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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世说·女相-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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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应了门,苏彻小声报了来处,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底的不信让苏彻心底不大舒服,打开食盒露出了里面医理司特有的药用制碗,方才信了。
那人请了苏彻进门,让他在门房稍等片刻,通报来去,刻种左右才来了人。苏彻见是一少年女子,家人打扮模样,知是晏子鱼身边的人来了,端着笑脸迎了上去。
晏七见这人俊俏是俊俏,可眸底浮躁,行止随意,不免跟着随意了一些,“晏七前来请……”
“哦,苏彻,苏彻。”苏彻笑眯眯道。
晏七莞尔,领着苏彻往前走。
一路走进,苏彻对自己这个未来的主子还是有些漫不经心,及至到了晏子鱼院外,里间走来一个须发有些沧浊的青年男子,面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眸底锐利,斜了苏彻一眼。
苏彻眯眼,并不行礼,笑得甚是无赖。
男子冷哼一声,拂袖走了。
这才拐进了院中,行至廊下,两人退履,上了内间地榻。一进榻,拐过外间屏风,便见到了清简书案下,端坐在案几后倒茶的少女。
少女一身简蓝便服,应是身上受伤畏寒,套了两件衣衫,倒茶之势不稳,仍旧勉力而行,显然是要为了维持场面。
苏彻心底好笑,躬步上前,行礼道,“苏彻见过晏君。”
“外边儿天热,先用茶。”
晏七上前,将晏子鱼倒好的茶,奉到了苏彻坐稳的案前。
苏彻接过,将食盒交给晏七,“容太医一早备好的,听说昨夜不见晏君,难得清心静气的容太医发了脾气,早上熬药膳时,也烫了手。”
晏七将食盒打开,端出里面以防散去药性的药碗,正要打开,晏子鱼示意制止了。
“伤了手?”晏子鱼似是意外,旋即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浅笑道,“好在容太医是医药能手,想来并不碍事。”
“万一留了疤呢?”
苏彻见晏子鱼表情夸张,知道她是有意和自己闹下去了,指尖一叩案几,扯着调儿道,“医者,自以为掌透医理,往往小心,也往往大意。晏君可知这小心在何处,大意,又在何处?”
晏子鱼见苏彻顺了道,眸底自茶盏儿上晃了晃,笑道,“那你是以苏家医理之子来问我,还是以龙辰卫司我安全之职问来?”
“不才,苏彻秉承家父之理,自然以医理问来,至于晏君之职,苏彻奉命,自该尽力。”
苏彻漫不经心的态度让晏七在一旁看得暗生气恼。
“是尽力,而非尽心,子鱼一答,先是尽心,再而尽力。”晏子鱼微侧而视,不惊不扰,直视苏彻一张少年俊俏的颜。
苏彻心底暗惊,当时他出手救下晏子鱼,本想一试其胆敢独闯险境,是有什么后续安排,没料想,却是个硬上之人。但晏子鱼很能抓机会,短短一击,便杀了一人,就像现在,她抓住了自己的话头,一言径直逼了过来。
苏彻摸了摸鼻子,不禁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小瞧了她?元帝要保的人,他自然要试试,否则自己一条命,岂非太过不值钱了一些?
“小心,是因懂得医家常理,知晓如何趋利避害,大意,也是因懂得医家常理,自以为通晓其中,可以做到趋利避害。医理无常,纵通晓百病,人,最终也做不到避死而无害,小心与大意,当真有那么重要?”
苏彻指尖敲了一下案几,散漫的态度端正起来,唇角薄屑,盯着晏子鱼道,“晏君此言,是在解释自己陷于夜杀之局,不管是小心还是大意,其实都没那么重要?”
晏子鱼动动眉,“苏君认为,重要与否呢?”
“我的重要与否其实没那么重要,是有人认为你重要,我又认为那人的话很重要,所以……”
苏彻自言到此,突地明白自己竟是绕进了晏子鱼的圈子里,凛然蹙眉,瞪着晏子鱼看了半响,矮了一分气势道,“晏君果然厉害,言不及明,却让苏彻自己明白彼心之事,当是此心之事。”
“人呢,贵在明己,苏君既然明白,那么,子鱼的命,可否安心交给苏君呢?”晏子鱼淡然笑道,“我晏子鱼,并非仗其势,至于此言真假,苏君可观一命。”
修长的指节点了案几,苏彻似是思定了什么,一转精眸,盯着晏子鱼道,“有我苏彻在,自有晏君的命在,但其命观与否,却是要看晏君的本事了。”
“苏君是在怕自己不能护佑子鱼么?”
苏彻冷冷一扯唇角,撩着晏子鱼道,“苏彻不是怕自己护不住您,是怕晏君自己护不住您,夜杀之局,苏彻也是仰仗背后之势,离了风原,来日之局,苏彻不肯定,想来,晏君也是不肯定的吧。”
晏子鱼淡笑,捻着茶盏儿,“此言,岂非又绕回了尽心尽力之言?百病难料,世事又如何难料?苏君此行,尽心尽力,子鱼亦尽心尽力。”
“好。”
苏彻推掌行礼,“苏彻出身医理世家,行的却是杀伐之事,此来有违有和,但世间之理,皆脱不过生死之理,广陌与晋有患,与广陌,未必是患,晏君如何断病?”
晏子鱼看了苏彻片刻,心中几番动辄,竟是不敢轻易找到一句反驳的话来。沉默良久,晏子鱼轻道,“苏君最熟医理,可否随子鱼前去断之呢?”
苏彻勾唇,眸底不屑,“可与否,不都是要去?晏君此言,想以诚待苏彻,然诚不能具人而成,病不能以象而断,苏彻与晏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今日先行告辞。您尽管放心,一路所需用药,苏彻会同医理司报备而取,三日后,可出风原。”
苏彻说完,行礼即退。
晏子鱼沉着脸,听得苏彻脚步走远,方是学他一般,指尖叩了一下案几,眸底逐渐为冷。
“家主,此人……”晏七见晏子鱼眼眉肃冷,小心翼翼地上前,转了话锋,“药膳……”
“打开吧。”似是已经闻到了药膳的苦味,晏子鱼眉头都皱了起来,一副极度不愿意下口的模样。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晏子鱼才把容芷备的三种药膳给全用了,还好用量精简,然其浓度可想而知,用完之后,舌头都给苦麻了。
调口的甜汤只浅浅喝了一口,晏子鱼便觉胸腹一苦一甜的尽是折腾,不敢再坐,起身切齿道,“苦死了!”
晏七见晏子鱼拂袖撒气而走,看来并非单纯的是在生药苦的气。她暗自揣摩着,那苏彻看起来不过一惫懒小子,竟是把晏子鱼给气到了!
☆、风云聚
第二日一大早,北城门刚进行早班换防,城外便来了一辆马车。马车华丽,顶部罩了厚毡,此刻卷在顶上,直若一座小山,一看,便是打北方寒地来的。
马车进城,换防的将领见来了事,兴致高昂的走过去,威风摆开,拦了马夫道,“哪儿来的?”
马夫身形壮硕,满脸胡子拉碴,马车身后跟着的一行骑军十来人,也俱是这般模样,纵使换了大晋服饰,看起来仍有别扭之感。须发扭了辫子,一缕一缕的挂在耳际,眉目狠厉,一眼瞪来,那将领心头不禁打了个醒,阵势铺开道,“下马,都下马!京府之地,不得城中驰马!”
马夫见阵势不对,下了马车,堆着笑,可在那一张似乎不曾多笑的脸上,那笑怎么看都很别扭。
“官爷,我们是来参加秋行会的,北边来南不易,还请放行。”
将领扫了一眼,狐疑道,“就是因为秋行会来者诸多,我看你们一行并无货物在此,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参加行会的!”
“货物太多,都在后边儿呢,是家少夫人身有微恙,赶着入城看看大夫,才赶了急,提前入了城。”马夫赔笑道。
“微恙?”将领嘿嘿一笑,不阴不阳道,“既是微恙,赶着入城,那就更得看上一看了,去!让你们家夫人打马车上下来,让本官看看,是也不是!”
将领推开马夫,语气急得自己窜了上去,那马夫急忙忙地去拦,身后也有人驰了马过来,一时惹得在旁的城防卫横戟围了上来。
“误会,都是误会。”一声清朗笑声打马车上传来,随即门扇打开了,抬头走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俊朗青年,玄衣滚边,镶嵌华丽,星目剑眉,头顶一方简玉冠,脚踩薄靴地走了下来。
将领一看这人,顿时哈哈笑来,疾步走过去,“我说是谁敢驰马入城,原来是林武城的小侯爷,怎么,今日换了往常的阵仗,莫不是?”
“朱坚,你还是老样子,有什么不注意,可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青年正是林武城林祖擎的长子,林临越,他面上含笑相迎,眉目之间,却隐约拧了一丝轻愁,和朱坚走到一旁,小声道,“路上出了事,内子身子不适,我才换了她那边的亲卫赶着进了城,货物也加急了行程,估计晚间就到了,你到时候帮我看看,直接送到行会司,记在我名下。”
朱坚眉目一急,低道,“谁敢动你们的行驾?不要命了!此事要不要直接禀报皇上,让他出面来查。”
林临越摇头,“我们林家的关系,谁都知道一二,只要不涉及青叶,报上去怎么都是错。我常年走风原,每次入城都撞上你,和你亲近,才多嘴了一些,你切记莫张呼了出去。”
“这是自然。”朱坚抱拳道,“既然少夫人不适,我让人先去京府左大人那报信,让他借口请了太医下来,省得动静闹大了。”
“也好。”林临越点头,“那你着人领着马车直接去左府,我直接去行会司那边先记名。”
“行!”朱坚应下,转身招呼过来两个亲兵,侧耳嘱咐了几句,那两人点头。
林临越走回马车旁,里边儿探出一个侍女,他嘱咐几句,随后两名亲兵走了过去,一人牵了马,一人上了辕架,赶着马车往临街上走。
林临越示意,身后骑马的人下了马四个,牵着马跟上了马车。
“既然事情急,侯爷你带着人从院街驰道过去,再走西门,近一些。”朱坚取下一道令牌,递给林临越。
林临越见是允许驰马的令牌,自然接下,抱拳道,“那就多谢朱兄了,临越事情歇下,定会请朱兄喝酒!”
“酒是少不了的,快去吧!”朱坚抱拳回礼笑来。
林临越再不迟疑,点头转身,上了随行的空马,顺着城墙边的驰道疾驰而去。
行会司建在西市,接近风原城中的洛图坛,一来热闹,二来避开宗亲所居,故而东门是不允许入的,皆尽绕了南门而来。北门更接近皇城,但考虑到北来辛苦,特赦而过,但盘查更严,朱坚多年守着北门,与北来之士多为熟悉,此刻见林小侯爷出了事,只怕北面的暗涌,迟早要浮到水面儿来了。心底一寻思,还是决定将此事和上面的人说一说。
心底下了决定,朱坚自然觉得对不起林临越,不过为国为民,他不觉有愧,林临越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日后请罪,想来不会惦记在心的。
林临越一路疾驰,到了西门,奉上了令牌,才下了马,往行会司走。
秋行会为每年贸易盛会,南上北下,带来各种货物,载货之具也各种新奇,北马高大,南马矮小,驴呢,自然是闹腾,一时惹得西市喧嚣非常。
路边有朝廷主持建下的行会摊,专门为登记在册的行会成员而设,也有小商小户挤着缝隙摆着小摊儿,更有行商背着商架,边走边吆喝,人来潮涌,几人行走,挨了大半个时辰才挤到了行会司府前,汗都沾湿了背心。
林临越刚到,有人辨认出了他,但见一朝服在身,大腹便便,白净无须的中年汉子走来,手上的白绢不时的擦着汗,满脸堆笑的迎了过来,“侯爷怎地来早了一日,这人马不齐的,可是路上贪酒,丢了货去?”
“左大人,怎么就只记得临越会喝酒呢。”
林临越笑着行礼,一看左成安身后还跟了一个青衣的俊俏童子,气度并不似平常侍童,何况即便跟着,也该是府司文正,不免打趣,“大人家中又出良才么?这么早就跟着来学习了?”
“嘿!哪儿是呢,我家那几个你还不知晓?敬儿又不争气,成天吵吵嚷嚷的,让人头疼!”
左成安请了林临越往里走,“侯爷来的是巧,今儿差不多人都赶齐了,里面儿候着呢,只等柳王过来开场了。”
林临越有话要说,但左成安一直打哈哈,横肉堆集的脸也看不出个什么来,惹得林临越心底愈发焦躁,额头上的汗不仅冒的更甚了一些。
左成安带着林临越往里走,一路过廊穿檐,终于到了内堂颇大的会客堂。
室内数十人,两列排了案几,可这些人皆都小围聚众,各自交谈,见到左成安领着林临越进来,俱都笑着行礼。
左成安回礼,笑道,“今儿热闹,难得聚众一堂,大家都随意,等着王爷到了,再好好商议。”
“左大人,你这么说,可是有把本王撇开的嫌疑呢。”说话的人,人未到,声先到,听似苍老,实则中气十足,足见矫健。
众人一听,齐齐望着殿外,先行了礼,未过片刻,殿外走来一玄朱相间王袍在身的老者。老者看上去五六十岁,精神烁烁,一顶镂金王冠下,须发黑亮,全无老态。
“王爷见安!”
众人齐齐行礼,柳王柳斯庭摆摆手,礼貌见笑,指着左成安道,“左大人,这是越来越见富态了,敢情每年的行会,都是你捞尽了油水?”
一阵哄笑而来,左成安也不尴尬,请了柳王上座,“王爷您先上座,至于这油水嘛,油是没有,水倒是塞着牙缝儿往进钻!”
柳王摇头,矫健步伐,踏进上座案几之后,端起衣摆屈膝坐下,见场中之人跟着都坐上了,正色道,“闲话扯完,就说正事。”
“今年呢,旁的没什么变动,主要是北边林武城的小侯爷三年一来,正好赶上了陌东和陌中两家前来的变动,因此给诸位介绍一番。”
林临越环场行了礼,这才见到对面案几后竟是坐了两名女子,鹅黄淡紫,往年不曾见过,见到自己,也是礼貌见笑,精致的面容盛妆而待,与一群汉子当中,当真别具一番雅景。
“微生微,代表陌东商行,见过诸位当家。”鹅黄衣衫的女子先行行礼,溜尖儿的下颚一颔首,低头的雅致压着眉梢显了出来,立时让在场的人静了一静。
这静,静的不仅是她的雅致,更是陌东商行的名头,陌东一直以微生家为主,往年都是微生珏出面,何故今年就换了一个,还是个女子来?
“郑有盈,陌中郑家,见过诸位当家。”淡紫女子出口,行礼浅淡,倨傲之势流曳而出,眼角不屑,淡淡瞥了一眼比她上座的微生微。
得,微生家和郑家撞一块,自然是水火不容之势,在场的人大气不敢出,径直往上座的柳王看去。
柳王久管行会之事,但都是明面镇场之用,主司所行,还是户部主司宋晋名和京府政司左成安两个负责。这名头一报,事情定然是麻烦了。
他常年是个闲散王爷,好事坏事都不乐意沾边,更不消说麻烦事儿,通常两手一甩,丢给下面的人,否则也不会这般逍遥自在,精神头养的具足。
柳王咳了一声,歪头看向左侧上座的宋晋名,“既然见了面,都是为了各地商行之事,宋大人和左大人都在,你们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宋晋名行礼应下,环视一场,肃削的脸,几分慑人之感迫面而来。
“那今年的行会还是依据往年惯例,诸家报来今年物资行情,所管区域价格浮动情况,至于物资匮乏区域和丰盛地,朝中适当进行收购,再调以安排。”
“此例不妥。”
一声轻啼,宛若柳梢莺鸣,婉耳倾听之余,亦不失气势。
☆、长街行(一)
果不其然,第二日过了午间,垣市便上了后门。
嗯,后门。
但看着一身青衣侍童打扮,身边儿还没带着人的垣市,晏七心下摸不准头脑,一路走到了晏子鱼房外,晏七回头道,“殿下用过膳了么?”
垣市退履,上了地塌,精神恹恹,“药膳苦,她肯定撒了脾气,本宫陪她小睡一会儿,起来一起用。”
“是。”晏七点头,帮垣市褪了外间的青衣小衫。
“别让人来吵,来回跑了两次,真是不把自个儿当个病人了。”垣市一语娇气,自人端来的清水盆中过了手,洗了脸,挥手示意她们都退下。转过屏风见晏子鱼果真还在睡,抿唇莞尔,小走几步,蹬了榻挨到晏子鱼身边抱住腰就乐。
晏子鱼迷糊一睁眼,见到垣市,微有怔愣。
垣市凑近,咬着声儿撒娇,“早间儿行会司吵了一早上,头都疼了,我来讨个清净。你定然也是累的,再睡一会儿。”
确实骨头架儿还没缓过来,晏子鱼眯眼,习惯性地将垣市扯过来,挨着头,又迷糊上了。
两人心中具有事,睡得浅,与平常午后小睡也似,刚好掐准了一个时辰。大抵是因晏子鱼昨日处理好事情后,差不多一直睡,比垣市早了那么一会儿。
挨着垣市,晏子鱼仔细地描着垣市的眼眉。
再过三日,便是她十三岁的生辰,往常的时候,垣市已经开始准备给自己的生辰礼了,通常都是画,但今年事情多,估计是顾不上了。
不过没什么,垣市人都是她的,还怕许不得一两幅画去?晏子鱼得意想来,笑意自然而然地淌在了唇角。
垣市睁眼,迎上的便是晏子鱼傻乐的表情,懒然问道,“你这是梦没醒?乐个什么?”
“没什么。”晏子鱼起来,走下榻,往置衣的屏风走去,“午间过了,可还要回行会司?”
垣市一把没捞住晏子鱼,不乐意地哼哼气,跟着下了榻,“我早上跟在左成安后面听了个七七八八,有些无趣,有些却也算得上妙事,子鱼可要听?”
“现下别说!”
晏子鱼从屏风后探出头,一脸苦相,道,“待会要用药膳,那个时候你说,给我分点儿神,省得一门心思的全是苦!”
“我也没用,我陪你。”
垣市挤进去,取过自己的青衣小衫穿上,回头见晏子鱼讶然地指着自己,“怎么穿成这幅模样?”
“今年都有点儿变动,我也是第一次上手接触行会之事,怕出了岔子,故而和左成安一商议,扮作他身边的侍童。不过这些人都是人精,明知道我不对劲,想着法儿来套话我是谁,左成安没少跟我抱怨。”垣市取巧笑道,“今日该听的都听得差不多了,明日换了正装上去,你说,他们会不会骂上自己多了嘴,说了一些不该说的?”
“那倒未必,既然是人精,没准儿透露给你的都是无关紧要,或者是想借你达到目的的事。”晏子鱼帮垣市理了理领子,扯平了衣角,牵着她往外走。
“我也这样想的,所以,打算今日下午由得他们去吵,让绛红小心在一旁听着就是。至于你,待我说完今日的妙事,你得和我上街。”垣市说来打算,语气俏然,显然是有别样的打算。
“上街?”
晏子鱼见垣市眸底有意,盈亮而灿,寻思着,垣市一到正事,小孩子脾性可真是褪得干干净净,放佛自来都不是个孩子模样。
“私货之事,子鱼可还有印象?”垣市与她并步,侧首而来的盈亮期待,似乎很想晏子鱼发觉什么。
“听说私货都是顶好的物件儿,自来不在市面上流通,皆是家主之间的私下交换。”晏子鱼大抵猜到了什么,伸手划了划垣市的脸颊,“你的心思,我懂,但你拿什么去换?”
“我最值钱的,不就是画儿?”
垣市见晏子鱼懂得,心底欢喜,“左成安告诉我这么一个地儿,我本不想去,但念着你生辰将近,便想着带你去看看。若看见合适的,我用画换换,若看不上,那就要子鱼你等着宫里的巧匠把三界牌雕出来了。”
“三界牌,那不是你和垣祯?”
垣市反勾晏子鱼的手,“我哪有那么大胆敢把父皇赐的给你,是我另外寻了一块鹿骨,专程给你雕的。本是小心嘱咐匠手把我和你的造成一般无二,但他告诉我,鹿骨三顶纹络不同,想要一般无二,那是决计不可能的。我心有失望,所以另起了心思,有这么个机会,自然想带你去看看。”
晏子鱼总算听明白了,不免感动垣市的用心,奈何已经出了内院,来到了待客室准备用膳,她家主身份所在,再不能随性闹腾一二,只好轻轻握了握垣市的手,笑道,“当真要陪我用膳?”
垣市也正经下来,“早就说好了的。”
“好。”晏子鱼应下,嘱咐晏七去传膳。
苏彻昨日看似应承实则内底强硬的态度的确把晏子鱼气到了,转念一想,纵使自己以元帝压他,但他毕竟是十七岁便身居龙辰卫的人,少年意气,自然不比自己差。
他的服不服,正如医理之道,小心与大意,皆是一把双刃向,并非一言可断。看来,果真如他所言,她和他之间的以诚之路,还很远。
“苏彻此人,阿市可曾了解过?”
晏子鱼问来,垣市正侧着身子靠近晏子鱼,打量着晏七铺开来的三盏药膳。第一盏是炖了什么禽鸟的药汤,药苦的浓黄浓汤浮了点点的油星,想来是早撇过油了。
观其浓黄发暗的颜色,垣市就觉苦得受不了,她捏着鼻头,扫过了后面一盏黑乎乎的黏粥,以及又是一碗浓汤,不过里面好似是大骨,应该不似第一碗要把里面的禽鸟肉食给吃了。
“晏子鱼,看你下次还敢不敢随意玩命。”垣市心疼归心疼,还是想借此让晏子鱼长个醒,心疼之余,都敢狠下心,带上了那么一点儿教训的口气。
晏子鱼一听,暗想,“不得了了,垣市竟然敢教训起自己来了?”
原来她以为是自己压着垣市,前几日才明白是垣市容着自己,但想归想,习惯还是习惯,这一头被垣市教训上,心底怎么都觉别扭。话也不说,人就斜斜敛着眼角,直直地看着垣市。
垣市被看得心底发了慌,但面上并不退让,一方面是心底却是想让晏子鱼长个醒,二来呢,她好歹是个皇太女殿下,还有晏七这个外人在呢,她才不想输了脸面去。于是鼓着脾气,甚至还鼓出了一点儿小腮帮子,压着唇角回瞪着晏子鱼。
两人互不相让,挨了好一会,一个是淡定之中渐渐红了眼,一个是硬撑的模样就要戳了破,好在晏七打破了一触即发的场面,“殿下,家主,该用膳了。”
两人唰地直直看齐了晏七,晏七脑门儿一汗,面上挤了笑,“奴婢先出去。”
晏七一走,垣市的阵仗立时崩了,赖到晏子鱼旁边,脑袋搁在晏子鱼肩上蹭道,“我不过是让你警个醒,你倒是不服气起来了。”
晏子鱼扯开她,嫌弃道,“回去,坐好,用膳!”
“要是我能帮你喝就好了……”
缩回去的垣市咕咕哝哝,晏子鱼见她可怜巴巴的模样,心下也软,忽地一下狠心,捏着鼻头将一碗浓汤给灌了下去。
果真是苦极了的,晏子鱼放下碗,见垣市一脸担心的捧着水盏想让她漱口,眼角忽地就酸了。
“阿市,我晏子鱼以后要是再不爱惜自己,定遭天诛地灭!”
☆、长街行(二)
一顿饭吃的简直惊心动魄,晏子鱼突来的绝决吓了垣市心头直跳,好在立时明白她是怕自己因她难过,故而并没有说什么。
晏子鱼似是彻底下定了决心,用药膳再不犹豫,拖沓小半个时辰的事情,终于变得快速而简单。
闷头用完药膳,漱口擦唇,抬头见垣市抿着唇角看着自己安静的不说话,晏子鱼眸底动了动,知道垣市的自来脾性,并不多劝,浅道,“阿市,你自个儿多少吃一点,我去换件衣衫来。”
垣市点头,晏子鱼走过去,亲亲垣市的脸颊,将竹箸放进她手里,轻道,“乖。”
垣市淡淡红了脸,见晏子鱼走远,忽地想着,“以后这样骗骗晏子鱼,她大抵会没事便亲亲自己?不过,倒也算不上是骗的!”
垣市思来想去,既觉得这样很好,也觉得不好,入口之食也就索然无味起来,一门心思地想着这件事,却完全忘了,若是晏子鱼不亲她,她大可去亲晏子鱼的可行性了。
哦,大抵是晏子鱼太主动了一些,让垣市被动的以为,此事之上,晏子鱼定然是比她懂得更多一些。其实晏子鱼哪里懂得更多,不过是于垣市面前的不拘放肆,使得她情动随性罢了。
待晏子鱼换了身上的药,穿上了让晏七不知从哪里搜刮出来的青衣小衫,皱皱巴巴的赶紧让晏七拿了火斗烫了一烫,才敢穿了出去。
晏子鱼进门,见垣市痴痴怔怔的摆着筷子不动手,饭还剩了小半碗儿,脸颊红通通的。忙走过去,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她没发热,一转眸,狐疑地望着脸红得跟被拆穿了什么似的垣市,心下转了转,试探道,“瞎想了?”
“没有!”垣市立时辩解,见晏子鱼换了衣衫,赶紧转话题,“你这是要随我一般模样了?”
晏子鱼心知肚明,不想拆穿,趁势转了口,“自然,出去随性一些。对了,私货之地定然高档,我们这样进去,该不会被人撵出来吧?”
“定了时辰,天落幕,我带你过去,左成安自会带我们进去。现下倒可以去行会上逛一逛,妙事还不曾与你说呢。”垣市漱漱口,擦嘴起身,“走吧。”
两人既然换了衣衫,晏七便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跟着,打后门出去,三个人行行晃晃,慢悠悠地到了行会街上。
晏子鱼早就想和垣市逛逛闹市,眼下得了机会,身上又没什么顾忌,逮着什么好玩热闹的物件儿便扯着垣市闹腾片刻。垣市久居宫中,市井之乐,自然不曾经历,一时也忘了正事,径自地随着晏子鱼而闹,但历经过摊,她总要细心问上价钱,尤其非京府特设摊位以外的价钱。
晏子鱼见垣市并未彻底放下正事,索性帮起忙来,逛完两条长街,她体力不支,拉着垣市在一茶棚坐下,给垣市点了凉茶,自己点了温水,歇了一会才道,“路边摊儿不大干净,你要是回去拉肚子了,千万别说我带你喝的!”
“为何?”垣市瞅了瞅碗中的凉茶,细微一看,发觉是有些看不清什么的混在里面,果真不敢喝了。
晏子鱼见垣市小认真的模样,没忍住笑,慌忙拿袖子挡住了脸,大街之上,女子失态,总是要遮一遮的。
“你啊,总不该出来的好,真好骗!”
晏子鱼收住笑,调侃道,“是有些不干净,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要知道,有些下庄田里的,还混着泥吃呢。”
“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垣市还是不大敢喝,指着晏子鱼身前的温水,“我要喝你的一半儿,要拉肚子,一块儿!”
晏子鱼失笑,将温水推了过去,“我不宜饮茶,过药性。”
垣市喝了几口,将碗推回去,晏子鱼又道,“小时候听父亲讲的。他虽然拘泥于祖父之训,但仍有悯人之心,只不过宁愿自己痛苦一点儿,也不愿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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