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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药_巫哲-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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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样,”江予夺按了按眉心,“你要不写个横幅挂窗户上吧,就写‘我已经发现你了’。”
  陈庆愣了愣,把手机放回了兜里:“靠,你什么时候能好好跟我说话。”
  “你什么时候能在脑子里给你的智商腾点儿地方啊!”江予夺起身进了厨房,把陈庆侮辱好的食材端了出来。
  “三哥,”陈庆坐到桌子旁边,“我有个不成熟的提议。”
  “等成熟了再提吧。”江予夺说。
  “你要是觉得积家有问题,”陈庆说,“咱不是有钥匙么,他不在的时候进去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江予夺没说话,看着他。
  “怎么样?”陈庆问。
  “别叫他积家。”江予夺说。
  “……哦。”陈庆点头。


第7章 
  对于自己被家里人认定是个废物的事,虽然多半时间里程恪都不会去琢磨,但偶尔还是会有些不服气的。
  不过今天他对自己废物算是有了一个崭新的认知。
  把新买的床单往床上铺,已经用了十五分钟,扯左边就右边短,扽右边就左边短,而且中间永远都有波浪,怎么扯都他妈有至少三个楞,一身汗都折腾出来了,杀得腰上的伤口有点儿疼,也没能铺平。
  最后他决定放弃,拿起被罩看了一眼,试都没有试一下就直接放弃了,把被罩抖开了往床上一盖,再把被子往上面一铺,挺好,枕头也用了同样的操作,把枕套铺在了枕头上,然后拿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其实在许丁那儿住着的时候,他每天也都洗澡,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脱衣服的时候,他会有一种自打离开家以后就没再洗过澡的错觉。
  可能只有现在,他才开始有了这里是他一个人的地盘的感觉。
  不过很快他又想起来江予夺那个神经病有钥匙,而且不许他换锁,顿时一阵不爽,虽然他并不知道换锁应该怎么换。
  直接去买来自己换?
  卖锁的帮换吗?
  还是叫物业?
  物业管这事儿吗?
  物业电话是多少啊……
  我他妈腰很粗吗!
  程恪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光着的上半身,右侧腰际那条本来感觉已经快好了的刀伤,现在因为出了汗,微微有些发红。
  看来他高估了江予夺的捅刀水平。
  江予夺并不是指哪儿戳哪儿的用刀高手,这一刀也并不是江予夺计划好的给他来条小口子以表威胁。
  这他妈就是江予夺水平不够没把握好!
  他一想到这里,身上因为铺床单而产生的热量瞬间就消失了,后背都有些发凉,这要是准头再偏一点儿,就能直接捅他肚子上了。
  江予夺绝对是个神经病,就这样的技术,居然敢用那么快的速度出手,万一扎肚子上,估计能弄个对穿。
  程恪皱着眉,按住伤口,念了三遍南无阿弥陀佛。
  为什么要念这个,他不知道,反正老妈总念。
  程恪叹了口气,拧开了水龙头,过了一会儿之后他站到了喷头下面,闭上了眼睛。
  涤荡一下这几天以来郁闷的心……我操!
  程恪被喷头里冰凉的水激得退着连蹦了三四下,撞到了浴室门才停了下来。
  怎么是凉水!
  水都放了好半天了居然还是冰凉的!
  他一把扯过浴巾把自己包了起来。
  浴室里没有看到热水器,不会是没有热水器吧?
  他打开门走出去,看到浴室外面有一个挂在墙上的热水器,上面写着即热型热水器。
  于是又进去,打开了水龙头,再出来,发现热水器并没有启动。
  没插电?程恪抬头,看到插头好好地插在插座里。
  那就是没有开燃气?
  于是他又找了找,吃惊地发现,这个热水器上根本就没接燃气管子。
  “我操。”程恪简直怒不可遏,裹着浴巾冲进了客厅,一把抓过手机,拨了江予夺的号码。
  手机屏幕上显示,“江脑子不正常”拨号中。
  江予夺那边电话接得还算挺快,就是听上去特别没有礼貌:“谁。”
  “我,程恪,”程恪说,“那个热水器连燃气管都没接?”
  “什么燃气管?”江予夺问。
  “热水器!”程恪走回浴室门口,在热水器上敲了几下,“没热水我怎么洗澡!连启动都不启动!”
  “启不启动跟接没接燃气没有关系,”江予夺听声音像是点了根烟,“没接燃气也能启动,就是不出热水而已。”
  “你别跟我扯这些,我就问你……”程恪说了一半被江予夺打断了。
  “热水器上写着什么?”江予夺问。
  “我……”程恪感觉自己简直没法跟这个人沟通,但还是咬牙看了一眼热水器,“不就是个型号吗!什么什么即热型电热水器!”
  “是啊!”江予夺突然吼了一嗓子,“这他妈!是个电热水器!通他妈!什么燃气管!”
  程恪被他这一通吼震得有点儿发晕,不得不把手机拿开按了免提,然后又看了一眼热水器上的字。
  这,的确是一个,电热水器。
  但是。
  “我不管它是电的还是气的!”程恪控制着声音,努力让自己不跟神经病一个音量,“它现在不启动,不出热水!”
  “插电了吗?”江予夺声音也恢复了正常。
  “插着呢。”程恪看了一眼插座。
  “漏电开关开了吗?”江予夺又问。
  “什么?”程恪愣了愣。
  “上面有个小盒子,小盒子上面有个小盖子,把小盖子打开,里面有个小推推,”江予夺说,“把小推推推上去。”
  程恪没说话,在江予夺的一堆小XX里跟着他的指示操作了一遍,热水器的屏幕亮了。
  “启动了吗?”江予夺问。
  “……启动了。”程恪回答。
  此时此刻,他觉得非常尴尬,接下去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真棒,”江予夺说,“比隔壁三岁半的那个小朋友厉害多了,小朋友虽然知道怎么弄,但是他够不着。”
  程恪没说话。
  “三秒钟之内你不挂电话我就过去抽你。”江予夺说。
  “你他妈手指头断了吗挂不了电话?”程恪说完把电话给挂断了,愣了两秒把手机狠狠地对着客厅的沙发砸了过去,手机弹了两下摔到了地上,他进了浴室,“去你妈的。”
  把浴巾狠狠甩在地上,再把水龙头狠狠地打开,等着喷头里的水狠狠地冒出了热气之后,程恪狠狠地站到了热水里,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冲了一会儿热水之后,程恪觉得身上松快了不少,胸口堵着的气也一点点消散了,但人也开始跟着有些发软,他把脑门儿顶在墙上,让自己全身都包裹在暖暖的热水和蒸汽里。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陈庆坐在椅子上,腿架在桌上,笑了五分钟也没能停下来。
  “没完了是吧?”江予夺看着他。
  “不是,”陈庆笑着转过头,“这积家是外星人吗?热水器都不会用啊?”
  江予夺没理他,低头看着手机,把程恪的号码存了进去,然后在姓名那里戳了几下。
  程·弱智·恪。
  “这么看来,”陈庆笑完了开始分析,“他应该真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可能有钱人家里不用热水器,直接洗温泉。”
  江予夺弯腰抄起自己的拖鞋砸到了陈庆身上:“闭会儿嘴。”
  “我睡了,”陈庆打了个呵欠,“我明天一早得去店里,然后下午再去趟张大齐那儿,他一开门我就进去。”
  “嗯,”江予夺应了一声,“带俩人上那儿坐着就行,不要跟他起冲突,老玩意儿挺黑的。”
  “黑吗?”陈庆想了想,“这么些年他也没干什么啊,就是脸凶点儿,看着也不像是以前混过的。”
  “你就是个瞎子,你能看出来个屁,”江予夺起身进了卧室,“你把沙发放平了睡吧,宽一点儿。”
  “不用,我这么窄。”陈庆往沙发上一倒。
  江予夺甩上了卧室门。
  这一夜没睡着,失眠了。
  江予夺半夜坐起来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台历,这个月失眠的次数略微有点儿多,他拿过台历,在今天的日期上画了个叉。
  最近也没碰上什么事儿,为什么总失眠?
  他偏过头看了看睡在枕头旁边的喵,拧着个麻花睡得非常香甜,他在喵肚子上戳了戳,真羡慕啊。
  早上陈庆六点半就起床了,真是一个优秀青年,上班这么久,从来没迟到过,除了经常开着客户的车到处转悠之外,一点儿毛病没有。
  听到陈庆出门的声音之后,江予夺也起了床,走到窗前,从窗帘缝里往外看了看,天还很黑,路灯还亮着,早起的人都脚步匆忙。
  江予夺在窗户那儿站了快二十分钟,喵顺着他的裤子一路往上趴到他肩膀上,对着他耳朵喵喵着。
  “哎行了行了知道你要吃早点,”江予夺把它扯下来扔到沙发上,“我告诉你,你最好收着点儿,哪天我烦了你还得出门儿吃垃圾去。”
  伺候完喵,又在沙发上看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视,江予夺出了门,在对面的早点铺里坐下了。
  靠墙,脸冲着街,他已经记不清这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又坚持了多少年了。
  总之不是这个姿势他就吃不下东西。
  但是一晚上没睡,这会儿就算是这个姿势,他也没什么食欲。
  他要了一份豆腐脑和一屉包子,认真地强迫自己吃完了。
  东西是一定要吃的,早中晚三顿饭,一口也不能少,哪怕是没胃口,也得吃,因为身体需要。
  吃完东西,在街上转了两圈,前面就是卢茜的出租房,江予夺看了看时间,打算过去把房租收了,不能再拖,有一户拖,就会有两户跟着拖。
  刚走到路口,就看到二楼那家的男人推着个卖早点的车正往回走。
  这条路有点儿崎岖,江予夺在这条路上走了这么多年,就没见有人修过,早点车轮子很小,在路上蹦蹦跳跳的走得很艰难。
  他走过去,手往车把上一抓,帮着这男的把车从一个坑里推了出来。
  “谢谢啊。”男人转过头说了一句。
  “不客气。”江予夺说。
  男人愣住了,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感激变成了吃惊又再变成了惊慌,接着就垮了下去,一脸的忧伤。
  “三哥,”他推着车,半个身体都倾在车上,但车也没往前走,“那个房租……”
  “今天必须交,”江予夺说,“你也别一天一天又一天的了,这都多久了。”
  “我现在手头是真没有,”男人说,“你也看到了,我家现在就靠这个早点车,现在一创城,不让摆了,我今天这还是偷摸去的,没卖多少就被赶回来了。”
  江予夺继续帮他推着车往前走:“这月的先不急,把之前的补上。”
  “三哥……”男人的声音很悲伤,“主要是我几个孩子都小,离不开人,我老婆也没办法去上班,上月我老家又出了点事儿……”
  “今天补不上,”江予夺打断他的话,“三天之内你就另外找地方住。”
  男人没再说话,闷头推着车。
  江予夺也没出声,就这么帮他一直把车推进了楼道里,然后再跟着他上了二楼。
  一开门,三个小孩儿就跑了出来,叫了声爸爸就在门口来回跑着玩,兴奋地叫喊着。
  江予夺听得脑浆子疼,赶紧进了屋里。
  里头的女人一脸愁苦地坐在椅子上摘着豆子,看到他走进来的时候,顿时眼泪就要出来了。
  “大姐你控制一下,”江予夺指着她,“你别哭,我不吃这套,越哭我越烦。”
  女人低头抹了抹眼睛。
  男人坐了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愣了一会儿,坐兜里摸出了一包烟,拿了一根往江予夺跟前儿递了递:“三哥……”
  “你自己抽吧,”江予夺拿出了自己的烟,叼了一根点着了,“都这样了还敬什么烟。”
  男人低头猛抽了几口烟,然后一咬牙:“三哥,就再三天,就三天……”
  “就今天,”江予夺说,“今天我要没收着钱,三天之后我就叫人来帮你搬家。”
  女人一下哭出一声。
  “看到没,”江予夺靠着椅背,“你俩都知道我就算再给你们三天,也还是一样的结果。”
  “真是拿不出钱啊,孩子得养,饭都快吃不上了,”女人哭着说,“三哥,你就是逼死我们,我们也拿不出这钱啊,帮帮我们吧,给我们些时间凑钱。”
  “谁帮谁啊,”江予夺说得很慢,“谁帮谁啊?谁帮得了谁?这世界上没有谁能帮你,根本就没人看得见你,懂吗?”
  男人和女人一块儿看着他,显然不懂。
  这要换了陈庆,江予夺就揍了,但这会儿他对着这俩人,连一点儿脾气都没有,有的只是夹杂着抗拒的厌烦。
  “你们这么多房子在租着,那么多钱在收着,”男人声音很低,“真的,也不差我们这一份吧,晚一点儿都不行吗?”
  “不行,”江予夺说,“就你这个心态,我晚十年你也拿不出这点儿钱来。”
  男人没说话。
  江予夺站了起来:“今天有钱交了给我打电话,12点之前没接到电话,三天之后我叫人来帮你们搬家。”
  走到楼下的时候,江予夺听到了二楼的争吵声,女人哭着骂孩子,男人闷着声音不知道吼着什么。
  烦得很。
  江予夺又点了根烟叼着,烦。
  他拿出手机给大斌打了个电话:“这两天你盯着点儿1号楼二楼那家人,要是想跑,就让他们跑,但是屋里东西别让他们带走了,电器什么的。”
  “好的三哥,”大斌应着,“就……让他们走?”
  “不然呢,”江予夺说,“他们那点儿家当加一块儿都补不上房租的,不如赶紧走了换人租。”
  “那直接赶走不就行了?”大斌问。
  “不一样。”江予夺说。
  “嗯,明白了,”大斌说,“我这两天盯着。”
  程恪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这一觉睡得也太香了吧。
  他坐起来,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发现垫在里头的被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踢到了床脚,被子倒是还盖在身上。
  他叹了口气,慢吞吞地下了床,洗漱完了之后就站在冰箱前开始思考。
  昨天他在超市买了不少东西,除去日用品家居用品之外,还买了不少食物,想在家里自己弄东西吃。
  虽然觉得这是个不太可能完成甚至连怎么开头他都不知道的任务,但他还是坚强地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筒面条和两根红肠。
  煮面应该是最容易的了,泡方便面的难度系数如果是0。1,那么煮面大概是0。5吧。
  案台上有个刀架,上面插着三把刀,宽的窄的长条的,不知道用途,他随便拿了那把长条的,把红肠放到砧板上,比划了几秒种,然后把红肠切成了块。
  接下去按他理解的步骤就是烧水,面先放还是红肠先放,是水开了放还是水没开就放,这个他决定随缘。
  他拿了一口小锅,接了一锅水,放到了灶台上。
  这是一个燃气灶。
  不是电磁炉。
  然后他确定了一下,燃气管是接好了的,再看了一下,有个小阀门,他拧了一下,应该是打开了。
  接下去,就是点火。
  他拧了一下旋钮,听到了一连串细细的哒哒声。
  对就是这个声音没错,他愉快地等待着火苗,但一直到哒哒声消失,火苗也没有出现。
  他把旋钮复位,重新又拧了一次,哒哒哒哒哒……
  他把燃气阀门关上,转身走出了厨房,去你妈的煮面条。
  他决定去外面找个馆子吃点儿东西,顺便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
  站在电梯门口等着电梯从一楼上来的时候,程恪忍不住拿出了手机,在搜索栏里戳下了几个字。
  燃气灶怎么点火
  其实他觉得是这个灶有问题,但是有了昨天热水器的教训,他还真不敢马上打电话给江予夺,投诉这个破灶。
  …打开灶前阀,将旋钮向里压进,随即向左旋转,达到水平状态,这是开关的最大点,点燃后再根据需要调整火焰的大小。
  程恪盯着这些字,仔细地看了一遍,操作上没有问题啊,就是这个旋钮向里……里是指的哪里?
  电梯叮地响了一声,程恪把手机放回了兜里,一会儿回来了再慢慢研究吧。
  电梯门打开了,里头站着个人。
  “……你?”程恪看着在电梯里站得笔直面无表情的江予夺,刚住一天就来收租金了?
  “你在家啊?”江予夺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啊。”程恪看着他,突然有些紧张。
  他跟江予夺其实没见过几次面,但每一次见着,江予夺脸上都有表情,嚣张的,嘲弄的,不爽的。
  现在看到他完全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程恪猛地感觉到了不安。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消防斧。
  江予夺的手抬了起来,程恪正想退开的时候,发现他只是在电梯控制面板上戳了一下。
  戳的应该是关门键,电梯门开始合拢。
  就在门关到只剩一条缝的时候,程恪看到了有血从江予夺左边额角的头发里滑了出来,顺着他脸上的那道刀疤往下,划出了一条暗红色。
  “你怎么了?”程恪吃惊地问了一句。
  江予夺没回答,电梯门关上了。
  程恪扑过去按下按钮的时候,电梯已经开始往下走。
  “我操。”程恪站在原地,有些茫然,他下意识地想要帮一下江予夺,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这人是“三哥”,这明显是碰上了麻烦,而自己实在已经不想再被牵扯进任何莫名其妙的麻烦里。
  但江予夺受了伤为什么跑到这儿来?
  这房子出租之前是他的避难所吗?
  程恪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拨了江脑子不正常的号码。
  但那边江予夺并没有接电话。


第8章 
  程恪就这么站在电梯外头,盯着上面跳动的数字,不知道该干点儿什么了。
  是等江予夺走了之后再下去,还是坐另一部电梯下去?
  是再打个电话,还是直接追下去问问怎么回事?
  或者是回屋里呆着?
  不,他为什么要管江予夺?
  一个所谓的老大,跟人能在垃圾桶上打架的那种,被人砸破了脑袋有什么可管的……可是他上这儿来是为什么?
  程恪想不通,但还是决定就在这儿站着,确定江予夺走了之后下楼吃东西去。
  电梯上的数字到了八楼的时候停下了,过了一会儿又继续往下走,而旁边那部电梯上的数字开始变化,从九楼到了八楼,再一路往上。
  程恪突然紧张起来,盯着一层层上来的电梯,并且找了一个合适出腿的位置,如果一会儿电梯里出来的是江予夺,他可以一脚把江予夺再踹回电梯里去。
  电梯一直没再停过,干脆利落地到了他这一层,打开了门。
  江予夺果然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不过程恪没有出腿,因为江予夺走出来的时候,手按着额角,而不断渗出来的血已经糊住了他的左眼,看上去比之前惨了二十多倍。
  “你跟这儿游行呢?”程恪实在是无语了。
  “八楼进来个女的,”江予夺说,“我怕她撑不到两层要尖叫。”
  “那怎么又……”程恪瞪着他的脸。
  “开门,”江予夺用一只眼睛看着他,“我用一下药箱。”
  “……我没有药箱。”程恪说。
  “有,”江予夺说,“电视柜的那个小柜门里。”
  程恪愣了愣。
  “我放的,”江予夺摆了摆手,“赶紧,我血小板低,一会儿就能流成个血人然后死在你门口,陈庆就会报警说你杀了我。”
  程恪没说话,也没有动,盯着江予夺脸。
  不知道他头上的伤口有多大,但的确是能看得出来,手掌的按压并没有止住血,手掌下不断有血渗出来。
  “你怎么不去医院?”程恪一咬牙,转身打开了房门。
  “害怕。”江予夺说。
  程恪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奇怪么?”江予夺说。
  “是。”程恪点点头。
  “那你还怕老鼠呢。”江予夺坐到了椅子上。
  程恪愣了愣,没错他就是怕老鼠,但江予夺是怎么知道的?
  “打开那个柜门,”江予夺指了指电视柜,“里面药箱拿给我……会开柜门吧?”
  程恪本来已经弯了腰准备开柜门,一听这话立马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不好意思,不会。”
  江予夺没说话,起身过去打开了柜门,从里面拎出了一个小药箱。
  他的手从额角离开的时候,两滴血滴在了地板上。
  程恪看着他脸上的血,感觉这伤好像不是自己随便处理一下就能行的,但他没出声,坐在那儿看着江予夺动作熟练地从药箱里拿出了酒精纱布和医用胶带,居然还有一把剪刀。
  江予夺脱了外套拿着这些东西往浴室走的时候,程恪没忍住,说了一句:“你那个伤不能用自来水冲吧。”
  “嗯,用酒精,”江予夺转过头看了看他,“你居然还知道这个呢?”
  “要不您再坐下损我一会儿,损够俩小时的,”程恪说,“争取来个失血过多死了得了。”
  江予夺转身进了浴室。
  考虑到这套房子现在是自己的地盘,程恪犹豫了几秒钟之后跟到了浴室门口。
  江予夺没关浴室门,背对着他站在镜子面前,一扬手把身上的T恤脱了往边儿上一扔。
  程恪都没来得及先看清他的身材,就已经被他身上的伤疤震得无法思考了:“你这……”
  江予夺后背横七竖八的好几条大伤疤,其中一条从肩到腰跨过了整个后背,触目惊心。
  “什么?”江予夺拧开酒精瓶子,对着自己额角直接倒了上去。
  “没……哎操。”程恪感觉自己脑门儿都跟着一疼,不过江予夺的表情很平静,就仿佛他倒上去的是一瓶清水。
  江予夺的操作非常粗放,清理伤口,往上倒药粉,按上纱布再贴上胶条,每一步动作都让人觉得他处理的是别人的脑袋,而且还得是个仇人。
  飞快地把伤口包好之后,江予夺拧开了水龙头,把脸上和身上的血迹都洗干净,再顺手从毛巾架上扯了条毛巾下来擦了擦。
  那他妈是我的洗脸毛巾!
  程恪看着他,话都说不出来了,憋了半天转身回到客厅坐到了沙发上,点了根烟。
  压压惊。
  江予夺从浴室出来,已经穿好了T恤,把药箱收拾好准备放回柜子里时,程恪清了清嗓子:“这个别放这儿了,你拿走。”
  江予夺看着他,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
  “这套房子已经租给我了,”程恪说,“你不能还把你的东西放在这儿吧?我今天要是没在家,你是不是就打算自己开门进来了?”
  “是。”江予夺说,一直没有表情的他,脸上这会儿终于有了变化,虽然程恪对于他居然能有“不好意思”这样的表情感到非常意外。
  “我按租房协议的要求没有换锁,”程恪说,“你是不是也能尊重一下租户啊?”
  “对不起,”江予夺说,“我是有点儿着急,离这儿最近,就过来了。”
  程恪叼着烟,本来想已经准备好了大战一场,就算不动手也得呛几句,现在江予夺突然这么老实诚恳地就道了歉,他就好像一脚踩空了似的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走了。”江予夺说完穿上外套拎着药箱往门口走过去。
  “哦,”程恪应了一声,想了想又叫住了他,“哎。”
  “嗯?”江予夺回过头。
  “我问问你啊,就……”程恪指了指厨房,“那个燃气灶,它是好的吗?”
  “它不光是好的,它还是新的。”江予夺说。
  “它……打不着火。”程恪说。
  江予夺放下药箱走进了厨房,又在厨房里说了一句:“你过来,给我演示一下你是怎么打的。”
  程恪掐了烟,起身进了厨房:“你直接试一下不就行了吗?”
  “不,我就要看看,”江予夺说,“你是怎么办到的,新热水器放不出热水,新燃气灶打不着火。”
  程恪犹豫了一下,伸手把燃气阀门打开了。
  “嗯。”江予夺应了一声。
  程恪又伸手拧了一下燃气灶上的旋钮。
  哒哒哒哒哒……
  “你看。”程恪指着灶。
  江予夺吸了口气,慢慢吐出来,然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没等程恪把手抽出来,他的手已经被拽到了旋钮上。
  程恪皱了皱眉:“你说就行……”
  江予夺没出声,抓着他的手往下一压:“懂了吗?”
  程恪感觉到旋钮被压了下去。
  “拧。”江予夺说。
  程恪拧了一下。
  哒哒哒哒……嘭……
  火苗从灶眼里窜了出来,两圈,蓝色的小火苗。
  “你身份证是真的吗?”江予夺走出了厨房。
  “什么意思。”程恪关掉火。
  “你这二十七年,”江予夺说,重新拎起药箱,往门口走过去,“是不是睡觉的时候都有人帮你脱衣服啊?”
  “操你大爷。”程恪看着他。
  “电器的说明书都在电视柜抽屉里,”江予夺打开了门,“用不明白就看看。”
  程恪没说话。
  江予夺走出去,关上了门。
  关门声音很轻,比陈庆关门的声音文明多了。
  程恪坐回沙发上,重新点了根烟,对着电视柜的抽屉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江予夺回到家的时候,有辆没熄火的奥迪停在楼下,根据他的经验,这上头坐着的应该是陈庆。
  果然,他走到离开还有几米距离的时候,车门打开了,陈庆从车上跳了下来,几步猛冲就到了他跟前儿。
  “怎么回事?”陈庆瞪着他头上的纱布,“谁干的?我操!谁干的!”
  “没看清。”江予夺说。
  “在哪儿碰上的?”陈庆问,“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啊!”
  “小街那边儿,”江予夺拧着眉,“我都没看清人。”
  “严重吗?”陈庆问。
  “不严重,”江予夺往楼道里走,“车停车位上去,堵这儿找骂呢,王大妈一会儿又扔个药罐下来,你这月工资就修车去吧。”
  陈庆去停车,江予夺进了屋,又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纱布贴没贴好。
  之前贴纱布的时候程恪一直在后头盯着,他被盯得有点儿不自在,就想着快点儿弄完了走人,基本是胡乱往上摁完的。
  “你这伤要不要去医院?”陈庆停好车进了屋,把一大袋不知道什么东西放在了桌上,“什么东西伤的?”
  “板砖,”江予夺走到桌子旁边,“或者刀。”
  “……三哥,”陈庆看着他,“这俩东西差挺远的。”
  “我人都没看清,第一下就疼蒙了,”江予夺叹了口气,“这人下手太他妈重。”
  “这都多少年了,”陈庆踢了一脚桌子,“阴魂不散的,也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你说他们到底想要怎么样啊?”
  “不知道,”江予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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