短剑。她喘了口气,抬头望向槽外,便见江心逐再度打开了防卫龟壳,勒马走了几步,侧视而来。
“林中月,此行所来,一则是夺旗而回,以作献给青叶王之礼。二则,是送一份礼给你,你现下迫下城头,想来这份礼的效果不错。三则,我想要垣市看看,未到居沙关的工事防护,在我江心逐面前,皆是不堪一击!”
江心逐一声冷喝,防卫的重甲士变阵方位,形成弓矢之阵,盾防之后,绞出四个小臂粗的窟窿,还未等林中月想明白江心逐此举如何,那小臂粗的窟窿里已经弹射出丈许长的冷寒长·枪来。
长·枪激射而出,径直钉在了林中月身后的内城城门上,一并洞穿了四个角落。林中月抵在攻防槽之后,眼见这长·枪的洞穿力,不仅是枪的本身,还有发枪的角度和力度。但是掩在盾防之后,根本无从可见。
就在她震惊之时,震地之声奔地而来,竟是迅疾冲到了她身后的攻防槽处。其势之猛,立时让林中月整个铺展了身子,贴进了攻防槽的凹槽深处。
便听急踏呼喝之声伴随着猛烈的一声撞击之后,城门轰然倒塌的光亮霎时照进了凹槽里,林中月震惊不能所以时,一方锋寒的枪尖递了下来。
对上裹在鹰盔之后那冰冷的眼,明明没有迫近颈项,那枪尖的锋寒已经沁到了她的呼吸深处。
“你看,这样的城防,对我来说,无异于一击而已。”江心逐勒马缓踏而来,侧身歪歪头,发带滑出,就那样晃来晃去地倾尽了不屑。
破甲箭在城门倒下的那一刻已经尽数击出,盾防严密地挡着箭雨,一边往后退,直至一声穿裂传来,林中月偏侧一看,却是盾防为破甲箭洞穿了一箭。
“你的防卫,毕竟不是无敌。”林中月讽刺道。
“矛盾矛盾,哪有真正无敌的完美之策?”江心逐不以为意,笑道,“不过是攻防之道而已。我有攻,你也有攻,至于守么,就要看是以守为守,还是以攻为守了。”
“今日一行,目的达到,心逐没有杀人之心,就不亲自请林将军起来了。”
江心逐敛眸,勒转马,方是走了一步,又回过头来,浅笑盈然,“对了,夜狼族系,皆尽信了林将军你被围困,若是一举来犯的话,这无门之门,定然是守不住的。还有,东门那边,其实,并无事。甲鸢飞行距离和时辰,您可以算,却算不尽人心。调防过去的人,再调回来,未必还有什么防不及的事,林将军还是不要送心逐的好。”
“江心逐,你的目的,不惜叛国,到底是为了什么?”林中月从攻防槽中跃起,一柄短剑径直刺向了马上的江心逐。
岂料她身旁鹰盔玄甲人之人反应极快,只看长·枪毫无花巧,就是避不开地直直砸中了林中月胸口,口喷殷血地坠了出去。
师流洇早从城墙头上下来,见此之景,扑身上前,一把挽过林中月的腰,岂料大力冲撞之下,竟是带得她也往后退了十来步才堪堪稳住。
“中月!”师流洇抱着稳不住身子的林中月,抬着她的口角想要压住血的沁出。
“王猎之会,实乃青叶之地的夺王盛会,现下一击,你肋骨有断,想要在三月赶上王会,只怕是难了。”
江心逐万分肯定地笑来,蓦地一转眸底看向师流洇,思虑了片刻道,“师姑娘,以你之姿,定该为万人倾慕而独立世外,何故要沾染进权谋见血的俗事中?”
“江家之事,实乃可惜,但错不在国,江姑娘,何必做此选择?”师流洇没有想到江心逐会问上自己一句,续道,“江家早已不能挽回,江姑娘深知家破人亡之苦,何必还要让一干百姓也经历此苦?”
“你说得不错。”江心逐笑意不减,眸底深藏,却是冰寒锐迫,冷笑道,“我江心逐可不会这么狠心。杀人的,破家的,自来不是我江心逐。因为,杀人的,是他们。”
她言及此,眸底流光侧转,盈盈看了身旁的鹰盔甲士,一转平音,回转而来地看着林中月,慢慢再次移到师流洇身上,自大麾中伸出了左手,轻婉道,“你看,我手上,从来没有血。你和她的手上,到底是干净还是肮脏,不妨亲自看看如何?”
师流洇咬唇,对江心逐这人的佩服又多了一分,轻道,“你的确善用世间之理,可这样玩弄,与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既然谈到世间之理,看来师姑娘是个明白人。”
江心逐收回手,撩眼问道,“那我问你,要怎么做,才算好处?我未杀人,怎么又算了坏处?我若杀了人,是不是就会得到好处?”
“我!”师流洇没有办法反驳,“答不出!”
“这个,你自然答不出。”江心逐敛眸勒马,往城外走,轻笑传来,“因为答得出的那个人,远在京城,一双手,也从未沾过血。若说真沾了血,大抵也只有垣市一人。”
一句话指的是晏子鱼,也将她与垣市之间的不正阴阳说得如此露骨,霎时让林中月气狠了脸色,抚着胸口站起来,狠狠瞪着江心逐的背影,眼睁睁看着她在重盾护卫之下毫无顾忌地退出了城外。心头的不甘卷过了血气,让她再次喷涌了血气,倒了下去。
“唤军医!”
林中月倒下时,北林城守将张原终是在安排好各门之后赶来,见眼前内外两方城门皆破的干脆迅疾,心头大骇。又见林中月重伤,慌忙叫了军医,着人抬了林中月回府。
眼见林中月走后,张原立即调来了工事军,加快修补城门,另外调遣了两千的破甲军,轮流换防地守在外城门。又调了两倍的人马将巡防路线往北推进了五十余里才稍见安定。
于此同时,遣了传信兵将北林城的情况通知了各城,让各城务必小心江心逐此人,倒是还未想过回复京中。毕竟此事还未有后续,破城门而不入,明显是挑衅之举,论不到真正的场面上来。
张原看着两门皆穿的北城门,心底渐渐稳沉,看来十余年的安稳,终究是要再次打破了。
☆、北上行
晏七的消息递到京中的时候正是正月初五,晏子鱼心中有碍,场面的事过了之后,暗中替垣市担下了大部分的事。
垣市虽未答应退朝,还是应了晏子鱼年后开朝,每日只午后处理事情,而且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连折子都是让人读来,不用她亲自过目。
另外让柳王递了消息给垣宸,准备着手让他主政,但垣市不退摄政之位,终究会令他忐忑。郑司沁与谢念有孕,让郑家更是势大。
晏子鱼对此,没有话说,垣宸,终究要有他自己的一方,何况,那毕竟是他的子嗣,来日如何,都无法预计,总要留一点儿给孩子。
晏子鱼回信,边防的龙辰卫,尽数出动,一定要杀了江心逐,其能,其心,都让人震慑。林中月若是取不了青叶王位,则以林临古之事发难,夺得林武城之权。
晏七得回信时,已经能够动的林中月却已经独自出城,师流洇已经追出了三天。晏七没有办法,只能派人先去追林中月。
风雪来的时候,林中月终于找到了一块山坳,她牵马躲进去,饮酒防寒时,牵动伤势,呛咳出来的都是血。她惨然地笑了笑,抹过嘴角,挨到马腹上躺了下去。
好在风雪只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并未下到天黑,不过天阴沉的像是怪兽吞吐的烟雾,沉云累叠,压在头顶上,让人连呼吸都难以续上。
林中月裹紧了大麾,兜帽罩得只剩了眼睛,人佝着胸口,癫荡在马背上,不时掩下风口咳嗽几声。
她的伤并未好,那一击重击,像是刻意打断她的肋骨一般,江心逐的算计,似乎全然都在意料之内。她要北上王猎会,她要以夜狼族的狼主身份,即便族中只剩她一人,她都要为夜狼族正一夺王之名。
林家她不想动,即便那对垣市和晏子鱼来讲是合适满意的,但是动了林武城对晋并没有好处,真正的威胁还是在青叶,既然她有这个机会,她必须去争取。
江心逐想让她不去,她就一定要去,一定要去!
林中月恍恍惚惚地想着,眼前越来越模糊。恍惚中,她听到了骑声,一列单骑,不,是十三骑……林中月仰了仰颈,扯开裹紧的大麾兜帽,让寒冷惊醒了自己,始才回头。
一袭深裘的师流洇顺风而来,眉目深掩的眸底为长发遮掩,几乎看不清什么表情。林中月迟钝地想了想,明明都在避了,为何还是避不开?
一呼气,逆风的冷风尽数灌进来,牵扯着胸腹的伤,一片被撕裂的痛楚整个儿席卷了她,咳嗽扯来,脑袋炸开了一般的疼,眼前彻底黑了,人便跌了下去。
蹄声驰近,师流洇拥住了她,昏昏挨在师流洇特有暖香的怀中,林中月攥了攥师流洇大麾下的暖襟,便再是无力。耳际模糊地传来人言,似是晏七。
“顺风有烟火气,我们得往回走。”
人被揽紧了,似是被云端的暖阳裹住,残留的意识便温柔绵缠地陷进去了。
醒来时,望着毡房顶端的繁复花纹,以及幼年时熟悉的牛羊混杂的浓重膻气,林中月下意识的以为是回到了阿姆身边。她急切地转头,身边却空无一人。只有厚重的毡壁环绕着粗粝的器具,卷着毛毯的边角堆叠地压着毡壁。
火盆里烧着干燥的马粪,特有的气味,以及药味让林中月更加昏然,不知怎么就想哭,眼角咸涩时,毡房的门帘掀开了,换过了青叶羊皮衫的人儿走了进来。
即便是穿上了厚重的羊衫,还是掩不住师流洇纤细妙长的身形,倒是散落的长发辫了细辫儿,没有北地的繁多,很是蕴贴地顺着前身倾泻着。
见到林中月侧首而来的眼,师流洇明显惊喜了一下,很快便沉了下去,不显情绪地请了身后的人进来。
是个五十余岁的妇人,裹着头巾,一身臃肿,脸上褶皱明显,都是风霜粗粝磨来的岁月痕迹。妇人见到林中月醒来,极为激动地迎了过来,扑在皮褥堆砌的地榻上,想要碰林中月却又不敢碰的样子。唇角一直抖着,说不出话来,倒是浑浊的泪先落了下来。
林中月抿抿笑,伸出手握住那妇人的枯骨一般,却甚是温暖的手。
“合耶朵,我没事。”
师流洇在后静静看着,妇人抹了抹泪,语速很快地说了什么,只可惜,师流洇并不懂得青叶部族的话,凑过火堆,将沸了的药倒出来凉着,等着温一些,就递过去。
静静地换了奶清煮着,师流洇侧过余光,见林中月没什么血色的颜颊泛着很是温柔自然的晕光,眸底的温宁挟杂着少女该有的娇气,以一种懒而安抚的语气和妇人说着细语,应该,还是在安抚着妇人的担心吧。
算来,过了年,她也不过将满二十岁。
师流洇只知道在越州遇见林中月,及至京城确定她是林武城的小世女,却也从未想过她为何会流落至越地,那样一身的无赖脾性养来,总该是个本地娇宠惯了的世家子弟。
事实上,现在想起来,她的无赖并未有什么错处,不过如她所言,当真是胡闹一些罢了。胡闹地吵吵那边的世家子弟,胡闹地借着酒疯教训一些该教训的人。
还记得某一次,她出手重了,似乎还被家人当街拎着教训,一脸委屈地跟着回去。见到自己,立时又摆出一幅日常小霸王的模样,装模作样的越走越远。
灯火阑珊的感觉,那个时候并不觉得,只觉她日日胡闹,该是被教训。现在想来,自己当时在长街尽头伫立良久,未必是庆幸,未必只是觉得,这个胡闹的姑娘,是该被教训的。
辗转从北地到越地,原来身负荣耀之后,还有着一族所灭的血债,还有着少年时的颠沛流离之苦。比起自己被师家精心收养的照顾,林中月在被垣市找到之前,都是为求生存,吃了不少苦的。
回过神,是被人拍了拍肩膀,师流洇撩眸,原是合耶朵笑着,勉强用晋话说着,“我…先回去,月…姑娘多…照顾,照顾了……”
师流洇郑重点头,起身送了合耶朵出去。
回身时,林中月闭上了眼,似乎并不想见师流洇,师流洇怔然一会儿,唇角自嘲一笑,款步走过去,端了温过药的铜盏碗,挨到榻边道,“晋有上元之说,越州却是驱火驱虫之害,且不论那一种,你今日,总归要先苦后甜,喝完药,奶清也热,去苦。”
林中月还是没有睁眼。
“林中月,这不是越州,你不要闹脾气。”师流洇轻道,“你那个时候,还有人接你回去,现在除了我和晏七的人,没有那么多人来宠着你。你伤未好,一个人出城,现在不喝药,到底想怎样?即便是要赴王猎大会,你要以这幅身子去送死?”
“你回去!”林中月睁开眼,不容拒绝的眸底尽是凛冽,“回去!”
“我不会回去。晏七的人已经布散先行了,一是江心逐,二是助你王猎大会。王猎大会的事,你不让我助你,可以。但江心逐之事,我身为朝中之臣,自是要尽朝臣之责。”
师流洇递过药盏,轻浅笑来,“中月既然想让我一直欠债不偿,那便由得你。但江心逐涉及王猎大会,我与晏七不得不去查,你没有理由阻止我。”
“师流洇,我不是你用来逃避的出口!”林中月眸底尖锐,随手想要打掉师流洇手中的药盏,岂料师流洇有所防备,轻巧转身,斜身立定时,却是一妙舞收势,端正药盏,撩眉斜转,眸底萦绕而来。
“出口什么的我师流洇不知道,我只知道,让你这幅身子北行,我万不能应。”
师流洇轻步上前,将药盏放在一旁,负手倾怀,温顾道,“林中月,别忘了,夺了你身子的人,是我师流洇。别气,也别恼,我是很认真的在说这件事。我想明白了,我心下有你,只是藏得深,自己也不知道而已。人在小风原待得愈久,周旋的人愈多,久而久的,便愈发不愿去相信人与人之间还能有什么感情。遗忘了越州的灯火阑珊,也就遗忘了还有一个你。垣市的出现,变相出相,太过令人惊心至深,也就把你掩得更深。佛理看透,万骨随相,我自然成了一个不愿究根至底地去想这些的人,偶尔想想,也是随性过了。方才,想起了越州的一些画面,想起自己在越州的那些年,最信任的也不过是你。九鼎山的玩笑之言,究根深底地想一想,是玩笑,也是试探,只是我未曾将结果想得那么远。所以牢狱之言,我除了震撼,还是下意识的抗拒,抗拒着你所做的不可辨解的事实。可我,还是习惯性的靠近你了。”
师流洇望着林中月渐渐不信的茫然表情,怜惜道,“中月,人呢,受万象所扰,总会看不清自己的心。我现在看清了,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没有强求之意,只是想陪你,走得远一些。若是你觉得纷扰,那我随晏七她们走。但是,你得等身子好一些再走,可不可以?”
林中月沉默,良久之后,侧过眼眉又看了师流洇许久,“既然来到朔羡族,你不用担心,随晏七她们走吧。”
师流洇的笑容僵了僵,浅浅应了,“好。”
林中月望着师流洇掀帘出去,心便是空了。
一月之后,林中月的伤渐为稳定,辞了朔羡族,继续北行,一日之后,她停在一冰湖面前蓄水装囊,远远见了夕阳半沉,只感叹好天气时,却见那半轮红日之中渐渐走来一人一马。
人影袅袅而动,几如从虚境之中行来。
那人清清淡淡,径自在冰湖对面舀水清洗,一举一动,恍若丝毫未觉林中月的存在。林中月看着她自然而然的举动,空荡的心渐渐溢满,不想说话,不想起身,索性盘腿坐在了湖边,就那样地看上了。
“喂,日头落了,还不走么?”
那人清脆莞音,泠泠空脆,如若冬境山涧破雪而淌的流水淙淙,明艳绝色的颜上,挽唇挽笑,再是亲近不过。
林中月低眸想了想,一抬眸,正经道,“师流洇,辫子不适合你,不过,还是很好看。”
师流洇笑接笑回,“你若嫌弃,自己来解。”
林中月不答话,翻身上马,勒马回身,看了一眼,夹了马腹便走。
师流洇一愣,心下负气,只道我都如此低声下气了,还要耍上脾气,当真不知好歹!人却是纵身上马,打马扬鞭,呼喝一声,踩着冰湖边缘,水声溅响,即时追了上去。
☆、天浴湖
“越州的九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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