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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波逐流之一代军师-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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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许久,这时候天色已经几乎全黑了,山路艰险南行,一片黑暗之中,虽有丁铭等人护持,也难免失足,渠黄见已走出很远,便从怀中取出一串夜明珠,珠光不甚明亮,若是在远处必然难以察觉,可是却可照亮身边丈许方圆,只是这串夜明珠已经是贵重无比,更何况那串明珠每一颗都一般大小,浑圆晶莹,毫无瑕疵,当真是价值连城。丁铭等人初时都觉目眩,但是毕竟众人都是心志坚毅之辈,否则也不能生出绝地,清醒过来,却不明白这人为何取出明珠炫耀。渠黄似乎全没留意众人神色,扯断珠串,将夜明珠分与众人,然后当先走去,众人才明白渠黄之意。走在最后面的丁铭心中感叹,虽然只是借出明珠照明,但是有这般豪气雅量,就是自己见惯南楚英雄,也觉得心折,这人寂寂无名,却有这般气度,大雍能够席卷天下,想来也是理所当然。
走了没有许久,渠黄便带着众人走入一个山谷之中,只见那里已经立下了数座营帐,泥土痕迹仍新,显然是刚刚搭建好的,恐怕还不到半个时辰,营帐之中,已经备好寝具热水,和热腾腾的食物,却是连一个人都没有。渠黄便请众人入内休息,丁铭皱眉不语,此人竟在此地准备妥当,莫非自己的遭遇都在这人计之内中,但是此时却不便多问,任凭渠黄指挥调度,只觉这人相貌平平,看似寻常,可是见他气度从容,指挥若定,看来他自称是江哲弟子,其中并无虚言。
这时陆夫人帐中突然传来惊喜的呼声,丁铭心中一震,顾不得大防,急步过去,掀开帘幕,只见陆夫人怀中抱着陆霆,泪流满面,陆霆气色好转许多,正在用小手擦拭着娘亲面上的泪痕。
丁铭心中也是惊喜万分,却急忙退了出去,正好见到渠黄微微而笑,正欲相问,这时候苦竹子冷笑道:“莫非你们又和韦膺联手了么,难怪韦膺要和凤仪门火并呢?”
渠黄面色一寒,别有一种冷峻气势,淡淡道:“阁下说哪里话,韦膺乃是叛国臣子,我家先生怎能和他合作。只不过先生派来的人极多,早就缀上了韦膺,不过是寻机将陆公子救了出来罢了,若非在下得到同伴传讯,得知毒袭之事,也来不及救下诸位,陆公子之事也是路上才得到的消息,已经有人替他诊治过了,药方就在帐内书案上,药物也已经备好,可以令陆夫人侍女煎药给他服下,想来可以免去陆公子水土不服之苦。”
苦竹子愕然不语,丁铭叹息道:“江侯爷果然手段惊人,难怪我总是听到路边崖上有鸟鸣之声,更隐隐觉得暗中有人窥伺,想来此处都已经在阁下掌控之中了?”
渠黄冷笑道:“南楚江湖中人,最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侯爷是何等样人,岂会乘人之危,你们这些人还不在他眼里,侯爷苦心孤诣,在下以身犯险,不过是为了陆夫人母子的平安罢了。”
丁铭默然,心知这人所说皆是实言,自己这些人何曾会被大雍重臣如江哲者看在眼里,但是若是陆夫人母子被雍人控制,必然会影响南楚士气,可是他却也不能提出什么异议,一路以来的生死挣扎,足以令任何人裹足不前。
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一个温婉坚定的声音道:“江侯爷好意我母子感激不尽,只是先夫早有训诫,未亡人也不能为了性命投靠敌国。”
两人闻声回头,只见陆夫人站在不远处,神色平和,彷佛所说的只是寻常言语,而非是将生机轻轻放过一般。
渠黄心中越发生出敬意,上前施礼道:“夫人,南楚已经不是乐土,定远更是瘴疠之地,夫人和小公子都是千金之体,岂能淹留险地,侯爷已经安排妥当,只要夫人愿意,便可扬帆直上北地,侯爷亦可许诺,绝不会利用夫人和公子的身份做出有害南楚的事情。”
陆夫人淡淡道:“侯爷金诺,未亡人自然是信得过的,想来如今大雍也不需利用孤儿寡妇招揽人心,只是陆氏乃是南楚的臣子,便是死也要死在南楚,朝廷虽然辜负忠良,可是陆氏绝不会辜负朝廷,定远虽然是险恶之地,可是既是朝廷之命,未亡人也不能违背旨意。”
渠黄肃然道:“陆氏忠烈,在下敬服,只是南楚昏君奸相自毁长城,不念忠诚,夫人又何必对这样的朝廷念念不忘呢,侯爷并非是希望夫人背叛故国,只是念在古旧师生情分,不愿大将军身后凋零罢了。”
陆夫人裣衽为礼道:“阁下不惜生死,冒险犯难,搭救未亡人与妾身幼子,这等恩情妾身感激不尽,便是阁下要未亡人以死相报,妾身也不会有何怨言,唯有此事万万不能,先夫为了忠义二字,不惜以身相殉,妾身不敢说继承先夫遗志,但是却也不能舍弃家国,苟安于世。”
丁铭闻言,上前一揖道:“夫人之言,仿若醍醐灌顶,大将军殁于奸相之手,我等都觉心寒,更有许多义军志士弃军而走,今日听到夫人之言,才知我等都不如夫人深明忠义之理,在下如若生还吴越,必将夫人言语传示众人知道,纵然死在沙场,也绝不会放任雍军铁骑南下。”
陆夫人目中隐隐有泪光,道:“先夫若知丁大侠这般想,定当瞑目九泉。”
渠黄面上神色变幻不定,良久才道:“丁大侠可知道性命尚在我等掌握之中,纵然在下任凭大侠返回吴越,阁下身上的剧毒仍未解除,能够医治阁下的岐黄圣手多半都在大雍,不需我们多费心思,阁下也是性命不久。”
丁铭坦然笑道:“能够多活这许多时光,已经是阁下厚赐,虽然人多贪生而畏死,可是若是阁下以死相迫,却是小瞧了在下了。”
渠黄闻言微微一笑道:“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丁大侠却也太小觑了在下了。此间事了,在下便要回去复命了,段约虽死,他身上的文书我已经取来,丁大侠便可以护送陆夫人到定远替他交差,至于阁下身上的隐患,在下一时也没有什么法子,不过若是阁下有暇,不妨到南闽越氏试一试。”说罢从容一揖,便向外走去,转眼之间便影踪不见。
丁铭和陆夫人都是一愣,两人都知道这人费了许多心思,都以为他不达目的不会罢手,事实上两人都已决定坦然面对任何结果,想不到这人说放手就放手,这般绝决洒脱,令人心折。两人相视一眼,眼中都有忧色,良久,陆夫人轻轻一叹,回帐去了。
渠黄的身形便如飞鸟一般在夜色中纵越,没过多久便看到前面昏黄的珠光,心中一喜,便加快了脚步,走到近前,只见一个衣衫破旧的青年立在山岭上,若非是手中的明珠闪耀,就是说他是个叫化子也会有人相信的。
渠黄见到那青年俊秀憔悴的面容,心中生出怜悯,停在那人身后,道:“逾轮,你何必这般自苦,既不肯返回秘营,又非要跟着我们南下保护陆夫人母子,难道你不怕陈爷顺便将你也杀了么?”
逾轮也没有回头,低声道:“陆夫人已经平安了么?”
渠黄耸耸肩道:“已经平安无事了,想来陈爷已经去和夏侯沅峰交涉去了,免得他趁机多事,还要为难陆夫人。逾轮,你今后有何打算?”
逾轮叹道:“我答应了大将军不再涉入两国之争,若是我留在建业,便不能避免此事,所以我索性南下护送陆夫人母子,若能护得他们平安,也算是不枉和大将军的一面之缘,如今既然已经没有事了,请替我将明珠交还给白义,我这就走了,也不和他道别了。”
渠黄叹息道:“你这人还是这样古怪,以前你说要回建业,所以不肯留在秘营,现在你也不回建业了,为什么还不肯回来呢?”
闻言,逾轮面上突然露出尴尬之色,渠黄和他十分熟稔,心中一动,上前道:“逾轮,你有什么心事,不能跟我说么?我们可是多年的手足兄弟,你不如说给我听听,说不定我能替你拿个主意。”
逾轮犹豫半晌,终于呐呐道:“我原本以为只是将她当成替身,可是这些日子我心中总是想着她。”
渠黄心中一乐,道:“原来你这浪子也动了心了,可是那位柳姑娘,你在她身边做了许久琴师,原来是情之所衷,不能自已。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快向她求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柳如梦乃是江南花魁,品貌才艺世间少有,你的人品才华也是罕有匹敌,正是天生一对佳偶,若是觉得没有丰厚的聘礼,不敢出口,我们这些兄弟助你一臂之力,绝对让你风风光光地迎娶佳人。”一边说着,一边在苦思,逾轮所说的替身是何意。
逾轮不知他心思,黯然道:“我纵有此心,也不敢说出口,如梦她最慕忠烈之人,大将军便是其中之一,若给她知道我也有份陷害大将军,只怕她不会原谅我的。”
渠黄神色一动,展颜道:“你这是当局者迷,陆灿之死,还是尚维钧所为,你不过是推波助澜,还是奉命行事,这罪责与你何关,反而你也曾出手相救陆灿,如今又南下保护陆夫人母子,柳姑娘若是知道,只会敬佩于你,更何况你献策之事除了尚维钧父子也没有别人知道,只要你不说,谁会知道呢?”
逾轮神色郁郁,只是摇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终究是瞒不过人的。更何况我当日见到大将军自尽,便常想着,若是我和他原本相识,无论如何也不会进言害他。”
见他这般悒郁,渠黄叹道:“当真是可惜得很,我在江南多年,虽见过其人,却不曾真的相识,不过是一面之缘,你便为他愧悔伤怀至此,想来这人定是当世第一流的人物吧!”
逾轮淡淡道:“若论才能本事,自然不及先生,可是若论胸怀心志,当世无人能及。”
渠黄神色微变,良久才道:“先生已经决定不再过问世俗之事,天机阁也将烟消云散了,你若还要留在江南,只怕我们也很难护着你了。”
逾轮没有作声,目光中满是冷淡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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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天长地久第四十四章风流云散
十五年,春夏之交,雍军攻巴郡甚急,余缅内惧尚相加害,外苦雍军势强,乃生降敌之意,使节往还,渐泄于人,事未成,有密使呈公故剑并书信,余缅览书而羞,愧悔无地,拔剑欲捐生,为心腹所阻,乃绝雍使,自誓与城偕亡。九月,巴郡为雍军所破,缅乃伏剑而死,以全其誓。公之余威至此矣。
十六年冬,雍军尽据江北之地,挥军欲渡长江,求和未许,国中皆惊惧,国主下罪己诏,欲得将士死力,诸将皆力白公冤,慷慨陈辞,直入禁中,国主悔之莫及,乃除维钧相位,诏复公爵,以礼改葬,建庙于江夏,谥忠武。
公元配吴氏,大家女也,忠烈端肃,持家严谨。公受诬入缧绁,夫人先得讯,乃散仆婢,从容若定。
即公殁,家人远徙,夫人以弱质入瘴疠之地,持家教子一如平常,十六年春,定远流疫肆虐,夫人采药制丹,不辞辛苦,遍走乡里传方救人,赖夫人赠药而生者以万千计,人皆呼以“娘娘”而不名。
十七年春,楚亡,雍帝感公忠义,乃遣使赴闽,诏夫人赴长安恩养,夫人拒之曰:“先翁先夫皆楚臣,妾亦楚臣,不敢受大雍诏令。”帝叹息不已,乃止,亦不加罪。
夫人居闽几二十年,卒于汀洲,及逝,诸子奉灵柩返江夏,并公合葬。闽人念夫人恩义,立衣冠冢于定远,至今香火不绝。
论曰:自晋亡后,诸国争雄,天下纷乱,其中佼佼者,唯雍、楚、汉也,求善战名将,多不胜数,求其文武全器,忠义并举者,一代岂多哉。公以弱冠少年,履挫强敌,千里转战,鲜有一败,战法军略称雄足矣,此仍不足为公誉。公北上欲还襄阳,战未成而受诏班师,泣于风中,忠贞之言,出于肺腑,而王上不察,论以逆罪。时,公掌虎符而御三军,威势冠于群伦,而束手就缚,从容赴死,此诚难矣!且公一门皆忠烈,及楚亡,雍帝选俊才入仕,楚人从者如流,皆忘故恩,帝以显爵诏陆氏入朝,公诸子皆不仕,忠义若此,而愍王杀之,呜呼冤哉!呜呼冤哉!
——《南朝楚史忠武公传》
寒风瑟瑟,虽然已经初春时候,但是犹有残雪未融,陆风坐在毒龙泽湖边青石之上,抱膝枯坐,神色一片茫然,自从他被兄长相迫从钟离逃出之后,只觉天下之大,自己却是无处可去,所以韦膺派人寻他的时候,他并未反对韦膺的安排,辗转数处之后,他便被送到了这几乎与世隔绝的所在。
毒龙泽本是淮水下游的一座湖泊,绵延十余里,养育了一方沃土,可是数十年前,发生了黄河夺淮的洪灾,毒龙泽不再有淮水汇入,渐渐便被淤泥堵塞,如今已经成了沼泽地,方圆二十余里之内又都是沙土地,五谷不生,也就渐渐没有了人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韦膺才在距离毒龙泽数里之外建了秘舵,又在毒龙泽之内准备了藏身之处,为的就是一旦发生变故可以避敌其中。
陆风被送到此处之后,若有闲暇便在泽边练习剑术,这是韦膺特意留给他的剑谱,或者是担心他无所事事吧,陆风也知道将来道路艰难,所以练剑倒也是十分用心,何况若不找件事情来做,让他如何排遣心中苦痛,父亲被害,亲人零落,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境况非是寻常人可以承受的。
可是陆风却真的什么也不能做,纵然想要起兵报仇,一来父兄有命,不许他这样做,二来他年纪尚轻,在父亲旧部中并没有什么威望,若是兄长陆云自然不同,振臂一呼,必会从者如云,心中的无力感让陆风渐渐憔悴消瘦,明明是青春年华,却是暮气沉沉。
不知待了多长时间,天色渐渐昏暗,寒风愈冷,陆风站起身向住处走去,离那几间茅屋还有几十丈远,陆风突然觉出风中有淡淡的血腥气味,心中一凛,握紧了佩剑,放慢了脚步,仔细瞧去,平常这时候,茅屋里面应该有炊烟升起,可是今日却是不见,而且堂屋的房门虚掩,未曾紧闭,这也是有些异常。
陆风深吸了一口气,状似不知情的模样走向茅屋,口中高声叫道:“赵叔,我回来了。”好似没有戒心一般地推门向堂屋内走去,就在他挑帘而入的瞬间,眼睛余光瞥见一缕剑芒无声无息地袭来。陆云心中早有准备,向下仆倒,翻身向上,右手一挥,三支袖箭射向偷袭之人。那人一声惊咦,长剑回挽,三支袖箭皆被拨开。陆风已经纵身而起,盯着那人。
那人是一个女子,虽然相貌端丽,可是鬓发星霜,眼角鱼尾纹清晰可见,虽然难以揣测,可是陆风可以肯定这女子年纪肯定已经不小了。那女子目光炯炯,淡淡地瞧着陆风道:“好机灵的小子,你既然知道有了变故,为什么还要冒险进来呢?”
陆风深吸一口气,道:“我发觉异常的时候,已经在你视线范围之内,若是我当时逃走,虽然可能免得一死,却是没有机会知道是谁要杀我,所以我才冒险回来,可是你武功这样高,看来我是自投罗网了。”
那女子冷冷一笑,道:“若非是那四个废物还有几分本事,迫得我见了血,也不会被你发觉有异,不过你进不进来都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这样却免了我的奔波,见你还有几分聪明,我就给你一个全尸吧。”说罢,那女子手中长剑轻轻刺来,虽然剑势缓慢,可是陆风却觉得那长剑仿佛将自己的逃生之路全部封住,这一剑他认得,韦膺给他的剑谱上面有这一式“不战而屈”,越是精通剑术之人,往往生出不能反抗之感。若是这女子用了别的招式,陆风或者只能拼死还击,可是这一招韦膺给他的剑谱上面却有破招。
韦膺的武功虽然不如凤仪门嫡传弟子纯正,但是当初为了掩人耳目,凤仪门主将自己精研出来的一些散手剑式秘授给他,这些剑式多半奇诡狠辣,有失气度,因为不合凤仪门剑法华丽堂正的风格,所以除了韦膺之外,并没有别人得到传授。而韦膺乃是相国公子,平日结识了许多奇人异士,更在大雍御书房之内遍阅许多剑法的秘笈,后来在南楚主持辰堂,也是笼络了许多高手,留心请谊,若论剑法之博,天下无人能及,他给陆风的剑谱上面,就记录了他这些年收集的精绝剑招,还有他的一些心得,虽然杂乱无章,却是几乎尽得天下剑法精粹,所以陆风才能看到可以破解这一式的剑招。若是韦膺能够专心在剑法上面,绝不会在凌羽剑下全无反抗之力。
却说陆风心中一喜,长剑斜挑,举重若轻,便如奇兵突出。这一式“履险如夷”乃是韦膺机缘偶得的剑式,便是觉得可以破去凤仪门绝招,才记录在剑谱上,因此被陆风记在心中。那女子并不认得,若是韦膺自己和她交手,她必定小心提防,不会让韦膺轻易得手,可是陆风小小孩童,那女子全没放在眼里,这一大意之下,陆风的一剑已经击破这女子的剑势,撞碎了窗子,冲出茅屋去了。那女子顿时愣住了,她虽然已经多年不曾轻易出手,可是剑术日益精进,自负罕有对手,可是竟被这少年破了剑式。
不过她虽然失手,却立刻清醒过来,出了茅屋,便看到那少年向来时的方向狂奔,她施展轻功追去,陆风这些日子早在韦膺指点下苦练剑术内力,轻功也是大有长进,道路又是十分熟悉,那女子一时之间倒也追不上他,不过两人距离却是越来越近。
陆风只觉得胸口痛涨得厉害,却只能舍命狂奔,毒龙泽终于出现在眼前,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进了沼泽之内。就在他纵身而起的时候,耳中传来剑啸之声,然后便觉背后剧痛,当他跌落在一块坚实的空地的时候,已经痛得几乎昏迷过去,可是他也顾不得一切,一个翻滚纵起身来,向沼泽内冲去。
那女子眉头紧锁,觑着那少年的落足之处追踪而去,这少年只顾闷头奔逃,却是熟悉道路,在这随时都可能覆顶的险地往来自如,她自然不知道韦膺当初派人仔细侦测过泽中道路,陆风来此之后,几乎每天都要花些时间按照地图熟悉地形,并且随时修正地图,为的就是应对今日这种情况,每一处可以立足的地方他都记在心上,所以才能纵跃如飞。
虽然如此,没有跑出数里之路,那女子便看到那少年突然失足跌倒在地,露出冷笑,知道这少年乃是伤势过重,不能支撑了,飞身掠去,准备取了那少年性命,岂料身形刚落,耳边便传来崩簧响声,右足被什么东西夹住,那女子一声惨呼,向下软倒,就在这时,原本伏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陆风已经一个鲤鱼打挺,飞纵而起,落在了数丈之外,奔逃而去。
那女子用目瞧去,却见脚踝被一个兽夹夹住,血透衣衫,稍微一动便是痛彻骨髓,知道腿骨已经被夹断了。她虽然内力精深,剑术高明,却毕竟是个女子,虽然也曾浴血转战,可是养尊处优多年,早已不能经受这样的折磨,几乎痛得昏迷过去,好不容易取下兽夹,放眼四顾,只见荒草蔓蔓,泥水泥泞,杳无人迹,只得寻了两根枯枝将断骨绑好,又找了一根树枝做拐杖,沿着来路走去,虽然只有一足便利,可是她毕竟轻功超群,倒也不至于寸步难行。幸而追进来的时候,她就硬记下路途,又有足迹可以辨认,再加上小心试探,走了大半路程,倒也平安无事,虽然断腿之处痛彻心肺,但是若不能出了沼泽,只怕就是死了也无人知道,因此她只能勉力支撑,只是越发懊悔,想不到自己竟会在阴沟里面翻了船。
正在这时,那女子突然觉出足下有异物蠕动,下意识地看去,却是高声尖叫起来,只见旁边的沼泽中竟有无数毒蛇游动,而自己足下正踩着一条毒蛇,女子畏蛇乃是天性,她吓得向旁边跃去,却忘记了这里乃是沼泽,脚下一软,已经陷入泥中,这时候她若冷静些,尚有机会逃出,可是放眼望去,却到处都是毒蛇耸动,惊骇的手足酥软,只是这样一迟疑,已经被毒蛇所啮,毒液攻心,行动不便,陷入淤泥,她的命运再也无法改变。
此刻,站在远处的陆风冷冷望着那女子拼命挣扎,渐渐昏迷,缓缓向泥中沉去,他忍着伤痛将那女子诱到自己设下兽夹捕捉泽中野兽的地方,令其重伤,脱走之后,又绕到回去的路上,掩去真正的路途,留下了伪造的足迹,将这女子诱入毒蛇聚集之处,毒龙泽的名字岂是随便叫的,终于将这女子杀死在沼泽之中。凝神瞧了许久,直到那女子没顶之后,陆风才向外走去。
虽然利用沼泽杀了强敌,但是他心中没有丝毫轻松,虽然只是交手一招,但是他已猜出这女子是凤仪门所属。他不会以为韦膺要出卖他,韦膺若想杀他,只需暗中下令给保护他的几人就行,自己必定不会防范。想来韦膺必然已经落入进退两难的窘境,想到韦膺对自己百般爱护,更是将一身所学记录成册传授自己,想到他可能的危难,陆风不由泪落如雨。好不容易走回到茅屋,寻到厢房,看到里面血迹斑斑的四具尸体,陆风更是悲从心起,这四人多日来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却死在那女子手中。虽然心中悲痛,但是想到敌踪不知何时会再至,陆风也不敢耽搁,寻了伤药敷了伤口,将几个血卫埋葬在屋旁,将藏在暗格中的金银秘笈带在身上,便离开了短暂的安居之处。虽然前路茫茫,但是陆风却已经有了决定,他要寻地隐居,苦练剑法,天下大势不可绾,既不能率军征战沙场,报仇雪恨,那么不如仗剑行走天下,或者还有快意恩仇的机会。
孤灯焰已昏,斯人独憔悴,燕无双倚在软榻之上闭目养神,绝丽的容颜上略带病容,面色苍白如雪,不时地轻咳几声,在旁边伺候的侍女并非凤仪门弟子,这一次南下事关重要,所以她将全部实力交给了凌羽,不是不知道凌羽夺权之心,可是若能恢复凤仪门昔日声威,她倒也不介意牺牲一些权力。当初凤仪门众弟子,便以她和凌羽最得凤仪门主器重,都有继承大位之望,但是最后凌羽得到了门主之位,燕无双心中不忿,便和纪霞、韦膺联手,分割凌羽的权势。但是比较起来,燕无双仍然是众人中最忠于凤仪门的,之所以和凌羽争权夺利,却也是为了她不信服凌羽能够撑起大局,这一次凌羽便是以大局为重的理由说服了她,才让她决定亲自出手刺杀石观,更将所有人手都交给凌羽指挥,自己留在月影轩后面的密室养病。
耳中传来脚步声,来人步履分外的匆忙慌乱,就在燕无双疑惑地睁开眼睛的同时,一个十八九岁的绝艳女子走了进来,虽然对她自己来说已经是尽力遮掩身份,可是不论是头上钗环,还是玉腕上钏镯,以及衣履裁剪质地,都可以看得出来人的身份尊贵无比,只是如今她的面上惊惶无比,扑到榻前悲声道:“师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师父他们全都出事了。”
燕无双只觉得娇躯如坠冰窟,支起病体,一把握住那女子皓腕厉声道:“灵湘,你说什么?”
纪灵湘泪流满面,将从南闽得来的消息一一说出,虽然凤仪门众人全部葬送在仙霞岭上,无人返回报信,可是陆夫人一行到了浦城之后,向官府说明了途中遇匪,禁军皆没的事情,这样的大事,自然是六百里加急报到了建业,纪灵湘身为南楚贵妃,长侍君侧,几乎是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她自己可以从字里行间猜知真相,若是凤仪门还有人在,绝不会让陆夫人一行平安到了浦城。忧心忡忡地等了数日,又从尚维钧那里得到确讯,仙霞岭上积尸如山,堆成了京观,惊骇了无数行人。纪灵湘得知凤仪门全军覆没的确切消息之后,便趁着今夜国主赵陇宿在王后宫中,私自出宫来向燕无双禀报。
燕无双只觉心痛如绞,不能自持,张口欲言,已经是一口鲜血吐出,纪灵湘连忙取了桌上的茶杯,上前服侍燕无双,燕无双略略平静下来,就着茶杯喝了两口温热的香茗,正欲抬头细问,突然胸腹间剧痛无比,愕然下望,只见一只素手紧握短剑,那短剑的剑身全部没入自己的胸口。燕无双一掌击出,纪灵湘被她推出,撞击在房门上,半晌才站了起来,口角溢血,花容如纸,大笑道:“还好,还好,师姐的伤势不轻,要不然这一掌便可取了我的性命。”
燕无双神色漠然地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纪灵湘绝美的容颜上满是戾气,狠狠道:“因为我要活下去,我不想做你们的棋子,我纪灵湘如今已经是堂堂的贵妃娘娘,可是在你们前面却只是一个寻常卒子,我不甘心,可是我也不敢反抗,我知道你们若要我死,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如今不同了,师父和门主她们都死了,再也不能威胁我了,唯一令本宫寝食难安的就是燕师姐,你们这些人和我不一样,你们才是凤仪门嫡传弟子,一旦师父她们的死讯传回,这凤仪门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你若想重振凤仪门,必然会难为于我,你若不想振作,也可据有千万金银。荣华富贵,谁不喜爱,我纪灵湘不想和你们这些穷途末路的人一起走上不归路,也不想放弃这诺大的财富。只要你死了,凤仪门就只剩下我和灵雨,灵雨那妮子一心只扑在音律上面,武功平平,又无权势,我要对付她易如反掌,到时候这一切都是我的。手中有这许多财富,又有义父支持,更为王上宠妃,想如何就如何,我不杀你,怎对得起自己呢?”
燕无双惨然笑道:“好,好,你够狠,不愧是凤仪门弟子,只可惜南楚江山岌岌可危,我却要看看你可以横行到几时。”说罢拔出插在胸口上的短剑,鲜血狂涌而出,燕无双玉手一挥,电闪流虹,掠过纪灵湘面颊,透入房门,纪灵湘只觉面上一凉,伸手摸去,纤指上皆是鲜血,不由大骇。凝神瞧去,只见燕无双已经闭目而逝,这才敢走到铜镜之前,仔细察看面上伤痕,幸好只是一线血痕,若是敷上宫中秘制的伤药,旬日可愈,这才放下心来。铜镜中略嫌模糊的丽人影像露出粲然的笑容,然后便是一道寒光闪过,一柄飞刀射入了躲在屋角瑟瑟发抖的侍女体内,室内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
檀香袅袅,春风入罗帷,灵雨凝神抚琴,一曲《猗兰操》从指下淙淙流出,一曲终了,灵雨轻轻叹息,又忆起那自称四公子的英俊男子指点自己琴艺的情景,低吟道:“幽植众能知,贞芳只暗持。自无君子佩,未是国香衰。白露沾长早,青春每到迟。不知当路草,芳馥欲何为。(注1)”
有意无意地拂动着琴弦,忧虑从心而起,她虽然幽居楼中,不问世事,可是仍然能够感受到月影轩内外的不平静,师门长辈已经许久不见,昨日她照例去向燕首座请安,却得知燕无双已经离开了月影轩,她知道燕无双伤势很重,心中不免疑惑,轩中打理琐务的管事也都是神神秘秘的,凭她的身份,虽然一向不管轩中之事,可是若是开口相问,管事也应该回答一二,可是昨日她诘问之时,却被那些人敷衍应付,没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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