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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默然)-第3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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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丢不起这脸!”张庆大喊着替他补充道。

    马扩点头犹如鸡啄米:“正是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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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四章

    第八百四十四章

    马扩不愿去,徐卫也不想难为他,于是降低规格,派宣抚司一名干办公事,前往金国大同府会见金国有关官员,主要是仆散忠义,通报交还宁边州金肃军,以及遣返降卒事宜。

    与此同时,因为皇帝下诏斥责大臣,你不可能当碗宽面条就吃了,皇帝批评你,你要么认错,要么辩解,总得有个说法。徐卫当然是不会辩解的,直接上奏认错。说,因为臣麻痹大意,又疏忽马虎,所以弄出这件事情来。有违宋金和议,也违背了圣上和朝廷的命令,这是臣的错,请圣上责罚,以后一定改。

    徐卫本以为,皇帝下诏斥责,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只不过是想警告自己而已。可没想到,皇帝和朝廷这回还认了真,他的奏本快马加鞭二十天就送过长江,然而到第三十五天时,皇帝的“金牌”就传回了兴元府。

    前文多次提过,所谓“金牌”,并不是金铸的牌子,而是当时一种最快速的邮递制度。金牌是长尺余的木牌,漆成红色,上面写有“御前文字,不得入铺”八个金字,以每日五百里的速度昼夜传递,不得一刻停留。所以,皇帝在收到徐卫奏之后,才能以半个月的时间传回川陕。

    金牌说什么?因为徐卫不遵约束,擅自介入金辽战事,且造成相当影响。其本人也上奏认错,自请处分,着削夺其“太原郡王”爵位,降为“天水郡公”,以“太尉”衔充任川陕宣抚使。

    这道命令很不一般。首先,徐卫原本认为这只是一个形式,就算自己主动请求处分,大不了就是批评几句得了。可皇帝和朝廷居然玩真的!其次,就算玩真的,要降爵,“郡王”下去,还有同为从一品的“国公”,像这种似是而非的事,降为“国公”就行了,可皇帝居然直接把从一品的“郡王”,降成了正二品的“郡公”!

    对于武臣来说,这种降爵,多用在承担战败责任上。而徐卫仅仅是因为一个“荒唐“的罪名,就被削夺了王爵,这已经不是恶心他了,而是真的要拿他开刀!徐卫经常都说,他不在乎虚名爵位什么的,可这回他却在乎了,在乎了“降爵”背后的深层含义!

    川陕宣抚司衙门

    参谋军事马扩、参议军事张庆、总领财赋刘子羽、主管机宜吴拱,这四个主要幕僚都立在徐卫签房之中,他们每一个人的心情都写在脸上,有愤怒的,有凝重的,有忧心的。而徐卫也站在他公案之后,双手撑在桌面上,眼睛盯着摆放在案上的皇帝御札。

    一阵沉默之后,徐卫摘下了顶上的幞头往旁边一扔,坐了下去,面无表情。身在官场,就不要说什么“欺人太甚”这种话,但近来,朝廷步步紧逼,咄咄逼人,他已经深切地感受到了。收回特权,削夺王爵,下一步是什么?分治川陕?借故打压?然后罗织罪名?

    “大王。”张庆以一种特殊的口吻喊道。但话出口,停了停,改口道“宣抚相公,事情已经挑明了,再等下去,就真的被动!”徐卫被削夺王爵,自然不能再称为“王”,可他不愿称呼其为“太尉”,太尉现在是烂大街的东西!环庆刘光世是太尉,熙河姚平仲也是太尉,他们有资格与徐宣抚比肩么?

    刘子羽也道:“不错,这些招数,其实我们早料到了。如果不作出反应,那么接下来,派员掣肘、分治川陕、乃至分化西军,就接踵而至了。大,宣抚相公,卑职的建议是,立即反击。”

    马扩只说了一句话:“不能坐以待毙啊。”

    徐卫长长地叹了口气:“当日与四经略商议之事,我之所以没有行动,就是考虑时机未到。现在既然已经到‘昭然若揭’这地步了……”神情逐渐阴鸷,紫金虎两只眼睛亮了起来。

    刘子羽在此时插话道:“宣抚相公,当日所议之事,虽则可行,但终究消极些。卑职有一策,或者,更为妥当。”

    徐卫看向他,等待下文,马扩也催促道:“有何良策,彦修说来!”

    “官家不是严令我们交还宁边州金肃军,以及遣返金国降卒么?这倒是一个机会,我们完全可以在降卒身上作些文章。”刘子羽上前道。

    “降卒?莫不是……”张庆猜测着。

    刘子羽不等他说出来,径直道:“那宁边州与金肃军的降兵,乃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主动向我军投诚。一旦遣返,金国必然不会善待!这一点,相信降卒们也知道!他们肯定是不愿意被送回的,既然不愿,我们何不暗地里,成全了他们?”金军主动投降,若是回去了,以仆散忠义治军之严厉,当兵的未必怎样,但军官十有**是活不了。

    “便是纵了他们去,宋、金、辽三国都将重兵集结在边境上,他们又能成什么事?”张庆有些不解。

    刘子羽看着他,微露笑容道:“张参议怎么一时糊涂了?若我们纵了这数千降军,往东往北是黄河,他们过不去,往南是麟府,他们也下不来,纵览四方,只有西行一条路!”

    张三恍然!击掌道:“是了!一旦他们往西去,这便有了由头!”

    主管机宜吴拱也附和道:“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金辽双方都会嗅到味道。女真人知道我们出了变故,契丹人也知道我朝是如何与金人紧密协作的。到时候大王再……”说到这里,自知失言,立即改口道“太尉再……”可这样,好像更不妥了。

    张庆盯他一眼,道:“太尉?刘光世也是太尉,姚平仲也是太尉,叫谁太尉?”

    “是,卑职失言了,到时候宣抚相公再按原定计划行事,局势的走向,当在我们预料之中。”吴拱俯首道。

    马扩却显得有些痛心,叹道:“本不欲走这一步,奈何逼迫太甚?”

    张庆却笑他有些紧张过头,道:“二十七万西军,十余万番兵、弓箭手、乡勇,器械精良,兵强马壮,子充兄还用担心?”

    马扩想想倒也是,只要保持军队不乱,什么都能找补回来。

    徐卫听到这里,道:“彦修之策,我看可行,让麟府安抚司经办。吴大,到时你亲自去一趟,务必作得周全些,不要留些把柄,到时候自己麻烦。不过,此事当在我走之后再办。”

    “是。”吴拱应道。

    徐卫站起身来,看着这四个最亲信的幕僚,郑重道:“四位大帅那里,我已经交待过了,一旦行事,宣抚司这一摊子,就拜托你们了。不管谁来,你们只记住一条,旁的事不与他计较,但只要事关鄜延、永兴、秦凤、泾原四个经略司,一定尽力周旋。我们弟兄是靠征战起家,军队是根本,丢了这个,我们全完!”

    当朝廷步步紧逼之际,徐卫也开始酝酿反击,但表示上,他极向朝廷表示忠诚。尽管皇帝削夺了他的王爵,但他还是上奏表示愿意领罚。他的“恭顺”态度,麻痹了皇帝,甚至秦桧,却引起了折彦质的警觉。

    徐卫跟他相交多年,在公,曾经并肩作战,在私,又曾是至交好友,所以他对徐卫是有一定了解的。紫金虎绝对这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以他的见识,绝对不会看不出来朝廷想把他怎么样,川陕他经营几十年,哪肯放手?如今却这般恭顺,打了左脸,还把右脸伸过来,这里头必有文章!

    在与秦桧交换意见之后,后者也认为不得不防。遂下令驻扎西京的韩世忠部保持警惕,又令河东宣抚使张浚时刻注意。因为这事不能摊开了来说,所以在给张韩二人的命令中,就难免语焉不详,结果这一来,倒把张浚韩世忠二人弄了个一头雾水,到底是要我们小心防备什么东西?

    六月,在经过前期铺垫之后,秦桧正式奏请皇帝下诏,任命陕西环庆路经略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太尉刘光世,出任川陕宣抚判官。其原职,由环庆宿将刘锜代理。其实,刘光世早就收到了消息,知道自己即将出任宣判,已经在庆阳府提前作了准备。因此,诏命一到,他即刻就交割了公务,火速启程往兴元府赴任。

    这一天是七月初七,乞巧节,姑娘们都在准备着瓜果贡品,晚上好礼拜仙女,穿针乞巧,以求天上的仙女赐予她们灵巧的双手,让自己的针织女工技艺娴熟,当然昨终目的,是希望得到美满的姻缘。在这样一个美丽浪漫的日子,想必谁也不知道,一场川陕大震即将爆发。

    刘光世因为急着上任,所以把家眷辎重丢在了后头,他只带着十来个亲兵,一路纵马风风火火赶到了兴元。也亏得他一把年纪,不怕把骨头颠散。

    “太尉,前面便是兴元城了!”一雄壮的军汉虚晃马鞭,指向前面,向后头一个年约六旬,鬓角已现花白的老者说道。这当然就是刘光世了,在西军诸帅中,他和姚平仲年纪最长,都算是老将。

    不过,虽然年纪老了,但刘光世到底是将门虎子出身,花白的鬓角,满脸的皱纹,却也掩饰不住威风。尤其是如今新官上任,更显得意,勒停战马,眺望兴元城,朗声道:“走,进城!”

    马队前行,沿着驿道奔出数百步后,便有人发现不对。只见城门楼前,黑压压一片人潮,也不知是作甚?报给刘光世,亦觉蹊跷,不禁放慢了脚步,仔细观察。正看时,便见两骑飞驰而来,马上人,都穿红袍,扎金带,显是五品以上要员,走得近了,刘光世赫然发现,竟是马扩与刘子羽!

    二人到跟前勒了马,都作揖道:“刘宣判!”

    刘光世猜疑不定,这是什么情况?遂还礼道:“两位这是……”

    “宣判履新,特来相迎!”刘子羽满脸堆笑。

    “哎呀,这怎么敢当呐?你说以后大家都是同衙共事,这么客气作甚?徐太尉没来吧?”刘光世假意笑问道。

    马扩顿时有些不悦,刘子羽接过话头道:“徐宣抚就在前头,与宣抚司幕僚及城中士绅各界迎候宣判,请!”

    “哎呀呀!徐太尉太见外了,现在大家分属同僚,他还是我的上司,怎好如此啊?来呀,都下马!这川陕地界上,谁人敢在徐太尉面前托大?”刘光世一通话,说得马扩有些憋不住,什么东西这是?话里话外夹枪带棒,你他娘的在西军里算哪老几?不是仗着皇亲的身份,谁他妈拿正眼瞧你?

    只是这种场面,他也不好发作,刘光世都下马,他和刘子羽也只能弃了坐骑,陪他步行往前。到城前,只见最前头是宣抚司和兴元府的相关官员,后头是兴元地方上的士绅名流,再后就是看热闹的普通百姓了。

    刘光世一眼就看到了徐卫,嘿,还托大呢?现场数百人都站着,只他一个坐着,这到底是来迎我,还是向我示威啊?心里这么想着,脚下可没停,疾步上前去,老远就拱手:“太尉,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徐卫还是坐在椅子上,抱拳道:“劳刘太尉挂心,还将就吧。”

    虽说是上下级关系,但两人的品秩一般无二,因引刘光世也不正经行礼,只站在徐卫面前道:“此番蒙皇恩,出任宣抚判官,协助徐太尉襄理川陕,还望宣抚相公不必见外,但有吩咐,敢不从命?”

    “哈哈!”徐卫爽朗大笑。“刘太尉说哪里话来?吩咐就不敢当了,我们商量着办吧。”

    这话刘光世倒爱听,点头道:“正该如此。”

    徐卫不再闲话,向他介绍了本司官员,以及后头的兴元名流们,刘光世作个四方揖,便算见过了。之后,旁边刘子羽等人,又过问了家眷等事,闲话毕,便请入城。刘光世倒也不想太过,因此请徐卫先行。

    “罢,你既客气,我就不客气了。”徐卫笑一声,却不见动。刘光世正纳闷时,只见一顶凉桥,地方上叫“滑杆”,抬了过来。当时脸就拉了下来,徐卫啊徐卫,你这哪是迎我,真真是给我下马威!我这为了敬你,下马步行,你倒在我跟前摆起谱了?这几步路,居然还要乘轿?你是搞不清楚形势?今时不比往日了!正想发作,却见徐卫伸出手去,他背后两名宣抚司的幕僚立即上前左右搀扶着他,离了坐椅,缓慢地挪到凉桥上。

    刘光世当时就傻了!这是哪一出?因为诧异,他没来得及问,徐卫就已经被抬走。刘子羽上前来:“宣判,请。”

    “好,请。”刘光世胡乱应一声,惊疑不定地往前走,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刘总领,徐太尉这是怎么回事?”

    “宣判说的是……”刘子羽不解地问道。

    “我记着当年徐太尉方到陕西时,也不过年方弱冠,如今也只过不惑而已,正当壮年,怎么就……”刘光世问道。

    “哦,说起这事,倒叫人伤心。”刘子羽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

    “怎么个说法?”刘光世追问道。

    “徐宣抚征战二十余年,这宣判是知道的,从征上阵,难免受创,这宣判也是清楚的。宣抚相公二十多年下来,身被十数创,往昔年轻时还撑得住,如今不比少年人,再加上公务繁忙,操劳过度,以致旧伤复发。尤其是那一年在鄜州所受战创,最为严重,近来行动有所不便,举箸提笔也甚是艰难。”刘子羽解释道。

    “原来如此。”刘光世缓缓点头道。“我们这些带兵之人,哪个不是身被战创?年轻时还好,到了我这个年纪,真是苦不堪言!”

    “哦?刘宣判难道也?”刘子羽惊讶道。

    “我倒还好,背上,背上疼痛。”刘光世道。“可看徐太尉这般模样,真叫人心酸。”

    刘子羽摇摇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宣抚司一摊子,哪日没七八件要紧的?还好,如今宣判来了,又是咱们川陕本地官员,熟悉情况,定能替宣抚相公分担。”

    “那得自然。”刘光世随口道,心中却暗喜。这不是天遂人愿么?官家和朝廷正要我来掣肘徐卫,他自己反倒成了这般模样。看着走路都有些迟缓,想是伤情不轻,其实也好理解,本来旧伤就多,事务又繁杂,如今朝廷收他的权,心情肯定也不好,这几件一加,好人也得生出病来!

    进了城,士绅名流和百姓们都散了,宣抚司大小官员自投衙门去。刘光世到宣抚司时,徐卫的桥子已经停在门旁等候了。

    “徐太尉,方才听刘总领话,才知太尉有疾在身。这几日炎热,太尉行动不便,就多歇息,不要太过操劳。”刘光世上前道。没等徐卫说话,他又补了一句“在公,太尉是我上峰,但在私,我年岁大些,算是过来人。不得不劝太尉一句,我们行军打仗,战创难免,年轻年壮时不注意,等年老了,可就祸害了。”

    徐卫始终保持一种非常有风度的笑容,点头道:“多谢刘太尉关切,我今日实在不适,就不坐堂了,且回府去。本司公务,自有参谋参议等向宣判汇报。今日不便,改日,定当设宴,为宣判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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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五章

    第八百四十五章

    自从刘光世走马上任后,徐卫经常以身上不好为由不去宣抚司处理公务,而本司的主要官员,如马扩、张庆、刘子羽、吴拱等,好像也没对刘宣判这个外来户有戒心,反正大小事务只要送到本司来,都去向刘光世请示。

    当然,刘光世干了这么多年的环庆帅,冷不丁突然提到宣抚司来,许多事务他莫说不熟悉,根本找不着北,最后还是只能由幕僚处理。但是,刘光世到底还是清楚朝廷为什么要起用他,川陕行政、财政、人事这一块他不熟悉不打紧,但军事那一摊子他可有数。早在来兴元府上任之前,他就琢磨着一件事情,本来是想等地皮踩熟以后再动作,可现在见徐卫有病,又时常不来宣抚司,便想提前行事。

    这一日,是宣抚司官员例行旬休,刘光世的家眷已经安顿下来,遂带了几个随从,到兴元街市上随意采买了一些礼品,让小厮们挑着,往徐卫府上去。因为他初来乍到,不识得路,便让人问街上百姓。一路寻过来,便见徐府门庭轩敞,甚是气派,连大门口坐着的五六个门子,也是衣着光鲜。

    见有客来,一门人下了台阶来,颇为客气地问道:“官人有事?”

    “你通报一声,刘光世来拜徐太尉。”刘光世道。那门人大概是知道他,根本不去通报,直接打拱作揖,恭请刘光世进门,而且还不是走旁边小门,是大开了中门,这是礼遇。一直把他请到正厅上坐下,奉了茶,这才去向主人禀报。

    刘宣判坐在那厅上四处打量,见厅上陈设,倒没有想像中的奢华,只是淡朴雅素而已。心想徐卫主政川陕这么多年,不知挣下多少家产,这房子倒气派,就是里头差些。其实他哪里知道,家中之事徐卫从不过问,都是其妻张九月作主,而张九月父母早亡,寄人篱下,过惯了朴素的日子,即使如今发达,家资巨万,也不喜奢华铺张。

    刚喝两口茶,便见一个少年搀着徐卫,还拄根拐出来,一看便知是徐卫的幼子。刘光世起了身,行礼道:“冒昧造访,叨扰之处还请太尉见谅。”

    “宣判说哪里话?你这等贵客,我请还请不到呢,请坐。”徐卫笑道。说罢,又让儿子徐虎去拜了刘光世。

    “衙内好相貌,我这么看着,倒看到些当年初见太尉时的影子来,真是虎父无犬子!”刘光世受礼赞道。

    “呵呵,看生得出好皮囊,腹中其实草莽得很。”徐卫谦逊一句,便让儿子下去了。

    刘光世满以为徐卫连着有四天没去宣抚司了,怎么着也得问问本司事务吧,可对方绝口不提,只说些场面上的闲话。最后还是刘光世自己忍不住开了口。可徐卫不等他说完,就已经道:“宣抚司的事务,有宣判代劳,我放心得很,就不必跟我说了。宣判有不详的,只管问马子充刘彦修他们就是。”

    他如此“上道”,反叫刘光世有些不知如何启齿,绕了半天也绕不到正题上来。徐卫哪能不知道他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见他言辞闪烁,支支吾吾,索性问道:“刘太尉,咱们同在西军作了这么多年同袍,有事你不妨直说,不必这么见外。无论公私,但凡徐某能帮衬得上,没有一个不字。”

    听了这话,刘光世再三道:“徐太尉这番开诚布公,委实叫人钦佩。刘某若再支吾,倒不磊落了。罢,那我就直说了。”

    “正该如此。”徐卫点头道。

    “是这样。”刘宣判起了了个头,又想了片刻,才继续道“太尉也清楚,我在环庆帅任上多年,如今奉天子诏宣判川陕,这环庆军暂时是由刘锜统率。我倒是有个想法,自己拿不定主意,所以特来请教徐宣抚。”你听他这话说得,“自己拿不定主意”,这宣抚使是徐卫,轮得到你拿主意?

    徐卫没有任何异样,只是静待下文。

    “当年陕西诸路的设置,完全是出于针对西夏,所以沿边的鄜延、环庆、泾原、熙河四路历来云集西军精锐。这是昔日形势需要,没什么说的。但如今,西夏已亡,契丹人虽然东归,但至少现在还看不出来对我们有多少敌意。而且,在太尉的带领下,我们神武右军也陆续收复了横山天都山一线,控扼险要,再在边境上集重兵,似乎显得不那么必要。所以……是不是有这个可能,沿边四路,可否,裁撤一路?至少可以节省开支。”刘光世这才道出来意。

    徐卫不动声色,只是问道:“以宣判之见,裁撤哪路为宜?”

    刘光世一怔,以为对方误会了,连忙道:“这,当然是环庆。太尉是清楚的,诸经略司中,独环庆兵力最弱,防区最小,即使裁撤了,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徐卫还没有表态,又道:“那裁撤环庆经略安抚司以后,所属部队,该司官员,以及防区如何处理?宣判有主意么?”

    “这个刘某倒是想过了。”刘光世一捋胡须道。“裁撤环庆帅司以后,所属部队划归宣抚司直接节制,本司的官员,可酌情安排,有合适的,调到宣抚司勾当也未尝不可。至于防区却也无妨,划给鄜延或者泾原帅司,都可以。”

    听到这话,紫金虎对对方的意图了然于胸。刘光世到宣抚司任职,环庆帅出缺,他不愿自己的嫡系落入旁人之手。他麾下几员大将,如刘锜李彦仙等,都跟自己有关系,所以也不愿意扶他们上位。索性裁了环庆帅司,部队由宣抚司直辖。

    这个手段其实并不新鲜,当年徐卫的三叔徐绍任陕西宣抚使时,就曾经这样作过。由此,也不难看出,刘光世非常清楚一点,那就是徐卫的位置早晚不保,取而代之的,必定是他。所以,他现在就开始抓兵权,作为一个武臣,可以没有地盘,但是不能没有军队,将门出身的刘光世对此再明白不过了。

    见徐卫久久无言,刘光世问道:“这只是在下一点愚见,太尉意下如何?”

    徐卫不说话,端着茶杯,拿杯盖轻轻荡着茶末,又不急不徐地吹了几口,这才蜻蜓点水般抿了几下,品了品茶,放下杯子,嘴里“啧”一声,又叹一声,道:“此事我个人没什么意见。”

    刘光世心头一喜,疾声道:“既如此,那便可以宣抚司名义上奏行在,请……”

    “这倒不急。”徐卫摆手道。说到此处,他直视着刘光世,后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笑道“确实也不急,左右,咱们商量着看。”

    “哈哈。”徐卫笑了起来。“商量就不必了,宣判若已有了主意,直接上奏行在即可。”

    刘光世脸色一变,什么意思?徐卫这是在说气话?嫌我越俎代庖?正不知如何应对时,又听徐卫道:“刘太尉,本来我是想寻个机会,找你谈谈。正好,今日你光临寒舍,倒省得我奔波。”

    “宣抚相公有话,但请示下。”刘光世沉声道。

    徐卫又喝一口茶,这才道:“我是,靖康二年到的陕西,算起来也二十来年了。我记得你是之前还是之后,任鄜延副帅是吧?记不太清了。左右二十年下来,我们神武右军大大小小打了多少场仗,也记不太清了。在任陕西制置使以后,我才没上一线,浴血奋战,冲锋陷阵,换来了今天的高官显爵,荣华富贵,也换来了一身的伤病。这一点,你我同为武臣,想必清楚。”

    “是,太尉沙场名将,天下谁人不知?”刘光世附和道,还是清楚徐卫到底什么意思。

    “我其他伤都不甚紧要,独当年在鄜州所受箭创,最是头疼。这么些年就一直没好断根,这不,近年来屡屡发作,这一次愈发厉害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连带着这右手右脚都不太好使,也幸亏是你来了,否则,宣抚司诸般事务真不知如何处理。罢,我们都是武臣,直来直去吧。”徐卫叹道。

    “如今我身体精力都不济事,再加上局势也渐趋太平,虽然金辽双方都集重兵于边境,但女真人经历连串内乱,如今正休养生息,韬光养晦。而契丹人虽然东归,却志在复国,川陕乃至大宋短期之内应该与这两家相安无事。鉴于这些原由,我正考虑着把身上的差使放一放,一则养伤病,二则家里也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不瞒你说,我娶妻晚,生育也晚,现在两个女儿都快到出嫁年纪了,还待字闺中,作父亲的,难免要操心。所以,宣抚司的事,你就多费心吧。”

    刘光世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问道:“太尉的意思是……”

    徐卫笑了起来:“我说得还不够清楚么?”

    “这,在下,确实不太明白。”刘光世都有些结巴了。他其实领会到了徐卫言下之意,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徐卫摇摇头,笑道:“我的意思是说,我得向圣上,向朝廷告假,准我卸了差遣歇息。”

    “太尉要请辞?”刘光世失声道。

    “正是此意。”徐卫点头道。“当然,将来朝廷若还有用我的地方,我自然当仁不让。如果天下从此太平了,我也乐得清闲。少不得,问官家讨要些金银财物,良田豪宅,以妓伶致欢心,以歌舞娱耳目。哪怕将来百年之后,也还有丰厚家资传给子孙后代,也不枉我为国效命几十年呐,哈哈!”

    刘光世之震惊难以形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只频频点头道:“这当然应该,当然应该!太尉功大,圣上朝廷应该礼遇优待!”

    “所以嘛,川陕两地,军民两政,就少不得要你刘太尉多费心思。”徐卫微笑道。

    刘光世还没有从震惊中走出来,随口道:“这是职责所在,理当尽心。只是,太尉……你真要辞职?”

    徐卫怔了一怔:“这话岂有戏说的?我本想是帮着你把所有公务都熟悉了再走,现在看情况,也等不得了。应该是最近几天,我便要动笔。本来不打算声张的,今日提前知会了你,也好叫你有个准备。”

    “这么快?”刘光世嘴巴张开之后就没有合拢过。“太尉是不是再考虑?”尽管他此来最终之目的,就是取徐卫而代之,但猝然之间紫金虎来这么一下子,他真有些懵了。

    徐卫摆摆手:“我已经考虑许久,要说劝,旁人没比你少劝。行了,我意已决。”

    刘光世显得有些失神,喃喃道:“既如此,那便,那便……”

    “好,公事说完,宣判难得光临,怎么着中午也得留下来吃杯酒再走。”徐卫邀请道。

    刘光世想出了神,直到徐卫第二次邀请拘留时,他才如梦方醒:“不不不,此来专是探望太尉,我方才安顿了家眷,杂务很多,就不叨扰了。”说到此处,站起身来,行礼道“太尉安心静养,宣抚司诸般事务不要操心,刘某纵然有不明不解之处,自会向同僚们请益。”

    “如此,我就放心了。罢,你我都是爽快,我也不留你。来人!”徐卫喝了一声。

    府上管事的在厅外应了一声,紫金虎吩咐道:“替我送刘太尉。”

    “告辞,万望徐太尉珍重。”刘光世看着对方道。

    徐卫也拱拱手:“恕不远送。”

    一直坐着没动,直到管事的来回话后,徐卫才起身朝后走去。是不比往日敏捷,但也绝没有他在公开场合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到后堂回廊上,正碰到大女儿徐嫣,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这话还真不假。徐嫣上来就要搀扶父亲,徐卫却笑道:“为父身经百战,这点痛算得甚?”

    徐嫣却仍旧坚持扶了他,一边道:“往常便是逢旬休日,父亲也不忘去宣抚司,这连日都在家中,想是伤情不轻。娘这几日也是忧心忡忡,饭也吃不下。”

    徐卫听了这话,本想解释,但话到嘴边没出口,想了想,对女儿道:“我去你母亲处,你去请你姨娘来,你也一并。”

    “娘这几日心绪不好,便让姨娘代替去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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