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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千秋-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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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和往日爬树不同,和登上摘星楼俯瞰整个公主府不同,这儿没有安全的栏杆,没有可以支撑他们的那些枝桠,尽管他们个头小,但挤在那么小一块地方,不得不死死抱着旗杆才能站稳甚至得抱着彼此,那才能不掉下去!
瞧见越千秋飞快地下去,随即站在旗杆底下仰头看他们,两人不禁干嚎了起来:“大师兄,我们知道错了!”
又是异口同声!
对于什么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越千秋已经有点烦了。此时此刻,他掏了掏耳朵,假装完全没听见,朝两个人一招手,脚底一蹬地就躲得无影无踪。然而,这只是表象,实则他早就瞅准了一处能看清高处的阴影躲避,心绷得紧紧的,随时做好了启动应急措施的准备。
果然,仿佛是不相信他竟然真的走了,大双和小双继续大呼小叫了起来,各种承诺保证不要命地丢下来,叫得那叫一个凄惨,越千秋只能告诫自己现在不狠心将来出大事,把心一横,只不理会他们的叫嚷。
约摸过了快一刻钟,也许是旗杆上风头实在是太大,小双终于响亮地打了个喷嚏,而就是这么一个喷嚏,本来就已经快冻僵的他不知不觉松开了刚刚还抱着旗杆的手。下一刻,原本在他对面的大双就变了脸色,下意识地伸手朝人抓了过去,竟是嘶啦一声抓裂了小双的领子,眼睁睁看人在自己的面前跌落下去。
那一刻,小家伙的心里全都是弟弟在自己面前四分五裂的样子,一时连打了好几个哆嗦。他来不及太多想,把眼睛一闭就往下头一跳,大声嚷嚷道:“小双我来陪你!”
已经窜出去的越千秋连骂娘都来不及。他万分庆幸自己早先也参加过这种爬旗杆的比试,了解那些往日藏在暗处的安全措施,也猜到熊孩子很可能会胆大妄为。
他抖手丢出了三枚飞镖哪怕一枚飞镖理论上就足够了,可在这种时候,他绝对不敢去赌那万一出错的准头随着三枚飞镖射断一个简单的机关,倏忽间,一层一层的帛布在大双和小双下方层层拉起,最下方赫然是一幅巨大的金丝软兜。
即便如此,越千秋已经借着几根同样随着机关垂下来的飞索节节登高,最终一把抓住了最先掉下来的小双。还来不及透口气,他就发现旁边另一个犹如秤砣似的小家伙坠了下去,伸手去捞却没捞着。还没等他骂出声,他就听到了小双的声音。
“呜……大双笨,谁让你跳下来!”
越千秋深深吸了一口气,愣生生一个翻滚在空中平移了半尺,随即一个千斤坠往下一沉,终于趁着比大双下降更快的当口,一把将那个傻哥哥捞了过来。
一时力竭的他这才快速下坠,双脚撕破了多层布帛之后,他终于获得了一点反弹的力量,最终落在了那软兜上时,反冲力已经大大降低,整个人触底反弹了好几下,终究是最终稳住了,抱着那两个小家伙的手始终抓得紧紧的。
这玩意总算还顶用!
他低头看了看脚底,发现还有那么几寸的距离,脚就要碰到地面了,但这偌大的金丝软兜颤颤巍巍,承重力非常好,他暗自心想幸亏长公主虽说任由那些侍卫们比试,却布设了这样的机关,为的就是防止登高争先时闹出人命,否则他哪敢拿这来吓人?
他再次深呼吸了两回,这才提气轻身,从软兜上翻了下来,稳稳落地。
“好了,都醒醒,已经到地上了。”
直到这时候,大双和小双方才齐齐睁开了眼睛。然而,当他们两个也被越千秋放下来,脚踏实地的时候,两个人却同时双膝一软瘫在了地上,竟是连哭嚷的力气都没了。
越千秋这才蹲在了两人面前,轻声问道:“现在知道我之前说的那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是什么意思了吗?如果刚刚真的摔下来了,你们就见不到爹,见不到娘,见不到祖母,见不着我,更见不着诺诺,还有玄刀堂那些师弟和师侄们,明白吗?死这个字,不是可以随随便便说的,所以日后碰到危险,务必记得先用脑子再用蛮力!”
“明白了……”
小双低低答应了一声,发现耳畔传来了大双几乎同时答应的声音,他突然一把抱住了大双的脖子,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平常抢东西的时候,争执的时候,在父母面前表现的时候,他从来都觉得这个硬是从自己这儿抢走哥哥头衔的家伙很讨厌,今天却发现自己错了。
“哥,我错了……呜呜呜呜!”
瞧见身体僵硬的大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反手搂着弟弟,亦是嚎啕大哭了起来,越千秋忍不住再次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今天这揠苗助长也实在是够折腾的。
然而,身为东阳长公主的孙子,严诩的儿子,他越千秋的小师弟,这两个孩子太容易被人算计,今天晚上自不量力去对抗刺客这种事,他是绝对不想再发生第二次,因此只能思来想去下了狠手。
就是被两个小家伙讨厌一阵子,那也没办法了。
然而,当他一手一个把还在哭的小家伙们抱起来,一言不发往外走去时,却突然听到了小双那抽噎到断断续续的声音:“大师……师兄,我……我们要学……学武!”
越千秋微微一愣,随即就冷着脸说:“学了武再去逞能?”
“不,学好武艺去帮你!”这次答话的是大双,一边说一边还使劲擦了擦鼻涕,“还可以帮爹娘,帮祖母,我们以后会很有用的!”
越千秋猛然间想起自己正是经历了那一次生死考验,方才真正决心好好练武,不想在生死关头再赌运气,如今这两个小家伙又何尝不是如此?虽说苏十柒那一剑穿心没让两个人吓到,可他今天成功让他们知道了那种大恐怖,目标总算也实现了。
想到这里,他就欣然点头道:“好,回头我和师父师娘说,你们从小药浴打基础,也是时候学点玄刀堂和回春观的一些东西了。”
“大师兄万岁!”
当守在院门口的两个妈妈听到这一声时,已经提心吊胆了许久的她们不禁面面相觑。只听之前的动静,她们就能猜到里头发生了什么,简直不敢相信长公主和苏十柒都能狠心不来,都能任由越千秋这么可劲儿折腾两位小公子。
然而,此时此刻听到这一声,她们却隐约有些体悟。
果然,当越千秋出现在她们面前,笑意盈盈地打过招呼,就把大双和小双塞了过来时,她们慌忙一人一个接了孩子,就只见一向不管白天黑夜都倍儿有精神的双胞胎兄弟,此时此刻已经困得眼皮都在打架,却都还在笑着对越千秋招手告别。
“他们都累了,带他们回去睡吧,记着晚上轮流值夜,今天我折腾得比较凶,恐怕他们半夜三更会惊醒。”说到这里,见两个妈妈忙不迭答应,越千秋顿了一顿,这才又问道,“长公主和师娘人在哪,我过去请罪。”
两个妈妈连忙招呼了后头早有预备的健妇过来,把已经迷迷糊糊的大双和小双分别抱上了软兜躺好,这才对越千秋屈了屈膝说:“少夫人在长公主的秋水堂。”
当越千秋匆匆赶到秋水堂时,正好看到苏十柒从里头出来,恰是满脸倦色。他微微一迟疑,随即就几步迎上前去,默不作声地跪了下来。
苏十柒虽说还不知道两个儿子到底在越千秋手中吃了怎样的教训,但大约总能猜到几分,此时此刻见越千秋这一跪,她顿时没好气地喝道:“干什么来这一套?你是他们的大师兄,教训他们本来就是职责,还怕我因为这点小事怪你吗?”
“不是为了大双小双的事。”越千秋心虚,没抬头,小声说,“是因为我给长公主和师娘惹了麻烦的关系。要不是我昨天送来一个程芊芊,今天又引来一个金灿灿,也不至于有刺客胆敢潜入行刺,闹得这样不可开交。”
苏十柒还没来得及说话,背后就传来了东阳长公主的声音:“你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这次竟然软了?我听你把大双小双折腾得鬼哭狼嚎,还以为你发狠要把出手的人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别那副死样子,死的是刺客,又不是咱们自己人,快给我滚进来!”
越千秋被骂得脖子后头冷风阵阵,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被苏十柒一把拽了起来。苏十柒犹如越千秋儿时那般用手指在他脑门上用力一弹,随即二话不说扬长而去,至于她后头那几个丫头和妈妈,则是满脸想笑却又不敢的样子,直到出了院门才有阵阵窃笑传来。
虽说越千秋并不在乎丢了面子,可刚刚之所以请罪,归根结底是因为心里的后怕。他是真没想到,在金陵城中几乎可归类为皇宫之外第一安全的东阳长公主府,竟然会有刺客潜入,而且还直接是在苏十柒眼皮子底下行刺。
所以,当进屋见到东阳长公主时,他仍旧有些讪讪然。
可下一刻,他就注意到一旁站着的,那个面如白纸,身穿荼白色衣裙的熟人正是之前在皮货行中有过一面之缘,被金灿灿讽刺得体无完肤的裴招弟。别说他原本就对人没有什么好感,一想到刺客就是混在这个女人身边进来的,他那脸色自然阴得仿佛能挂下水来。
“千秋,程芊芊是我收进来的,今天这些客人也是十柒点头才放进来的,混进一个刺客不能全都怪你。你有时间内疚,还不如把这件事好好收场,比方说,我实在是懒得和这位动不动就梨花带雨的哭美人说话,哼哼唧唧连话都说不齐全,听着费神!”
裴招弟早就知道东阳长公主是大吴最厉害的女人,没有之一,可此时见人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她还是一阵气苦。然而,刺客是她随身的一个丫头,虽说在她想来,人绝对是经过精心乔装打扮的,可她怎么说东阳长公主都不信,此时竟是急得眼睛都红了。
她是知道东阳长公主和伯父关系不好,可从前跟着父亲在地方为官的时候,她自觉长袖善舞,帮父亲做了不少笼络人心的事,所以一听说金灿灿邀人,哪怕根本没请她,她还是厚着脸皮过来凑热闹,心想长公主府总不至于把她撵出来。
可她只想化解裴家和公主府那一向冷淡的关系,谁知道会卷到这么可怕的风波里!
就在裴招弟满心怨艾之际,她突然听到了越千秋那完全听不出任何高兴意味的笑声。
“我说,你们裴家最近是不是八字有点背?”
第556章 病西施
越千秋正在公主府那说裴家最近点背的时候,被硬塞了一个大麻烦,不得不尽心尽力的周霁月,已经带着萧京京找到了西城天宁客栈。
在这种天黑之后又不是闹市区的地方,路上行走的人极少,等闲两个姑娘家是绝对不敢在外晃悠的,可萧京京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周霁月又是一身男装,乍一看去,两人倒像是非常相配的一对。路上还遇到个想要动手动脚的醉汉,萧京京不等周霁月出手,就一脚把人踹到路旁沟里去了,凶悍指数让周霁月叹为观止。
眼看天宁客栈大门紧闭,还挂着客满的招牌,周霁月想起越千秋提过,住在这里的萧卿卿为防人打扰,故而包下了整座客栈,若有所思地一挑眉就打算去敲门,可才走上去一步,她就被人一把拽住了。
“周姐姐,大半夜的别敲门,惊扰了左邻右舍多不好。”萧京京一面说,一面还笑吟吟地指了指围墙说,“就这么点高度的地方,咱们俩轻轻松松就上去了。”
听到这里,周霁月立时明白了这位红月宫少宫主往常是什么做派,不由觉得很像两个人——严诩也是当初大路不走,专门翻墙去见越千秋这个徒弟。不但如此,严诩还把这习惯传给了千秋。她一度很担心千秋会把这习性传给诺诺,可没想到这会儿已经出现一个同类了。
替萧卿卿这个当母亲的掬了一把同情之泪,她便似笑非笑地说:“以你娘的身份地位,这院子内外必定早就安排好了守卫,万一我们随随便便乱闯,到时候你一不留神被人伤着,我这一路护送过来,岂不是辛劳苦劳都没了?别淘气了,我去敲门。”
萧京京顿时语塞。她就是想翻墙弄出点动静来,最好被母亲的那些下属发现,然后自己再受点伤,这样一来,塑造出一个心忧母亲方才出走跑到金陵来寻母的女儿形象,那就绝对完满了,还能逃掉一顿责备。然而,偏偏碰到一个太顶真的宗主大姐姐,竟然还说她淘气!
正在敲门的周霁月怎么会没看到萧京京那略微鼓起来的包子脸?可是,她当宗主这么多年,早就不再是当年必须倚靠出奇兵才能打击仇人的孤女了,深知做事最好四平八稳,出奇招那只是在迫于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因此自然不会陪熊少女去翻墙。
她的敲门声很节制,咚咚咚三下之后,又是咚咚咚三下,声音不大不小,在这深夜之中并不显得突兀扰人。在几次重复之后,内中终于传来了一声有些怨气的回答。
“客栈早就住满了,客人去别家吧!”
周霁月瞅了一眼还在那气鼓鼓的萧京京,温和地说:“我不是来住店的,是来拜客的。烦请告知内中贵客,她的女儿不远千里到了金陵,正巧遇上了我,所以我带她过来拜见。”
在她这一番解释过后,内中突然再没有声息,足足许久,方才是慌乱的脚步声。不消一会儿,两块门板被一个年轻小伙计卸了下来,这位连衣服都没穿好,一只脚鞋子也掉了的年轻人提着油灯端详了一下敲门的周霁月,又照了照旁边的萧京京,张了张口又把话吞了回去。
那位神秘的女客一天到晚戴着面纱,他根本就没见过真面目,哪里知道这大晚上找来的到底是不是她的女儿?不过门外这位温文尔雅的年轻公子看上去确实挺和气的,也是,这年头,能护送一位孤零零少女来找母亲的好人,还真是不多了!
心里这么想,大冷天被吵醒好觉的伙计,也就态度好了一些,他侧身示意两人入内,随即慌忙再次放下了门板,堵住那呼啸的寒风。
直到回转身,他方才发现自己披着一件皮袄尚且瑟瑟发抖,而面前这年轻公子却是单衣布鞋,仿佛此时乃是春夏初秋,丝毫不觉得寒冷。至于那个娇俏的少女,此时赫然穿着紧身黑衣,乍一看竟不像是什么好路数,反而更像是女飞贼。
那一瞬间,伙计不由得暗自连声叫苦。不会是引狼入室,遇着那些江湖强人了吧?
就在他恨不得能时光倒退,自己好把这两个可疑的人拒之门外时,他突然只见店堂深处火光一亮,紧跟着,就是一个冷冽的声音:“大晚上,是谁打着少宫主的名义来拜会宫主?”
听到这声音,萧京京立时本能地闪身躲到了周霁月身后,悄悄说道:“周姐姐,是娘身边的遥月姑姑。”
尽管她这声音已经够小了,但在那伙计大气不敢吭一声,周霁月又在忖度形势的时候,却足以让出来的人听得清清楚楚。果然,那火星立时一晃熄灭,一条人影却如同鬼魅一般快速疾掠了过来,待到近前,她一眼就认出了周霁月背后藏着半张脸的萧京京。
“少宫主,怎么真的是你?”
“是我又怎么样?”眼见躲不掉,萧京京只能在周霁月背后探出头来,理直气壮地说:“娘一走这么久没有影子,周围都是各种各样的议论,我当然要来金陵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谁知道皇帝老儿下征书,是不是诳了娘进京然后对她不利?幸好遇到白莲宗周宗主这热心人,否则金陵这么大,我还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
她可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娘来金陵不带她,很快就悄悄出门追了过来。
小伙计听到皇帝老儿下征书,听到白莲宗周宗主,想起前几天来拜客的,那位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再想想连日以来不停打探内中那位女客的各方人士,他只觉得胆战心惊,有心想要蹑手蹑脚离开,留下地方给别人说话,偏生脚下犹如生了钉子似的,一步都挪动不得。
遥月对于萧京京这解释自然是不会全信,目光更多地落在自家少宫主身前的周霁月身上。如果换成是这位女扮男装尚未暴露之前,她说不定要怀疑人诱拐萧京京,可现如今哪怕不会有那样的揣测,她还是忍不住从周霁月想到了这位白莲宗宗主背后的靠山。
白莲宗能够重回武品录,靠的是越家和东阳长公主。而且,这位白莲宗前所未有的女宗主自从回到金陵之后,担当的就是越千秋原本为自己准备的职司,挑起了整个武英馆的担子。如今,人把少宫主护送了过来,焉知不是越千秋在背后指使?
更何况,上一次宫主去过武英馆之后,回来时对越千秋都没有多少评价,对周霁月却评价颇高,只叹不能深交,可现在,人就主动送上门了!
眼神一闪,遥月就非常恭敬地屈膝行礼道:“多谢周宗主一路护送我家少宫主。宫主尚未安寝,奴婢带路,请您和少宫主随我来。”
转身前行时,见萧京京竟是情不自禁地抓着周霁月的胳膊,那倚靠的态势非常明显,她忍不住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宫主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周霁月却和对母亲又惊又怕的萧京京不同,一路入内,她没有左顾右盼,步伐沉稳,但心神却始终留意四周围那些隐伏在黑暗中的人。发现光是自己能够第一时间察觉的,便有七八个之多,暗处说不定还有她没能立时发现的人手,她渐渐就打定了主意。
萧卿卿是敌是友未必可知,既然萧京京这个逃家的少宫主想要呆在金陵,又想躲开母亲,竟然不惜声称愿意留在武英馆,那么,她就把人留下吧!
带路的遥月来到最北面的一座主屋前,快走两步到门口低低禀告了一声,随即就转身下了两级台阶站住了,不卑不亢地说:“宫主就在里面等二位。”
别看之前冲越千秋嚷嚷的时候挺有气势,萧京京在母亲面前素来是犹如猫碰到了老鼠,此时脚下就有些犹疑。周霁月更是发觉人家箍着自己胳膊的手收得更紧了,一时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少不得伸出手来在她那已经发僵的指节上轻轻拍了拍。
“放轻松一点,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娘,那是一位天下少有的美人,我见你娘都没那么紧张,你怎么那么紧张,是怕她么?”
“就是怕……”萧京京非常不自然地答应了一声,可还是几乎形同于被周霁月强行带着一般,进了那座她非常陌生的屋子。
穿过那道厚厚的门帘,她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随即才发现,屋子里只点着一盏昏暗的灯,和还有点点星光的外间并没有太大的光暗差别,自己完全用不着眯眼睛熟悉光线。可紧跟着,少宫主却又愣了一愣,因为她看到居中的主位上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这下子,萧京京不禁吃了一惊。她是不太喜欢成天被母亲关在安全的地方,这也不许,那也不让,可并不代表她就真的是一个不管不顾的不孝女。此时此刻,她松开了刚刚还紧紧拽着周霁月的手,大叫了一声娘,发现并没有什么回音,她立时往里屋奔去。
周霁月倒是想伸手拉住这个突然急躁起来的丫头,可手指才刚接触到对方的衣服,她就最终停住了,眼看人犹如一条游鱼一般窜进了里屋。尽管隐隐觉得萧卿卿反常地不在这儿见她们,也许她之前那点不成熟的想法要泡汤了,可稍稍一犹豫,她还是跟了过去。
“娘,这才多早晚,你怎么会躺在床上?病了?咦,居然真的发烧了!她们这么多人怎么伺候的,就不知道去请个大夫吗?我去打水……不,我去倒水给你喝!”
冲进里屋的时候,萧京京看到母亲靠在床头出神,满头秀发完全放下,不施脂粉的脸上透着病态的苍白,唇上几乎不见任何血色,她登时吓了一跳,忍不住想到小时候遇到母亲犯病的情景。
那会儿一年总有一阵子见不着母亲,旁人对她说宫主出去办事了,可当她有一次翻墙无意乱撞,发现了卧病在床不能起身的母亲。她直到那时候才知道,那位又漂亮,武艺又高强,仿佛无所不能的母亲,竟然也会病。事后她被关了好些天,可因为太小,渐渐就忘了那件事。
此时此刻,扑到床上的她使劲揉了揉眼睛,咬咬牙转身正要就走,冷不丁手腕却被一把抓住。身体瞬间僵住的她不知不觉再次转过了头,见自己的手腕被母亲牢牢钳制在手中,她丝毫动弹不得,她不由带着哭腔叫道:“娘,你既然病了,怎么不早点带信给我,让我过来?”
“让你过来干什么?到处乱跑,给我添乱吗?”
见那个刚刚还满心焦切牵挂母亲的女儿,在听到这话之后立时为之一怔,脸上露出了说不清是伤心还是失望的表情,原本在里屋和外屋之间的那道门口一手打着帘子的周霁月,不由得心中一动。她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才不慌不忙地走了进屋。
“宫主何必苛责了萧姑娘?母女天伦,她也是一心想着你,这才不顾路途遥远到了金陵来,你又何必故意说这种话来刺她?想要让她一怒之下不管你这个母亲拂袖而去?可你应该知道自己的女儿,哪怕她确实有些冲动,可她是这样能够被三两句话打发走的人吗?”
萧京京刚刚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可乍一听周霁月这话,她却只觉得刚刚仿佛一下子抽走的力气瞬间又都回到了身上。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母亲,想从对方脸上看出是不是周霁月说的那么一回事,可四目对视良久,她最终还是气馁地败下阵来。
从小到大,她哪有一次斗心眼赢过自己的母亲?
“周宗主果然不愧十二岁就继承了白莲宗宗主之位,英姿勃发,飒爽大气,明明我气走京儿对你更有利,你却不肯趁人之危。”榻上的萧卿卿素颜朝天,再也不见那一日造访武英馆时气势。她随口赞了一句,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个极其浅淡的微笑。
可就是这样一个微笑,萧京京竟是看得呆了一呆,而周霁月更是凛然凝神,右手猛地握拳,指甲不动声色地刺上了掌心,这才用最快速度摆脱了那种心神几乎为之夺的困意。
“宫主过奖。我和萧姑娘也是今日方才认识,只知道疏不间亲,骨肉亲情血浓于水。亲生母亲要气跑亲生女儿,这自然很不正常。更何况,萧姑娘的年纪,已经过了只凭一句为你好就可以随便打发的年纪了,你有什么话要藏着掖着?如果觉得我留着不便,我告辞便是。”
萧京京顿时大急,可这时候母亲分明还病着,她就算再怎么怕回头被算账,也不至于提要到武英馆入学的事,因此只能眼睁睁看着周霁月拱了拱手后转身往外走。可就在这时候,她只觉得母亲拽住自己的手猛然一松,紧跟着就听到了一句她几乎无法置信的话。
“周宗主,如若我要把京儿送入武英馆,你可愿意收吗?”
第557章 众矢之的
如果是别人竟敢直言不讳说裴家最近八字背,走霉运,裴招弟就算往日表现得再楚楚可怜,也会使尽浑身解数和人辩驳一番,可如今说这话的人是越千秋,主位上的东阳长公主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分明也是有意纵容,她不得不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九公子,这次是我的丫头被人冒充,裴家也是受害者……”
“嗯,你去对今天那些受惊的千金小姐们解释,看看谁会相信你?”越千秋好整以暇地打断了她的话,面上的笑意却渐渐敛了,屈着手指头算道,“这些天来,首先,是裴相的侄儿煽动了一群郁郁不得志的书生,打了我那位舅爷,以至于北燕三皇子激愤之下险些自尽。”
“其次,是丽水园中武英馆大家自得其乐的时候,有自称是受他指使的人混在戏班子里,窥探晋王和英王的虚实,被认出来之后还险些点了房子。哦,当然后来这两桩都查出是北燕秋狩司干的,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想作为裴家人,你心里总该有点数。。”
“哦,我还忘了说北燕越国公主可以充当英王殿下侧室的流言,也有说是他放出去的。至于其他的我暂时就不算了,反正一时半会数也数不清。毕竟玄武泽那档子事,晋王府有人用毒物谋害人的事,是不是有裴家人在里头捣鬼,那还说不准呢。”
“但最重要的是,今天你的随身丫头里竟然出了一个刺客,这是太多人亲眼看到的。。”
越千秋总共屈下了四根手指头,不等裴招弟解释,他就冲她一笑道:“当然,裴相自己的操守,那还是不错的,毕竟裴家是传承这么多年的世家,家底深厚,可儿孙辈听说就不那么干净了。听说令尊在外任就是很能捞的人?他是裴相庶弟,出了这事万一有人要顶缸……”
这一次,裴招弟登时遽然色变,慌忙尖声惊叫道:“这事和我爹没关系……”
“和你爹没关系,那么和你有关系?裴姑娘,你最好绞尽脑汁想一想,到底是自己的丫头被人掉了包,还是这丫头本来就有问题?如果是掉包,什么时候被掉包,怎么掉包,什么人最可能干这种事?如果这丫头本来就有问题,人是怎么到你身边的,谁经手的,往日可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如果你说不出个子丑寅卯,那恐怕就很抱歉了。”
越千秋哂然一笑,一字一句地说:“要知道,今天晚上是身怀六甲的我师娘动手,险些没动了胎气。而我那两个小师弟更是小而无畏,仗义出手,险些连命都送了。再加上旁观者众多,一旦今晚刺客的事情闹大,裴家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裴招弟尽管并不是一等一的睿智女子,却至少还有点小聪明。越千秋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她只觉得灵机一动,慌忙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问道:“九公子也觉得裴家这些天来就仿佛被人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
东阳长公主眼见越千秋都已经说得这么透彻了,这个蠢丫头竟然还要从他口中掏出一句毫无作用的判断来,不禁开口喝道:“你如果只有这些废话要说,那就等着刑部总捕司上门拿人吧!”
“不,长公主息怒,我说……唔,先让我好好想想,我得好好想想!”
被吓了一跳的裴招弟慌忙连胜解释,随即就捂着头冥思苦想了起来。而这时候,越千秋方才上前来到了东阳长公主身边。两人年纪相差虽说很大,可从当年因为严诩的关系认识开始,彼此之间就犹如亲生祖孙,这会儿不过眼神对视交流,他们就知道对方和自己想得一样。
尽管裴旭不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尽管裴氏因为这些年渐渐在走下坡路,家族中不肖子弟渐多,裴旭又没工夫一一甄别管束,可有些事情那些败家子会做,有些事情那些败家子却未必会做。或者说,有贼心没贼胆。
如果不是有人怂恿又或者出谋划策甚至牵线搭桥,连日以来怎么会发生那么多正好牵连到裴家的事?也就是说,有人在打算拉裴旭下台?是谁?为什么要选在这时候?
按照一般的逻辑来说,毫无疑问,越老太爷的嫌疑最大,然而,越千秋对爷爷的性格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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