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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那些奇案[全二册]-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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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晚了,玄机,傻丫头!你不该又哭又喊地张扬,不该让她们知道的呀!”
  玄朴将鱼玄机紧抱自己的双手掰开,将她拽了起来,对鱼玄机说:“是你自己坏了自己的事喽!”
  鱼玄机此时十分清醒地问道:“―个活生生的人死了,纸里难道能将火包住?”
  玄朴莫测高深地笑了:“你不懂,纸里有时也能包住火,只要你包得及时,包得不露声色!”
  “你包过吗?”鱼玄机问。
  玄朴一怔,不易觉察地点了点头。
  “我也能!”鱼玄机说。
  “太晚了,孩子,太晚了。火已熊熊燃烧起来了。孩子,你必死无疑了!”玄朴的声音吱吱嘎嘎,像观外那棵老树上晚归的乌鸦。
  “我一定得死吗?”鱼玄机问。
  玄朴沉默。
  “我怕,我怕呀!”鱼玄机嚷道。
  “我早就劝告过你,不可对男人存有幻想。人生如梦,一场游戏而已。你总是不听话,孩子,你太认真了。你总是为情所困,为才所累,聪明误了你的一生。你栽了多少跟头,却总是执迷不误,不死你死谁?死对你来说,或许比活着更轻松。死,对你来说,是一种彻头彻尾的解脱啊!”
  “可我不想死!玄朴,我有满腹经纶,我有睿智的感觉,我能写出盖世之诗作,我能,只要活着,只要生命在,我的诗思便永远如泉涌波翻,我一定会写出比以往更为华美的诗篇,并且传流千秋的。”鱼玄机一口气说了这些。玄朴仍是那句话:“晚了,太晚了!”
  “啊!我怕死,怕极了!”鱼玄机后退几步,眼睛望着虚空,哦息的声音说道。
  “怕死,怕死!”玄朴的语言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脸上复又一片淡然,“怕死就是鬼!”说罢,扬长而去。
  “玄朴,玄朴!”
  鱼玄机无助的声音追着玄朴,绝望地回响在静寂的院落里。
  12
  鱼玄机杀死绿翘的案子发生之后,整个长安城都给震惊了,那几天,街头巷尾到处都可听见这种议论:“咸宜观荡妇妖道鱼玄机杀人了。”
  韩偓惊闻绿翘被鱼玄机杀了的疆耗后,匆匆赶到咸宜观,什么也没想,只想能再看一眼绿翘。
  韩偓赶到咸宜观时,鱼玄机早在头一天被衙役锁拿到京兆府去了。绿翘尸首经仵作反复验看检测后,已被玄朴安排人将她草草葬埋在乱葬岗中。
  韩偓的到来,令咸宜观所有人产生了一种极端的不满和厌恶。这一点韩偓一进咸宜观便感觉到了,感觉到那种冰冷的拒绝和排斥的情绪。他伤心,他的心只为绿翘而悲啼,在绿翘生活过的小院周围徘徊复徘徊,眼前晃动着绿翘俏丽的身影,他恹恹无绪地往观外走去,他要去寻找绿翘的坟墓,他要到她面前倾诉他的衷肠和哀思。
  突然,一个古怪瘦削的老道姑拦住了他,浑浊的声音问道:“请问尊姓高名?”声音吱吱嘎嘎,脸上挂着莫测高深的一丝笑意,韩偓见了,不禁身上一阵寒冷。
  “鄙人姓韩名偓,字致尧,小字冬郎。”韩偓恭恭敬敬地回答,复问道,“道姑是……”
  “咸宜观观主,道名玄朴!”
  “观主有事吗?”韩偓见玄朴立在自己面前,没有要让开的意思,不由地问道。
  “尊家的鼎鼎大名,玄朴早有耳闻。今既难得光临敝观,玄朴我有几句话要请教。”玄朴嘎嘎的声音中,有着不容抗拒的权威感,更有一种莫测的玄秘感,韩偓似被施了魔法,跟在玄朴身后,听凭她将自己引领到他所十分熟悉的院落——鱼玄机所住的地方。
  韩偓被玄朴引进了鱼玄机的房内,整个房间像从前一样整洁,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韩偓的心忐忑地跳着,他不知道这个古怪的道姑究竞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进屋后,玄朴指了一张椅子,示意他坐下,然后她自己缓缓地走向另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玄朴瘦削多皱的脸上如覆盖一层冰雪,寒气袭人。只听她浑浊的声音在空间回荡了起来,阴风嗖嗖:“你毁了她们,韩冬郎!你一个人毁了她们俩!”
  “你捉弄了她们,惹得她们为你发狂发疯,而你,却没事人一样!”玄朴说。
  “我?捉弄她们?”韩偓睁大眼睛说。
  “你好好吸着鼻子闻闻,我想,你是不难闻到绿翘身上的血腥味的吧?”玄朴手指着自己脚前的地面,双眸火星进溅的样子说,“就在昨天,绿翘她还躺在这儿呢。她躺在这儿,脑浆进裂……就在这儿,绿翘被两个仵作,两个男人的手摸过来抓过去的验看,死后没得清爽……这一切,皆因她相信了你的鬼话,拿了你那只手镯。”
  “老天!我没有捉弄的意思,我确实是诚心诚意的呀!”韩偓分辩。
  “诚心诚意?我不懂你们男人怎么会把这种害人的把戏称做‘诚心诚意’。你大概是‘诚心诚意’来见鱼玄机,和她一夜风流的吧?当你用这种‘诚心诚意’占尽了女人的便宜之后,你又‘诚心诚意’对这个女人的婢女示爱,许愿。你一边向这婢女示爱不算了结,一边又向这个女人赠诗抒情,扰得主仆二人心神不宁,魂飘魄荡,你却在一旁冷眼观看,甚至内心正嘲笑女人们的痴情狂态!这就是你所谓的诚心诚意你与鱼玄机一夜云雨,给她留下一些想入非非的口实,然后你反过来写诗作践她,将她比作残花,还不罢休,还要用一丝悬念牵着痴女人的心,你用一个‘惜’字招惹她,却并不惜她,你耍滑头,玩游戏,害死了一条人命!”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谁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想不到?凭着你这份过人的聪明,会想不到?凭着你无数次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会想不到?一夜交往便将一个鱼玄机的处境心态摸得清清楚楚,又表现得入木三分,一首《惜花》搅碎了一个女人的整个世界,这样的一个男人,这样的一位嫖客,一位骚人,竞会说‘想不到’?嘿嘿,嘿嘿嘿!这话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玄朴啊!”
  玄朴说完收敛住笑,从袖中掏出一物来,往韩偎面前轻轻一放,韩偃一见,不由失声叫道:“玉手镯!”
  玄朴道:“绿翘一直到死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你给了她这手镯,她把它当作了至宝,戴在手腕上不舍得躲藏,白搭上了一条性命。我不能让这污浊的男人的什么信物,玷污了她的清白,做糊涂鬼。”
  “绿翘,我知道你喜欢这玉镯,你知道我对你的诚心。”韩偓泪如雨下,气愤地责问玄朴:“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那!你这弯弯心肠的女人,我可以断定,世界上不会有任何男人愿意搭理你,哪怕是逢场作戏!绿翘,绿翘,这儿还沾有你的血痕,绿翘,你让我的心好痛啊!绿翘……”
  “收起你的猫哭耗子的眼泪吧!别让我恶心了!出了道观再哭不迟,或许那时的眼泪多少还有点价值,你们男……”
  “玄朴观主!”韩偓再也受不住玄朴的冷嘲热讽和辱骂,大声截住玄朴的话,责问道:“你张口‘你们男人’,闭口‘你们男人’,你总说是我们男人害了你们女人,那么你呢?你身为一观之主,将道观视作妓馆,逼良为娼,招蜂惹蝶,灌输淫经,你又害了多少女人,害了多少男人呢?”
  玄朴诡谲一笑,一字一顿地说:“我恨你们所有的男人,恨所有痴恋男人的女人,恨!恨!恨!——”
  韩偓像逃避瘟神一样,逃出了阴气袭人的咸宜观,逃脱了玄朴可怕的指责和纠缠。在一个农人的指点下,在长安城郊一片荒野之上,在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坟堆之中,找到了一个簇新的坟墓,那个连一块小小的石碑也没有的坟墓,他知道,绿翘年轻而美丽的躯体就葬埋在那底下。
  韩偓双手将新坟刨了一个坑,从怀中掏出了一双玉镯埋了进去,低声道:“绿翘,这只玉镯是玄朴摘下来的,我给你拿来了,戴上吧。这一只原是留待将来……戴上它吧,绿翘,小绿翘……”
  13
  鱼玄机被衙役带到长安京兆府,京兆府尹温璋并不立即升堂,却让衙役将鱼玄机送至临时关押犯人的女监里去。温璋当晚单独前往女监见鱼玄机。
  温璋的出现,让鱼玄机大吃一惊,心想:他来做什么?原来那年鱼玄机携绿翘与温庭筠在苏州分手后,女扮男装游历江南名胜之地。长江两岸的许多地方都留有她们主仆的足迹。鱼玄机在山光水色之中得到了很大的宽慰,长江的浩浩洪波,鹦鹉洲的萋萋芳草,使她心胸豁然开朗;月下泛舟,船头醉卧,箫梁寺中弄琴,瘦亮楼头赋诗,排遣了她心头聚积的块垒,驱散了她的忧伤。那首流传甚广的《道怀》一诗,就是在那种心境中写成的。
  虽然她和绿翘女扮男装,还是被不少人识破。就在她们到达九江的第二天,当时任九江刺史的温璋就得到消息了。温璋是个胸中无点墨不学无术之徒,靠着逢迎拍马以及金钱的疏通,买官做官,并不断升官。他对鱼玄机早有所闻,温璋这个好色之徒暗自盘算了起来。他认为,既是鱼玄机来到他所管辖地带,凭着自己的身份,独占花魁应当是不成问题的。温璋在江边的一条船上终于找到了鱼玄机,自报了姓名和官职之后,笑容可掬地请鱼玄机赏光赴宴。鱼玄机交往甚广,平曰对温璋为人早有所闻,因此,对他很冷淡,又见他言行粗俗,仪表丑陋,冷淡中又掺进十分的蔑视在里面。温璋是个脸皮极厚的人,虽遭鱼玄机的拒绝,仍执意相请。
  鱼玄机见温璋软磨硬缠,想到他终究是九江地方要员,不便得罪,只好硬着头皮前去。席间,温璋频频向鱼玄机敬酒,一双色眼直在鱼玄机身上叮咬不放。鱼玄机对温璋如此萎顿下流的举止深感厌烦,浑身只感刺刺歪歪的难受,一直处于应付的态度,并不拿正眼看他。
  在座客人,多为地方有头有脸人物,见此情形,暗暗议论嘲笑温璋的下三烂行为。温璋又不傻,全都看在眼里,越发要与鱼玄机亲近,将面子抓回来。他一会儿为鱼玄机的美貌,提议大家共干一杯,一会儿又为鱼玄机的诗才,提议大家共干一杯,左一个—杯,右一个—杯,最后索性举杯:“来来来,玄机练师咱俩喝个同心酒。”
  鱼玄机冷冷地说道:“温大人,你喝醉了!”满座客人哄然大笑。
  第二天,温璋酒醒之后,回想到头一天晚上的情景,对鱼玄机又气又恨,不由心中骂道:“一个烂货而已!”
  温璋偷鸡不着蚀把米,恼怒了好一阵子。如今没想到鱼玄机正巧犯在他的手上,这位当初的九江剌史,如今的长安京兆府尹,不禁暗暗称快,心想,鱼玄机这回可以由我温璋随意捉弄捉弄了。
  鱼玄机当时并不知温璋的京兆府尹身份,见温璋穿得耀武扬威的,反倒显得更小气萎琐了,便冷冷地问:“刺史大人到这种地方来,有何贵干?”
  “哎哟哟,玄机练师受苦了,温某特来看望练师!”
  鱼玄机不语。
  温璋命女牢子将门锁打开,自己径自进到里面,向女牢子要了钥匙,亲手为鱼玄机去掉了刑具。
  温璋喝退看守的女牢子之后,对鱼玄机道:“练师有所不知,温某任长安京兆府尹已一年有余了。”
  “哦,又升啦?”鱼玄机漫不经心地问了句,“花多少银子买的?”
  “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练师真是胸襟博大哟。真可谓死到临头从容不迫啊!温某深感佩服!”温玮故作姿态地说。
  “京兆尹大人,恭喜高升了,我想知道你将怎样处置我呢?”
  “说哪里话。我今天来,是给练师透个信来的。”温璋莫侧高深地说。
  “什么信?”鱼玄机问。
  “对于练师杀死绿翘一案……”
  “我不是存心要杀死她的!”鱼玄机大声地叫嚷道。
  “练师不必着急,更不可这样大声嚷嚷,以免隔墙有耳。你听我说,外边对你杀绿翘一案有各种说法,多数人认为是练师蓄谋已久,存心杀人,练师必得被判死罪无疑。”温璋卖了个关子,不再吭声。他想让鱼玄机开口求他时再讲。谁知鱼玄机始终沉默着,望着门外,温璋觉得十分没趣,便开了口:“本官是这个案子的主审,现已有了两套方案,练师难道不想知道这两套方案?”
  “温大人,请你打开窗户说亮话,开门见山告诉我,你今晚到这儿来,究竟想做什么?”
  “哦?……噢噢,练师不必多虑,我温某既与练师有过交往,今番相见,实为故友重逢,既是故交,又是我温某权限之内的事,我想,我能为练师出点力的时候到了。温某一向倾慕练师的才华和美貌,一直非常同情练师的不幸,我不忍心眼见练师如此花容月貌,到头来倒做了刀下之鬼。温某来,是为了拯救练师。”
  “具体怎样拯救,我倒想听听温大人的高见。”
  温璋一听,心想,你鱼玄机心高气傲,一向拿爷当瘪三看待,在生死攸关的时候,看你还有什么活猴跳?我要叫你伏伏贴贴,到头来跪在爷面前。想到此他“嘿嘿”一笑道:“温某做为京兆尹,完全有权独立判断此案,只要我不让他人有插手此案的机会,那还不是由我温某说了算,我说方就方,我说圆就圆。我混官场多年,深知天下事,皆在于人为。天底下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真假里表,是是非非皆由人嘴两张皮呱嗒罢了。常言道,官大一级压死人,谁有权势谁的嘴就大,谁说了就算。”
  “玄机已然明白温大人的意思了,温大人如今有对玄机生杀之权,温大人若想让玄机生则生,温大人若想叫玄机死便死。”
  “对对对,练师到底是明白人。”
  “我想知道温大人究竟怎么拯救玄机。”
  “这正是我要说的两种方案之一。第一种方案,老实不客气地讲,是蓄谋杀人之罪,死罪。现在看来,处于我与练师双方的愿望,这第一种方案都不是我们所希望的。第二种方案则前景要乐观得多。”
  “怎样的前景?”鱼玄机问。
  “无罪开释,还你自由。”温璋道。
  “绿翘一条人命搁在那儿,说无罪就那么容易?”鱼玄机道。
  “这就要靠我与练师在公堂之上双方面的配合了。练师只需说明绿翘是自己失足绊在门槛上,身体失重,往前一倒,脑袋撞在桌角上,当即死亡。就这样说,本官自然可为你开脱死罪了。”
  “别忘了,绿翘的伤是在脑后。”鱼玄机冷静地说。“关键就在这里了。伤口在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咱需要她伤在哪对咱有益处。公堂之上,你要说得煞有介事,合情合理,严丝合缝,变不合理为合理,不可信为可信。你不是单对我讲的,乃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其实,做与不做,结局都是一样,咱内定好了的,保管不会出纰漏。理呗,还不都是人讲的,会讲理,黑能变成白,不会讲理,白能变成黑;无罪能说得有罪,有罪照样逍遥自在!还不全在于执法官的一句话么?”
  “温大人真是有瞒天过海之术啊,你为玄机费了不少心机呀!”鱼玄机不动声色地说。
  “是啊,我温某对练师的一片苦心,练师能体察,深令鄙人心感欣慰呀。最近两天我准备审理此案,今儿来,主要是想与练师通通气,公堂之上,切记按我说的办。不过……”
  “不过什么?”鱼玄机问。
  “不过……说出来恐练师不依!”
  “那就请温大人回去吧,玄机对温大人的良苦用心深为感激,谢过温大人!”
  “这……”温璋没有走的意思。只把一双淫眼盯着鱼玄机的脸,浑身溜软,仿佛没了筋骨似的,终于撑不住说:“温某星夜前来探视练师,还有一事相求……”
  鱼玄机其时早已将温璋的五脏六腑全都看得个七开六透,心想:果然不出所料。
  “玄机如今身陷囹圄,大人能有何事求一个犯妇帮忙!”鱼玄机故作糊涂。
  “练师本身就可帮我的忙啊!”温璋眼睛里淫火燃烧。
  “我不明白!请温大人不必拐弯抹角,明说吧!”
  “我温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夜晚前来探视练师,出谋划策拯救练师,练师当知我温某的一片苦心哪!”
  “温某思想,练师若真能理解温某用心之良苦,今晚你就可以离开这里。”
  “今晚?离开这里?我自由了?”鱼玄机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离开这里,但在堂审之前,练师还不能自由行动。”温璋说着,站起身说,“练师若肯赏光,跟我温某一同出去。”
  “我当然愿意出去了,但不知去哪?”鱼玄机问。
  温璋自觉有门,便大着胆子说道:“练师随我—同去我的一处私宅暂住几日,能与练师共同度过几个良宵,是我温某渴望己久的心愿。练师只要答应我这唯一的条件,公堂审理之事,全包揽在我温某身上了。如此,不但练师性命可以保全,温某甘愿金屋藏娇,与你做一对长久夫妻。这就叫救人救到底,送佛送西天!岂不两全其美?”
  鱼玄机一声不吭,嘴角浮上一丝笑意。温璋见此,以为时机成熟,机会已到,迫不及待地上去一把将鱼玄机搂抱在怀:“我的小亲亲,想死我了……”
  一句话没落,温璋一声惨叫“哎哟——”
  “野狗!杂种!你是最后一个让我看透这个世界的男人!”鱼玄机大骂道。
  只见温璋的脸红红紫紫,挂着鱼玄机尖利的指甲抓出的十道血痕。
  14
  温璋狼狈地离开鱼玄机时,扔下一句话:“等着吧!”
  此后,鱼玄机心如止水,她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惧怕死亡了。她看透了,也想透了,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有姿色的女人,一步走错步步错,无论她怎样企图和命运抗争,到头来,也仅仅是一块供男人玩弄的香饵而已。一旦红颜褪尽,她就连香饵也不是了。活着实在腌臜,活着就休想安宁。
  鱼玄机在等待着。又是一个夜晚来临了,夜静更深,她迷迷糊糊地正要入睡,忽听门外有人啜泣,她一惊,睁眼看时,心不禁狂跳起来,情绪骤然旋起的狂涛巨澜,使她的身体像一片单薄的纸片,筛糠似地乱抖。她疑心自己在做梦,晃了晃脑袋,定睛再看:虽已近十年不曾谋面,但这张无数次惊扰着自己,无数次梦中出现的面庞,纵使相隔百年,她也是一眼就能认出的啊!
  “李亿!”鱼玄机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心一阵剧烈的痛,她不知怎么就跌滚在地上,头脑轰轰直响,两眼昏黑。她像一个久渴的人望着一汪甘泉,盯望着,盯望着,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她此时感到的是满心的狂喜。而这种狂喜的底层却是巨创之痛!
  “幼微,是我!”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过来,那样不真实,烛影憧憧中,李亿的面孔幽幽地罩着一层梦幻样的光。
  多么亲切的声音!恍若隔世的声音。
  鱼玄机在这一声呼唤中,变得神思恍惚了起来。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天,仿佛所有的岁月一笔抹去,她依旧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一个纯然如雪的幼微。
  那是一个如诗如歌的夏日的傍晚,李亿正在自家的小亭子里独坐纳凉,她悄然来到他的身后,双手调皮地蒙住李亿的眼睛,李亿大叫道:“幼微,幼微,别神秘兮兮的了!”他将她的手抓住,”鬼东西,又来捉弄我!我说你换个花样好不好?总是这一套,烦不烦嘛!”
  李亿那时边说边打量她,她被他看得有些局促,忙也自我打量起来,问道:“怎么,什么地方不对头吗?”
  李亿摇摇头,叹了口气,轻轻说道:“你怎么搞的?在什么地方绊了一跤吧?”
  “没有啊!噢,我身上有泥么?”她轻悠地一转,淡绿色的长裙像一朵彩云。
  “没有,为什么姗姗来迟了呢?这—误便误了十年哪。幼微,小幼微!”
  “幼微!”李亿的又一声呼唤,让鱼玄机清醒了。鱼玄机歇斯底里地嚎叫一声不!”然后伏地痛哭起来,满心的辛酸苦痛,满身的肮脏浊秽,早已将十五岁的鱼幼微涂抹得面目全非:“她死了,鱼幼微死了,死了呀!”
  “我要救你出去,我要救你!”李亿说。李亿在鱼玄机盯望自己的那双乌黑晶亮的大眼睛里,寻找到了那个娇美的只有九岁的鱼幼微。
  那是恩师杜牧死后不久,一个雨天的早晨,李亿将幼微从她的家中接了出来,抱上自己的官轿,幼微就是这么睁大了乌黑的眼睛问他:“上哪去呀?”他拍了拍她的小肩膀让她安静,她便一声不吭地依偎在自己的怀中坐着,当真不再发问。
  当轿子停下时,李亿将她复又抱出轿子,他们已经置身在长安城外的荒野之上了。李亿说:“我们现在是去恩师的墓地,那儿出了件奇事。”
  幼微小鸟依人似地走在李亿身侧,她那乌亮的大眼睛在帷帽的遮蔽下闪着好奇的光。他们徒步行走在风雨如晦的荒郊大野之中,秋日的荒原叶落林空,寒烟衰草,一片凄迷景象,远处的长安城幽然如一个梦境,虚虚幻幻地被雨雾笼罩着。
  穿过一片被霜露染红的枫林,有一条碧绿如带的小河绕林而过,九岁的幼微奶声奶气地叫了起来:“快到墓地了吧?”然后四周望了望说:“过了那个高坡,下面就是吧?”
  他愕然:“你来过?”
  “来过!”她肯定地回答。“什么时候?”
  “梦里,跟我梦里梦见的一模一样。”他听着她那清脆的童音中透出一种神秘的气息,不禁起了一身冷颤。他停下脚,俯下高高的身躯打量着她,她那布局精巧的脸上,像涂了一层釉,光可鉴人,鲜红的唇在白晳的脸上像是一个美丽的伤口,一双眼睛乌黑,闪着灵性的光芒,活泼地亮着。二十五岁的他在那个雨天的早晨,第一次被她的美击打了一下,心跳加速。当他意识到她不过是个孩子时,咕哝了一句:“快些长大吧,幼微!”
  什么?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小东西,快走吧!”
  下了高坡,当恩师杜牧的坟墓近在眼前时,望着一些人忙碌,她紧紫抓住自己的手说:“我怕!”
  “怕什么?”
  “怕看死人!”她声音抖瑟着。他不由又一次注视她说:“幼微,或许我根本不该带你来,你还小,还是个孩子,而我,却常会把你当大人!其实,有些事是不该让你知道的,知道了反而更加迷惑,你这个小孩儿又能懂多少呢?”
  他边说边留意她脸上的表情,只见她嘴角挂着一丝诡谲地笑,似在沉思。这表情决不是一个孩子的,也非一个少女的,而是一个女人的,一个胸有成竹的女人的表情。
  他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忙问:“幼微,你在想什么?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全都上了我的当啦!”她奶声奶气的声音与她成熟的表情矛盾极了,“上当?”
  “你们大人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对待,其实呀,我什么都懂!”她说,“什么都懂还怕?”他说。
  “我懂,才更容易怕,”他听她这样说,一下子双手伸进她的腋下,将她高高举过头顶,连声说:“你是个人精呀,小幼微。”他放下她,对她说:“今天我们是要看一个死人的,一个不寻常的死人。怎么样,还敢不敢上前去?”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问:“死人是谁?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个妇人,幼微,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妇人,”
  “她为什么要死?”她问。
  “她是来殉情的,她是为恩师而死的,他回答,面对九岁的女孩,他竟十分认真起来,“殉情?”她的黑眼睛转动着。
  “怎么样?也有你不懂的吧?”他说,
  “殉情就是像关盼盼那样,为徐州剌史,后来的礼部尚书张建封绝食而死,大人都这么说的。”
  “我的天,老天,你怎么能知道这么多?”他当时望着她,像望着一个怪物,连连后退她则不以为然地说:“像恩师这样的人,有人为他殉情,也没有什么稀奇之处,不过,不知她是怎么死的,要流很多很多的血吗?”
  “她是撞在恩师的墓碑上死的,是的,流了很多很多的血……幼微,你冷吗?你的手像冰,你在发抖?”
  “我怕见血,”她说,
  “那你就别过去了,看这会子雨又下紧了,他为她将帷帽的帽裙扯了扯说:“幸亏帽裙这么长,正好遮挡了大半个身子,你先等着我,我过去安排一下就来。”
  ……
  李亿抓住铁门的栅栏,望着门里哭倒在地的鱼玄机,心如刀绞,他伸出手,试图去抓她的手,只差—点,怎么也抓不到,他低低地叫着:“幼微,不论什么时候,不论我都做了什么,我的心里亲的是你,是你呀,幼微……”
  鱼玄机停止了哭泣,当她再抬起脸来的时候,脸上除了仇恨,一丝往日的影子都不见了,只见她咬牙切齿地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给我滚!”
  “我要救你,我一定要救你!”李亿机械地重复这句话。
  “你就是杀人的凶犯!”鱼玄机面无表情地说。
  李亿走了。
  鱼玄机瘫软地绻缩做一团,她望着李亿离去的方向,仿佛要看穿所有的障碍,她的心不由地追随着他。
  她依旧爱恋着他。她知道,要让她见了他不恋他,这辈子怕是不可能了。
  好在一切恩怨都将了结了。她想。
  15
  公堂之上,温璋镇定自若地端坐着,脸上经夫人的精心搽抹,指痕的印迹已丝毫不见,就是看起来有些怪模怪样的。
  “带犯妇鱼玄机!”温璋中气十足,惊堂木震得满堂山响。
  鱼玄机被两个魁伟的差役押了上来,重重地摔在地上。满堂文武皆瞪大了眼睛,盯望着这位艳名响得一天二地的美人。
  鱼玄机半天没爬起来,但她还是努力着,终于站了起来。苍白瘦削的鱼玄机,较之平常颜色充足时,反倒更显柔媚俏丽,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她的那份平静,那份无所畏惧的平静。
  “大胆犯妇,见了本大人竟敢不跪!”温璋大吼。
  “我是冤枉的!”鱼玄机声音柔和平静,嘴角眼底流露出对温璋的嘲弄和蔑视。乌亮的大眼睛直视温璋,似乎在说着另外一些语言,只有温璋才能读懂的,那意思很明显。
  “哼!你这个借道观道姑之名,行卖淫之实的荡妇,心狠手毒,杀了婢女绿翘,还敢口喊冤枉!”温璋说。
  “绿翘并非玄机所杀呀,温大人怎么又忘了,绿翘她‘乃自己,不小心绊倒在门槛上,头撞桌角而死’!”鱼玄机加重语气道,眉底眼角仍带笑意,使温璋又气又恼。
  “你这刁妇还敢狡辩。绿翘往前绊倒如何伤的是后脑勺?分明是你以硬物击打所致!”
  “温大人真是健忘啊,话才说过两天,怎么就记不得了?这可是你亲自教我这样说的呀!”鱼玄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她早已清楚地看清了自己的结局。
  温璋一听,如坐针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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