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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明媚·相思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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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浅荷性子直爽,望着树上的杜昕言道:“我就知道你突然要来洛阳没安好心!笑菲妹妹早遣人告诉我了。是我请她设计迷晕你,就想听你一句真心话。小杜,别人说你嘴甜风流在外处处讨姑娘欢心我还总不肯全信。现在我知道了,你,你压根儿就是个花花公子!”
她与杜昕言青梅竹马,泡在他的甜言蜜语里长大。猛然听到杜昕言对沈笑菲同样的情意绵绵,那些她听得熟悉的甜言蜜语水一般往外倒,不由得大恼,一跺脚奔出院子。
杜昕言心里叹气,丁浅荷红色的身影已消失不见。他站在树上苦笑:“沈小姐能否把你的狗唤走?在下不想伤了它们。”
沈笑菲笑着拍了拍手,奔来几条大汉将狗牵走。杜昕言从树上掠下,忍不住叹息,他怎么栽得这样惨?
“咦?你板着脸干什么?难道是我逼你说的?唉,小杜原是无心,早知道信不得。可惜说出来偏生又好听得紧,不信也想听哪!”沈笑菲眼睛亮晶晶的,清澈得能映出蓝天白云。
她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杜昕言却看得愣了,有这样一双清澈眼神的人竟然诡计多端!
她窈窕苗条的身段,纤纤细细的手,都给人一种娇弱无力的慵懒感觉,却能让自己屡屡上当。他总算有些明白了,不能以貌取人,说的就是沈笑菲。
“京城小杜姑娘堆里混久了,以为女人见了你就化成水了。”沈笑菲闲闲一句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敢,在下被沈小姐玩弄于股掌之间,唉,甘拜下风!”她居然看出他在想什么?杜昕言心里马上警觉,眼睛情不自禁的眯了眯,却摇头做懊恼状。
沈笑菲凑近了几分,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啧啧道:“听说杜公子一眯眼,有人就要倒霉了,这人会是我吗?”
杜昕言怔住,这个女人对他了解多少?
沈笑菲已低下头去,看几上摆着的一局棋,再不理他。
杜昕言顺势一看,棋盘中白子迂回,布下珍珑,步步引黑子入局。现在的局势是黑子入瓮尚有一缺口。他素来脸皮厚,沈笑菲不赶他走,他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自然不会离开。见她观棋局,便笑道:“沈小姐为何不堵死这缺口?要知道白色占上风,一旦这处黑子养气成活,局势就说不得了。”
沈笑菲凝视着他。清朗的脸,微翘的唇,天庭饱满开阔。谎话脱口就来,不急不躁。这样的人能轻易被困死?她摇了摇头道:“布局至此,我已无法掌握黑子的走向。一个人再狂妄,也不能帮别人把棋走完的。世间之事,变幻莫测。笑菲当适可而止,不可以己之心度他人思量。杜公子不妨试一试。”
杜昕言一笑,以食中二指拈起黑子打劫。
沈笑菲布这棋局早已走了无数次。熟络的粘上一子。两人一扑一围,专心致志,浑然忘了时间。
太阳偏西,花园里渡上一层温暖的橙色,暗暗晚风鼓起衣袍。
杜昕言落下一子,长舒一口气。见沈笑菲专心棋局,螓首低埋,露出颈后一段雪白肌肤,细小的绒发被阳光渡上一层金黄色,柔顺贴服。心神为之一荡,暗道纵然她被毁容,风姿之美,倒是自己见过的第一人。
沈笑菲研看棋局,抬头微笑:“果然另有奇招是笑菲想不到的。这棋未知输赢,却又下不了啦。也许将来有机会再继续吧!沈大人来洛阳是想知道笑菲的真容如何,还是江南贡米一案?杜大人只能选一样。”
杜昕言棋下完了,走出了白子之控,心情大好。他好奇沈笑菲相貌,但相貌他迟早会看到,错过这次机会,他却不见得能知晓江南贡米案的内情。杜昕言当即答道:“我都想知道。不过,最想知道的还是沈小姐如何在短时间内能破了江南贡米案。”
沈笑菲有些遗憾,懒懒的说:“其实很简单。是监察院在江南道的暗探帮我查的。”
“什么?”杜昕言失声惊呼。
沈笑菲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这令牌杜昕言当然熟悉。正面印了监察院的金字,背面印着江南司三字。正是监察院十三司之江南司监察御史的令牌。
“杜大人,监察院有十三司分辖全国十三道。可是呢,江南司监察御使却有两人。皇上说了,谁先破案,谁就是正使大人。”沈笑菲声音一冷,“杜昕言,见了上司还不行礼拜见?”
杜昕言想也不想,双手一拱:“杜昕言见过正使大人。”
“呵呵!”沈笑菲笑得肚子疼,指着杜昕言说,“杜大人,你什么时候听说江南司有两位御使?这是趁你昏迷从你身上搜出来的。”
杜昕言被她耍得心头火起,终于绷不住,一把擒住她的手腕,恨声道:“我不过就是写了句诗,沈笑菲,你报复够了没有?”
沈笑菲手腕传来痛楚,她眉心微蹙,身子却欺得近了,扬起脸笑道:“杜公子,男女授受不亲,你想摸笑菲的手,莫不是成了心想娶我?”
杜昕言一惊之下正欲放手,见她眼波流转,略带戏谑,脸上又露出笑来:“是啊,在下对沈小姐实在仰慕,魂牵梦萦想一睹小姐芳容。难得这花园中牡丹怒放,夕阳如金,佳人投怀送抱……”说着手就触到了她的面纱。
“住手!”沈笑菲脸色一变,一字字道,“看了我的脸,可真要娶我了。杜大人。”
她语气一变,声音一变。竟让杜昕言心中起了惶恐,想起了黯淡灯光下那张狰狞可怕的脸,手一松就想放开。然而,心里一股奇怪的感觉升起,没让他想得更明白些,手已经一把拉下了她的面纱。
她眼部以下连半点斑都没有。脸型瘦削,肌肤苍白,唇色淡得只一抹粉色。薄薄眼皮下眼波更显清澈,脸颊因羞怯渐渐泛起一层淡淡的粉红色。杜昕言就想起了那日渠芙江上送他的粉荷,娇嫩得似要滴出水来。
“看够了没有?”沈笑菲没想到他真的敢动手,气极败坏的低吼。
杜昕言心里终于痛快,笑道:“不够,怎么能看得够呢?在下花了一万两银子,吃过巴豆荷叶粥,喝了黄连苦茶,吃了毒酒,查案丢了脸面,还被牵着鼻子耍得团团转。不仔细瞧瞧,岂不更亏?”
沈笑菲手一摔,却被他握得更紧。她平日里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种苦。杜昕言故意用了点力,她的手腕就痛得麻木。沈笑菲痛极不哭反怒:“你放手!”
杜昕言被她捉弄多次,这回连丁浅荷都被气走,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他松了手,却把她往怀里一带,看到她脸上迅速洇出一层绯红色,心知找到了沈笑菲的弱点。天下女子只要一害羞就好哄,杜昕言习惯性的甜蜜话又如水般往外倒:“看了你的脸,就要娶你。既然要娶你,让我瞧一瞧拉拉手又有何妨?呀,这就害羞了?”
“无双!”沈笑菲再大胆却是头回被人这样轻薄,急得大叫。
无双的剑便带着阳光刺向杜昕言。
多日来,这是杜昕言最开怀的时候。他朗声大笑,拦腰搂住沈笑菲用她去挡无双的剑,身体灵活穿行在牡丹丛中。无双剑招毒辣,每每欲刺到他,却看到沈笑菲挡在身前,逼得改招。
杜昕言搂着沈笑菲轻盈的身体,不知为何,又想起小春湖上烟雨中她的身姿。低头看去,沈笑菲满脸通红,气息竟有渐弱之像。他心里一惊,抱起她跃至树上大喊道:“无双,住手!你家小姐怎么了?害害羞也会这样?”
无双收了剑冷声道:“她肌肤柔嫩,晒多了太阳会起痱子发高烧。你快送她下来!”
杜昕言本来是想小小报复一下。没想到沈笑菲有这样的病症,难怪她少有出门,出门必戴面纱。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抱起她跃下树,跟在无双身后送她回房。
一探她的额,果然已烧了起来。
无双匆匆去熬药,留着杜昕言守着沈笑菲。
杜昕言坐在床侧望去,沈笑菲脸上浮起一层红红的痱子,脸已浮肿。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腕处,惊诧的发现已经淤青。衬着素白的手腕格外醒目,禁不住有些后悔。又想到她捉弄自己时的可恶,哼了声扭开了头。
过得片刻,他又忍不住转过头去看她。沈笑菲像株柔弱的花虚弱无比,杜昕言不禁想起丁浅菏。一个活泼乱跳,一个弱不禁风。他素来喜欢浅荷的朝气,这时被沈笑菲的柔弱触及心弦,眼中竟有些迷惑。
嫣然端了凉水,板着脸进来。看也不看杜昕言,绞了块湿巾轻敷在笑菲脸上,触手滚烫,心疼得落下泪来。
杜昕言忍不住问道:“从小就这样吗?”
嫣然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家小姐不爱出去玩啊?谁成天愿意戴着面纱,她又不是真的丑八怪。都怪你!”
“请医师瞧了么?”杜昕言毫不生气,心里怜意大盛。一个连出门晒太阳都不能的女子,自己还写诗奚落于她,先前几次捉弄自己也是应该。
“相府又不是寻常人家,不知请过多少医师。都道小姐体质偏弱,只能养着。”嫣然想起笑菲心思,心里又恨,马上叉着腰撵杜昕言走。
沈笑菲迷迷糊糊听到他们说话,脸上被湿巾冰着,好了许多,她睁开眼道:“嫣然,你出去,我与杜公子有话说。”
嫣然应了声,退到门口却不走远,戒备的看着杜昕言。
“杜公子,困你在黑石滩是为了拿你的令牌借刀杀人。水寇一个不留是想拉你下水,失了令牌,背上几十条人命,叫你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大皇子熙的人牵扯进来是我的主意。因为,我要帮三皇子高睿。我爹倒是不知情,只以为我是爱江南春雨去调养身体。我们是敌人,你走吧。”沈笑菲淡淡的说完,下了逐客令。
杜昕言眼睛越听越亮。他笑道:“沈小姐原来是帮三皇子的。在下还头一回听说。”
“杜公子不用装了。江南一案之后你就知道了。你来洛阳城,难道真的只为笑菲的容貌而来?你想知道的,想确定的,笑菲都告诉你了。以后,我还会帮着三殿下设计于你,杜公子小心了。没准儿哪天真饮下难解剧毒,就怪不得我了。”笑菲理直气壮的说着。闭着眼,想起他无论说什么甜言蜜语都是假的,都是为了丁浅荷,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一个劲就想让他多恨了自己,才好记得自己多一点。
手腕一凉。她惊诧睁开眼睛。
杜昕言的手指正从她腕间淤青处温柔抚过。
她是那个数次设计他的人?弱不禁风,还妄称是他的对手。他叹了口气,想起了三皇子高睿。年轻英俊,坐拥富贵权势,她是为情如此吗?
他看着笑菲的眼睛,她下黑手害他,居然还会有这样清纯的眼神,杜昕言苦笑。他施施然站起身笑道:“在下鲁莽,好在只是一点淤伤。小姐看似娇柔,一颗心却胜过男儿百倍。沈笑菲,棋还没有下完。能与你为敌,在下之幸!”
他再不也看沈笑菲,急步离开。
“小姐!”嫣然呆呆的看见了一切,讷讷的开口。
笑菲抬手轻抚着手腕,目中露出一丝惊喜,她看到他眼底一掠而过的怜惜。笑菲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吃吃笑了。隔了片刻,探出一张绯红的脑袋冲嫣然道:“果然还是苦肉计好啊!不枉我脑子烧得糊了,脸上火辣辣难受。”
“喝药吧!”无双端了药碗进来,往桌子上一放。看到笑菲肿胀的脸,心里又一阵无奈,这次回去,高睿会不会让她砍掉一只手谢罪?无双有点头痛。
嫣然也白了笑菲一眼道:“苦肉计,小姐不心疼自己,嫣然还心疼呢。。”
笑菲坐起身,闭了眼,视死如归的把药一饮而尽。皱紧了小脸道:“值得!”
“那丁姑娘呢?”
笑菲不屑的说:“她与他青梅竹马,连他紧张她担心她都听不出来。她怎么抢得过我?我帮三殿下和他作对,他就会主动来接近我!了解我,研究我,到哪时,他想不在意我都不行!”说完她坏坏的看着无双,肿成缝的眼睛像黑夜里的耗子看到了好吃的,发出一丝兴奋狡猾的精光:“无双,有你在身边,我还是喜欢上了别的男人。你说三殿下会如何处置你?”
无双一语不发,收拾了药碗出去。
笑菲大笑道:“还有,我对自己用了苦肉计,这次的脸可真的又红又肿!”
无双回过头,连眼波都没抖上一抖,迎头给笑菲浇下一盆凉水:“三殿下再让无双自刎,小姐莫要阻挡就是。”
笑菲呆住。
嫣然莫明其妙的嘟囔:“无双胡说八道什么啊?!”
第五章
虽到暮春,百花仍此起彼伏的竞相怒放,花势如火,绿树成荫。
京郊江边浅丘之上冲下一群人马。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正少年。
一点绯影一马当先,身后紧紧跟随着骑粟色俊马的公子。白衣箭袖,披风扬起,下摆绣了条银龙,迎着风势飞舞似真的活了过来,更衬得人如玉马如龙。
白衣公子左手托着长弓稳如山岳,右手抽出箭壶中的雕翎箭,蓦得拉弓似满月,扣弦疾射。
箭势去得急,马前那只兔子正巧折身扑开。箭嗖的射进了草地,白衣公子遗憾的摇了摇头,催马过去俯身拾起了箭枝。
“看我的!”脆生生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正是跑在最前面的那点绯影。她手挽骨雕长弓,搭箭射出,不偏不斜射中。顿时高兴的欢呼起来。
白衣公子马跃出,借着马势甩蹬侧身,手一捞拾得兔子,驭马奔回,身手潇洒之极。待行近了,展颜一笑,递过了兔子:“丁小姐将门虎女,睿心悦诚服。”
丁浅荷嘿嘿一笑,接过兔子扔进革囊道:“三殿下客气,故意让浅荷赢。”
高睿潇洒摆手:“哪里!明明是小姐技高一筹。以往知道小姐骑术过人,今日方知小姐的箭术也是百步穿杨。”
从洛阳回了京城,丁浅荷想起杜昕言就生气。偏偏杜昕年回到京中每日到监察院应卯,等有时间找她时,丁浅荷已经咬牙切齿等得火大,不见他了。
她日日约着一班显贵子弟出城游玩,十次有九次会遇到丰神如玉的三皇子高睿。高睿半点皇子架子都没,不比杜昕言在她面前嬉皮笑脸,极斯文有礼。
这时听见高睿语气诚恳,一双眼眸像破云而出的皎月般柔和。她的心突然就跳了跳,脸上就起了片红晕。浅荷羞涩的低下头道:“三殿下这般夸奖,浅荷实在愧领,不过是碰巧罢了。如果不是它突然扑开奇Qīsūu。сom书,三殿下一定能先射中它的。”
高睿望瞭望身后,一班公子小姐正慢吞吞说说笑笑骑过来。他望向原野,爽快的说:“咱们再比一场,看到前面那座小山没?咱们一路跑过去,路上若有野物尽所之能射之。到时候看谁最先到达山脚,谁猎的最多。”
浅荷本爱骑马狩猎,悠然看风景非她所好。当下痛快答应,两人相互看了眼,同时拍马奔出。
她的胭脂马是名种,高睿的马也不差。霎时只见一点绯影与一团白影风驰电掣般在平原上追逐。
丁浅荷好胜心切,见了猎物不放过,还要跑过高睿。眼见不分上下,心里更急,却痛快的大笑。
不多时,两人已接近山坡。横的却跑出一匹马来,拦住了丁浅荷。
她眼睁睁看着高睿抢先一步到了山脚,心里怒极,扬鞭就抽了下来:“你来干什么?”
追上她的人正是杜昕言。丁浅荷生气不见他,他忙完公务好不容易腾出空闲去了丁府,又听说她出城骑马狩猎。杜昕言骑了马出城,看到丁浅荷与高睿赛马,心里咯?一下急了。两位皇子斗得紧,他不想让丁浅荷牵连进来。于是果断的拍马飞奔,拦住了丁浅荷。
“浅荷,还生我的气?”杜昕言堆了满脸笑,不闪不避受了她一鞭,忍着胳膊疼,伸手拉住了她的马辔头。
丁浅荷哼了声,看到高睿已掉转马头慢慢行来。她不想让高睿看到她和杜昕年斗嘴,粉脸生嗔,喝道:“你嘴甜,京城小杜到哪儿都能哄得女人开心。我不生气!你放手!”
杜昕言急了:“那日担心你落在她手上故意说的!”
丁浅荷翻了个白眼,哈哈两声干笑,学着杜昕言的声音说:“沈小姐多才多艺,早已打动在下的心。渠芙江尝小姐一碗新荷粥清香扑鼻。落枫山琴箫和鸣引为知己,一碗清茶更沁人肺腑。积翠园赏雪饮酒,小春湖如醉春风。嘿嘿,人家都洗手下厨为你煮羹汤,又是琴箫和鸣又是知己,还赏雪饮酒,小杜,你还苦苦缠着我干嘛?”
杜昕言苦笑,她哪里知道他说的是反话,吃的是巴豆粥,喝的是黄连茶,有毒的酒。正想辨白,高睿已走近。他压低了声音说:“她是在捉弄我。”
丁浅荷更怒:“捉弄你,她怎么不去捉弄别人?”
“谁捉弄谁?”高睿提马走近,闲闲的问了句。
丁浅荷嘴快,张嘴就说:“沈相千金捉弄京城小杜。三殿下,你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端庄娴淑的沈小姐会捉弄人么?”
高睿听了眼光闲闲一瞟正巧与杜昕言的眼风对上。
杜昕言望定高睿眼神半点退缩都无,在马上拱手行了礼笑道:“三殿下骑射又精进了!浅荷说的让我冤哪!去年无意中在莫愁湖诗会上题诗,惹得沈小姐怒了。她在粥茶里下药,害我吃了点小苦头。自作孽!”说着眼风含情带怨瞟向浅荷。
丁浅荷猛然想起那首诗,知道是错怪杜昕言了。当着高睿的面又拉不下脸,便把头扭到一边。
杜昕言说这话要的就是让丁浅荷明白。见她神情,知道气消了,唇边那朵笑容就越发的深了。
高睿凝视着他,杜昕言因为习武,双瞳蒙上层莹玉般的光华,熠熠生辉。此时嘴角轻翘,说不出的风流俊俏,心里不觉一动。他笑道:“女孩子总是受不得闲气。小杜失言,自然该罚,吃点小苦头,让沈小姐消了气也就罢了。睿先行一步,丁姑娘,改日有空重新赛过。”
丁浅荷应了声,再看向杜昕言,不由嗔怪道:“让三殿下笑话!”
杜昕言望着高睿的背影,眼里却带着一抹深思,他随口答道:“笑话什么?”
丁浅荷被这句问话噎住,火气又上冲,狠狠一鞭抽在他的马屁股上,用力一挟马腹追上高睿,回头大骂道:“小杜,亏别人还说你心细,你,你就是只猪!”
杜昕言拉住马,见胭脂马带着她奔向高睿。追上也无趣,无奈的叹了口气。然而从背后望过去,阳光照在丁浅荷和高睿身上,俨然一对壁人。杜昕言皱了皱眉喃喃道:“杜昕言,你若是再让她和他走得更近,你就真成猪了。”
他朗笑一声,骑马赶上,三人并行,将丁浅荷夹在中间。
丁浅荷气恼的瞪了他一眼,干脆打马离开,一溜烟跑得远了。
杜昕言只是不想她与高睿在一起,并不追赶,和高睿并肩而骑,松了缰绳任马缓行。
见了两人神色,高睿失笑道:“京城小杜风流,却唯独只对丁姑娘上心。厚着脸皮追来是担心睿会横刀夺爱吗?”
杜昕言也笑:“三殿下怎么会看上浅荷这疯丫头。有沈小姐倾心,天下便没有女子再能入三殿下的眼了。”
高睿目光闪烁,大笑出声:“可惜沈相这只老狐狸,生怕父皇疑心他与皇子勾结。太子未定,他是不会把女儿嫁给我的。小杜,我倒是极羡慕你与丁姑娘。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嬉笑怒?无拘无束,何等快意!”
他们俩一个是天之娇子,一个是人中龙凤。从小一起听太傅讲学,同窗学艺。彼此了解颇深。
高睿的话听到杜昕言耳中,话里半真半假。他揶揄道:“三殿下对沈小姐钟情,不若上折请立大殿下为太子。沈相保管没了搪塞理由。”
高睿不紧不慢偏过头,剑眉扬起,清癯的脸上浮现出冷傲之色,他淡淡说道:“江山美人睿一个也不会放弃。小杜向来有才情,只可惜,咱们是敌人。”
他猛的抽了一鞭,蹄声得得,已将杜昕言扔在了原地。
“嚣张!”杜昕言吐出两个字,担忧的看着丁浅荷的去影。
高睿不会无缘无故与丁浅荷赛马。他若心里有了沈笑菲,为什么又要缠上丁浅荷呢?是因为武威将军丁奉年吗?
武威将军丁奉年领河北东西路大军驻守大名府与真定,沿边境布防。现在又是北方春荒,契丹年年越边境抢粮,隐有侵占中原之意。大齐与契丹战事不断,高睿去冬打退了契丹进犯,与丁奉年已有交情。
杜昕年的黑瞳渐渐变得幽深。他隐约觉得这场皇位之争将越演越烈。
侧耳听着卖唱姑娘的小曲,看着人们平和喜乐的脸。耶律从飞嫉妒得叹气。他们怎知塞外苦寒,燕云十六州的荒凉。一到春天草原未绿,牲畜饥饿,族人跟着闹粮荒。过了黄河一路南下。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绿油油的田野,牛耕繁忙,炊烟袅袅。更叫他对北方枯黄的大地心生痛楚。
风拂过他的轻衫,看上去与汉人没有不同。他的母亲是汉人,他小时候不受契丹王重视,等到大了,夺了契丹第一勇士称号,再凭着军功在契丹渐渐有了威信。此次南下,凭着这副相貌打扮成客商一路顺利过关进了京城。
他侧过头轻声对侍从木鹰说:“江南那批粮食运走了?”
“已经分散从陆路运出。做得干净利落,没有追查粮食去向,以为分散卖出换了金银。”
耶律从飞深遂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满意。”长芦寺的请佛法会筹办得如何?”
“今日便完了,明日佛像可上船运往幽州。”
他长舒一口气道:“明日我便先行回去。你看着佛像上船再离开。”想起自己领兵屡屡进犯中原,明帝却不知悬赏万金的契丹王子冒险来了京城,不禁有些得意。
酒楼下突起喧哗,木鹰有点紧张,手情不自禁握住了包袱里的刀柄。耶律从飞手放上去摇了摇头。摆出一脸轻松神色继续听曲喝酒。
楼梯上皮靴急响,上来一队官兵。为首一人身着校尉服饰,手按鲨皮银吞口的腰刀。他环视酒酒,大喝一声:“官府搜查契丹奸细,全都坐好了!”
小曲声停,卖唱的瞎女瑟瑟发抖抱紧了琵琶。
那校尉目光从酒楼客人身上扫过,落在靠窗行商身上,见他们衣着与南人不同,衣领襟口全为左衽,哼了声道:“非我族类,给我拿下了!”
木鹰眼中冒出怒火,便要拔刀。耶律从飞一记锐利的眼风扫过,木鹰悻悻扭过了头。
那几位来自塞外的行商便哭喊起来:“军爷,小的是正经生意人。虽非南人,却也不是什么奸细!”
校尉得了令,那管这些,指挥官兵锁了人就走。
待他们离开,酒楼就炸开了锅。有人不屑道:“契丹狗贼,屡屡过边镜抢人抢粮,真要杀得干净了才解心头之恨。”
附和声众。又有人道:“听从北边回来的商人说,边境这些日子又查得严了。四月北地还是枯黄一片,那帮贼子又要来抢粮了。”
“年年这样打下去,朝廷国库空虚,加在咱们老百姓身上的税又高了。”
“不知这次会派哪位将军出征?”
耶律从飞眼中冰寒。这帮南人成天花天酒地,哪知塞外风寒。没粮,当然只能抢。何况哪一次掠夺契丹男儿不是用血换回来的。
他站起身,会了钞,带着木鹰离开了酒楼。
木鹰见四下无人,恨恨道:“王子,等咱们把这花花江山全占了。抢了他们的女人,让这些南人通通变成咱们的奴隶!看他们还敢骂咱们半个字!”
耶律从飞穿着湖蓝轻衫,他悠然笑道:“看似强大,内部却纷争不断。南人不足为俱。”
木鹰眼中露出骄傲之色。
监察院内,督使成敛脸色铁青,恨恨道:“打草惊蛇,还自以为是!京城府衙那帮蠢才!”
监察院暗探密报契丹五王子耶律从飞悄悄南下,并一路尾随他们进了京城。成敛寻思耶律从飞冒险南下来到京城必有图谋,只想稳住他查个清楚。
没想到京城府衙不知从哪儿也得了消息,四处派人全城搜捕。
成敛想了又想对杜昕言道:“事不宜迟,虽然查不到与他勾结之人,密捕了耶律从飞问出他南下所谋之事也好。记着,一定要密捕。否则契丹定要生事,大齐需要休养生息,经不得战事了。耶律从飞号称契丹第一勇士,小心点。”
杜昕言应了,人却不动。
成敛笑道:“你又想到什么了?”
杜昕言笑道:“下官只是想封了水路。严查北上货船。”
成敛想了想忍不住乐了:“小杜,你想到什么就直说。别在老夫面前卖关子。”
杜昕言嘿嘿一笑,指着京城地图道:“耶律从飞来京城必有图谋。下官猜必为春荒筹粮而来。大批粮食要运往幽州,走陆路关口太多,只有走水路北上最为方便快捷。下官也只是猜测罢了,防着点没坏处。”
成敛抚须点头,满脸笑容,突双目一睁,精光闪烁,低声道:“大殿下正巧领了整治河道的差事。你小子,想让大殿下在皇上面前多立一功?”
杜昕言眨了眨眼道:“大人怎么没有想到,若是耶律从飞从水路逃走,大殿下不是倒霉了?”
成敛哈哈大笑,拍了拍杜昕言的肩道:“我只管要耶律丛飞的人。别的不管。记住,一定要密捕。”
杜昕言大喜告辞。暗自调集监察院好手前往客栈抓人。
江北长芦寺紧临长江江岸,巍峨壮丽。相传达摩祖师一苇渡江来到的就是长芦寺,是禅宗圣地,香火鼎盛。
耶律从飞带了木鹰离了酒楼径直来到了长芦寺。
游过三宝殿,二人闲逛着来到造佛堂。见佛堂外的院子里立着一尊高达两丈,丈围一丈的金身佛像,佛态端庄,铸造精美。四周还立有四大天王护立。神态逼真,工艺考就。四周香火环绕,经幡飘浮。和尚纱弥执了礼器围着佛像唱经做法会。
耶律从飞眼中露出笑意,看了会儿见旁边有个小沙弥侍立便开口问道:“这尊佛教宝相端庄,为何要供在院子里做法会?”
“这是在鄙寺开光后运往大名府兴华寺供奉的。法会做了七天,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明日就上船运走。”
耶律从飞赞了几声,示意木鹰捐了香火钱。两人离了造佛堂悠然在寺中游览。
长芦寺上香者众,游至达摩祖师殿,见殿外站了一队官兵,将香客挡在殿外,不由得奇怪。不多时,殿内娉婷行出两名蒙着面纱的女子,身边跟着几名娇俏的侍婢,这才明白必是权贵人家的女眷前来上香。
塞外姑娘多身材高大健硕。南方女子却是娇小柔弱。两名蒙着面纱的女人身着同样的白色绢衣,身材相仿,看不清楚面容,气度却是不凡。两人不觉多看了几眼。
这时其中一名婢女突然抬头往两人所站的方向看了看,目光冷然凌厉。
耶律从飞一愣,以他的武功修为轻易看出这名婢女身怀武艺。他不欲多事,示意木鹰离开。
那俏婢正是无双,天生的敏感让她从人群中注意到了耶律从飞与木鹰的与众不同。她扶着沈笑菲,低声道:“那两人都会武功。”
笑菲眉心一蹙道:“你护着四公主。”
说罢有意无意的瞟去一眼,心里却是一惊。
等到上了轿,笑菲唤来无双叮嘱道:“跟着那两人,查出他们落脚的地方。”
无双领命离开,笑菲心里却另有打算。
入夜三更鼓响,京城枣儿胡同聚友客栈外面悄悄聚集了众多人影,不多时便将客栈围了个严实。杜昕言没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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