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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千秋-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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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千秋依稀能听到不少地方噼里啪啦放起爆竹,虽说这年头的爆竹只是把竹节丢到火中,取一个意头,真正的鞭炮也只有达官显贵之家偶尔能见一二,烟花更是痴心妄想,可他还是觉得挺有过年的气氛,双手不知不觉拢在了袖子中,像极了老喜欢这么走路的越老太爷。
  走着走着,他低低地吟道:“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周霁月忍不住放慢脚步,见越千秋犹若未觉,她就轻笑道:“这又是哪来的好诗?”
  “当然是爷爷鹤鸣轩里看来的。”越千秋耸了耸肩,想都不想就往越老太爷身上一推,见周霁月一脸信你才有鬼的表情,他却毫不在意,“你急急忙忙来见我,是问出什么了?”
  “如果没问出什么,就不能来见你?”
  见周霁月有点兴师问罪的架势,越千秋立时举手道:“当然不是。最近这事情层出不穷,我忙得都快发疯了,想当然地认为你也没空找我闲聊。都是我说错了话还不行吗?”
  “你说对了,我还真没空找你闲聊。”
  周霁月轻哼一声,心中不无怅惘。那明明背负了很多,孤苦无依,却因为有人伸出手来拉了一把,于是有人可倚靠的十二岁,终究是已经离她远去了,如今的她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哪怕和越千秋在同一座金陵城,却只有初见的那一天能痛痛快快直抒胸臆。
  “庆丰年和他的师弟们全都一口咬定,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霁月清清楚楚看到,越千秋脸上并没有任何失望,反而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知道他当年就是坑蒙拐骗小能手,现在也不是好蒙的,她很快就丢掉了卖关子的打算。
  虽说四周围乃是空旷地带,很难藏人,她仍是在看到越千秋打了个眼色后,方才词锋一转,压低了声音说:“但应长老在听说北燕秋狩司楼英长这个名字之后,虽然也只说他只看见过有人来秘密见过掌门徐厚聪,没法给出太多的讯息,可他提出了一个建议。”
  越千秋对神弓门这两位长老和六个弟子,印象都可以说非常不错,当下立时问道:“什么建议?”
  当周霁月轻轻动了动嘴唇,将比刚刚更低沉的一连串话语传进了越千秋的耳朵之后,后者的脸色立刻就黑了。越千秋下意识地想要反对,可张了张嘴后,看到周霁月满脸的冷意,分明已经懂了应长老的意思,懂了他在大街上讨论此等事的真意,他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吞了回去,重重冷哼了一声。
  “他要去北燕找死,那就随便他!不管了,我反正已经对他们仁至义尽,他们爱怎样怎样!武英馆的事迟早就能批下来,接下来就是礼聘教授,选任学官,我还有的忙,你这个宗主也要和各派掌门又或者长老商讨重修武品录事宜,干脆别去管他们!”
  见越千秋说得愤愤,声音又很不小,周霁月耳朵微微一动,随即就叹了一口气。
  “好吧,人家既然不领情,那我们暂时撒手不管也好。”
  “不说这些烦心事了,明天年夜饭我必定得回越府,年中饭你不如带着师弟和徒儿到长公主府去聚一聚如何?我再叫上阿宁和阿圆他们那些人,大家热闹一回。”
  “也好。”周霁月若无其事地刚答应了一声,就被越千秋下一句话给噎了个半死。
  “可惜呀,你妹妹没来金陵。”越千秋遗憾地一笑,脸上满是失望,“要知道,我们是青梅竹马,我可想她了!”
  想什么想,什么青梅竹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即便知道越千秋这话是说给暗处可能藏着窥伺的人听的,周霁月仍是不禁额头青筋一跳。
  然而,她只是小小的羞恼,可在她和越千秋目光不能及之处,若不是被落英子甄容按着肩膀,五行宗的某位少宗主几乎就要冲出去了。忍了又忍,等到那两人并肩远去,他才扭头对着甄容低吼道:“为什么拦着我?那两个简直是卑鄙无耻的小人!”
  “我未必胜得过周霁云,你肯定赢不了越千秋,难道出去自取其辱?”甄容冷冷把钱若华给堵了回去,眼神中却尽是烦躁。群英会的名头已经被钱若华暴露,他也没能完成兄长交托的打败越千秋的任务,现如今探知越千秋和神弓门遗留者之间并不那么愉快,又有什么用?
  而且如此尾随盯梢,实在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第234章 吹皱一池春水
  腊月三十这一天,在神弓门叛逃,各种消息沸沸扬扬之际,之前被拖延了好一阵子的《武英馆办学可行性报告》,终于得到了政事堂和皇帝的批复。
  相对于政事堂那长篇大论的意见,皇帝的批复只有简简单单一个字,可。
  而该出钱的户部尚书李长洪却哭穷,最后不情不愿,迟迟疑疑地拨出了首年费用一千贯钱。这也让不少看笑话的官员拍手称快,更有不少人欢欣鼓舞地认为,这标志着李长洪看到越老太爷可能会罢相,于是索性与其翻脸。这下子,在年三十这天,李家说客盈门。
  至于对国子监以及下属学堂都有管辖权的礼部老尚书,则是一言不发,仿佛是默许。明眼人全都知道,这所谓的默许,不过是因为皇帝的偏袒而捏着鼻子闭着眼睛忍了下来。
  而顶替了委委屈屈去国子学的周大康没几天,如今仍算得上新官上任的国子监祭酒吴云吴大人,倒是拨冗亲切接见了史上最年轻的学官,武英馆馆长越千秋。
  他对于武英馆要招什么学生那是一个字都没过问,只是着重强调了师资问题,言下之意只有一个,如今国子监下辖各学堂全都正在筹办,学官和老师一个都抽不出来。
  不但如此,之前信心满满四处拉师资的小伙伴们,在年三十这天中午应越千秋邀请群集在长公主府时,也都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向他们的老大诉苦。
  “大师兄,人家说要参加后年的科举,不敢得罪朝中那些可能会成为他座师的老大人!”
  “越九哥,那家伙说什么过年了要回乡,我看就是推脱!”
  “我们请的还是没什么名气的读书人,那些有名气的一个个更是眼睛长在头顶上!”
  “你们这还不叫气人,我明明已经快请来的先生,一听到文华馆也要办,立马改主意捧那边的臭脚去了!”
  面对一群七嘴八舌,忿忿不平的小伙伴们,越千秋伸手压了压,随即一本正经地说:“大家的苦处我都知道了。现如今人家正因为神弓门叛逃的事揪着爷爷不放,当然会在武英馆上给我们使绊子。学生问题,我已经解决了一大半,可没有老师确实不行。所以,我想请大家帮我个忙。”
  见周霁月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他就轻咳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举重若轻地拍在桌子上。
  当一个个脑袋全都凑过来看时,他才笑眯眯地说:“现在是过年,各种宴饮聚会是最平常的事。我想在五天之内让这首诗唱遍金陵城的酒肆饭庄,青楼楚馆,大家可能做到?”
  戴展宁顿时流露出了深思之色,抬头想发问时,正好看到朱鹏俊也直起身来。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同时保持了沉默。
  可其他人就不像他们这般脑袋活络,心思细腻了,仔仔细细读了两遍,白不凡就忍不住嚷嚷道:“这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实在是太有气势了,天底下谁能写出如此好诗?”
  “这首《梦游天姥吟留别》实在是……”刘方圆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说道,“道尽了郁郁不得志的忿然,这种事传扬开去不会出问题吧?”
  一众人中,刘方圆是素来最冲动的,他都这么说,别人就更加担心了。最终,还是戴展宁开口说道:“大师兄,这首诗确实是佳作中的佳作,想要一时传唱并不难,可这是谁写的?”
  “那当然是……秘密!”面对瞬间一片失望的叹声,越千秋便抱手说道,“放心,我是谁?怎么会被人钻空子?这诗宣扬出去,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
  “先把声势造起来,吊着大众的胃口,让大家去自己议论,猜度,寻找,这才叫炒作,一开始就说是谁写的,那不是就没有效果了?所以,你们先商量商量,在五天之内把那首《梦游天姥吟留别》推广出去,但有一点,绝不能暴露你们在后头推波助澜!”
  炒作这个词,这年头自然没有,可众人早就习惯了从越千秋嘴里不时蹦出来的新鲜名词,一时间压根没去注意这个。
  “好嘞,就看我们的吧!”白不凡如今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刚加入不久的小圈子了。不说别的,大家性情相投,爱好武艺,没那么多狗屁倒灶的勾心斗角,最重要的是还能经常参与到各种好玩的事情里,还有小伙伴能不时切磋,这比在家里只能独自闷头练枪快活多了!
  而趁着十几个少年正在热火朝天地议论,怎么把这几首诗在五天之内传遍全城,越千秋看到周霁月不动声色撺掇了两个徒弟和两个师弟也去凑热闹讨论,自己却悄无声息退席,他眼珠子一转,就也偷偷闪人跟了过去。
  果然,才一出后门,他就看见这位身量颀长的周宗主正背手站在那儿,分明是料定了他会跟出来。他装作没发现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干咳一声道:“我差点忘了,你对这些诗词歌赋之类的不感兴趣。”
  “谁说我不感兴趣?怎么,你觉得我当年大字不识一个,现在还是胸无点墨?”
  周霁月见越千秋顿时讪讪的,她就伸出了三根手指头:“我不但感兴趣,还大胆猜了猜,这三首诗是谁写的。第一种可能,老太爷招揽到了一位真正才华横溢的高士,打算回头把人放到你的武英馆,一来为那个好容易招揽到的人才打名气,二来也显出老太爷慧眼识英才。”
  越千秋笑着耸了耸肩:“我倒很想点头,只可惜,你猜错啦。”
  对于自己一上来就失利,周霁月却并不气馁,屈下了一根手指,只留下了两根:“我也觉得,这可能性不大。老太爷要举荐人,直接把这首诗送到皇上面前就行了。至于第二种可能,那就是老太爷不知道今天的事。这诗是你招揽到的人写的。”
  越千秋干咳道,“你猜对了一半,这事情爷爷不知道,但我可没那本事招揽人。你瞧瞧朝中那些老大人们,一个个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我往来的都是什么人?大多数读书人绝对不会搭理我,有哪个眼瞎耳聋的能答应我的招揽!”
  周霁月眯了眯眼睛,这才屈下中指,只留下了最后一根食指:“第三种可能嘛……你忘了昨天在我面前吟的那四句诗?再加上刚刚这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虽说有些荒诞,可我还是想问,你刚刚拿出去给他们的四首诗,不是你写的吧?”
  “呵呵……呵呵呵呵……你真会猜,真敢猜!”越千秋非常夸张地哈哈大笑,等笑过之后,看着这位从前到现在一直都非常可靠的小伙伴压根没有半点笑意,他直截了当地说,“很遗憾地告诉你,猜,错,了!这诗可不是我写的。我要有这本事,直接去考状元得了”
  他上前两步和周霁月并肩,这才懒洋洋地说:“如今这些读书人,不论世家寒门,书香门第,一个个眼高于顶,还全都喜欢党同伐异,既然如此,那我就丢出这首诗投石问路。你相信不相信,这东西能吹皱一池春水??”
  “不相信!”周霁月见越千秋瞬间拉长了脸,她默默念着吹皱一池春水六个字,最终莞尔一笑道,“逗你玩的!你越九公子说出口的事,那一次没能做到?你既然有这样的把握,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直到两人离开重新回席也没有想到,就在一墙之隔的墙根底下,一直都有人猫着。
  确认人走了,一直都在和苏十柒悄悄打手势的严诩便冷哼一声道:“真是年纪越大就越不可爱,什么事都瞒着我这个师父。连大年夜跑到这吃顿饭,都要说什么年轻人的聚会,我最好别掺和,自己却在这和人说悄悄话……这小混蛋还嫌我老!十柒,你回头得好好教训他!”
  “你自己惯出来的徒弟,怪我咯?”苏十柒没好气地横了丈夫一眼,这才转身往回走,“你有功夫在这听壁角和千秋斗气,你这个师父还不如好好努力,别回头做的事情还及不上千秋。”
  严诩的表情顿时冻结在了脸上,随即拼命转动起了脑子。
  不负责任的夫妻俩全都忘记了,今天是大年夜,他们那一对儿子还丢在越府没接回来……


第235章 年关话亲情,元日传新词
  年三十晚上,越府这一顿团圆饭,越老太爷很高兴,头一回在越府过年的诺诺很高兴,越千秋是只要和爷爷在一起就好,别的都不放在心上,如今多了个跟屁虫似的妹妹,他就更加无所谓旁人是什么感受了。
  而大老爷和大太太言笑盈盈,仿佛对即将去北燕出生入死的远行丝毫不担心。
  长房的其他人虽说各有思量,但既然大老爷和大太太主意已定,越秀一守着自己的母亲,活脱脱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模样,像极了大老爷,自然而然显得气氛融洽。
  可二房和三房就不一样了。
  二太太时不时称赞今天这团圆饭办得怎么怎么好,盛赞三太太管家这些年的辛劳苦劳,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她真的非常喜欢这顿三太太亲手张罗的年夜饭,好像从明天元日开始,她要去帮忙的,不是大太太而是三太太。
  于是,听着这些口不对心的奉承,三太太忍不住一个劲虐待手中的帕子,倘若不是三老爷郑重警告,娘家哥哥又再三提醒她好好忍耐,她简直想掀桌子。
  她到底犯了什么错,老太爷居然一句话就要让她让出这管家大权!
  一顿有人高兴,有人不高兴的年夜饭之后,等到围炉守岁时,便是各房归各房,只有越千秋和诺诺被越老太爷叫到了鹤鸣轩。
  越千秋兴致勃勃地烤着年糕分给爷爷和妹妹,眼看子时刚过,诺诺就从最初的精神奕奕到眼下的忍不住直打瞌睡,当越影抱了小丫头去后头床上歇息,他就笑眯眯地拎出了之前自己藏在书桌下的包袱:“爷爷,这是送您的新年礼物!”
  越老太爷斜眼看着笑得神秘兮兮的小孙子,努努嘴问道:“这是献的什么宝?”
  “爷爷看看就知道了。”
  见越千秋分明就是打算卖关子到底,越老太爷没好气地一把扯开了包袱,等翻了翻里头的东西,他的手渐渐就停住了,眼睛更是瞪得老大。足足老半晌,他才看向越千秋,手指了指那包袱道:“你小子,我不是让你好好先把各门各派的事情理顺吗?你折腾这个干什么?”
  “好玩呀!就许别人一个劲给咱们使绊子,不许咱们给别人下套?”越千秋振振有词地说,“人家瞧不起我们,可我倒要好好给咱们造一造势!”
  越老太爷忍不住按了按眉心,心里却在犯嘀咕,越千秋这东西到底是从哪弄出来的。只不过,到了他如今的地位,敬畏之心常有,戒惧之心却不常有,微微沉吟片刻就一锤定音道:“好吧,你去做,出了问题爷爷给你兜底!”
  “我就知道爷爷最好了!”
  越千秋兴高采烈地一下子扑过去,使劲抱了抱爷爷的脖子,等松开手站起身时,他就笑着说道:“有您首肯,我可就放心了。我现在先去补觉了,爷爷回头见!”
  见越千秋打着呵欠往外走,越老太爷顿时没好气地叫道:“子时刚过,都这么晚了,在我这儿凑合一夜,别回你那亲亲居了,身子被风吹凉了怎么睡得好?去,在诺诺床前打地铺!”
  这些年大多数时候作息良好,如今捱到这么晚,越千秋虽说还不至于撑不住,可想想正月初一要四处拜年,睡不了多久,他想了想也就没坚持,乖乖跟着越影去了里屋。等到了温暖的房间里,铺好被褥,他躺下挨着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而越影直到确定一大一小都已经睡熟,这才悄然出来。见越老太爷还枯坐在书桌后头的太师椅上,他就走上前去,一如既往默然伫立在了椅子身边。
  “小影啊,又是一年新年,千秋、诺诺,长安那些孩子,一个个又大了一岁,我又老了一岁。”
  越老太爷眉头上的皱纹越发深沉,可那笑容却清晰可见:“看着他们大了,有出息了,我实在是说不出的高兴。我这辈子穷过苦过,爬过跪过,挣扎过奋起过,得意过失落过,如今坐在这位子上,儿孙里头,有人拖我后腿,可也有人在拼命帮我,我也知足了!”
  越影知道越老太爷不是想听奉承,可他嘴角弯了弯,终究还是忍不住说道:“千秋一直都是好孩子。”
  “是啊!”越老太爷呵呵了一声,心里却生出了一个诡异的念头。
  只不过,这小子的秘密,还真是一直都很多!
  正月初一,当朝中有头有脸的各家各户开始忙忙碌碌过年拜客的时候,各处酒肆以及饭庄茶馆一大半关门歇业过节,还有一小半却顾不得过节,照旧开门招揽生意。
  达官显贵们在这时节多数没时间下馆子,可那些游学金陵,博取功名的士子们,在这日子呼朋唤友聚会的人却很不少,而也就是这么一批人,是最会认认真真听那些坊间小曲的。毕竟,给歌女留诗词让她们传唱,这素来是打响名气的不二法宝。
  甚至有时候,两方争斗时,就是随便点一个歌女出来,然后比谁的诗词歌赋女唱得多。
  只不过,金陵那么大,才子不计其数,大多数时候,歌女五六首唱下来,对战双方同时挂零汤团,这也绝不稀罕。
  而这一天,两个斗文斗到斗气的士子,便最终拍桌子叫来了一个歌女。年纪大的那个怒气冲冲地瞪着对手,轻蔑地喝道:“既然你要和我比,那我就成全你!来,唱首新曲儿听听!”
  年轻的那个却也不甘示弱:“唱就唱,我还怕你不成?谁不知道你顾三郎江郎才尽,哪里还有什么新词!”
  抱着琵琶的歌女见两位客人全都是衣衫光鲜,知道必定家境殷实,不愁没有赏钱。可她初来乍到,真的不认识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因此犹豫了片刻,她那素手在琵琶弦上轻轻一拨,随即轻吐樱唇,曼声唱道:“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这四句一唱,两个斗气的对手顿时齐齐一愣——是新歌词!不但他们俩如此,四周围看热闹的人们不禁全都竖起耳朵倾听了起来。
  “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这等山水诗,原本并不是坊间歌女喜欢传唱的,也不是客人们爱听的,可如今在这琵琶轻拢慢捻之间吐出来的一字一句,大多数人却不觉枯燥,反而有人和着节拍敲打桌面,有人不断默背诵念,试图把全文都记下来。
  当曲到终了,那歌女猛然击弦,恰是用几分铿锵的力道唱出了最后一句时,无论是周围人的节拍声,还是诵念声,一时全都消失不见,刹那之间满场皆静。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两个刚刚唤了歌女想要拼诗词的对手面面相觑,许久,年长的顾三就颓然叹气道:“如此雄奇的山水诗,真是平生仅见,这最后一句更是我这辈子都不能及……真是贻笑方家了!”
  “我刚刚说话也是一时情急,若有冒犯,顾兄还请多多包涵。”年轻的那个也有些讪讪的,坐下来之后遮掩似的喝了一口酒,这才不自然地扭头看向那抱着琵琶站起身的歌女,随手抓了一大把赏钱递了过去,“曲子是老的,歌词却是新的?谁写的诗?”
  那歌女见四周围一大堆人都在看着自己,放下琵琶双手去接钱的她,不禁有些小小的慌乱:“是昨日傍晚刚有客人留下的,也没说名字。我瞧着这诗实在是好,就配上老曲子,想着新年唱个新鲜。”
  这下子,四座顿时一片哗然,不时有人嚷嚷了起来。
  “居然留诗不留名?”
  “诗是好诗,就不知道是何方高人所作!”
  “他就不怕被人冒名吗?”
  从这个初一开始,一首《梦游天姥吟留别》,就这么旋风似的传唱了开来。


第236章 虚名诱人心
  正月初一到初三,首相赵青崖家的贺年帖子堆成了小山。
  他三十岁状元及第,官场三十一年,去年刚过了六十岁整寿,比次相越老太爷年轻,又做到首相,在寒门书生看来那是一等一的表率,在世家子弟看来亦是要追赶的目标。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首相的位子有多不好坐。
  不说别的,政事堂那另两位同僚,裴旭一直都致力于当世家的领袖,无奈刑部尚书余大老爷余天成从六年前入朝开始崛起,大事不拖后腿,小事却常常力争,所以裴旭有那样一个对手,他虽说不时要应对人家的争权,可终究还不用太过费心。
  奈何那位连宫中陈五两都常常以老太爷称之的次相越太昌,却是时时刻刻都会出幺蛾子。自从人进政事堂开始,他就只觉得自己比从前老得快。
  总算如今是一年到头难得的休息日,作为当朝首相,又是文坛领袖,赵青崖的家里汇聚了一大堆门生故旧,谈诗论文,他难得安享了一段惬意时光。这会儿,他再次心满意足地品了一口幼子刚刚孝敬的好茶时,突然捕捉到了一个说话的声音。
  “那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只听意头就知道心存愤懑,也不知道是哪个愤世嫉俗的名士写的!”
  赵青崖虽说从不奢望野无遗贤,可此时身为宰相的敏感却让他一下子皱起了眉头:“你们在说什么诗?”
  “师相,是一首这两天风靡一时,四处传唱的《梦游天姥吟留别》。”抢着答话的,是刚刚调任监察御史的赵青崖门生闵志远。他根本没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用最快的速度将这首诗从头到尾吟了一遍,末了才冷笑道,“这诗分明是有人借此抒发怨望,否则怎会匿名?”
  这一顶怨望的大帽子扣上去,在座也不知道多少人眉头大皱。见此情景,赵青崖忍不住责备道:“本朝从来不因言治罪,若是一首诗就算怨望,也未免太过严苛。从古至今,自负有才华却不为所用的隐士高人,多半都会写一两首这样的诗,不足为奇。”
  赵青崖下了定论,闵志远虽说怏怏,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其他人更是如释重负,甚至还有人借此逢迎首相大人胸怀宽广。可在这一片说笑声中,却钻出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这首诗可不是什么怨望,只不过是有人心怀不平,直抒胸臆而已。”
  说话的是礼部主事冯昆,见众多目光一下子聚集到自己身上,他就矜持地欠了欠身道,“首相大人,诸位大人,想来你们都听说过邱楚安这个名字。想当初越老儿家中那对叔侄去邱家求学,事情不成就狠狠羞辱了他一顿,六年了,难道还不许这位金陵名士发泄发泄?”
  “是邱楚安写的?”
  “倒是有可能,听说这位文采出众,曾经教过不少学生。”
  “这几天大家四处打听,也一直都没打听着这首诗的作者,若是邱楚安,倒也难怪。”
  “首相大人,当年越家小儿小小年纪就敢大放厥词,说什么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现如今他年岁渐长,越发嚣张跋扈,足可见邱楚安当年那般狼狈,非他之过,而是越家小儿太猖狂,辱我等儒生太甚。”
  说到这里,冯昆就霍然起身,慷慨激昂地说:“更何况,越老儿从六年前开始就偏向那些草莽武夫,此次更是纵容得神弓门叛逃,此等国贼若不铲除,简直是我大吴之耻!”
  他本以为自己一言既出,必定四方附和,可让他尴尬的是,在他说完好一阵子之后,四周围既没有响应,也没有驳斥,有的只是一片冷场似的寂静,就连赵青崖也没说话。大为难堪的他很想用拂袖而去表达自己的风骨,可终究脚下如同生根似的没法动弹。
  就在他渐生懊悔之际,上首终于传来了赵青崖的声音:“邱楚安当年也是一时名士,因孩童受挫,确实有些可惜了……”
  冯昆只觉心中大喜,立时接上话茬道:“首相大人今日文会,金陵城内英杰几乎汇聚于此,何妨把邱楚安也请来?毕竟是这几日风靡一时的那首诗的作者,如若他应召而来,首相大人坐镇政事堂,野无遗贤的名声,必定能让无数人称颂。”
  赵青崖本能地觉着冯昆如此撺掇,恐怕背后目的绝不单纯,说不定就是受了邱楚安的好处,一时对刚刚那首听来颇觉惊艳的诗也生出了几分厌恶。然而,偏偏就在这时候,外间传来了一个小心翼翼的通报声。
  “相爷,外间越九公子来了,说是奉越老大人之命来送年礼。”
  刹那之间,屋子里一片寂静。这次却不是冷场,而是不知道多少人想到了越千秋的“凶名卓著”——这位九公子从六年前到现在,斩落马下的人不在少数,就几天前那朝会,裴御史也遭到惨败。他们背后说人坏话可以,但当面和人对上,斗嘴斗得过,可拼背景拼得过吗?
  越老太爷和东阳长公主母子也就算了,可皇帝不知怎的也一心维护这个身世成谜的小子!
  赵青崖也同样有些头痛。好好的休息日,他可不想放进一个煞星来,当机立断地说道:“请他去见夫人吧,让夫人斟酌回礼。”
  虽说这等于把烫手山芋推给老妻,有些对不起她,可总比越千秋跑到这儿,搅和得鸡飞狗跳来得好!
  赵青崖固然决断做得快,可事与愿违,门外下一刻就传来了一个声音:“首相大人今天高朋满座,所以就容不下我这个不请自来的小子吗?话说回来,刚刚我还听到有人替邱楚安喊冤的,还说他来了,就能昭显我大吴野无遗贤,那我这个当事人不应该凑个热闹?”
  此话一出,齐刷刷一大片目光再次聚焦在了礼部主事冯昆身上。这一次,冯昆感觉到的就不是之前那种一语惊人受重视的飘飘然了,而是额头背后都有些冒汗。总算他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露出半点怯意,否则刚刚造势就会成为笑话,因此只能把心一横。
  “首相大人在此开文会,你一介黄口小儿居然不请自来,还在外听壁角,更是妄议选才纳贤的国家大事,越府家教就是如此放肆吗?”
  “放肆还是放伍,不是尊驾上下嘴皮子一合说了算的。再者,你刚刚说得这么慷慨激昂,我隔着老远就能听见,如今却还来指责我听壁角,岂不是恶人先告状,实在没人品?嗨,带路的大叔,你可得给我做个证,我刚刚可没有靠近过赵相爷宴客的这座大堂,耳朵好难道也怪我咯?”
  随着这句话,越千秋直接把身边那个苦着脸的管事给拽进了大堂,后头还跟着手上捧了一个长盒一个方盒,整个人显得雄赳赳气昂昂的伴当虎头。
  他从容自若地扫视了一眼满座宾朋,随即方才松开拽着那中年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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