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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那些奇案[全二册]-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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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当蓝知县来到南熏坊村学的时候,黄先生正习书法。他两腿叉开,双脚开成外八字型,腰板挺直,双臂斜刺里伸了一下,抻了抻长衫的袖子,提起大笔饱蘸浓墨,写下个“黄”字。蓝知县示意让衙役留在门外,自己蹑足轻轻走了进去,见黄先生在黄字下面写了“初三”两个字,结构严谨,蔚为大观,蓝公禁不住叫了声:“好!”
黄剑书忙起身颔首:“您是……?”
蓝知县答非所问:
“黄秀才不愧为书中一魁。先生写的是曹子建的《洛神赋》,我猜得不错吧?”
“哎呀,您是何方高人?请,请!”说着将提斗大笔捧给蓝公,蓝公也不推辞,立在案前,悬腕疾书了贾岛的一首《访隐者不见》。
黄剑书啧啧称赞:
“有颠狂而无乖张,得醉素而去桀骜。真草书中神品也!”
蓝公哂然一笑:
“谬奖谬奖!我是公身无闲时,注定笔墨永难长进。先生是云深不知处,自然得神韵而成书仙。”
黄剑书一愣神:
“莫非您就是……县宰蓝大人?”
蓝公点了点头。黄剑书深深一揖:
“学生不知,请大人恕罪。”忙沏茶让坐,一脸谦恭地向蓝大人讨教书艺。蓝公微微一笑:“切磋书艺,是我梦寐以求的事,遗憾的是官身不自由呀!今儿我来贵村,为的郑候秩与肖帮武两家殴斗一事,对于这桩公案,不知老秀才有何看法?”黄剑书连连摇手:“不不!郑、肖两家从来没有殴斗过。”
“既然没有殴斗,为何逼死了两条人命?”蓝知县不解地问。
“没有逼死人命。他们两人自寻短见,算不得逼死!”黄秀才咬文嚼字。
蓝知县略作沉思:
“肖帮武的妻子自尽之后,肖帮武曾请您写状子,打算告官,有这回事吗?”
“回大人,我并没给他写。学生以为,祖祖辈辈居于一村,应和睦相处,村民一条心,黄土变成金。安定和睦是第一位的,比黄金还主贵,一村一家都是如此。学生不愿意看到他们滋生事端,更不愿意襄助他们打官司告状。”
“你作了郑、肖两家的调停人是不是?”蓝知县继续査问。
“是的,我教郑家拔二十吊钱作为丧葬费登门谢罪。这样了结争端。”
“后来,郑家为何又反悔了呢?”黄剑书一脸肃穆地说:“大人,这不怪郑家,从一开始郑候秩就没答应。肖家媳妇不是他逼死的,当然他不肯赔罪。我身为调停人,觉得无法向肖帮武交待,便撒了个谎子,说郑候秩答应了,赔钱赔礼都答应了。学生我也是一番好意,想尽快平息这场风波。”
蓝知县冷冷一笑:
“你想一拍子压净,一巴掌抹平,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家又闹起来了,郑候秩将肖家父子关入了马厩。是不是如此?”
“不不,听说肖帮武父子披麻带孝到郑家门上哭丧,我急忙赶到,见肖帮武父子正坐在郑候秩的客厅里,并没有关进马厩里,我把他父子劝了回去,从此两家没有再闹。”黄剑书说得惟妙惟肖。
“披麻带孝的是肖帮武的儿子呢,还是肖帮武父子两人呢?”,蓝知县锲而不舍地问。
“是父子两人。”黄剑书很认真。蓝知县愈觉得不解:“肖家父子披麻带孝大闹郑家,这叫做临门哭丧,是世人之大忌,既是如此,郑候秩怎么会将肖帮武父子延至客厅待之以上宾呢?这不太符合人之常情呀!”
黄剑书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慌张,咕噜了几声,仍坚持说:“大人,学生当时看到的就是这样。”
蓝知县继续追问:
“肖家父子被您劝回,郑、肖两家从此各安本业,井水不犯河水。既然如此,郑候秩为什么会突然投河自尽呢?”
黄剑书一副尴尬的模样:
“是,是,学生鲁钝,不知就里。”
蓝知县思考缜密,一路穷追到底:
“既然黄秀才是郑、肖两家的调停人,郑候秩投河之前,理应给黄秀才说点什么。他说了些什么呢?”
“没有,我没见到他,什么也不知道。”黄剑书连连摇头。
不论蓝知县再问什么,黄秀才长揖到地,口中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蓝公狐疑不解,只得告辞,临行之前告诫黄剑书:“你是郑、肖两家的调停人,自然洞悉内情,身为人师,又有功名在身,望你直言不讳以理护法。”
黄剑书喏喏连声。
回来的路上,蓝公坐在小轿里暗自盘算,肖帮武父子大闹郑家是九月十三日,发现郑候秩的尸体是十月二十日,这中间过了三十七天,郑候秩怎么会突然又投河了呢?
4
第二次审讯郑、肖两家的殴斗案,是在十五天之后。
蓝知县坐在大堂上,堂威乍起,一派凌然。肖帮武跪在堂口左边,郑家的一群跪在右边,蓝知县草草审问了几句便由书办姚克中宣读了判决:査案犯肖帮武,藏匿田契,抗缴地税,殴打保正郑候秩,逼得郑候秩投河自尽。实为刁民作恶,罪不容恕。判其斩首于市。肖帮武家产,除拨出良田十亩作为郑候秩的丧葬费用,其它—律封存,任何人不得动用。
肖帮武听了判决,脑门磕得血肉模糊,直叫冤枉。郑家老小喜形于色,连呼蓝青天为民申冤、明镜高悬。大堂外看热闹的百姓窃窃私语,眼神中流露出失望或愤恨的情绪。消息传到南熏坊村,有的咬着耳朵:“看来,这个姓蓝的也不是那么干净,说不准又使了郑家的银子了。”
有的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当官的有几个好的?”也有的说,“老虎还有个打盹的时候,兴许蓝大人被郑家蒙蔽了。”当晚,蓝公请姚书办和林班头吃茶,姚书办说:“肖帮武一案判得好。”
林三承说:
“不敢恭维。”蓝公呷了一口浓茶:
“出水才看背嘟笼的!”
一个月之后,衙门里传出消息,肖帮武病死在狱中,人们听了唏嘘不已……
5
三个月后的一天,蓝知县把新来的衙役尤振夫叫来,对他说:“有一件紧要的差事交给你,要小心从事。”接着从头至尾详细交待了一遍,并再三叮咛,不可显露自己的身份。
当天夜晚,尤振夫一身商人打扮来到南熏坊村,叩响了郑阿北家的大门。一位老妈子开门,问道:“您找谁?”
“我是远道而来的商人,要见大公子郑阿北。”老妈子进去不久,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迎了出来,尤振夫施礼问道:“您就是大公子郑阿北?”
郑阿北点了点头:
“仁兄尊姓大名,找我何事?”
尤振夫向黑暗中瞅了几眼,神秘兮兮地说:
“这里不便说话……”
郑阿北把尤振夫带进一间密室,点起了灯烛,又去涮洗茶盏,尤振夫伸手拦住:“不必,不必,我姓刘,字人夫,是个丝绸商人。令尊郑候秩先生托我捎来一句话,要大公子阿北火速送银子过去,郑公那里急着用钱。”说罢,转身就走。
郑阿北急步赶来,问道:
“刘大哥,您从哪儿来?”
尤振夫伸出一只巴掌,捂住郑阿北的嘴巴,悄悄说了一句:“慎言慎言!”转身走出房门,消失在黑暗中。
郑阿北当夜打点了银钱,第二天天刚亮便悄悄赶到码头,买舟往惠来方向奔去。傍晚时分,辗转来到惠来县县城,阿北舍舟登岸。转过两条街巷,走进一家杂货铺的后院,在一间阁楼上见了父亲郑候秩。郑候秩正嚼着豆腐干饮酒,一见郑阿北猛吃了一惊:“家里出了什么事了?你怎么来了?”
“不是父亲捎信要我来送银钱的吗?”郑阿北立即紧张起来。
“捎信?什么人捎的信?”郑候秩满脸疑云。
“一个姓刘的商人,昨儿夜里到家里告诉我的。”
“哎呀!你上当了,我从来没请人捎过信,这里有鬼!”说着,从窗口探出身子往楼下搜索。院子里黑影幢幢,一时分辨不出什么。转身指着儿子阿北:“快走吧,快走!”
郑阿北被父亲异样的行动吓得脊梁沟发冷,头发梢支愣愣的,来不及卸下肩上的包袱,踅足步下阁楼,当他一只脚踮地一只脚还在楼梯上的时候,两双大手紧紧拤住了他。
原来衙役翁馗和薛顺,遵照蓝知县的命令,紧紧盯住郑阿北已经一夜一天了,当郑阿北上船时,翁馗、薛顺同时登上了另一只快船。郑阿北到达惠来县码头时,翁、薛二人早已在岸上恭候多时了。
第二天上午,郑候秩被押解到潮阳县县衙,衙门口的广场上有数千人围观,人们嘁嘁喳喳,有的说:“这是人还是鬼?”
有的说,郑家的儿子真孝顺,不管是姓啥的尸首,抱住就哭爹。还有人说,那尸首艳福不浅,走在奈何桥上又做了一回新郎。
郑候秩在众目睽睽之下,脑袋深深埋在两膝之间,郑阿北、郑阿南、郑阿东、郑阿西弟兄四个以及郑陈氏,一并被押到,他们含羞伏地,叩头请罪。
“郑候秩,你知罪吗?”蓝知县坐在大堂上高声喝斥道。在铁的事实面前,郑候秩无可狡辩,不得不如实交待了自己的罪行:郑候秩身为保正,依仗自己有权有势,多次对肖帮武敲诈勒索,村里的人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因畏惧郑家如畏猛虎,谁也不敢吭气,八月初八,郑候秩以肖帮武隐匿田契为借口,强抢肖家的稻谷,逼死肖帮武的妻子。郑候秩听说肖帮武请黄秀才写状子准备告官,生怕事情闹大了,便拿了二十两银子买通黄秀才,—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对肖帮武恫吓和欺骗,将肖帮武的嘴巴封死。过了一些日子,忽听说新来的蓝县令十分了得,专杀为非作歹的保正。郑候秩坐卧不安,心里日夜咚咚打鼓。一天,郑候秩在大坛沟边遇到了秀才黄剑书,便说:姓蓝的是个硬茬子,专杀不对眼的保正,肖家的事若出了皮,就闹大了!请黄秀才给想个法子。黄秀才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走着走着,发现沟里浮出一具尸体,细看是外乡来的一个乞丐,在水里泡了有些日子了。黄秀才一拍脑袋,低声说:“老弟,有招了,让这个死乞丐帮忙。”于是郑家就演了一场借尸哭爹的闹剧。
不大工夫,两名衙役将黄剑书拘捕归案。黄剑书跪在大堂上,左右开弓,照着自己的脸上掴了几十巴掌。一边掴,一边骂着自己:“我该死!我不要脸!……”蓝知县问道:
“黄剑书,那日我登门造访的时候,你脑子里想了些什么?”黄剑书脑袋磕着地,痛不欲生地说:“那日,从大人您的目光中我已断定,这把火捂不住了。我很想据实说出真情,又怕说出真情,给自己招来祸殃。自从那日之后,我如坐针毡,夜不成寐,这种炙心灼肺的日子总算熬到头了。一切悔之晚矣,只求大人给予严惩!”
一个月后,郑候秩一案判定,衙门口贴出了告示:案犯郑候秩,身为保正,依仗权势,为恶乡里,敲诈勒索,逼死肖帮武之妻,又借乞丐尸体,诬告肖家,罪不容恕,判其流放边陲,终身劳役。
案犯郑阿北,在其父郑候秩唆使下,多次殴打肖帮武父子,制造假象,诬告肖家,判其流放海丰五年。
案犯郑陈氏、郑阿南、郑阿东、郑阿西等四人,杖击二十,游街示众。勒索肖家的钱粮,限十日内一次还清,赔偿肖帮武之妻丧葬费白银二百两。
案犯黄剑书,贪图银钱,助纣为虐,念其能彻底悔罪,革除秀才功名,免于鞭笞。
肖帮武无罪释放。原先对其判决,纯系蓝知县设的迷魂阵,压根就没向知府呈文。
贼船落网
水盗姚绍聪被捕后,先是姚家两名“监生”带领同宗几十人给蓝县令施加压力,要求保释姚贼;继而负责普宁、潮阳两县官员考核的普潮道差员姚天明,出面情托,要蓝公放人。蓝县令不惧威胁,顶住压力,依法判案。此篇根据《鹿州公案》撰写。
1
贵屿水闸坍塌,河水泛滥,淹没良田数百亩,蓝知县闻报,亲自赶来察看灾情,调集百十名农夫筑堰拦水,忙乎了整整一天,水闸终于修复,泛水归槽。
蓝知县这才放下心来,于傍晚时分匆匆返回潮阳县城。正提缰催马赶路,忽有一人拉住马头喊冤。蓝知县滚鞍下马,大声问道:“前面是什么人喊冤?有何冤情?”
只见那人趋前几步,跪在马前:
“回禀大人,小人姓郭名元长,今早到蓼蒲集去做生意,下午从石港回来,不想船行半道,遇上伙强盗,抢走了我的铜钱八千文,黄纸和白纸四十捆,还有一只木箱,里面装了衣帽鞋袜,还有一条布袋,袋里装着些零用杂物。”
“你乘坐的是何人的船?”蓝知县问。
“船主张大头。他见群贼跃上船舷,吓得跳船逃生。同船的两名商人,一个姓李,一个姓黄,与我同时遭劫。”
“强盗都是什么样子?一共几人?”蓝知县问。
“约摸十二三个人,驾着一条有八支桨的鲇母船。手脚非常厉害,也很利索,水性个顶个的,看样子他们常在水上吃浮食儿。”
“贼船是新的还是旧的?”
“半新不旧的样子,估计也漂了几年了。”
“有什么标记没有?”
郭元长沉吟了一会儿说,记得船上有四页子帆,最前边的那页子帆好像有几个洞,看样子已经很旧了。缆绳白煞煞的很剌眼,大概是刚换的,很新的样子,船的尾部装着一捆篙枪,老远就看得清清楚楚,别的花色,小人就说不清楚了。”
说话间太阳已经坠下山去,夜色茫茫从四面八方合拢来,乡野一片黑黢黢的。蓝知县命随从就地点起蜡烛,倚马草拟公文,派当地保正杨员、李赞、苏枝青三人率领八十名壮丁,连夜沿溪追捕,缉拿强盗,并知会众人,凡能捕获盗贼者,奖赏白银百两,放走盗贼,重打—百大棍。
2
第二天上午,水保杨员来报,查遍了上游和下游,不见盗贼的踪迹。
蓝知县暗自思忖:八只桨的鲇母船,内溪中不会有,估计是隆津练江运载私盐的船只。想到这里,蓝知县即刻调集水乡保正方东升、郑纪茂、刘子宁等人讲话,命他们将练江喉咙紧紧卡住,在后溪港一带巡査搜捕。
练江上下快船络绎不绝。巡查的水陆壮丁相互呼应,到了第五天,终于在溪墩乡港内查获八桨鲇母船一只。这只船用长长的缆绳系住,潜入繁茂蓬松的水蒲中,船上有竹篙枪一捆,船头正好张着一页七窟窿八眼的破帆,水保方东升根据蓝知县的口述,按图索骥,认定就是那条贼船无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船主拿下,解至县衙。
蓝知县仔细盘查,原来船主是弟兄二人,老大叫郑水清,老二叫郑水涣,问及卓洲溪抢劫一案,郑氏弟兄茫然不知,好像根本不知道有过这件事似的。
蓝知县觉得可疑,揪住不放,穷追到底。郑水清说:“普天下同样的鲇母船有千只万只,怎么能仅仅依据几件家什相同,就断定俺们兄弟是贼了呢?说实在的,因为家中既无田又无产,水里捞食越来越难,俺才违犯禁令,私自买了多桨鲇母船,以求多捕些鱼虾水货。有时的确也做了一些不太光彩的事,运上一两石私盐,多赚几个活泛钱,贴补大人孩子的吃用。天地良心,卓洲抢劫商家的事,小人实在不知底里。俺弟兄从不做这等缺德的事,请大人明鉴。”
郑水清苦着脸,言之凿凿,听起来十分可信,不像那种耍贫嘴的人。蓝知县心想,他们的船为什么会与卓洲溪抢劫的那条船如此相像呢?从郑水清的谈话中,知道他们的确是贩过私盐,这一点让蓝知县警觉起来,他想:他们既然敢贩运私盐,私盐出手多要通过黑道,那么,他们势必与土匪有所勾连。
“不能轻易把他们放过!”蓝知县心里道:“狐狸再狡猾,难逃猎人的眼睛。”
“郑水清,常在这—带水路上游动的有几条鲇母船?”蓝知县问,“小人不知道!”郑水清听了这话,翻翻眼皮。
“我再问你,这一带船上,偷偷摸摸强买强卖,手脚不干净的,都有哪些人?”蓝知县紧追不舍。
“这个……”郑水清犹豫了一下,斜眼瞥了瞥郑水涣,“这事儿大人问得太宽泛,我们弟兄一向安分守己打自己的鱼,做自己的事,与自己无大关系的,一概不多问,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人实在不知道这些。”
蓝知县见郑水清说不出什么来,又转过去盘问郑水涣,郑水涣一问三摇头,也不多说什么,只说“不知道”、“不了解”,“没见过”之类的话。二人守口如瓶,像个攻不破的堡垒,蓝知县将面孔一板,喝道:“来人哪!将这两个软硬刁憨的家伙给我拿下!”
四名衙役闻听此言,上来将郑水清、郑水涣弟兄二人反剪双手,捆了个结实。
“你们说,你是良善百姓,从不做违法的缺德事,我来问你,私买多桨鲇母船,强行捕捞,这是不是违法的事?”
“这……大人,私买鲇母船的大有人在,并非我们一家。”郑水清还在企图狡辩。
“我再问你,你们偷运私盐通过黑道销售,这是不是违法的事?”
“我们偶尔运点私盐都是直接在码头卖给老百姓的,并不知什么黑道白道,大人明察。”郑水涣也附和着说。
“住口!”蓝知县越说越气:
“你们已经违法犯科,今日仍然不老老实实交待罪行,串通贼人,蒙骗糊弄本官,实属罪上加罪,给我将郑氏二人拉下去重打!”
郑水清、郑水涣一见蓝知县动怒,要来真格的,战战兢兢,心里着实害怕,还是郑水清转得快,连连喊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小人不敢对蓝大人撒谎。抢劫商船的事虽没亲眼所见,倒也有所耳闻。”
“先放下他们来!”蓝知县听说此言,命衙役退至—边道:“说清楚!”
“我听同乡郑水芹吿诉说,二月二十三日,水芹在下尾桥头卖蕃薯时,看见范合协、范合义驾着一条八桨鲇母船,飞一般地穿过下尾桥驶入贵屿,船上有十几个人,但他叫不出名字,眼熟面花,船尾有一捆竹篙枪。二十三日那天,正好卓洲溪上发生了抢商船的事,依照这个时间推算,偏巧就是他们闹动静的曰子,很可能是他们干的。”
3
蓝知县虽不能判定郑水清的话究竟是真还是假,还是命保正将郑水芹传来问话,果然郑水芹说的与郑水清所说一模一样。
蓝知县传令释放郑水清、郑水涣二人,同时命人火速缉拿范合协、范合义二人归案。
衙役们有的驾船有的骑马,査遍了附近的河道港汊,就是不见那条八桨鲇母船,更无处缉捕范合协、范合义两名案犯。
整整一天,衙役们马不停蹄,累得精疲力竭,眼见天色向晚,蓝大人急得团团打转。正在这时,范合协、范合义二人驾着一只舢扳大摇大摆地投案来了。
这令蓝知县大为惊奇,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再看他们本人很像是奉公守法的良民。正在疑惑的当口,忽听门外有人用当地土语对话:“范合协、范合义是老实百姓,若是强盗,还会来这里送死?”一个说。
“贼咬一口入骨三分。”
“这一准是被贼人攀咬住了。”另一个说。
“知县大人哪里能知这里的内情哟!”
蓝知县听了此话,忙推门走了出去,却并不见是谁说的。他怏怏地退进来,暗自琢磨,大概是有人做下了圏套,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这使蓝知县更加怀疑,怀疑范氏二人很可能是强盗。愈是这样,愈是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蓝知县详细询问,范合协、范合义都说从没干过坏事,根本不知道卓洲抢劫的事。郑水清、郑水芹两人都说害怕报复,不敢跟范合协、范合义二人对质。
这时候,保正郑茂纪为蓝知县提供了一条线索,悄悄对他说:“我看这范合协与范合义二人,所以前来自首,声称自己清白,实则是破裤子先伸腿,来个先声夺人,扰乱视听罢了。据他们邻居们反映,说他们二人是惯偷,偷鸡摸狗拔蒜苗,周围人家没有不防备他们的,范合义是个青皮琉璃头,地无一垅,瓦无一片,死了连块放棺材的地方都没有,平时窜东窜西,指望吃浮食过曰子,近来两人都住在姚绍聪的鲇母船上。除了这条船,他们再也没有栖身之地了。”
蓝知县听了,脸上露出很兴奋的神色来,认为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线索。他问道:“这姚绍聪往日有无劣迹?”
“只知道他家住姚寨,是个旺族,有钱有势。别的没听到什么。”
“姓姚的若是个良善百姓,为什么招两个惯偷在自己的鲇母船上呢?”蓝知县问。
保正郑茂纪沉默不语,似有所顾忌的样子。蓝知县心想:树怕刨根。不刨根还就不行,立即发签拘捕姚绍聪。
姚绍聪跪在大堂上,装作与范合协、范合义不认识的样子,“我们姚家从来没买过鲇母船,大人不信,可派人前去査向,我姚某愿驾船一同前往,若査到我家有鲇母船,当场就可以乱棍将我打死。”
讯问范合协、范合义二人:“认不认识这个人?”范氏二人也只摇头说:“并不认识!”
正准备传保正郑茂纪出来作证,忽听大堂外熙熙嚷嚷,为首两人站在台阶上,后面跪下—大片,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为首的两人自报姓名,一个是监生姚勋,一个是监生姚品,都是姚寨人,与姚绍聪同宗。
姚勋说:“姚绍聪以耕种打渔打猎为生,一向安分守己,从不做出格的事。现有我们四十户联座保释他,免得好人受刑狱之苦。”
“请大人开恩!”身后几十口人异口同声喊道。
所谓监生,是最高学府国子监肄业的儒生,在当时,颇受官府重视。他们也深知自己的分量,因此,时常出现干预地方诉讼刑审等政务。
“蓝大人,有我们这么多人作保,还不放人吗?再说,大人平白无故,―没人证二没物证,随便拿人,怎能让人心服口服呢?请大人开恩!”
“请大人开恩放人!”几十口人又喊了起来。
4
蓝知县见两位监生带领几十口子来到衙门,给自己施加压力,断定这个姚绍聪在地方上,必是有钱有势能够行动风的人物,并且早有防备,已经做了某些手脚。
看来此案不可操之过急!蓝知县心想。他命将姚绍聪、范合协、范合义三人暂且收监,礼让两位监生进入后衙,命吏役将跪在堂外的众人赶散。
蓝知县说:“二位监生本意是好的,官员是民之父母,理应爱惜苍生。只是有一桩抢劫案牵涉到姚绍聪,我不能不问呀!”
“说姚绍聪参与抢劫,迄今并无真凭实据,凭空捕人,恐怕不妥吧!”姚勋像只好斗的公鸡,向蓝公发难。
蓝知县心平气和,不瘟不火地说,“办案有办案的规矩,有时拘捕是为了取证,有时拘捕纯系对本人的保护,并不一定被拘捕的人都是有罪的,而是根据情况灵活行动,目的就是便于查明事实真相,没有丝毫个人的好恶羼杂,这一点你放心好了,大清律上有明文规定,本官更不会任意胡为的。”
“被捕的人是姚家的族人,我们是姚家的监生,不能不出面过问。两名监生还有几十家良民保释一个并无罪过的姚绍聪,难道大人还不允准吗?”
姚品说得语气委婉,目光却咄咄逼人。
“姚绍聪有罪还是无罪,眼前谁也不能说定。既然二位是姚绍聪的同宗,就应该回避才好。难道这简单的道理二位监生也不懂了吗?”蓝知县说话态度坚决,寸步不让。
姚勋、姚品一时语塞,威胁地说:“若查不出姚绍聪有抢劫商船的实据来,诬良栽赃,我们姚家可不是好欺侮的!”
蓝知县道:“悉听尊便!”不再有开口说话的意思,显然意在逐客。
姚勋、姚品两人气哼哼甩袖而去。
5
蓝知县与书办、班头等人正在商议案情,忽有人投帖求见。细看名帖下方落款是:普潮道差员姚天明。
“又是一个姓姚的!”蓝知县自言自语道。但不知此人来意,心中毕竟憋闷得慌,有心传见,又怕无端生出许多枝节出来。蓝知县吩咐看门人说:“回这位客人,就说蓝某公务繁忙,不能接待。”
哪只看门人刚一转身,姚天明便贸然闯进内堂来,一见蓝知县,深施一礼道:“姚某冒昧,做了不速之客,万望蓝大人见谅!”
蓝知县只得欠身还礼让座,客气一番,陪这位官员叙话。
“蓝大人自任县宰以来,潮阳县民风大变,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政声甚佳,可喜可贺。”姚天明恭维了一番。
弄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蓝知县轻易不想开口,只应付着:“谬奖了,谬奖了!”
姚天明终于将话题引到了卓洲溪抢劫一案上来,蓝知县便将所知情况复述了一遍。
姚天明道:“贫苦百姓缺衣少食,互相抢劫只能算作小事一桩,不能作为大案申报到洲里或省里,那样一来,对蓝大人的政绩审核极为不利!”
普潮道差员是具体负责潮阳等几个县的官员考核事宜的。蓝知县一听这话,明白了这又是姚姓家族对他使用的另一种钳制手段,分明姚天明是以考核相要挟,逼蓝知县就范。
蓝知县心中气愤,表面上却又不好发作,只微笑着说:“姚公英明。潮阳一带连年灾荒,民风尚未完全好转,大事也当化作小事处理。我只求得那些有罪者伏法认罪,不会让受牵连的人,在事实真相不明时吃任何苦头。若是申报州衙,势必牵连到许多人,我是不忍心那么做的。至于政绩考核,蓝某相信潮阳百姓自有公道,这也不是哪一个差员说好就好,说坏就坏的。”
姚天明哈哈大笑:“蓝大人确实是耿介之士,可惜这种耿介恰恰对自己的前程不利。也许潮阳百姓是公道的,但蓝大人必须明白,潮阳百姓的公道是没有用处的。查遍历朝历代,哪有老百姓说了算数的?只有当权的人说的话才是真理。说你好你就好,不好也好;说你不好你就不好,好也不好。这道理蓝大人难道不明白?”
“姚差员的话也许是对的。我不明白,大小官员心中想的不是如何把老百姓的事情办好,而是光想着逢迎拍马,如何讨好上司,那将是一幅什么样的图景啊?这样的官员还要他何用!”蓝知县冷冷地笑着,嘲讽地说道。
“古人云:直如弦,死道边;弯如钩,得封侯。从古到今都是如此,蓝大人还想改变这个小人当道的官场吗?”
蓝知县轻轻摇了摇头:“蓝某做官,实在是误入歧途。我天生不会曲意逢迎上司,只会遂着法律办案,所以永远也不会有腾达升迁的那一天喽!不过,我总相信,政绩好的官员,肯定是能得到好评的,也应该能够得到好评的。考核别人的人,同样也要受到别人的考核。官场是个大圆环,你扣住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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