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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云归何处寻-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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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夷之色。

魏夫人沉着脸,“妇道人家竟然爬树,真是成何体统啊。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样荒唐的事儿。”

只有柳新柔抬着头,担忧地望着傅云锦:“妹妹快下来,千万小心啊。”她眸子含泪,转头对着魏夫人道:“夫人请见谅。是我的错,没有把规矩教好。妹妹刚来府中,不知那么多规矩礼仪,夫人您请体谅。”

“这哪是王妃您的错啊。您别把什么事儿都往自个儿身上揽。虽然您是王府当家主母,可有些人自个儿没个分寸,非要出丑让人笑话,岂是王妃您能阻止的。”魏夫人拉着柳新柔的手,低声安慰着。

“就是。有人就算是给她穿上了金羽毛,她也成不了凤凰。”

“山林野女人,就是没教养啊……”

傅云锦拿着纸鸢挂在树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那些女人的冷言冷语不断,她万分难堪。难道自己帮忙拿个风筝也错了么?如果风筝能有足够的力量,她真想乘着风筝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你这个刁嘴的老太婆,你知道什么!”小男孩上前对着魏夫人就是一脚,他大声道:“你们这些个女人才没教养呢,整天假惺惺的,都不如她好。本殿下有难的时候你们在哪儿呢?”

“哎呦,这不是铭康皇子么。老奴眼拙,竟不知皇子殿下在此。”魏夫人忙跪下,其他女人见是殿下发怒也都闭上了嘴下跪。

小男孩不理会跪着的人,只仰着头眯眼看傅云锦:“你下来,不用怕,本殿下保你。”

刚才接男孩的时候傅云锦手臂吃了力,现在趴在树上这么久,手臂已经僵直,此刻的她再难支撑自己,她如断翅飞鸟一般直直下坠。心像是要跳出嗓子眼儿,她紧闭着眼睛等待着落到地面后那全身即将袭来的疼痛。

“啪”一下,全身袭来骨头断裂般的疼痛,五脏六腑似是移了位,手掌更是火烧火燎一般,艰难得把手移到眼前,鲜红一片,断裂的纸鸢龙骨插到了手掌心,血流如注,染红了手里的蝴蝶翅膀,染红了合欢树下裸/露出的褐色树根。傅云锦浑身颤抖着,咬紧了唇瓣,抵抗的头脑传来的晕眩感,想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费尽全力想用另一只手支撑自己站立起来,脑海里一直在叫嚣着“快点起来,离开这儿,离开这儿”。她想回到她的小院,躲起来,不让这些人看到她的狼狈。可是她不能,好不容易撑起半个身却无力倒下,她的无力挣扎在那些人的眼中成了装死博同情。

她们只是冷眼看着,没人上去扶她一把,任她鲜红血液染红土地。孩子们似乎都被吓到了,他们没有想到拿个纸鸢会出这样的事故,胆小的孩子已经被吓得嘤嘤哭起来。那些女人忙走过去,搂着自家孩子安慰着哄着。

第十四章 蝴蝶纸鸢惹风波 2

红衣女子从惊吓中缓和过来,慌忙抽出袖子里的丝巾上前擦着傅云锦的伤口。那折断的龙骨插在血肉间触目惊心,她手无足措,不敢去拔。看着傅云锦咬紧的唇瓣渗出丝丝血丝,她的红色丝巾被血浸透,她只能吧嗒吧嗒掉眼泪,嘴里喃喃着:“相公大人,怎么办,金铃好怕,怎么办……呜呜……”

“何事如此吵闹?”墨衣玉冠的上官容晔出现在花园长廊的尽头。他蹙着眉向大树大步走来,后面接着出现了紫色、灰色、白色等衣影。他们本是在书房议事,忽听下人来报园中出事,只能暂时中断,前来一看究竟。

“王爷。。。”柳新柔扑进上官容晔怀里,“王爷,妹妹她从树上摔下来了,柔儿好害怕啊。。。妹妹会不会死?她好痛苦。。。”她哭得伤心,抽抽噎噎的,软倒在上官容晔的怀里。

红衣女子见着她家相公,顿时泪如雨下,坐在地上,直接用手抹着眼泪,红色血迹混着泥土抹上了她的脸,看着恐怖,“相公大人,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她上树上去的,呜……”

她的尚书相公上来把她拉开,温柔抹去她的眼泪,低低哄道:“没事的,没事的……”他探究着看着傅云锦,摇摇头,地上女子的惨状看得他心惊,可是他不懂医术,爱莫能助。

一抹白色人影飘过,瞬间来到躺在地上的傅云锦身边,拨开她贴在脸上汗湿的头发。一张小脸白无血色,冷汗一层,紧蹙的娥眉似隆起了的山峰,嘴唇已是鲜血淋漓,足尖瞪着地面,她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青色布衣上血迹斑斑,晕染出朵朵暗红花朵,他看了一眼那只抽搐的手,屏气凝神,一下拔出了手掌中插着的龙骨,同时撕心裂肺的一声叫喊:“啊!”鲜血迸出,他身体后倾闪过,一指迅速按上,而后白色手巾几圈缠绕,动作一气呵成,白色衣衫不染一点儿血迹。

“麟王爷,她可是您府上的人?看样子,伤得不轻呢。”白衣男子声音温和,听来感觉让人如沐春风。他审视一番后站起来,接过别人递过的手巾,擦着手指上的血迹,走向紫衣龙纹袍的男子。

“本王谢过首辅大人的及时施救,本是请大人来府做客,没想到污了大人您的手,也坏了大家的雅兴,本王真是过意不去。”上官容晔搂着柳新柔,轻抚着她的背脊安慰,边赔罪道谢。他沉着脸,冷声低喝:“来人,还不马上把锦侧妃送进房里,马上请纪太医来诊治!”话音刚落,几个婢女家丁便匆匆把傅云锦移回了梨赏苑。

梨赏苑内主屋门外,一众人站在外面,期间,已有人对此事做了详细汇报,现只等着御医出来报告。

“三弟,她是不是就是你的新娶侧妃?”紫衣龙纹袍的男子与上官容晔面容相似,只是他的嘴唇比较丰泽,眼角微微上挑,头戴游龙戏珠的发箍,举止高贵,此人便是北雁天子——上官容琰。

他的身边站着位仙姿美人,青丝绾成凌云髻,珠钗步摇点缀其间,白玉脸颊,黛眉微蹙,额间的桃花瓣便似要合拢一般,美目含忧,樱唇微抿。

雪白缎子裙裾逶迤拖地,银色丝线绣出片片银羽,碧色丝带圈着纤腰,前端打出一个漂亮的结,长长丝带尾端垂下,微风徐来,丝带便飘起,更是显得仙姿玉骨。她便是京城里姚黄魏紫中的另一人——南方而来的公主、北雁的羽贵妃——李萱羽。

第十五章 蝴蝶鸳鸯惹风波 3

檀口轻启,星眸流转,声音如出谷黄莺:“啊,她就是王府里的锦侧妃?今日原想来正式认识一下的,生了这枝节,看来要等下次了吧。”她注视着上官容晔与柳新柔,北雁帝京的神仙眷侣在今年突然横生出了个锦侧妃,着实让她好奇不已。

一是好奇这位锦侧妃是何人物,竟能把两人的情变成三人的结,二是好奇这位才貌双全的麟王妃究竟能如何应对。

“是,正是贱内。”上官容晔作答,“让皇上贵妃受惊,臣弟罪该万死。”

“哎,意料之外的事怎能怪罪。”上官容琰的视线在柳新柔、上官容晔身上流转。“麟王妃,莫要太过担心,锦侧妃吉人天相,相信修养些时日就好。”

“臣妾家事扫了皇上和贵妃娘娘的游园雅兴,是妾身准备不足,实在是不该,妾身在此赔罪。”柳新柔福身请罪,哀戚神情甚是可怜。

“呵呵,朕已说了不怪罪,王妃何须自责,毕竟错不在你。不过,朕倒是没想到月余功夫,王妃与侧妃感情是如此和睦,三弟到底是家教有方啊。”上官容琰出言调侃。

柳新柔脸色微变,但还是哭中带笑:“妹妹可怜,我做姐姐的自是要多担待些。”她捏着丝巾,细细擦去泪珠。

李萱羽上前握着柳新柔的手道:“本宫在南朝时就听闻王妃名气,觉着夸大,想世间怎可能有如此可人儿,入了北国见到真人,只觉闻名不如见面。后闻王妃筹款赈灾,更觉王妃比不得一般贵族女子,今日再见,王妃贤淑让本宫钦佩。本宫有机会还是要跟王妃多多学习才是。”

后宫佳丽三千,她一个和亲公主,背井离乡,该如何在这百花丛中挣得一片天,她不知,只能步步谨慎。这个柳新柔,未出嫁时已名满天下,成婚后更是把触角伸及前堂,盛名更胜从前,自有她的过人之处。而她,贵妃头衔是嫁来时所给,但守住这个高位甚至更高,就看个人手段了。

“贵妃娘娘夸赞真是让妾身无地自容了,我……”

“哇哇”啼哭声在这小院响起,甚是响亮,打断了几人的闲聊,上官容琰似笑非笑看着上官容晔道:“三弟,听说你的侧妃来时带了个孩子,该是这孩子吧。可否抱来看看?”

婴孩抱出房门,众人只看到孩子哭得皱起的小脸,耳边不绝的哭声,听得让人烦躁。在场的人都皱起了眉头,却又不能拿个孩子如何,只把怪罪的眼神投射在婢女身上。婢女吓得忙使出全力来哄骗小主子,希望小主子停止哭泣。可婴孩完全不给她面子,仍是紧闭着眼睛专注得哭。

啼哭不止的婴孩脸色哭得脸色通红,泪珠滚滚,看着甚是让人心酸,正该是让母亲好好哄着安慰时,母亲却正受着磨难,该说是母女连心,还是该说孩子醒得不是时候?婢女拍着哄着,吃、喝、尿布所有招数都用了遍,却无法止住孩子啼哭,只能惶惶不安得看着她家主子:

“王爷,小主子她是不是病了?”

第十六章 命比纸轻太伤心 1

“让我来试试看吧。”柳新柔抱过孩子,正想好好哄着,孩子却哭得更响亮了,甚至挣扎起来,听着让人头疼不已。她脸色一变却不能发作,求救的眼神投在上官容晔身上,

“王爷,她似乎不认识臣妾呢,这么哭下去,恐怕会哭坏的,如何是好?”

“到底不是生母,每个'文'孩子跟身'人'生母亲都'书'是有感应'屋'的,麟王妃不能哄住孩子是常情。不如让三弟来抱抱吧,父女血浓于水,也许有用。”上官容琰道。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柳新柔跟婴孩身上,话里有话。

柳新柔听罢眉头蹙得更紧,但又不能反驳,咬着下唇还是继续抱着哄孩子,她就不信自己摆不平一个尚在牙牙学语的婴孩。她道:“王爷不曾抱过孩子,怕是会哭得更厉害,还是臣妾再哄哄吧。”

“娘……”一个含糊不清的语音自婴孩带着哭腔的嘴里出来,模模糊糊,不是很清楚,但在场的人分明都听到了,惊讶得望着柳新柔。

柳新柔的笑还没来得及挂在脸上,婴孩那下一声更响亮的哭声溢出,外带使劲挣扎,一只小手不停的挥向紧闭的主屋大门。柳新柔的笑僵在脸上,甚是难看,更不知该如何下台。

这时上官容晔接过孩子,绷着脸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不许哭,再哭,就把你跟你娘都扔出去!”

婴孩挣开眼睛,泪眼模糊得看着上官容晔,不知是听懂了上官容晔的威胁,还是被上官容晔的表情吓住了,一颗泪珠挂在眼睫,嘴巴撇了又撇,抽泣着,惹人怜爱。父女俩就这么大眼对小眼对视着,空气似乎凝注了。

忽而,刚停止的哭泣声继续响起,小手一下打在了上官容晔的脸上,虽力道不大,但却是让上官容晔颜面扫地,这辈子,他还不曾被人打过脸,而且还是当着皇上贵妃以及外宾的面。上官容晔简直不敢相信,怒目而视她。

“啊,王爷!”柳新柔惊呼一声,简直不敢相信。

“呵呵,只是个完全不懂事的孩子,王爷莫要当真。对付孩子自有一套方法,不如让靖恒来试试。”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白衣男子出声打圆场,他接过孩子,片刻功夫,婴孩便喜笑颜开。

“首辅大人对孩子还是那么有办法啊。啧啧,这孩子真是传承了王爷的好相貌。”看清了婴孩样貌,贵妃李萱羽逗着孩子的小脸颊,眼睛看在上官容晔脸上,眼角余光却毫不放过柳新柔,“王妃这等天资,不知将来跟王爷的孩子会如何惊人了。”

柳新柔刚要接话,却被打开的门声打断,纪太医走出来先向皇帝跟贵妃行礼,尔后才向上官容晔弓着背报告:“下官已经详加诊治,侧妃娘娘从高处摔下,后脑有肿块,日后会慢慢消散,手掌伤重一点,需费些时日治理,其它并无无大碍,只需好好修养便是。”

“那侧妃娘娘她醒来没有?”红衣女子金玲从她尚书相公背后探出头,心急问道。刚才听到御医说她没事,心里石头总算落了地,但不去看一眼她又觉得不安心。要是早知那个青衣女子是新来的侧妃娘娘,打死她,她也不敢让她上树哇。

“回夫人,已经醒来了,您可以去看看她。”

第十七章 命比纸轻太伤心 2

金玲忙跑进房里,众人只来得及看到一团火焰而过,叮当铃声消失在房门内。尚书大人笑着摇摇头,对着上官容晔道:“下官夫人鲁莽,望王爷原谅。下官不便进入,在此向王爷表示关切之心。”

“洛尚书心意,本王明了,还请洛尚书在此稍候,本王先进去看看。”

皇帝上官容琰、贵妃李萱羽、王爷上官容晔、王妃柳新柔,再加上个被婴孩紧抓住不放的白衣男子相继步入门房,只留下一些看热闹的留在门外闲赏落梨纷飞。

“你是?”傅云锦忍着脑部传来的晕眩感,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她圆圆的俏脸上水晶葡萄般晶亮的大眼一眨不眨得盯着她看,看得她浑身不自在,她的表情好似她将不久人世一样。

“我是金玲,和孩子们一起的,你还记得我吗?你现在还痛不痛?哪里痛?你还好吗?”女子一连串的发问,加上她眼里瞬间蓄满的眼泪,让傅云锦有点无所适从。有多久了,有多久不曾有人这样满含关心得问她一句:“你还好吗?”

“我没事,你……你别哭,人的眼睛里住着人的灵魂,你一哭,你的灵魂就会随着眼泪落在地上,然后,然后你的灵魂也就破碎了。”

傅云锦说着儿时她爹说过的话,再苦再疼再委屈也要忍着,灵魂都破碎了,人还能活着吗?她忍着不适,还是对她展开笑容,那一笑,眼睛明亮,好似能通过她的漆黑瞳孔看到她那颗纯净而又火热的心,让人只觉圣顶雪莲花在她眼中绽开,“银花玉蕊,怀临澄襟之高风;露寒香冷,清品绝俗而出云。”

金玲忍着泪眼,回报她的笑,她勉强笑开:“我不哭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我好像闯祸了……”

傅云锦这才看清,眼前的女子嘴角有着浅浅的笑涡,甚是可爱:“没有关系,是我自己要上去的,反而吓到你了,对不起……”

“你自己倒是知道自己没本事,还好没有胡乱怪罪别人,这点本王就放过你,不再追究你的过错了。”冷冷的声音传来,接着上官容晔那寒冰一样的脸出现在房内。

傅云锦一愣,笑冻结在嘴角,心像被冻结一样从胸腔落到肚子里,一句话不自觉就说出嘴边:“我做错什么了?”她无神的眼眸望着上官容晔,不明白去取个纸鸢,何错之有?

“你不知错?哼,那本王就好好告诉你!你可知今日是柔儿在府内办赏花宴?你可知今日皇上贵妃亲临王府?你可知今日有多少贵宾一睹你的丑陋姿态?你可知因为你,所有人的雅兴都被你损失殆尽?”

不问她伤势如何,不说一句关怀话语,只有句句责问,让她哑口无言,脸色比纸更苍白。呵,他不是她的相公容天华,早就清醒过来了,不是吗?他讨厌她,憎恶她,不是吗?他的心中只有他的柔儿,不是吗?自己从来都是颗被弃的棋子,不是吗?

她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垂直头,披散的发遮住她的脸,幽幽嗓音极力压抑:“对不起,民女有罪,坏了娘娘的宴会,请王妃娘娘原谅,民女有罪,坏了各位雅兴,民女恳请各位原谅……”

第十八章 命比纸轻太伤心 3

“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柳新柔连忙弯下腰去扶她,“还有,妹妹你说错了,你是王爷的侧妃,要称‘妾身’,下次别再错了。”

傅云锦忍着排山倒海而来的晕眩,避开柳新柔道:“民女只是民女,山野女子,不敢高攀。做出下贱行为,只请原谅,不敢她想。”

“柔儿,随她去,她要跪着就跪着,看来并无大碍,等稍后月亮出来,大家不如秉烛夜游,宴会继续。”上官容晔拉过柳新柔,俯视着她,留下最后一句:“为只纸鸢弄得自己差点丧命,你还真是命比纸轻!”

命比纸轻!这四个字在傅云锦的耳边轰响,她不知别人在听到这样的话后有何反应,可是,她的心是冻结的冰再碎成一片片,又像是被炙烤着,火焰燃烧到四肢百骸。

进入房内的人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面对这样的场面,只能先行退出。

上官容琰脸色低沉,可是他的眼角有丝兴味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捕捉不住,只觉得是个错觉。李萱羽心内了然,怪不得王爷还能继续和王妃情深,原来这个侧妃根本就是不得宠的,柳新柔也不过是借着机会做做大度贤惠样子。而柳新柔依在上官容晔身边,垂着的羽睫遮去她眼底的得意……

狭小的房内霎时安静下来,傅云锦再支撑不住,颓然倒地,命比纸轻!命比纸轻!她把自己蜷缩起来,心底的哀伤再难掩藏,爹不惜牺牲自己的命为她寻来无根草医治她的胎毒,可是他竟然说她“命比纸轻”!

如果,如果爹当初不管她,就让她那么死去,那她就可以不用经历那么多苦难,就没有跟容天华的相遇,就没有如今的痛彻心扉。爹,阿爹,如果你放下锦儿,如今的你定可以好好活着……

“娘……”小小的手拍在傅云锦的身上,还是口齿不清,含含糊糊,可是听到的人却心里一震:“福福,我的福福。”

傅云锦使尽力气坐起来,把婴孩搂入怀中,是啊,她还有福福,她还有一个贴心的女儿,即便是受尽苦难,老天还是给了她一个孩子,让她的悲苦人生还有期盼。“我的福福会叫娘了……”她露出笑容来,笑得欣慰,天地间,只要福福还在,她便能坚强地走下去。

这样一个悲情女子在这样的情景下还能有笑,让邵靖恒只觉母爱的伟大。在他的记忆中,也曾有那么一位母亲,即便不久人世,但对着她的孩子,她也露出这样的笑容,仿佛天地间的珍宝唯此一个,就在她的怀里,她说:

“靖恒,小淖漂亮吗?”

“靖恒,将来小淖给你做新娘子可好?”

“靖恒,你将来要好好照顾小淖,好好保护她。。。玥姨就要离开你们了,但玥姨会化作清风,一直守护着你们……”

可惜那个女孩最后被琛伯父带走治病去了,不知现今安好?千山万水,他找遍南丰每寸土地,可始终一无所获。邵靖恒看着眼前的一对母女,真心希望她们将来能幸福,“你快起来,地上寒凉,对你身体不利。”他提醒她。

傅云锦抬眸注视着他,翩翩白衣,玉冠墨发,面若温玉,眉星目朗,他的笑像五月暖风,让人觉得舒畅温暖,“谢谢……你,你是?”

第十九章 孤雁梦里有情郎 1

俊逸的脸庞,儒雅的风姿,看起来无害的笑容,可是看在傅云锦的眼里,都是一样的,都是人/皮面具。她怕了,真的怕了,一次经历,就已经让她伤痕累累,她不再相信任何人。

“在下邵靖恒,是南丰来的使臣。你不必害怕,好好保重身体,把身体养好了才能好好照顾孩子。”他宽慰着她,扶着她躺上床榻。

傅云锦一躺在床上便侧过身去,闭上眼,不愿再面对那个自称是邵靖恒的白衣男子。男人的温柔就像蜘蛛结下的网,一但放松警惕,自己就万劫不复。容天华也好,上官容晔也罢,她已中了那只蜘蛛的毒,在她的身上留下深深的毒,痛得她四肢百骸都在颤抖。

邵靖恒失笑,她所受的伤害太深,只怕对所有人都不再信任。在她的心里筑起了一道墙,屏蔽了所有的情感,不管是恶意还是好意,她不再接受了……

他看着傅云锦怀里正努力探出脑袋的小婴孩,她正对她甜甜笑着,露出几个小乳牙,圆圆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儿,真是个可爱的孩子。记忆中也有个那样可爱的孩子对他笑,只有他才能搞定发脾气时的她,小淖,她的乳名叫小淖,不知长大后的她是否还有那明媚的笑容……

邵靖恒对婴孩摆摆手,尔后背着双手步出门外,天色已晚,月上柳梢,漆黑的夜就要来临了……

傅云锦等着脚步声越来越远,缓缓张开眼睛,屋内昏暗朦胧,四周都是安静的,空气里隐隐流动着梨花香气。累了,倦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明天会有什么呢?

四方的小院落里,今天算是入府以来最热闹的一天了呢,天子贵妃光临,无上荣幸,南方贵客登门,蓬荜生辉,可是,她,是地上的蝼蚁,卑微,任人践踏羞辱。傅云锦勾起嘴角,自嘲得笑起来:“福福,娘今天好丢人,是不是?”

婴孩的柔嫩小手在她身上扒来扒去,头自动去搜寻她的粮食来源,她饿了,要喝奶。可是衣服上扣着的盘扣她解不开,只能可怜兮兮得望着她的娘,嘴唇蠕动又似要哭。傅云锦的眉眼舒展开来,她解开衣服,嗓音轻柔:“小东西越来越聪明了,吃吧吃吧,快快长大……”

轻拍着孩子的背,嘴里低低哼着曲子,婴孩吃饱肚子,喟叹一声,沉沉睡去。傅云锦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即便是命贱如蝼蚁,轻飘如鸿毛,她都要好好活着。她有阿爹,爹在时待她如珠如宝;她有福福,在福福的世界,她是她的守护神,傅云锦如是想着,自己也沉入梦境……

梦里,容大哥为她戴上玉兰花簪,银钗朴素,只在钗尾装饰了一块白色玉石,好似玉兰花苞,清雅脱俗,他说:“‘兰草堪同隐者心,自荣自萎白云深。春风岁岁生空谷,留得清香入素琴。’小小银簪,望姑娘喜欢。”他的眼眸里映着她绯红的脸颊……

豆油灯下,她为他缝制衣袍,她在衣袖和衣领上各绣一抹祥云,愿他安康体健,事事如意。她帮他穿上那件衣服,细细抚平衣服上的每一处皱褶,静谧山林,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他的世界里也有她。两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只觉天地间只要有彼此依靠就再无遗憾……

第二十章 孤雁梦里有情郎 2

傅云锦睡得安详,唇边漾着幸福的笑,突然,她的脸上出现了不安神情,无意识的手揪紧了被子,冷汗从额上淌下。

她遇到了大黑熊,咆哮着向她而来,她机敏得爬上了树,死死趴在树干上。黑熊在树下嚎叫,发出震山的吼声,围着那棵树打转,她吓得紧闭眼睛,熊吼声吓得她心惊胆战。

下一刻,大黑熊开始猛力摇晃那棵树,想把她摇下来,她死命抱紧那棵树,心里在无数次呐喊:“爹,快来救我!容大哥,来救救我!”心如擂鼓,似要跳出胸腔。好不容易熬到大黑熊被其它动物吸引了去,山林已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远处传来声声狼嚎,一盏盏跃动的绿灯笼忽隐忽现。狼嚎凄厉,时刻提醒着她此刻危险;冷风呼啸,把她身上激出的冷汗冻结起来,她只是紧紧抱住树,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不要怕,不要怕,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总会过去的,黎明会来的……

山林起雾,迷蒙一片,天地混沌,分不清是白天或是黑夜。意识模糊,她觉得已是清晨了,想起身,可是手脚不知是冻僵了还是时间太久了没有了力气,是手脚僵硬还是发软无力,她已分辨不出,容大哥,容大哥会来找她吗?

“锦儿……锦儿……”似有人在叫她,是谁?好累,眼皮好重,她动了动手指头,却难以屈起一指。声音却越来越近,“我在这儿!”她想呼喊出来,却张不开嘴唇,“再过来一点儿,快来呀!我在这儿!”她只能在心里呼喊……

“锦儿……锦儿……”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再也听不见那遥远的呼喊了……好累……睡会儿吧,也许睡会儿就会有力气了……

“云锦姑娘……云锦姑娘……你在这里吗?”是谁?是谁在叫她?艰难睁开眼睛,只能开出一条缝来,光亮中,飞天白雪,有位天神自风雪中向她走来,屹立挺拔,如高山巍峨……“我在这儿!”用尽全身力气,奋力一动,她从树上直直跌落,有人影飘过接住了她,朦胧中,她认出了他,“容大哥……”最后一丝意识抽去,她得救了……

她觉得好冷,像是掉进了冰窖,像是被冰封了起来,全身不得动弹。四周像是有冰之迷雾向她聚拢,越来越近,朦胧中有个暖暖的光滑物体抱着她,温暖着她,为她驱散了冰冷。

耳边有个声音一遍一遍在说:“锦儿,你一定要醒过来……锦儿,你不要放弃……锦儿,别离开我……”

声声呼唤,深深情意,张开疲惫眼眸,紧张关切的眸子深深注视着她,那样的深邃,俊容憔悴,“容大哥”,她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却一遍一遍唤他“容大哥”……

“容大哥……”一滴泪珠从傅云锦的眼角滑落,隐入发间,醒着的时候她可以忍着不哭,可是梦里,在梦里,她又回到了过去。她有爱她护她的人,有视她如珍宝的人,她的容大哥,她的容大哥一去一年又半载,再次相见,他恨她憎她,视她如蔽箕。他的眼里心里有了另一个人,他爱她护她,把她捧若至宝。他,已经不再是容大哥,他,成了王爷,高高在上的北雁王爷……

第二十一章 孤雁梦里有情郎 3

缓缓张开眼睛,屋内已是一片黑暗,又做梦了么?又哭了啊,傅云锦擦干泪湿的眼角,坐起身来。来到帝京,见到相公,有多少次在梦里哭泣,她没有去记过,那时疼痛的记忆在如今想来是她瑰丽的梦,但愿沉醉梦里,不再醒来。

披上件衣服,她起身推开格子窗,月色迷人,青白月光给园子披上了莹白的纱;星辉灿烂,如漆黑夜幕被缀满了明亮宝石。树影摇晃,又是一阵梨花雨,地上几经积了一层洁白花瓣,明日人们的践踏,那些花瓣便会成为花泥了吧。

傅云锦觉得自己就好似那梨花,在盛开的时候遇到了她以为的护花人,可是,几经风残,自己便是枯萎凋零,成了地上泥。“树影婆娑叶如剪,牛独饮,弯月辉;遥想往事如昨日,将轻触,皆成灰。待到恍然梦醒时,月已落,人已醉;万事成空唯剩己,欲感伤,不如归……”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该归何处?

盘木村不是她的家,那里的人们厌恶她,传她是天上坠下的火流星、天煞孤星,人人避她如蛇蝎。想想也是,娘亲怀着她时身中剧毒,诞下她后没多久便撒手人寰;阿爹为她寻找草药,却遇上了泥石流,尸骨未寻。就连大磊哥,为她修葺木屋时,却从屋顶摔下,头破血流。

只有容大哥,他竟然笨的不怕流言,执意与她成婚。“锦儿,我们成亲。”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坚定不移。

“什,什么?”她震住了,容大哥是说笑的吧。

“我们成亲,就现在。”他的口气还是那么坚定。

“容大哥,是不是大磊哥跟你说什么了?我,我没关系的,你不必负责。”她明白过来了,肯定是因为最近的风言风语,容大哥想要负起责任,可是,她不能因为几句闲话就把容大哥困在这里,他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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