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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那些奇案[全二册]-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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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如今是谁如此缺德阴损,血口喷人糟蹋我的清白之名?请老爷到我家街坊四邻打听一下,便知我所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老爷,民妇冤死了呀!老爷……”说完,磕头如捣蒜。鞠蓉吓得直叫:“娘,娘呀!”
  “不许咆哮公堂!姚二,将你如何与向氏勾搭成奸设计杀人之事,从头至尾仔细招来!”
  姚二毕恭毕敬地道:“是,老爷!”
  “小的姚二,年近四十尚未婚配。想我姚二也是官宦人家子弟,虽说家道中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钱……我也不缺,凭我姚二体格健壮,比别的男人哪儿差了?……我说的这也是实话。我姚二年近四十连个女人没混上,我不服这口气,我就来他个跳墙摸门……”
  “说正题,姚二,你是怎么和向氏勾搭上的?”荣雨田问。
  “老爷既然叫我详细说,也得听我把话说完,纵然知罪,也得将罪抖落出来,才能认罪呀!”姚二摇唇鼓舌。
  “嗯!”荣雨田道,“放正经点儿,快说,你与向氏之间的事情!”
  姚二拿眼瞥了瞥母亲,不放心地往边上挪了挪,以免再遭母亲的袭击。他两眼一翻,望着母亲,又摸了摸受伤的耳朵,朝母亲一瞪眼,嘴角一咧道:“别怨我说话不客气了!嗯!”
  姚二道:“我与向氏相好,已非一年两年了。用大老爷您的话说,我和向氏实乃长期通奸,是一对奸夫淫妇。我时不时趁她男人不在家,与她做那些鸡鸣狗盗的事……”
  “都是谁先主动的?”荣雨田问。
  “都是向氏她先主动的。她早就对我动了真情,我说让我们做对长久夫妻吧。她说男人儿子不死,这事就没个成。我说想办法呀。后来她就把想的办法告诉了我。那天我喝了点酒,见她正在小河边洗衣服,我就过去和她商量,她说,今晚你就可以动手了。我说,两个人我能对付吗?她说不要紧,她男人和儿子虽说有力气,但有一个毛病,只要睡着觉,打雷也不知道,即便知道也是四肢无力的,好对付得很。又说,她儿媳不在家,机会难得,还说,她晚上也躲出去。我一想,这是好事呀,就拿了一把杀猪刀,摸到屋里,照着她男人心窝就是一刀,我用手摸摸他的鼻息,想知道他死实在了没有,谁知那死鬼没死,一口咬掉了我两根指头,我急了,又捅了他几刀。我刚出屋,被她儿子遇见了,我又是几刀。就这样,连杀了两条人命。”
  “畜牲!”母亲气得牙齿将嘴唇咬破,鲜血直流。
  “嗯?那镶金琥珀坠子呢?怎么没有交待清楚?”荣雨田问。
  “噢?……”姚二愣住了。
  “嗯!”荣雨田一瞪眼,姚二赶紧说:“向氏她把一付坠子交给了我,说,这样,别人就只以为是盗窃杀人,人不知鬼不觉,我们的事就可瞒过去了。当时我走得太急,谁知将坠子跑丢了。我想,丢了岂不更好?她假充好人来衙门报案催促,把我和她的奸情遮盖得风雨不透。”
  “你和向氏的奸情,别人谁还知道?”荣雨田问。“这个小丫头鞠蓉知不知道?”
  “这小丫头不知道,她的媳妇马氏是知道的,但合谋杀人的事她不知道,她将马氏嫁出去,其实就是为了身边少个碍眼的,我们准备半年以后,风头一过便公开做长久夫妻的。”
  鞠蓉虽听不懂全部,也知道个大概。她不动声色地走到姚二跟前,照着姚二的一张阔嘴,抬起了她那缠裹得十分俏拔的小脚踢了过去,奶声奶气地说:“踢烂你这个石臼子的臭嘴。”这一脚下去,只听姚二和鞠蓉同时“哎哟”了一声,姚二的两颗门牙被鞠蓉踢掉了两颗,鞠蓉由于为了缠出小巧的脚,脚上一直绑着定型的竹片片,虽踢掉了姚二的门牙,她自己也由于用力过猛,竹片像扎进了肉中一般疼得钻心,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哗哗地流。
  “把小孩拖下去,反了天了!”荣雨田道。母亲见姚二盯望着鞠蓉,作势要拼命的样子,遂逮住姚二的光头乱抓乱掐,恨得咬牙骂道:“你这个狗日的,丧尽天良少廉鲜耻的畜牲,我叫你血口喷人,我叫你……”
  “大胆!来人,把小孩拖走!向氏搅扰公堂,行为恶劣,掌嘴二十。”荣雨田道。
  鞠蓉一见要对母亲动手,疯了一般又哭又叫:“别打我娘,别打我娘!……我不走,我不走!”说着一把抱住堂上的柱子,任凭怎么拖拽,只是不松手。
  鞠蓉这时见两衙役一人拽着母亲的发簪往后拉得脸仰着,另一个人挥掌“噼哩啪啦”打向母亲,鞠蓉又急又痛,直跺脚,岔了声地叫着:“娘——娘啊——”
  “怎么还不把小孩拉走?”荣雨田皱着眉头说。那衙役听这一声喝斥,也急了,还拖不开,照着鞠蓉的脑袋就是一巴掌,鞠蓉顿时眼前金星直冒,随即喊道:“你打吧,打死我也不走!”终因力小抵不过,被拖到大堂门口。
  母亲被打得满脸是血,仍然叫道:“你说他是我奸夫,谁作证?”
  荣雨田早有准备似的,一听这话,马上道:“来呀,带证人上堂!”
  母亲一听带证人,自说自叹道:“难道还有一个和姚二一样坏肠子烂肺的人,昧着良心要坑我吗?”
  鞠蓉一听带证人,站在大堂门边一动不动地等着,瞧瞧到底是何人作证。,随着一声“带证人!”马氏被带了上来。鞠蓉小小的心头一下子怒火上窜,圆睁杏眼望着马氏。马氏一眼看见了鞠蓉,怔了一下,随即仿佛不认识似地低头走了过去。
  马氏穿的戴的全变成另一个人似的,只见她一身绫罗缎绢衣裙,那条花花绿绿的裙子,鞠蓉过去见过戏台上富家小姐穿过,叫做凤尾裙,如今马氏穿的这条裙子,比那戏台上的更亮眼耀目,胸前戴了一只绿莹莹方型玉锁,耳朵上的两个红辣椒样的玛瑙坠子,头上花钿闪闪耀耀,颤颤巍巍,面上菜色消褪,皮肤好像鸡蛋剥去二层皮一样白净透明,还搽了胭脂。鞠蓉看呆了,母亲也怔住了。
  荣雨田问:“马氏,你婆婆与姚二通奸,可有此事?”
  马氏拿眼角眄斜了一下母亲向氏,见母亲正厉颜厉色地瞪着她,即忙闪躲过了,低声道:“确有此事!”
  “婊子,你这个臭婊子!”母亲低声骂道。
  “马氏,大声点,本官问你,这姚二可是向氏的奸夫?”荣雨田又道。
  “是的!”马氏不敢违命,高声道。
  “你这个遭千刀的贱货,刚嫁出去几天就不知姓啥了?把狗屎往我头上抹,你心让狗扒吃了?有朝一日,老天爷睁眼,五雷轰顶劈你个骚货八瓣!”
  荣雨田吩咐马氏退下。
  鞠蓉当时满眼冒火,望着马氏咯噔着小脚一扭一扭地往外走,就悄悄跟了出去。在衙门口拐角的一个小巷口里,她看见陈老伦正等在那里,陈老伦见马氏过去,忙迎上来问了句什么。鞠蓉正想着怎样出气才好,一眼瞧见路边一滩稀屎,也不顾恶心,抓了一把,听马氏与陈老伦断续说道:“……老夜叉气得……”不等话落,鞠蓉照准马氏身上摔砸过去,马氏“哎哟”一声。鞠蓉扬声道:“你小心着,看爹和哥哥今夜来抓你!”
  8
  鞠蓉再想进衙门里,哪还有这个可能?把门的官爷一脸冰冷,任她软磨硬缠,就是不许进。
  鞠蓉绝望地等候在衙门口。天快黑时,鞠蓉终于又看见了母亲,惊呆了。
  “娘——”她一声凄楚地呼唤,扑进披枷戴锁面目全非的母亲怀抱,大恸。几个衙役企图让她离开母亲,母亲哀然地求告:“行行好,让我和闺女说两句话吧!可怜这孩子还不满十岁,没有一个亲人能照顾她了。”母亲的眼泪似乎让那几个人动了恻隐之心,便不再驱赶鞠蓉。
  “娘,咱回家,咱回家啊!”
  “蓉儿,娘被歹人算计了,回不了家了,娘要做屈死鬼了。”
  “娘,他们会杀你吗?”
  “他们什么事情都会做出来的,你自己回去吧……”
  “蓉儿也不回家了,陪娘,到哪儿都陪娘!”
  “傻孩子,娘要做监!”
  “我陪你坐。”
  “娘遭受不白之冤,荣雨田、陈老伦他们存心要灭咱这一家。蓉儿,你回去找你舅,让他来,我有话对他说。”
  “那你……”
  “我等着你们。”母亲说着,泪如雨下,伸手去擦,鞠蓉一见娘的手指全都又烂又肿,几乎连在了一起,哭问道:“娘,你的手指头怎么成这样子啦?”
  “他们逼娘招认,娘不招,他们就用拶刑,将娘十个指头夹起来,狠命勒。蓉儿啊,不是为了你,怕你从此孤苦伶仃,娘真想一死了结了呀。娘有你,不能死,娘想留着一口气,慢慢理论,娘不能就这样给他们污得人不人鬼不鬼就窝窝囊囊去死。”
  “时候不早了,该走了。不然被荣大人知道了,小的吃罪不起。”解差说话了。
  “娘——蓉儿我……能为娘做点什么?”
  “你太小了,孩子!你什么也做不成。回去后,娘不在你身边,你投靠舅舅去吧!”
  “走吧!”鞠蓉给从娘的怀抱中拽了出来。
  “娘——”
  “蓉儿,我的蓉儿——”
  母女俩的呼唤声,令过往行人闻之泪落。
  9
  鞠蓉忘不了,那时她是怎样的落魄绝望,凄惨无助。与母亲分手后,她独自一人回到了七涧桥,孤零零推开家门时,恐惧和清冷袭击了她,她放声大哭,哭得天昏地暗,眼泪像涨满的潮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哭声惊动了四邻,不一会儿,来了许多邻人和孩子们,包围着她,劝她,陪她流泪,为她叹息,她向大家哭诉着母亲的遭遇,激起了众人的愤怒,他们深知母亲向氏的为人,同情他们一家遭此不幸又蒙这天大的屈辱,诅咒谩骂那些吃官粮的人,纷纷出主意想办法。
  舅舅向和来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人对舅舅道:“不能写状子上告他们吗?”
  舅舅闷闷地说:“如今也只有这一条路了。我姐姐已屈打成招,两条人命都加在她一人身上,原告成了被告,好人变成了淫妇。如果不及时上告,将案子翻过来,秋决这一关怕是躲不过去了,她这沉冤也就难以昭雪了。”
  乡邻们一起鼓动舅舅去省城告状,但手头无钱,难以动身。结果七涧桥几乎是家家自愿捐助钱粮,集中起来,数量也相当可观了。
  舅舅将鞠蓉带回家去,请了一位老先生,帮忙写好了状子,临要出门时,老先生说了几句话,又使舅舅犹豫了。老先生说:“打官司可不是简单的事情,特别是民告官。官官相护,自古如此,弄不好,皮肉吃苦事小,说不定连性命都难保呢!”
  舅舅一听,手拿状子呆立在那儿:
  “这官司……总不能不打吧?”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决心喽!”老先生道。
  “这……”舅舅望着鞠蓉,说不出话来。
  鞠蓉道:“舅舅要是害怕,就让蓉儿来递状子吧。舅舅只要陪着我就行了。”
  “你?能行?”
  “行。我递状子是合乎情理的,我是受害者的小孩嘛!”鞠蓉说。
  “嘿,一点小孩说话口气倒不小哇!”老先生拈须夸赞道,“我见这小孩聪明伶俐,反应又快,口齿清楚,干脆以她的名义为母上控。就算遇到不懂情理的官,料他对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女童也不敢怎么样的,至少下毒手的可能性不大。我看,这法可行!”
  舅舅见老先生这样说,也就同意了。舅舅还想再过两天,准备充分一些再上路,鞠蓉却一刻也等不及,她说:“舅舅,不能再拖了。娘还在黑牢里蹲着受苦呢!为了娘,蓉儿什么苦都能吃。”
  话说起来容易,一旦上路,就不是想象得那样简单了。毕竟,她还不到十岁呀。舅舅因她脚小,特为她借了一头小毛驴,让她骑上。有时为了赶路,饥一顿饱一顿,饿得鞠蓉直掉泪,捧着路边的溪水或浅沟里的水,也不管干净不干净,喝了填肚子,常常是越喝越饿。有一次,正行路天下起了小雨,前不归村后不着店,肚子饿得肠子都痉挛了。她喃喃自语道:“天啊,你为什么光下水,不给下点吃的呢?”
  她见舅舅正望着她摇头叹气,忙又强笑着说:“要是这会儿天上下鸡蛋,那可来着了,我就和舅舅一口—个,一口一个……!”
  舅舅说:“那你就噎死喽,傻丫头!”
  他们走了半个多月,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到达成都,逢人便打听,好不容易找到了按察司衙门。舅舅将状子拿出来,让鞠蓉顶在头上,跪在衙门口。
  鞠蓉照着舅舅的吩咐做了,低着头,顶着状子,一声不吭。舅舅牵着小毛驴在远处等着,半天,不见有任何人搭理,又过来悄悄对鞠蓉说:“傻孩子,你喊吶,不喊谁理会你呢?”
  “喊?怎么喊?”鞠蓉为难了。
  “喊冤枉呀!”
  “我喊不出来。这么多人,我害怕!”
  “怕?那你就这样跪着吧!你跪到猴年马月也难有个结果。你娘可就惨喽,尽等着……”
  “冤枉——冤枉——!”鞠蓉没等舅舅说完,脆脆的喊道,奶声奶气。一面喊,一面眼泪打枣一般往下掉:“冤枉啊,娘啊!娘,冤枉啊!”
  不一会儿,鞠蓉身边围满了许多看热闹的人。那边衙门里果然过来个人。舅舅一见,对鞠蓉说:“不要害怕,过来个吃官粮的,你将状子递给他才能有门儿。”说完,又离开鞠蓉,远远地站着听动静。
  那衙役来到鞠蓉跟前,仔细打量了她半天,鞠蓉也瞪着好奇的眼睛打量那衙役,这时竟忘了递状子。
  “哪来的小叫花子,在这儿胡闹什么?你知不知道这儿是衙门口,不是玩的地方。还不赶快离开这儿!去去去!”
  “我是来打官司告状的!”鞠蓉理直气壮地说。
  “嘿,人还没个屎橛子高,还来打官司告状?真是屎壳郞打喷嚏,动静不小。我告诉你,识趣些,赶快走开,老子不想和你这个小不点的丫头说笑嗑牙玩!开什么玩笑?”
  “官爷爷,我不是开玩笑的,我真的是来打官司告状的。我爹和哥哥被人杀死了,合州知州荣雨田不追真正的杀人凶手,硬赖是我娘杀的。我娘现在正被关在大牢里。官爷爷,求求你,救救我娘吧!”鞠蓉哭道。
  “我怎么救她?说得跟吃了灯草灰似的轻巧,我救她?”
  “求官老爷将这状子递给这里的大官,让大官审问荣雨田,就能知道我娘是冤枉的了!”
  “你说什么?审问你们的知州大人?小丫头,这事啊,你不说还好些,你这一说呀,更没门了。”
  “为什么?”鞠蓉问。
  “不为什么,你快回去吧。我交你个实底,这个官司你打不成!你就等着为你娘收尸吧!”
  “娘哎——蓉儿我该怎么办哪?”
  “怎么办?不办!没办法哟,我刚才对你说的全是实话。”衙役说完,扬长而去,任凭鞠蓉再怎么喊叫,也不理茬。
  连着三天,状子就是递不进去。第四天一早,鞠蓉灰心丧气仍旧来了。见看门的换了一个老头,鞠蓉走上前去,跪在老头面前连磕了三个响头道:“老爷爷,求你行行好,将这状子接了吧!我娘快要死了,我娘她不是坏人,是被坏人害的呀!”
  几个旁观的闲人也说话了:“太不像话了,按察司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这小孩连喊了几天的冤枉,头顶状子跪在大太阳底下,为什么不给递状子?眼下这些当官的个个摆臭架子,抖威风,就是不能替老百姓办事。我看哪,这些官儿们,有一个算一个孬熊。”
  老衙役一听慌了神,忙小声道,“诸位千万别乱说,惹了麻烦我可吃罪不起呀!这状子我给递就是了。”
  老衙役将状子拿了进去,不一会儿,那状子又给送了出来。老衙役蔫头耷脑,低声对鞠蓉道:“小丫头哇,你这事儿难办了。你家大人没来吗?”
  “我爹和我哥都让歹人给杀死了,我娘又被官府关了起来,没有大人了。”说着又哭。
  这时舅舅走了过来说:“有什么话可以对我说。”
  “你是谁?”
  “我是这孩子的乡邻,受她娘的委托,带她来,对她有个照应。”
  “唉,可怜哪,这孩子孤孤单单这么大老远跑来,不容易呀。依我看,单凭你这小孩子家,官司打成的可能性太小喽。刚才我将状子给师爷看了,师爷直对我发脾气,嫌我多管闲事。师爷说我不知深浅,这个荣雨田和我们按察使刘大人是把兄弟,自古官官相护,官官相联,一官有事,八官相帮。你想想,他们能受理这告官的案子么?你们这是犯了当官的大忌,今天没赏你们一顿板子,就算是你们走运了。回去吧,有苦有冤,都往肚里咽就完了。”
  舅舅问:“难道这么大个省城就没个说理的地方么?”
  老衙役道:“就看你们敢不敢豁出命去上告了。最近总督衙门新来了一位总督大人,名叫黄宗汉,总督比按察使官大,又是刚来,还没被本地官网网住,好人坏人也都不能一刀切,虽然大多数当官的没好人,就不兴这是个少数里面的好官么?”
  鞠蓉与舅舅千恩万谢了这个老衙役,离开按察司衙门,一路打听着来到了总督衙门。鞠蓉已经有了前三天的经历,如今己十分从容了。她老练地从怀中掏出了状子顶在头上,跪在烈日底下,大声呼叫:“冤枉啊——总督大人,总督大人——冤柱啊!”
  鞠蓉下决心要将这状子递给总督大人,不顾一切,扯直了嗓子叫唤。
  听到喊声,过来两名当差的,一看鞠蓉破衣烂衫的寒酸劲,又加天热汗气蒸腾,发酵后的酸臊味,老远就冲鼻子。那两人皱着眉头喝道:“干什么的,敢在总督衙门口狂呼乱喊?”
  “我要见总督大人,我有天大的冤枉。”鞠蓉干脆利落地说道。
  那两个当差的走到鞠蓉跟前,理平了状子念道:“状告合州知州荣雨田……”立即打住,面面相觑,一个拉了拉另一个的衣袖,闪到一边,小声嘀咕了半天,鞠蓉断续听到,似乎说什么大人对他们不薄之类的话。不一会儿,俩人又来到鞠蓉跟前,对鞠蓉道:“小丫头,你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告到荣大人的头上来了。实话告诉你,总督大人不在衙门里,就是在,他堂堂一个总督,也不会亲自出来见你这个毛毛虫一样的小孩儿的,别腌臜他了。快滚!”说着,将鞠蓉拽了起来,像捉小鸡似地将她抓扔到路上。
  舅舅从远处望着发生的一切,见那两人走后,他才敢来到鞠蓉面前说话。鞠蓉赌气道,舅舅,你要是怕沾着你,走好了。”
  舅舅被她说得脸红红的,一句话也没有。鞠蓉悲从中来,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家中亲人死的死,散的散,娘蒙受不白之冤,在黑牢里大概也快过到头了,转眼秋风起来,秋决的时刻一到,娘的人头就要落地……她想到自己一个小孩子家,来到省城,没头苍蝇样乱撞,到底怎么办才好?她焦急绝望,承受不住压在自己身上的重压,一下子瘫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10
  正当鞠蓉伏地痛哭的时候,忽然听到一片锣响,又听由远而近嗒嗒的马蹄声以及路边行人的喧哗声,只听人群中有人高声叫道:“看哪,后面那台大轿,肯定坐的是大官儿。”
  “听说是新上任的总督,这阵子频繁出巡,动静倒不小呀!”
  “新官上任三把火。”
  “名叫什么黄宗汉……”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鞠蓉一听,忙止住悲声,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一跃挺起小身子,条件反射地忙将状子顶在头上,跑到路中央一跪,大声呼喊:“总督大人,冤枉!总督大人,冤枉啊——”
  前头开道的一个侍卫翻身跳下马来,见鞠蓉是一个小孩子,接过状子扫了一眼,冷冷地问道:“你这个毛丫头,受谁的挑唆来告状的?”
  鞠蓉一听这人说话声音,与前几天那些人没什么两样,不再对他多说什么,她知道,说了也没用,除了耽误时间。她直着嗓门冲着越来越近的轿子大叫道:总督大人,救救我娘!总督大人,冤枉啊——”
  这个侍卫见这小孩对自己轻蔑的举动,先就有些恼火,大声喝斥道:“你这个要饭花子,状告朝廷命官,胆子不小了,还不快滚!”
  鞠蓉急了,迅速爬起来,从那侍卫手中夺过状子,就往轿子跟前冲,被那侍卫一把抓住:“你想行剌总督大人吗?我揍死你!”说着提起她的胳膊便往路边扔。鞠蓉不要命似地踢蹬着悬在半空的瘦小身子,狂喊道:“官老爷打人了!官老爷打人啦!总督大人,冤枉啊——”
  道旁看热闹的人群中发出阵阵不满的声音:“小孩子犯了什么罪了?官再大也得讲理!”
  “放下小孩,不许欺负小孩!”
  这时轿子忽然停住,黑色的轿帘被撩起,从里面走下一个人,人群里早有人议论起来说:“这人就是黄宗汉。”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黄宗汉问那个侍者。
  那侍者一时语塞,支支吾吾着似在想着如何措辞。鞠蓉趁机一下子窜至黄宗汉脚前,扑到地上连连磕头:“总督大人,我可找到您了,救命啊!”
  黄宗汉一把拉起鞠蓉:“你这小孩,这是做什么?”
  “总督大人,我是来为我娘告状的。”
  “告状?告谁?”黄宗汉分明有了兴趣。
  “告合州知州荣雨田。我爹和哥哥叫歹人杀死了。荣雨田就赖到我娘头上,说是我娘害的,对我娘又打又逼,还关进了大牢。眼看我娘命难保全,我到处告状,就是没人接我的状子。刚才那个骑马的还打我,说我诬告朝廷命官,赶我走!”
  说到这里,鞠蓉泣不成声地停了一会儿又说:“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就还剩下娘。大人,你救救我娘吧,只有大人才能救我娘!”
  听了鞠蓉的哭诉,黄宗汉严厉的目光盯着侍卫道:“因何不许人家告状,因何还打人家告状的小孩?你问明原因了吗?”
  “这个女孩她很狡猾,大人,我是见她要往轿子跟前去,怕万—对大人的安全有妨碍,万一……”
  “好了,快将状子拿来我看。”黄宗汉道。
  鞠蓉双手将状子递交给那侍卫,由侍卫交给黄宗汉。黄宗汉认真看了一遍,看过,眉头皱着,沉思良久,命跟班的拿出笔墨,在状子上写了一行字,对鞠蓉说:“这状子我已批了字,今天下午就可转到按察司,你可直接去按察司,估计他们不敢不接待你。”
  鞠蓉跪下磕头:“恩人,恩人哪!我娘有救了!”说罢要走,又被黄宗汉喊住:“慢着。你还没告诉我,你今年几岁了?”
  “过年满十岁!”
  黄宗汉听后叹了一声:“这么一点小孩,走这么远的路,敢拦轿喊冤,胆识可嘉!”说罢吩咐跟班的给了鞠蓉二两银子,温和地对她说:“你大胆前去,如有难处,再到总督衙门里来,随时可以见我!”
  鞠蓉又是一番叩谢。
  黄宗汉的轿子以及侍卫们陆续进了总督衙门里之后,人们一下子将鞠蓉和舅舅围了起来,问长问短:“这回算是给你们找准地方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只要他使劲,官司一打准赢。”
  “那也不一定,四川这地方,官场之中的关系盘根错节,帮会朋党势力强大,就凭一个外来人,别看官大,不一定制服得了他们。”
  “前几任总督能力差么,一上来的劲头也不比这位黄总督小,结果怎么样,还不是照样给挤兑走了?来四川这地方做官,要么和他们连成一伙,要么睁一眼闭一眼不问事。这地方,好官留不住,留住的没好官。小丫头,只怕你这官司麻烦还在后头呢!”
  鞠蓉说:“我就不信,总督大人出面转状子能没用?我见总督大人还在状子上面写了字呢。”
  “写归写,转归转,只不知这戏文他们怎么唱喽。俗话说:经都是好经,都叫歪嘴和尚念歪了。”
  “你也要有个准备哟,小丫头。”大家七嘴八舌。
  鞠蓉虽心中没谱,一想到总督大人毕竟肯为自己说话了,她感到莫大的安慰。
  11
  十天以后,当鞠蓉再一次见到黄宗汉时,黄宗汉几乎认不出她了。
  “总督大人!”鞠蓉声音沙哑地喊了一声,委屈的泪水滔滔汩汩地涌流起来。
  “啊,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他们打我!”鞠蓉一张口说话,两腮上的肌肉和肿烂的地方便痛得钻心。
  “快说说,他们究竟是怎样待你的?”黄宗汉气愤地说,“这还了得,这帮人太没心肝了!竟对一个孩子下毒手,“他对身旁的一名侍卫说:“去,把双流县知县李阳谷请来,他就住在对过那家旅店里。”
  黄宗汉再一次鼓励鞠蓉说说经过。
  鞠蓉道:“那日见大人后,第二天我就去按察司衙门找他们,门口的人听我说转状子的事后,进去了一会儿,出来对我说:“没转来什么状子,你先回去吧,三天后再来看看。”
  黄宗汉道:“岂有此理,状子当天就转到他们手里去了。”
  鞠蓉接着说:“第三天我又去了,他们仍爱答不理的样子,我急了,对看门的官爷求告再三,又说是总督大人您叫我来的。我当时也说了,状子早该转到了。看门人进去又出来,仍说没见什么状子。”
  “这帮狗东西!”黄宗汉恨恨地说,“整天做什么吃的,管干什么的也不知道。”
  鞠蓉说:“他们说没见过状子,赶我走,我不走。他见我坚决不走,有些急,悄声对我说,丫头,你要再不走,叫我也难办了。难不成你要砸我饭碗么?我见这官爷也着实为难的样子,就对他说:总督大人说转我的状子,说话不会不作数吧?总督大人对我说了,要是有事随时找他。那官爷一听冷笑一声说,你这小丫头—口一个‘总督大人’,有能耐你再去找总督大人哪。我说我是要找,我要找了总督大人,先告你这官爷一状。他听了说‘怎么告我?’我说我就告你犯下欺负小孩之罪。那看门的官爷一听乐了,说‘我早看出来,你这个小孩,不过是小模样招人怜,其实呀,里面长着个大人心呢。够鬼的呀!好好,我就再拼着被师爷骂一次。你不知道,你这个小孩这几天搅得我们师爷头都疼呢!’我一听就追问他:‘你说状子没转到,师爷头又为什么疼呢?肯定是状子已经转到他手里了。’看门的官爷一听,赶紧捂着我的嘴,吓得不得了,他见左右没有人,把我拉到一边,小声告诉我说:丫头,我看你是个孝顺闺女,这么些天也真难为你了。我实话告诉你吧,你的状子前两天就转来了,现在师爷手中,你呀,状告荣两田,这就等于捅了马蜂窝,谁不知我们按察使刘天爵和荣雨田是拜把子兄弟,刘天爵老家又是合州,合州地盘上有钱有势的人又几乎都姓刘,他们敢在合州地界胡作非为却能逍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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