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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默然)-第2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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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赵鼎仍旧不相信,摇头道:“不至于,定是你多想了。”
“我倒情愿是多想了,但此事不可不防!”徐六坚定道。
“你若不放心,明天下午法事完毕,回去一看就知。”赵鼎劝慰道。
徐六大摇其头:“这种事,朝夕必争,岂容等到明日?”
“那你说怎么办?”赵鼎问道。
“相公是尚书右仆shè,同中书mén下平章事,此时我们不便惊动圣上,相公应该派人持你手札,回城查证!”徐六建议道。因为此时,城mén铁定已经关了,若无宰相的手札,恐怕进不去。
赵鼎却觉得这有些唐突,一时不决,在徐六再三催促提醒下,他才取了笔墨,写下一道手令。因为随皇帝来葛岭的,除了重臣,就只有随扈的几百兵士,和几名内shì。沈择肯定是要shì奉官家的,动不得,遂另派了一名内shì,执次相手札下山,回城查看。徐六特意嘱咐他,若遇守城官兵盘问,你只说赵相偶发旧疾,回来取些yào便是。赵鼎对此,没有意见。
但内shì一走,赵鼎像是想起什么,道:“徐参政,倘若真有什么变故,他恐怕也回不来。”
“真有什么变故,他只怕连城也进不了……”徐六喃喃道。
却说这名内shì老大不乐意,睡得正香呢,给人拎起来,又派这么个鸟差事,连夜回城!黑灯漆火的,还得打着火把走,这两位相公也不知怎么想的。回城查看,有什么好看的?
虽然不痛快,但这名内shì还是带着几个军汉,坐着车往杭州城赶。没多久,已能在夜sè之中窥得杭州城轮廓。等到城前时,城mén自然已经关闭了。内shì便使军士上前叫mén,并表明身份。
城上许久没有动静,最后能见有人提着灯笼,在城楼前向下喊道:“城外何人?夜已深,有事明早再来!”
也看不真切终究是谁,内shì在车上放声喊道:“我乃入内xiǎo黄mén,持尚书左仆shè,同中书mén下平章事赵相手札,有事要进城!速速与我将mén打开!”
赵谌即位以后,十分宠信宦官,尤其是他作太子时东宫的宦官。因此,才有沈择以宦官之身,掌内卫禁军之事,宦官地位提高,这也时常成为大臣们批评皇帝的一个理由。
城上又哑了一阵,而后,才有人喊道:“今夜城中发生命案,州衙得有司批准,封闭城mén,待缉获凶犯为止,现在城中正搜捕,恕不能从命!”
那xiǎo黄mén有些恼火,你逮你的凶犯,难不成我还能将凶犯带出城去?再说了,你就开半边mén,我们也能进去,不信凶犯能趁这个机会从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爬出去?因此吼道:“废话休说!我持赵相手札,你敢抗命?”
“对不住,xiǎo人听命长官,不敢擅自作主,请回吧。”城上抛下这句话后,任xiǎo黄mén如何叫唤,都没有回音。
xiǎo黄mén无奈,只得原路返回。等他气喘吁吁回到宰相们住的别院时,赵鼎已经睡了,只有徐良的房中还透着灯光,遂爬上楼去,只见徐参政mén也没关,遂报道:“参政,xiǎo人回来了。”
徐六一见,脸sè剧变!
这么快回来!铁定是连城都进不去!他猛然站立起来,大步抢到mén前,喝问道:“怎么回事?”
xiǎo黄mén喘息着:“说是城中发生了凶案,杭州衙mén得有司批准,要封闭城mén到逮捕凶犯为止,此时城中正搜捕,所以不能开城。”
凶案?这么巧?
“你可仔细观察了城上?”徐六疾声问道。
xiǎo黄mén一征,随即摇头道:“夜黑难以视物,xiǎo人无法观察。”
徐六不耐地“啧”了一声,挥手摒去内shì,心里越发惊恐难安。此事定有蹊跷!想到这里,二话不说,又蹭蹭下楼去,这回不光叫醒了赵鼎,连朱胜非一起,也惊醒起来。
听两位宰相听闻此事时,也觉得太过巧合,令人难安。他两个的意思是,明天下午天子就要迎道君灵柩回城,这事,是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阻拦的,所以等到明天下午再说。
“在下并不这么认为,倘若城中真有变故,莫说等到明天下午,就是明天早上,恐怕也为时已晚!”在朱胜非的房中,徐六严肃地提醒道。
朱赵二相默不作声,他们虽然也认为事情有蹊跷,但却不愿意往最坏处想,认为徐良有些xiǎo题大做。
徐六见状,急切道:“无事还好,若真有个闪失,二公犹豫之间,已陷圣上于险地!”
听他这么一说,朱赵二人为之sè变!赵鼎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往最坏处想。”徐六用指头点着桌面。
最坏处?最坏能坏到哪去?大臣们因为对官家不满,所以封锁城mén不让官家回去?这可能么?你别说,朝中部分大臣趁此机会拥太上皇复辟吧?这不可能吧,官家出来不过两天,两天时间能成什么事?
见两位宰相又不说话,徐六干脆挑明了:“朱相,昔日,先父与相公同心戮力,拥立官家登基的旧事,你还记得吧?”
朱胜非怎么可能不记得,没用到一晚上,事情就已经尘埃落定了。这头大臣们往太上皇住所里冲,另一头,徐绍搬了军队,迫使张家兄弟开了城,一举政变成功。
想到这事,他不禁打个冷战。确实,太上皇平日里就一直干预朝政,大臣们中,也有不少人奔走于德寿宫,而官家又一直没下决心清洗。太上皇若真有复辟之意,肯定要早作谋划,万事俱备的情况下,只一晚,便足够了。
“唯今之计,确该防备。”朱胜非点头道。
“若城中真有变故,方才xiǎo黄mén就已经暴lù我们的担忧。我怕,等不到明天早上,就有人奔着葛岭而来!”徐六不断地给两位前辈施加压力。
朱胜非吃了一惊:“保护官家来葛岭的,只有三百武士,假如真发生变故,恐怕难以周全!”
见他两人紧张成这模样,赵鼎劝道:“这一切还只是猜测,并无任何凭证,咱们无须如此吧?”
徐六看着他:“等到凭证来时,恐怕悔之晚矣!”
朱胜非不理会赵鼎,只道:“徐参政,你有可行之策么?”
“官家必须马上离开葛岭,以防不测!”徐六语出惊人。
朱胜非不断地摆着手:“这不可能!官家正在悲伤之中,法事明天下午就作完,如此关头,官家是绝计不肯离开的。”
徐六站起身来,拱着手对两位宰相道:“两位相公,徐某情愿自己猜错了。但以目下种种来看,事情委实巧合得出奇!若不预先准备,非但你我,便是官家也将身处险地啊!我等身为宰执大臣,须得当机立断!”
“怎么说?”赵鼎问。
“首先,此间官兵,不足以保护圣驾。官家须得马上离开!我等请来诏命,火速调两浙宣抚司的部队前来!”
第六百五十七章 改天换日
第六百五十七章 改天换日
徐六的意见终究没有被两位上司采纳,因为这事任谁看起来也太扯了。仅仅因为杭州城里发生了凶案,官府封闭城mén缉凶,而让内shì进不去,就判断说城里出了变故,这怎么可能说得通?
徐良要把事情捅到皇帝跟前去,朱胜非和赵鼎都不同意,天子这几日本来就悲痛,法事的繁文缛节又让他疲倦不堪,这时候着实不应该去惊扰圣驾。反过来,这两个前辈还开导徐六,说事情不会是你想的那样,洗洗睡吧。
徐六上了楼,可怎么睡得着?虽然经过朱胜非和赵顿一顿打击劝导,他自己都有些动摇了,但从方方面面分析,事情确有发生的可能!如果今晚不采取任何行动,等到明天,官家和我等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看看窗外,仍旧一片漆黑,也估不准时间。徐良每过一阵,心中焦忧便增加一分。他虽是分管军务的副相,但没有皇帝的授意,宰执的允许,他连一个兵也调不了。哪怕距离此处三十多里外的仁和县,就驻扎着一支两浙宣抚司的部队。
在房中躁动不安地来回走动,徐良猜测着万一真发生变故,将会有什么后果。太上皇一旦复辟,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官家一定被废。我们这些宰执大臣,可能都在清洗之列,必然远窜穷乡僻壤!更可怕的是,太上皇若复位,铁定要全面更改路线,摒充父亲在世时的各种政策,对金讲和,甚至于,老九在西北的努力,都会付诸流水!
于公于sī,这都将是一场灾难!而他现在能作的,就是坐视这场灾难的发生!他在焦虑中等到了天明,收整衣冠之后,出了别院,匆匆往皇帝住处而去。可能时间还是太早,连shì奉皇帝的内shì都还没有起来。
徐良等在院外,祈祷着时间过得快一些。但转念,又希望过得慢一点,因为时间越往后,葛岭的危险就越大。正当他心急如焚地原地转动时,一个声音传来:“徐参政?”
徐六抬头望去,只见一名年少的内shì执着扫把,看起来是准备打扫庭院。看到他,徐六大步进去,问道:“官家起来了么?”
“这,xiǎo人如何知道?”内shì一怔。
“那沈押班呢?”徐六又问。
“这,也不知道。”内shì回答说。
“那你不会去看看?”徐六有些恼火。见他这副模样,内shì慌了,扔了把握就往院里跑。不一阵,领着一人出来,徐六定睛一看,暗呼一声“无上太乙天尊”,来的正是沈择。
“徐参政,这么早,可是有急事?”沈择一边出来,一边问道。
徐六迎上前两步,一把就将他拉到旁边,沈择诧异莫名:“这……”
“沈押班,我必须马上见官家。”徐六郑重地说道。
沈择面lù难sè:“这不好办,官家这两日悲劳,眼下还没有起来,怎能去打扰?”
“你听我说……”徐六话说到这里,没有接下去。
沈择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等候下文,见他不说话了,问道:“说什么?”
徐六之所以顿住,是因为这件事情跟宰相讨论可以没有任何顾虑,一旦捅到天子跟前,万一没这事,倒不说要担什么责任,但总归不好。思之再三,他还是开口道:“我怀疑黄参政主动要求留守城中,恐怕另有原因。昨天夜间,我与两位相公商议,派了一个内shì回城查看……”
沈择眉头一皱:“我怎么不知道?”
“当时也不好惊动你。”徐六心知官家宠信宦官,而面前这个又是官家面前最吃得开的。
沈择淡淡笑笑,也没说什么。
“可当内shì叫mén时,城上守卒却说城里发生了凶案,正全城缉捕,不能开城。天下有这么巧合的事么?”徐六xiǎo声道。
沈择听罢,疑huò道:“那徐参政的意思是,城中有什么变故?”
“当然!要不然我岂能……”徐六一摊手。
“你现在急着见官家,就是为此事?”沈择看着他。
徐六点头,哪知,沈择一笑:“徐参政多虑了,官家出城不过两日,能有什么事情?”
“不管它有没有事,你只须替我通报一声就成,余下的事,我自有分寸!”徐六急了。
沈择不为所动,一拱手道:“此事恕难从命,参政还是多等一阵,官家早起后,我再替你通传吧。”语毕,竟转身就走。
徐六在后面连呼几声,对方只“恩恩啊啊”,却头也不回地走了。却说这沈择离开之后,进了院子,到皇帝所住房前等候。不一阵,天子醒来,他即入内shì奉洗漱。赵谌一边擦脸,一边问道:“方才听得有人唤你,好似徐卿的腔调?”
沈择没想到皇帝听到了,遂如实道:“确实是徐参政。”
“他有事?”赵谌又问。
沈择一时迟疑,他跟黄潜善sī下里有来往,黄潜善知道皇帝信任宦官,所以入朝之后,极力巴结沈择。现在徐良直指黄潜善有异心,他本想替黄遮掩。但转念一想,倘若真是如此,岂不妨了官家?
再说,这事也遮掩不过去,稍后,徐参政自会求见官家。想到这里,沈择答道:“徐参政说是有急事。”
赵谌一听,便道:“待梳洗完毕,你便召他进来。”
沈择应下,便替皇帝梳发。这洗脸、漱口、梳发、更衣,一切忙完,沈择便出去宣了徐良进来。施罢礼后,赵谌问道:“徐卿,你有何事如此着急?”
徐良也不废话,便将事情合盘托出。赵谌听得将信将疑,黄潜善是受朱胜非举荐回来的,入中书以后,一直勤勤恳恳,行事谨慎,不至于吧?不过,内shì因为凶案而进不得城,这确实巧合得让人生疑。
赵谌思之再三,倒也没有同意徐良所请调兵,却派沈择亲自出马,再往城中查探。皇帝也不大相信就这么短短两天时间,行朝里还能变了天不成?徐六见他如此态度,也不便说什么,只盼着沈择赶紧把消息带回来。最好,是自己多想了。
估计是为了安抚徐良的情绪,或者认为这个副相确实很忠义,赵谌命徐六跟自己一起用早饭。这抱朴庐里,也没甚好东西,都是些清粥xiǎo菜,没半点荤腥。徐六心在不焉,赵谌却好似并不介意。
“徐卿,如何不吃?你且宽心,沈择稍后自有回应。”赵谌笑道。
徐良应了一声,喝了口粥,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他猛然回头,不过是送面点的内shì而已。赵谌见他有些草木皆兵,心知沈择不回来,他绝计不肯安心的,遂也不劝了,只顾自己吃。用了早饭,还要法事呢。
饭吃一半,听到楼梯处“咚咚”直响,显然是有人奋力在朝上奔跑。徐良放下筷子,转过头去等候。赵谌看了他一眼,摇头笑了笑,继续吃。
一个身影抢进屋来,不是沈择是谁?只见他脸sè煞白,神情惊恐,进来之后,立在mén口不知所措,眼神涣散,漫无目的地到处打量。
赵谌将碗筷一放,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沈择使劲吞了口唾沫,xiōng膛起伏不定,显然被惊吓住了。片刻之后,他行了一礼,喘息道:“xiǎo奴奉诏回城,行至西湖畔,望见大股官兵往葛岭而来!”
徐良如遭雷击,脑袋里嗡地一声,一片空白!而赵谌则是霍然弹起,又重重跌下!面sè死灰!徐良缓过劲来,起身厉声道:“官家!事态危急!此必luàn臣逆贼举兵犯驾!”
赵谌突然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杯盘碗盏颤抖不已,切齿道:“胆大妄为!这是谋逆!”
“官家!现在没空理会这些!”徐良疾声道。
赵谌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他脸上,眼中的愤怒渐渐消逝,代之以不安。立即问道:“依卿之见,该当如何?”
“首先!决不能让luàn贼上得葛岭!护从官家来此的有五百兵士。让他们立刻封锁道路!”徐良不愧是出身在行伍世家,又在前沿历练过,此时虽慌不luàn。
赵谌使劲点头:“准!就jiāo由徐卿去办!”话刚出口,又道“不成不成!沈择去便是!这都是禁中的内卫,他熟悉!朕还要与徐卿商议应对!”
沈择还呆立在旁边,徐良见状喝道:“你没听见官家诏命么?”
沈择身体一颤,这才回过神来,掉头就跑!他刚走,徐良就道:“陛下,当务之急,是必须把消息传出去!否则,一旦被围在山上,万事皆休!”
赵谌连声道:“好好好,速召众卿来商议!”
徐良嘴chún一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chōu身而出,派人先通知了两位宰相,接着又去叫御史中丞,大理寺卿,签书枢密院,以及那些个学士们。众臣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正是早饭时间,天子紧急召见,却是为何?
十数名重臣云集在赵谌住处的院中,jiāo头接耳,议论纷纷。最后都跑去问朱胜非和赵鼎两位宰相。这两个也还méng在鼓里,猜测着,是不是徐六把事情捅到官家跟前,所以我等才被召来?
徐参政忧虑过头了,不过就是碰巧城中发生凶案,禁止出入而已,何必如此?
“徐参政来了!”有人叫了一声。
朱胜非和赵鼎寻声望去,只见徐良从外头跑步入内,两人堵上前去,赵鼎抢先问道:“徐参政,到底怎么回事?”
徐良痛苦地闭上眼睛,朱赵一见,心头格登一声,莫非……
正当此时,二楼的栏杆处,出现赵谌的身影。这位大宋天子面无表情,双手紧紧抓住栏杆,目视着院下诸臣。
嘈杂声立止,大臣们正yù施礼,只听官家道:“众卿,有一支兵马,正往葛岭而来。”他说得并不大声,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众臣莫名其妙,什么意思?兵马往葛岭来?但朱胜非和赵鼎一颗心,猛然落了“下去!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短暂的惊恐之后,懊悔随之而来!昨天晚上,徐参政就已经察觉到了危险和异常,可自己怎么就不信?
徐六见皇帝失措,也无法顾及许多,转过身,对一众同僚道:“有权调动军队的人都在此地!诸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么!”
此话一出,不啻晴天霹雳!明白过来的大臣们炸开了锅!谋逆!这是有人要谋逆!是谁!是谁这么大胆!擅自调动军队,是想对天子不利么!
赵鼎反应也快,大吼道:“封山!封山!”
“已经派沈择去了!现在,我们必须拿出对策来!luàn军随时可能攻上来!”徐良沉声道。
这句话更让在场的大臣们惊骇不已!攻上来?难道他们还想杀人不成?他们,到底是谁?
朱胜非已经吓得面如土sè,举止失常,赵鼎身为次相,举臂高呼道:“诸位静一静!徐参政,你把事情简明扼要地跟诸位说说!”
徐良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平静一些。而后,迎着众臣的目光,将如何怀疑黄潜善有鬼,昨晚又是如何与两位宰相商量,以及派内shì进城不得等等,简要地说了一遍。
刚说完,指责声大作!大臣们纷纷怪两位宰相,既然昨天晚上就发现了异常,怎么不采取措施?徐六厉声喝止道:“诸位,现在不是指责之时!想办法!想办法!想办法!”
他的狂怒,震住了现场的大臣们,赵鼎定住心神,焦急道:“徐参政,昨晚你说调兵,现在恐怕来不及了吧?”
“此刻,luàn军恐怕已经在山下了!他们既是有备而来,必然围山!”徐良咬牙道。
这句话一出,现场一片死静!完了!祸事临头了!不是,到底是谁谋逆啊?黄潜善么?他凭什么?
“那就趁他们没围山,赶紧派人下山去!把消息传出去!调兵!勤王!”赵鼎疾声道。
这句话提醒了众人,大臣们纷纷赞同!都一个劲地说着,快派人!快派人!正吵闹时,一名内shì连滚带爬闯进院子,大声道:“官兵已到山下!”
吵闹声嘎然而止,不少人的脸上都lù出绝望的神情!完了,luàn军已到山下,想派人出去也不成了!
朱胜非这会儿才缓过来,只见这位老臣拼命喘息几口,结结巴巴道:“官家,老臣,老臣去跟他们理论!朗朗乾坤,青天白日,老臣不信……”
徐良不客气地打断他:“朱相!”
朱胜非一怔,木然地盯着对方。
“能文争,他们就不需要派兵来!”徐良一句话,直接把朱胜非惊到张口无语。
楼上的赵谌此时拼命地摇着栏杆,咬牙切齿道:“你们吵有甚用!对策!朕要对策!”
“官家!luàn军已至山下,道路想必已经封锁。可择矫健勇武之士,寻他处下山,传递消息!调兵勤王!”赵鼎洪声道。众臣又是一片附和,好好好,快派人!快派人!
赵谌此时,显然极为信任徐六,问道:“徐卿,你意如何?”
“官家,派人传递消息出去,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徐六道,但话锋一转“可是!寻常人去不得!必须是朝中重臣!否则,如何取信将帅!又从哪里调兵!”
赵谌几乎绝望!重臣?重臣就这十几个!有哪一个像是矫健勇武之士么?全都是一帮老太爷!似朱胜非这种,莫说另寻他处,就是让他走正道,他也得有人搀扶!
徐六深吸一口气,脚往后一挪,跪拜下去,双手伏在地上,以头磕地。皇帝和大臣们见状,都不明所以。只听他道:“陛下,若信任微臣,臣愿脱身去搬兵!”
赵谌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撞撞跌跌地从楼下跑下来,一把搀起徐良道:“爱卿是朕肱骨之臣!不信你信谁?只是……你如何下得山?”
徐良正sè道:“臣自有办法!”
赵诚抓着他的手,紧紧地盯着他,好一阵后,下定决心道:“爱卿随朕来!”语罢,执着他手往楼上而去。
一众大臣就这么目送着,徐参政?他也不是矫健勇武之士吧?哎,这厮会不会是一见情形不对,他要反水啊!
赵鼎略一思索,撩起衣摆,也蹭蹭往楼上窜。朱胜非已经完全失了神,还在同僚的提醒下,才慌忙追上去。
赵谌将徐良带进屋子,东张西望,口中念念有词,却是在找纸笔。赵鼎随后追进来,见状建议道:“官家!本为道君作法事,并不曾带得印玺,便是官家手诏,又如何证明?”
赵谌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不错,印玺都没有一方,如何叫人相信这是朕的手诏?又如何调得动兵马?所幸,这个皇帝还没有被吓傻,他突出惊人之举!将身上的孝服一股脑扒了,lù出里头浅黄sè的单衣来。这种颜sè,民间禁穿,是皇家专用。
赵谌七手八脚解了腰带,将那件黄袍脱下,身上只剩下亵衣,只是这种紧要关头,谁还能顾得了体面?只见他将黄袍铺在桌上,赵鼎已经取来了笔墨,皇帝执笔在手,沾足了墨汗,突然问道:“调哪处兵?”
第六百五十八章 生死关头
第六百五十八章 生死关头
“当然是越近越好!就调殿前司在行朝周边诸镇的部队!”赵鼎说道。殿前司,属于“三衙”之一,但自从朝廷南迁以来,三衙有名无实,军队实际上都归各大宣抚司节制。独殿前司还保留有部分兵马,以供卫行在,保护皇帝。
徐六点了一下头,但随即又摇头:“不行!逆贼既然作得如此大事,之前必有所筹备!他们如何能忽视殿前司?殿帅张仲雄留在城中,恐也不保,殿前司的部队是指望不上了!”
他两个说话之间,赵谌已经等不了,伏下身子,奋笔疾书。没一阵,他将那件黄袍抓起来,疾声道:“徐卿,你持此袍前往调兵!”
徐六接过一看,只见黄袍的背面,写着“贼子谋逆,朕陷彀中,社稷有累卵之危,朝廷有倒悬之急,召王师入援行朝,听良号令,如朕亲临”这样一句话。赵鼎凑上前来看毕,问道:“徐参政,你打算往何处召兵?”
徐六紧抓着黄袍,神情凝重道:“如今,恐怕也只有指望两浙宣抚司的部队了。”
赵谌一把拉住他的手,急切道:“不论调哪一路兵马,徐卿当快去快回!迟了……”
“官家,这正是臣所担心的!”徐六正sè道。“逆贼既然有备而来,必yù执官家而回。此间只五百将士,倘若动起手来,绝计撑不了几时!”
站在mén前的朱胜非听到这一句,失声道:“那官家岂非要……”
赵鼎思索着徐良的话,沉声道:“徐参政所言不差,我等能挡得了一时,然而绝计撑不过今天。倘若殿前司的部队指望不上,就算徐参政在今天之内调得兵来,恐怕也救不了急。”
赵谌脸sè煞白:“卿等的意思是说,朕无论如何避免不了被他们押回城里?”
三位宰相都沉默,事情恐怕确实是这样。赵谌无力地跌坐在凳上,他心里清楚,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自己的父亲必然已经在城中复辟。一旦自己被带回城里,马上就会被软禁,自己这些大臣也会被控制,随后贬官远窜……
一念至此,他不禁叹道:“既然如此,那调兵还有何用?”
“官家,就算被逆贼所执,也断断不可作出一丝一毫的让步!天子于德无亏,自即位以来,矢志恢复,天下军民莫不感念!逆贼作luàn,不得人心!只要官家不松口,臣就有希望!”徐良朗声道。他只怕,自己去调兵的同时,皇帝被抓回城中,到时受太上皇和luàn臣们的bī迫,答应退位。到时,就算自己调集到了军队,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赵谌缓缓地点着头,无奈道:“既如此,贤卿速速动身吧,迟则生变。”
赵鼎也催促道:“徐参政,快动身吧。带着十来名军士保护,以防不测!”
“不!人多反而坏事!我独自一人前往即可!朱相,赵相,倘若守不住山,回到城中,两位无论任何遭遇,断不可失了气节!”徐六郑重提醒道。
赵鼎勃然道:“这何须多说?便是舍了这条命,也绝计不作苟且之事!”
朱胜非惊魂未定,连声道:“你放心,你放心。”
时间紧迫,不容多说,徐六将那件黄袍折叠起来,揣在怀里,正打算告辞时,皇帝道:“徐卿一身素服,恐惹人注意!赵卿,你快去取一套道袍来!”
赵鼎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奔去。赵谌又打量着徐良片刻,道:“徐卿,朕这件黄袍,你穿上。”
徐六一直还算镇定,但听到这句话,骇得脸都扭曲了,一下子拜倒在地上,颤声道:“臣万万不敢!”黄袍只有天子能穿,臣子披黄袍,是想学太祖皇帝么?
“非常时期,不要拘泥!”赵谌提高了音量。“你这揣在怀里,反而惹人侧目!”
徐良坚持不肯,不一阵,赵鼎抱着一团衣物进来。徐六扒了身上的素服,皇帝直接将黄袍拿起,披在他身上,坚持让他穿着。无奈之下,徐良只得将有天子手诏的黄袍穿在最里头,外边罩上宽大的道袍,他身材比皇帝要高大,那件黄袍紧紧裹在身上,倒也不会显lù出来。
刚穿好,下面一片喧哗,赵鼎奔出去问道:“何事惊慌?”
下面的大臣纷纷喊道:“luàn军围山了!”
徐六在里头听得真切,再不敢丝毫停留,拜于天子脚下,神情坚毅道:“臣此去,不成功,便成仁!”
皇帝亲自将他扶起,咬牙道:“朕和朝廷,都在徐卿身上!”
徐六顿首,随即站起身来,对赵鼎和朱胜非一揖,拔tuǐ就朝外头奔去。皇帝和宰相都追了出来,只看到他人已经窜到楼下,在众大臣茫然的目光中奔出别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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