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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明媚·相思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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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她的背已经撞进了高睿怀中。他紧紧箍着她,紧的像骨头都嵌进了他怀里。他的另一只手已扼住她的咽喉,无双颈间呼吸立时被夺。她双手一分,腕间绳索没有崩断。
这一瞬间,她想起了杜昕言黑暗中闪动的眼眸和关切的话语。
他叫她不必理会誓言。他叫她有危险先护着自己。她进三皇子府为间已经三年,忍辱负重,不到最后一刻,她岂可轻易放弃。
高睿的手臂从她身后绕过,轻轻抚摸着她紧绑在一起的手,微笑道:“你再用力也崩不断混了金丝编成的绳子。无双,我说过,不是抽你一顿鞭子这么简单。”
他松开了扼在她颈间的手,将她抱了起来。他的手臂箍紧了她,让她动弹不得。无双看着越来越近的床榻,控制着快要溢出喉咙的尖叫,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冷静。她紧张的想,如果高睿要了她,破了血誓,她该用什么借口留下来?
高睿将她的手绑在了床头,捏住她的脸颊一字字说:“菲儿一直想看你崩溃激动的模样,其实,我也想看。”
无双瞪着他,心里满是绝望。清丽的脸绷得紧了,掩饰住她没办法回避的凄惶。
她总是这样!冰山在阳光下闪动着耀眼的光,幻出美丽的海市蜃楼。吸引着人靠近了,却发现仍然是座散发着刺骨寒冷的冰山。高睿心中有股火窜起来,烧得他口干舌燥。他冷冷一笑,俯首在她耳边,含住了她白玉般的耳垂。带着热气的声音含糊不清的说:“你会一直这样冷吗?”
无双不明白。可是马上她就悲哀的发现他的撩拨是那么可怕。带着湿意与热气的吻每到一处都让她颤粟,他的手温柔抚摸过她身上所有敏感的肌肤,她全身都像被火炙烤着热得她难受。他用他的邪恶一遍遍挑起她身体内陌生又恐惧的感觉,如海潮起伏,绵绵不绝。
以往他罚她,无双会想着杜昕言缩进自己的蜗牛壳里。可是她现在一想到杜昕言,想到他从桌旁抬头时眼中的惊喜,他站在隐隐月光下的潇洒身姿,他温和关切的话语。燥热酥软麻痒……说不清楚的感觉从脚指尖蔓延到全身,她的身体几乎绷成一张弓,肌肤激起层层鸡皮小粒子。眼泪溢满她的眼睛,像涌出来的一汪泉,一点点盛得满了,顺着眼角扑的滑落。她仿佛不知,只是这样瞪着他,任那些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涌出。唇闭得紧了,连一丝抽咽声都没有发出。
灯光洒在无双身上。常年习武让她的肌肤充满弹性,像绸缎一般光洁柔滑。细密的汗珠襦湿了头发,她蹙着眉,脸颊绯红,唇如樱桃般红艳,睫毛被泪水浸得湿了,像一排黑亮的羽翎。她从来没用这种如淬过火似的眼神瞪着他,她带着挣扎的美丽让高睿深深抽气。
手指从她脸郏抹过,沾满了无双的眼泪。三年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无双落泪。他该满意,为何心里又有些空荡荡的感觉?高睿缓缓起身,解开绑住无双的绳子,冷冷的说道:“我不用取你的处子之血,也一样能看到我想看到的。”
无双的手一获自由自然的抱住自己的双臂蜷缩成团,嘴里吞不尽的血腥。强烈的羞耻感从心底腾起。她的身体怎么可以这样出卖她!她怎么可以让他看到她的眼泪。
无双抓住衣裳披在身上,她又咽下一口血腥,用最平静最冷漠的声音说:“殿下满意了?无双可以走了么?”
青色的衣袍没有系上腰带,宽松的罩在她身上。黑亮的头发披散长及腰间,清丽的面容波澜不兴,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仿佛那双冰也似的眼眸里从来没有过愤恨不堪羞辱与眼泪。
高睿心里的怒气又涌上来,他豹子般扑过去,迅急扣住她的双腕,一手撑住她的后颈凶狠的吻下去。
他吻到了满嘴腥膻,高睿一愣,捏住她的下颌迫她张开嘴,里面已被咬得血肉模糊。高睿松开手蓦然笑了:“原来如此!你不是不会喊,不是不想喊,只不过拼命忍住罢了。□是种享受,不需要如此强忍。去相府吧,三天后此时来我房中。无双,我很期待下一次你的反应。”
高睿笑得这样轻松惬意。宽大的锦袍敞开着,露出强健的胸膛,黑发披散在肩上,他慵懒得像才享用了一道美味的甜点。
无双羞愤地闭了闭眼,心头掠过杜昕言的脸。睁开时手掌化刀,朝高睿喉间切下。她不要三日后再来,她不要再经历一次。只有杀了他,杀了他。这个念头一起,无双的恨猛然爆发。
她寒着脸与高睿搏杀,她每一掌都击向他的致命之处,招招狠绝。同归于尽的打法让高睿惊讶的扬起了眉。他不得不避开她猛烈的掌风,免得伤到了她。
可是无双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刺杀高睿,已是死罪,她杀不了他,反正是死,不如一搏。呼呼拳风在室内搅动起切齿的恨意,她对高睿的反击视若不见。
“无双,你要坏了昙月派百年来的规矩?刺杀自己誓死效忠的人会是怎样的下场?”高睿避开她一掌斥道。
无双不答,勾起一个花瓶砸过去,腾身跃起,从墙上抽出一把剑来,攻势更烈。
高睿怒气上涌,她以为他是打不过她吗?他堪堪避开一剑,身上长袍被剑气割开长长的口子。高睿再不心软,扭身突破无双的剑光,不顾剑身划破他的手臂,他的手已扼住无双的咽喉。
无双手一松,长剑坠地。她闭上眼说:“你动手吧。”
纤细的脖子握在他掌中,轻轻一拗立时就能断了呼吸。就这样扼死一只高傲的天鹅么?高睿松开手,脸上露出邪佞的笑容:“不,无双。我还没看够你面具下的热情。我不会杀你。”
无双猛的睁开眼,高睿的胳膊上一角血迹浸红了白袍,他连看都没看上一眼。他的眉梢眼底俱是得色与肆无忌惮的无耻,让她恨不得一脚上去用脚使劲碾碎。然而她更高傲的挺直了背,甚至不动声色的拾起了自己的剑。
“你还没羞辱够我,是吗?”无双默默的告诉自己,活着,是为了家仇,也是为了杜昕言。她是间者,她不能前功尽弃。她冷冷看着高睿说道,“三日后,我不会来。永远不会有第二次。你不杀我,我总杀得了我自己。”
她拉开门,就这样走了出去。
他为什么不拦着她?她居然用自己的命要挟他!而他偏偏不想杀她。高睿看着无双走远,怒气凝聚于掌,身边木桌顿时被拍得粉碎。
七月,耶律从飞果然率军南下,在真定与丁奉年激战。每天都能看到加急驿马在城中奔驰。前方战报雪片般飞向京城。
契丹大军勇猛。八月传来恶耗,真定被攻破,丁奉年下落不明。河北西路大军溃败,朝野震惊。”
丁家阖府哀痛,丁浅荷披了银甲提了长枪骑着胭脂马便要北上战场。
杜昕言闻言吓了一跳,终于城门外拦住了她。
丁浅荷双目红肿,用枪指着杜昕言道:“莫要拦我!我一定要去。”
杜昕言苦笑,叹了口气说:“你真以为女子会点武艺就能当花木兰混个将军使使?你那些花拳绣腿在京城闺秀里显摆一下还行,真要上战场,我怕契丹人舍不得杀你。”
丁浅荷不明白,只认准一件事,她要去真定找父亲。她抬高了下巴怒道:“什么叫契丹人舍不得杀我?”
杜昕言上下打量她,伸出两根指头弹了弹她的漂亮银甲,笑道:“姑娘家穿了这个,看上去另有一番风韵。”
“小杜!你敢辱我?”丁浅荷顿时气白了脸,长枪一摆,迅急刺向杜昕言。他只偏开了头,手已夹住镔铁枪刃。丁浅荷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把枪从他手中拔出来,见他仍笑容可掬的望着自己,气得把枪一扔,哇的哭出声来。
一张粉脸霎时如梨花带雨,哭得风云变色。杜昕言上前两步温柔的拢住她轻声哄道:“家父已调了西北道大军增援。三殿下的河北东路大军已经从大名府出发前往真定。战场上失散是常有的事。你爹多年征战,不会有事的。”
丁浅荷打出生起就一直锦衣玉食,父亲下落不明,又遭兵败失了真定。这些日子受的冷眼不少,过去常一起玩的权贵子弟纷纷避开她,心里已委屈得不行。杜昕言一激,心头郁闷之气终于发出,直趴在他怀里收不住眼泪。
她的哭声让杜昕言想起了从前。丁浅荷将门出身,性格直爽倔强,小时候学骑马从马上摔下来也是拍拍衣服上的灰翻身继续上马,一滴泪都没掉过。这种难得一见的柔弱让杜昕言心疼,丁浅荷从来都是活泼的疯丫头,不是无助的小白兔。他轻拍着她的背,想象着战场上的种种可能,不觉黯然。
然而杜昕言忘了,丁浅荷一向固执,认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哭完发泄完,她还是留下一封书信,偷偷出了京城北上寻父。
杜昕言看到丁夫人遣人送来的信时,头就开始痛。他拎了包袱出城就往北追。
无双在城外拦住了他,递给他一封信。同时低声说:“她在粥里放了黄莲。”
杜昕言看了看信忍不住皱眉:“这女人成天琢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实在可恨。偏偏不喝还不行!无双,沈笑菲非普通女子,不能让她怀疑你通风报信。你以后……我自有分寸。”
他吞回了要说的话,无双低头垂眼的瞬间杜昕言想起了她来刺杀他的那晚。无双在他面前暴露的情感太多太明显,让他没办法再说下去。
她的关心是为间者致命的漏洞。人的感情是最难掌控的,杜昕言不欲再说。他暗暗决定大局稍定就坚持让无双离开。
马蹄得得,阳光从林间透过,马上的杜昕言青衫飘飘英气勃勃,明朗得不沾半点阴霾。无双只希望路永远也走不完,她贪恋的望着他,蓦然想起高睿,她还配得上他么?心头一黯,低声说:“我先走一步,免得她起疑心。”
阳光照在渠芙江上,荷叶清绿,岸边垂柳依依。江畔系了只小船,沈笑菲坐在船上,痴痴回想当日清晨的情景。
透过荷叶缝隙,他负手站在江岸上,一袭青衫在清晨的风里微微飘荡,眉俏眼底都是笑意,那种明朗瞬间让笑菲心动。
她幽幽叹了口气。
不远处传来鸟鸣,是无双的暗号。
沈笑菲便望向岸边。不多时,听到马蹄得得,仿佛每一声都踏在她心里,溅起无限喜悦。目光落在杜昕言马侧的包袱上,笑菲嘴角撇了撇。
杜昕言一个漂亮的下马,落在岸边。拱了拱手道:“得沈小姐传书,在下心急如焚,盼沈小姐能告之详情。”
笑菲在信中只写了一句:“欲知丁奉年消息。渠芙江见。”
她手里拿着一枝半开的粉荷,白色纱衣被河风吹着鼓起来,像两瓣白色的荷瓣。隐约现出两条纤细的手臂。她慢条斯理撕下一瓣荷花放在水里,用手拨了拨,那花瓣就像只小船荡开。她抬眉极斯文的往林子里轻唤了声:“无双!”
无双从树荫里出来,默默的上了船,划起小浆离开。
杜昕言这回总算是能看懂沈笑菲的神色动作了。知道自己心急,她看出来了,偏要绕着弯子让自己更急。心里将沈笑菲骂了个千万遍,眼看小船荡入江中,他只好施展起八步赶蝉的轻功踩莲而过,飘飘然落在了船头。
笑菲手中的荷花已被她撕了个七零八落,她微笑着看着杜昕言扬手将手里的花梗子用力抛出去,拍了拍手道:“我煮了点荷叶粥,这节气消火最好。杜公子喝一碗?”
瓦罐中倒出碧绿清香的粥来。杜昕言苦笑,想起无双说粥里下了黄连。
“不喝?我白煮了。杜公子请吧!”
杜昕言无奈,不喝,他就白来了。他端起粥碗疑惑道:“不会是穿肠毒药吧?在下可不想死得太早。”
沈笑菲偏了头用手轻轻划了划江水,不吭声。
杜昕言叹了口气,屏住呼吸一口气将粥喝得干干净净。胃里一阵阵恶心,嘴里苦得已没有味道。脸上却漾起了笑容:“真甜!沈小姐的粥哪里是用黄连水煮的,分明是玉液琼浆熬的。清香甘美,人间一绝!”
他以为自己喝完黄连粥连声赞甜多少能博得沈笑菲一笑。谁知她脸一沉喝道:“下船!”
“什么?”杜昕言以为自己听错了。
“杜公子不是轻功好么?难不成还要我送你上岸?别让丁姑娘等急了。北方在打仗,去得晚了,谁知道丁姑娘有没危险。”笑菲嘴一扁,冷冷说道。
杜昕言霍的站起身指着沈笑菲道:“你诳我来,就为了捉弄我?”心头一股火莫名的又被笑菲挑起,像大热天的飞来一星丁点火星,呼拉拉燃起燎原大火。
沈笑菲淡淡的说:“丁奉年被生擒,头发也没掉一根。三殿下来信说,才救了他出来。过两日邸报会到京城。”
她就像拿了把火钳,夹走了烧得最烈的那根柴火,看似烧得劈里啪啦的大火转眼间就成了堆无力燃烧的灰堆。杜昕言的怒火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这句话冲散了。
他拱手道:“多谢。”身体飞转,衣袂带飞,如一只大鸟飞翔在荷叶上,去势比来势更急。一副巴不得早点上岸,飞马去追心上人的架势。
那身青衫在荷叶上迅急掠过,也像刀一样飞快掠过笑菲的心。他为了丁浅荷喝黄连粥,他为了她不惜讨好自己……沈笑菲站起身,一把扯下面纱骄傲地大喊:“我晒了太阳会起痱子发高烧是假的,是骗你的!你上当了!”
杜昕言正提着内力飞奔,听到这句话,内力一泄,咚的掉进了江里。想起洛阳城的耍弄,相府后花园为她举着胳膊挡了一个时辰的太阳的情景。怒气终于重聚喷发,恨得一掌拍在水面上,激起水花一片。
江面上笑声清脆,杜昕言提气喝道:“沈笑菲,你给我记好了。此仇不报非君子!”
“还有,劝你也别追了。丁姑娘一出城就被我的人接应护送前往大名府了!你要追,我就传书下去杀了她!”笑菲语声一冷。
杜昕言大怒:“你什么意思?”
小舟上沈笑菲扯下了面纱,摘了张荷叶顶在头上,衬得一张脸清新可人。她扬着下巴得意的说:“你追上去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杜昕言愣了愣,就笑了,语气中充满了快意与欣赏:“沈笑菲,棋逢对手,实在痛快!战事一完,我就请皇上赐婚。”
清脆的笑声也从远去的小舟上传来:“都说京城小杜风流多情,其实心中只有丁家浅荷小姐。原来也不过如此罢了!赐婚么?宝贝人人抢,轮得到你才行!”
语带讥讽,刺得杜昕言一跃而起,而骄阳之下,那条白色身影已上了对岸,连头也没回。他内息不纯,“咚!”的又掉进江里。
杜昕言干脆全身放松浮在了水面上。层层绿荷挡住了他的身影,阳光从荷叶间的空隙洒下,水面上现出斑驳的光纹,瞧得久了,眼就有些花了。就像眼下的局势,杂乱无章错综复杂,让人心烦意乱。
他闭上眼睛再也不看这些跳跃的波光。清清甜甜的荷香瞬时盈满鼻端,暑气尽消。周围安静得只听到远处岸上的蝉鸣。杜昕言这才静下心来细细的回想与沈笑菲见面的每一个细节。
他突然间发现,他猜到了沈笑菲的心思。猜到了丁奉年失踪再被高睿所救这一消息背后她用的心思。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沈笑菲放走耶律从飞的目的。
这一次与江南贡米案不同。
这是牵一发动全身的棋局。
沈笑菲让大皇子熙破了铁佛案以此交换他不追究耶律从飞脱逃一事。也让他忙于破这个案子,没有尽全力去缉捕耶律从飞。
杜昕言有点后悔,他明明猜到是她放走的耶律从飞,明明知道肯定有交易,却还是疏忽了。
在这场战争中,她让高睿成了丁奉年的救命恩人。让高熙不仅在军中有了威望,还有了丁奉年的军队支持。河北东西路大军有二十万人马,这是大齐国最强悍的一支军队。一个有了军功与军权的三皇子,将让大皇子高熙登上太子位的路变得更难。
丁浅荷不知深浅的北上,沈笑菲着人护送她去军营。他几乎能想象那一幕父女重逢,对高睿感恩戴德的场面。
她知道他担心丁浅荷与高睿走近,她却敢嚣张地让他知道,她就是在撮合高睿与丁浅荷。也许,从引他去洛阳城,算计着教唆着丁浅荷与他翻脸,就开始了布局。
也许,这也能解释高睿为何会变得喜欢与浅荷一起赛马狩猎。
杜昕言不得不佩服。
可是,高睿娶了浅荷,她怎么办?为了高睿的大业,她什么都可以牺牲?
这个女人,走一步算三步,绝不会对不起自己!
杜昕言反反复复咀嚼着沈笑菲的话,双眼莹莹生华,唇边笑意越来越深。
上了岸,他拍了拍包袱,拉转马头回了城,穿着一身湿衣直奔大皇子府。
皇城分内外城,大皇子府与三皇子府正好一东一西。
东边大皇子府中高熙正在画画。见杜昕言进来,也没停笔。
杜昕言身上的湿衣在太阳下已经干了,青衫上道道水迹,甚是狼狈。他与高熙是堂兄弟,自幼玩到大的,也没什么顾忌,也不管失不失礼,大大咧咧往椅子上坐了,倒了杯茶一气灌下。
高熙放下笔,目光往他身上一瞟笑道:“怎么弄成这样?阴沟里滚了一圈?”
杜昕言没好气的道:“是阴沟里翻了船。”说着把丁浅荷的留书放在几上。
高熙看了眼,只是笑:“小杜你担心浅荷在乱军之中会有危险?我去信请三弟在大名府截住她护送她回来,包管一根头发也不会掉。”
杜昕言敲了敲头道:“还有一个消息,丁奉年被高睿救了。”
高熙的脸色就变得凝重了。丁浅荷留书北上寻父让杜昕言担心,他还猜着是小儿女心思。可是加上丁奉年被救,他马上明白杜昕言为何衣裳都不换就急着来了。
正想着,书房外有侍从拿了封信送进来,高熙看了看叹道:“果然是三弟救了丁奉年,此时正整治收编溃兵,准备反攻。他让丁奉年戴罪立功。”
杜昕言喝了口茶,想了会儿说:“请德妃娘娘去求皇上赐婚吧!”
高熙笑道:“这办法好。你与浅荷青梅竹马本来感情就好,你娶了她,还能来个釜底抽薪。就算三弟笼络丁奉年,一边是女婿,一边是救命恩人,他会为难。不过,只需他中立谁也不相帮就成了。就算丁奉年想嫁女,三弟想娶,不经过父皇也作不得数。我这就进宫请母妃找父皇说去,先下手为强。”
渠芙江上沈笑菲的话才说多久?果然成了宝贝人人抢。轮得到他吗?这等敏感时候,丁奉年会在投靠高睿之后把女儿嫁给大皇子一派的自己?高睿甘心在战场用命博回来的支持因为一场亲事受到破坏?
杜昕言轻笑道:“皇上不会下旨的。大殿下还不明白?请旨赐婚不过是搅局罢了。”
高熙注视他半晌,轻叹了口气道:“小杜,我今日才真正明白。原来你是把浅荷当妹妹。你向来风流成性,难道就没有对谁动过心?”
“动心么?”杜昕言喃喃道,“事关我杜氏一族的性命,容不得我儿女情长。”
高熙与他对望,两人眼中都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相府后花园中,笑菲搬出了琴来。
她轻轻抚过,手指悬空从琴弦上空按地,心底一首琴曲流畅响起。自从被父亲拘在府中,她再不抚琴。就算想,也是这样虚空弹出,不发出半点乐音。
笑菲憎恶的回想起沈相的目光。她一次抚琴时,他看她的眼神竟有种占有的狂热。从此她再也不想碰琴。除了那一次,落枫山枫红似火,竹林青翠,那曲箫音空灵得让她下意识想以琴声相和。
“小姐,老爷来啦!”嫣然大声的站在园门口提醒。
现在收起琴来晚了。笑菲瞪着面前的琴,手指按上去,平平和和抚出一曲。
脚步声渐渐近了,沈相在她背后站定。
笑菲吸口气,转过身已满脸笑容:“父亲!”
沈相呵呵笑道:“许久没听菲儿抚琴,今天怎么有兴致?”
“去渠芙江玩了,荷花开得好,心情也大好。”笑菲乖巧的回答,见沈相目中似有两团火在燃烧,赶紧站起身来唤嫣然,“沏茶到凉亭来。”
沈相已执了她的手带她走向凉亭,他的手很凉,握住笑菲时有点用力,笑菲顿时觉得汗毛直竖,恨不得几步走到凉亭甩脱开来。
沈相却不紧不慢的走着,嘴里轻声问道:“陈之善送了大批礼物来,江南一案你助他,他甚感激。”
笑菲轻笑着说道:“女儿是借了父亲威名,不过是去江南养病,顺便将父亲意思告诉了陈大人。”
沈相停住了脚步,目光往身后一瞥问道:“无双在何处?”
“在房中。父亲不喜欢无双,只要父亲来看菲儿,菲儿都令她留在房中。”
两年前笑菲结识高睿,高睿便缠上了沈相。之后他便安排无双进了相府。
沈相知道无双会武,他只静静的对笑菲说:“如果你不是相府千金,你觉得三殿下还会借重于你?”
笑菲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十锦策的事情传出去,沈相会身败名裂。她对高睿也只是说她能写出比十锦策更好的文章,不敢直说十锦策是自己所写。不是相府千金,她对高睿还会有多少价值?
“无双是三殿下送给菲儿的护卫。菲儿也无他要求,不过能自由出府罢了。我习惯了相府千金的锦衣玉食,让我去做村姑,菲儿也吃不了那个苦。”
沈相于是退一步允笑菲能随意出府。却坚持不得对外透露她与高睿相识之事。高睿平时也不纠缠,只在重要的时候要沈相出手相助。江南案发,高睿便又找到了沈相。轻描谈写就让沈相给陈之善写了书信让笑菲带去。
想到此事,沈相眼中露出恨意,他压低了声音道:“别说爹没提醒过你,过早偏倒向一方,押不中宝后患无穷。大殿下那里也得敷衍着。”
笑菲浅笑:“父亲的教导菲儿不敢忘,大殿下能破耶律从飞的铁佛案,便是菲儿从中成全。”
沈相回头看了看,笑菲心中一惊,慢慢移开脚步。沈相哼了声用力将笑菲拖入怀中,抬着她的下巴,逼她仰望着他:“想离开我?别做梦了!”
箍在腰间的手臂让笑菲觉得缠上了一条蛇,而这条蛇却是她的亲生父亲!她眼中泛起点点泪影,小心的说:“嫣然快送茶来了,放开我!”
沈相没有理会,手指轻轻抚弄着她的面颊,指尖传来滑嫩如丝缎的感觉。他啧啧两声道:“外人都道嫣然与无双美貌甚你。只有我才会欣赏,菲儿的绝代风华。”说着低头在她面颊上落下一吻。
笑菲如被电击,浑身颤粟,恶心得几欲吐出来。
“小姐!茶来了!”嫣然的声音惊醒了这场梦魇。
沈相轻笑了声松开笑菲,负手悠然走上了凉亭。
嫣然提着茶盒快步走行,口中笑道:“知道老爷爱喝瓜片,嫣然赶紧泡了送来。老爷您尝尝?”
她捧着茶似天真的望着沈相,巴巴的看着他品了一口赞了声。
笑菲淡淡的说:“嫣然,你下去吧。我和老爷有事要谈。”
“是!嫣然不走远,小姐有什么吩咐唤我一声就是。”嫣然行了一礼就退下。隔了树林还能看到她的衣衫。
沈相喝了口茶讥讽的笑道:“好一个机灵的丫头,到了出嫁的年纪,该替她订门亲事了。”
笑菲咬着牙说:“你敢嫁嫣然,我便自尽。”
沈相慢条斯理的看了眼站着的笑菲。风吹起笑菲的白纱裙,太阳已经偏西,她安静的站着,沐浴在阳光下,像只像要翩翩飞走的白蝴蝶。夕阳如金,洒在笑菲脸上,映得她眉眼越发清秀,柳叶般狭长的薄薄单凤眼露出的神情让他一阵恍惚。他仿佛又看到了妻子的影子,忍不住伸手拉笑菲入怀,在她挣扎时附耳说:“你想让嫣然瞧到?”
笑菲的指甲已陷入肉中,她不停地对自己说,忍不了多久了。
沈相搂着笑菲喃喃道:“爹不愿你出府,也是想保护于你。世间男人多薄情,三皇子野心勃勃,府中侍妾无数,菲儿莫要被他骗了去。”
纵然他是她父亲,她却恨他入骨。笑菲讥讽的回答:“父亲放心,菲儿看不上三皇子。不过是利用他向父亲讨得些自在日子过罢了。”
她的话如根刺,猛然扎进沈相心里。他猛的掐着笑菲的脸颊冷冷道:“自在日子?我不点头你就嫁不得人。除非你与人私奔。就算私奔,我不获罪贬官,总能把你抓回来的。想拐了相府千金私奔,还得看有这个胆识没有。你也尽可以告诉世人堂堂宰相弄虚作假欺君罔上,我被罢官流放三千里的时候,家眷会被贬为官奴。你自己掂量吧!”
毁了父亲,等于毁了她的身份地位。笑菲悲哀的想,除非她死,她还真没办法摆脱这个人。高睿需要父亲的这个文官清流大臣,与虎谋皮也好,兵行险着也罢,她别无选择。但是心里的恨意和闷气纠结在心底,让她有喘不过气的感觉。
这时太阳已经落山。那种橙黄的光笼罩着对面的相府后花园,偶尔听到几声倦鸟叽喳。杜昕言坐在大柏树上默默的喝着酒,望着对面,又有种想过去的冲动。他只能忍住。
难得四周这么安静,枝头倦鸟回巢的吱喳声也无法让环境喧嚣起来。
可是这种安宁,还能持续多久呢?
一缕琴音从对面园子里飞出,铮铮声急,弥漫着一股杀戮之气。
杜昕言想了想,飞身跃起,直入相府后花园。站在沈笑菲面前故意摆出了一副冷脸。
眼前这个脂粉未施清清净净的女人手指更急,挥出的琴音带出的怒意直掀得杜昕言差点后退两步。
他还没生气,她居然先怒?杜昕言伸手往琴上一按,琴弦发出“铮“的一声闷响,嘎然而止。余音却还在他耳中轰鸣。
沈笑菲和他就这样相互瞪着。沈相走了后笑菲心中有气,不知觉中尽诉于琴中,没曾想到杜昕言竟跑了来。
隔了片刻,笑菲才偏开头用嘲弄的语气说道:“你要的消息我已带给你了。粥是你自己笑着喝的,还直说是玉液琼浆煮的。你有什么不满?”
嘴里的黄连苦味又萦绕舌尖,杜昕言眼睛眯了眯,俯身欺近,一字字说道:“我有个习惯。想让什么人倒霉的时候眼睛总爱眯一眯。你瞧清楚了,就是这样。”
“那我不帮三殿下了,我认错,我再也不捉弄你了,也再也不使计害你了。我帮你成不?你还会不会让我倒霉?”笑菲眨巴着眼笑着问他。
杜昕言一窒,几乎脱口而出说好。他盯着笑菲清澈的眼睛又有种被戏弄的感觉。她不费吹灰之力把两家阵营搅得大乱,逼得他不得不提出赐婚这个办法来安大局。现在她语笑嫣然轻飘飘的一句就想完了?杜昕言硬生生把涌到喉间的好字吞了下去。
他笑了。和这个女人在起,他觉得越来越有趣。笑容从他嘴角开始外扩展,黑瞳闪着莹莹光华,他决定和她斗下去,他不信,每次都会栽在她手上。他想起无双说沈笑菲可能是喜欢上他了,杜昕言一阵恶寒。他上下打量了番笑菲,暮色下一双单凤眼露出无比清纯的表情,着实让他佩服她的演技。
杜昕言眉一扬不怀好意的说道:“听话里的意思,难不成你是喜欢上我了?既然喜欢我,为什么要做让我起恨的事情?你难道不该百般承欢,讨我欢心?就算我让你倒霉你也该甘之如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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