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心经:梨花如雪董鄂妃-第8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索玛会意,快步跟上,随在太后身侧,一同行进慈宁花园。

本就是万物冬眠休养生息的季节,满目的萧索也是情理之中,太后慢慢游走,淡然忽略草木活力的蛰伏,只是呼吸空气中孕育的湿润。

别的奴才们都识相地远远跟着,就老主仆二人相伴而行,索玛终还是沉不住气,叹出自己的忧虑。

“太后,也不知万善殿怎生情形?可别又是僵持不下,皇上一日瘦过一日,身子可是愈发弱了。”

太后站定,视线落到身旁四季常青的松柏树,片刻,扭头看向索玛时,失落已压迫在她眉尖,“索玛,他会回来做他的皇帝,只是他不会再认我这个额娘,从他毅然割断发辫开始,我们母子俩的情分就已经断了。”

“太后,快别这么悲观。”眼见太后宁愿忙得憔悴不堪,也绝不去见皇上一面,索玛暗暗着急,“皇上是误会您了,静妃娘娘所说并非事实,把误会解开,就能打开皇上的心结。”

无奈喟然,太后继续前行,“不可能,话可以说开,人死却不能生还,哀家可没本事唤回荣亲王,更没本事复活墨兰。这阵子哀家总是反复问询自己,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无可挽回。”

索玛有些持不住难受,压了压眼角的泪花,“皇上为荣亲王与端敬皇后娘娘痛不欲生,太后您又何曾安生过,就连静妃娘娘,也······”

太后疾走几步前去,索玛话没出口,紧跟上,谁知太后又突然住脚,索玛冲出越过几步,赶紧着往回退,候着。

“索玛,是不是觉得哀家心狠?”

索玛低下头不好回答,太后泯灭心中的不忍,抬眼的目光与寒气相合,“白白生得一副好皮囊,也白白生就天资聪明,却善妒怀恶,不知进退,活该她坐不稳那个位子。被废后,还是不知反省,反而变本加厉,非要毁形灭性方可罢休。”

“不是哀家不给她活路,她反正也不稀罕哀家护着她,卧冢科尔沁的山山水水,从此与福临再无瓜葛,哀家对得起她,无可怜悯之处。”

索玛低垂的眼色悲凉,太后向来做事从不回头后悔,唯独迎娶博尔济吉特氏赛琪,太后跪在佛堂诵经忏悔,整整一夜。

一位宫女过来禀报永寿宫婉妃娘娘求见,太后回拒,宫女又再次返回,婉妃娘娘态度坚决,求太后允许她前往万善殿求见皇上。

太后微微合拢双眼,倏然眼界打开,她自行出慈宁花园,一眼就见到慈宁门下站立的婉晴。

娴丽之姿,从容之态,这样的婉晴太后看着觉得新鲜,思绪暗暗倒转梳理回来,太后口吻冷热均衡,“想要见皇上,是吗?去吧,哀家准了,只是皇上愿不愿意见,哀家可拿不准。”

一朵清冷小花的微笑在婉晴眉梢轻放,谢过太后,她欲要离去,却听得太后叫住,问了一句,“静妃走了,永寿宫可还住得舒坦?”

婉晴心思不及回转,轻松脱口而出,“谢太后挂念,大家都好端端的。”

转身而去的婉晴步伐加快,索玛姑姑又是感慨有言,“着急见皇上呢,指不定有多想着皇上。女主子们一个个忧愁不安,皇上可是大家的依靠啊!”

太后进入慈宁门,往自己寝屋而去,多一眼都不再望向婉晴,此时太后心湖散开一层水雾,水中镜像时隐时现。

静妃不得人心,没了她,大家反倒松口气。不过,福临与婉晴都听过静妃的话,福临满腔绝望,毅然割发断义。婉晴则不同,按静妃的话说,自己可是赐死墨兰的元凶,可为何却感觉不到她对自己的怨恨,分明是她知道的远不止这些。

***

福临在玉林通琇、茆溪行森的相随下,踱步朝万善殿走来。一眼看到身着朴素僧袍的福临手里抓着那块月白色绣帕,岳乐眼中酸楚的涟漪微漾,一时间倒是忽视了身旁的婉晴。

婉晴碎步小跑上去,给福临请安。福临溜她一眼,人是看了清楚,可他不停步不出声直接朝岳乐走来。

岳乐的俯身问安福临依旧不作回应,岳乐不由抬头看去,单薄清秀的福临双目格外透亮,声音虽嘶涩却平静,“辛苦堂兄了。”

话不多说,福临就往殿内而去,这时婉晴奔到他身后,跪下请求,“皇上请留步,妾妃此来只为端敬皇后姐姐,求皇上听妾妃一言。”

福临立刻站住,抓紧绣帕的手因为用力青筋暴出,声气转向清冷,“进来说。”

所有人都候在殿外,只有婉晴进殿向福临禀告,不过须臾功夫,福临重新走了出来,平心静气往玉林通琇前,“师父,弟子听从师命,这就回宫,继续自己本分。”

又往茆溪行森前,颇有些歉然,“连累师兄受苦了。”

两位大师如释重负,皆以佛家礼节肃然回应,福临转身迈出几大步,喊来吴良辅,面无表情足足盯视他半天。吴良辅摸不着头脑,可内心却哇凉哇凉,这段时间,皇上的脾性他是云里雾里,弄得是完全措手不及。

“带几个人去把养心殿收拾出来,从今天起,朕歇在养心殿。”

吩咐完吴良辅,福临叫上几位御前侍卫,带上婉晴就要离开万善殿。岳乐尚且犹豫,而福临已大步流星而去,岳乐急忙拔腿追上,“皇上,可是先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别让太后她老人家惦记。”

福临仍是行进,“那就烦劳堂兄回禀皇额娘,朕还是皇上,明日起,朕会接手一切朝政事务,皇额娘从此就真真正正颐养天年。”

岳乐大胆迈到福临前方,跪下挡住福临,“皇上,太后连日来殚精竭力,请皇上摒弃狭隘,珍惜太后的辛勤付出。”

福临抬手示意婉晴与众侍卫退远,他扶起岳乐,没等岳乐站好,他附在岳乐耳旁低声直言,“堂兄,该是朕面对的,朕不会再逃避。墨兰中毒的事情,朕要弄个水落石出,你是不是也知道墨兰中毒?”

“朕能收回下五旗的兵权,朕还要牢牢控制上三旗的兵权,请你踏踏实实做你的安亲王,正白旗是朕的,费扬古也是朕的,御前内大臣的职位,朕早给他留好了。”

“别看鳌拜、索尼有个大情小事就往皇额娘跟前禀报,朕会让他们心服口服伏在朕脚边,那是朕的两黄旗,不是皇额娘的。”

福临挺胸抬头,一手抓握岳乐肩头,岳乐急杵捣心,“堂兄,你我心里都清楚,真正狭隘的反而是抱守陈规、不思进取,只想圈图自我利益,不考虑融合共进的他们。堂兄,朕需要你助朕一臂之力,这不也是你想要打造的崭新大清吗?”

福临放开岳乐,“拜托堂兄替朕往慈宁宫说明,希望皇额娘能够摒弃她的狭隘。”

福临随后一招手,带上侍卫们自行而去,岳乐看着那清癯的身影越走越远,激动的思潮浪高急涌,难以平静。

***

婉晴引福临一路长行,转西,北进,最后停在了紫禁城最偏远的西北角——英华殿。这种未经修缮的孤墙冷殿,福临几乎就意识不到它的存在。自己六岁来到紫禁城,成为这里的主人,直至今日,自己的踏足之地还是有限,所谓大到万里山河、小到红墙金砖都属于自己,实际上,真是如此吗?为何自己的手里、心里都是空荡荡的呢?

命侍卫们守在英华门前,福临率先进入,踏上高台甬路,直冲英华殿而去。婉晴叫住福临,自己却下到甬路一侧,径直走到菩提树下一处,蹲下身搬开叠覆的地砖,扒开刻意防护的遮掩,探手下去拿出层层油纸包裹的物件。

福临返身一步步走近婉晴,不慌不忙把婉晴的举动收入眼中。婉晴在万善殿时告诉自己,菱香留下了小碌子从吴良辅那儿偷来的东西,菱香交代这东西与端敬皇后主子中毒有关,所以拜托婉晴在合适的时机禀报皇上,为主子平复委屈。

当时婉晴表明从未亲眼见过,只等皇上亲去才会取出来,可现在婉晴的一举一动,分明对这里轻车熟路,她对自己说了谎。

婉晴拥有一双漂亮的圆圆大眼,透着一股聪明劲儿,只可惜得失计较的偏激往往让她小聪明百出。福临心里有数,却也不想点明,聪明之上跨上台阶才是智慧,这也就是这些年,婉晴虽是墨兰关心备至的妹妹,但福临却不曾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

接过婉晴呈递过来的盒子,福临细致端详。

这是一个正方形雕镂吉祥图案花纹的紫檀木盒,每个侧面均雕饰有缠莲枝纹,一对蝙蝠捧一篆刻“寿”字,委婉多姿的图案表达生生不息的意义。盒盖上的外围周边雕琢寓意福寿吉祥的回纹,盒面上雕琢仙阁楼台,海水江崖,茂盛葱郁的仙树下,三位仙人站在雕栏楼台上极目远眺,仙台下云海萦绕,吉祥、长寿的意味十足。

福临越看越觉得眼熟,这样的盒子吴良辅怎么可能会拥有?他没有着急打开一探究竟,而是仰头看向自己头顶上方的菩提树,树冠亭亭如盖青冉冉,三角卵形的叶片在寒冷的冬天仍是苍翠欲滴。

福临往菩提树下的地砖盘腿坐下,他抱着盒子,闭目静静打坐。

婉晴诧异不解,地砖寒凉可想而知,皇上怎么毫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回想着姐姐交代过自己,试着去关心皇上,可不知为何,她竟然一种皇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敢吱声的心态,所以她也懒得开口劝说,只是站在一旁等着。

记忆就像是自己写就的书,重新翻回曾经记录下的片段。顺治七年正月三十日,福临迎来了自己十三岁的生日,一年到头都见不上几次皇额娘的福临,终于被允许前往太后居住的殿阁给太后请安。

一路上,福临盘算着好多问题要请教皇额娘,可当他一脚踏进皇额娘的殿阁,兴致立刻烟消云散。原来是摄政王多尔衮前来向皇太后请示,他要纳已故肃亲王豪格的福晋为自己的福晋。

豪格的这位福晋也是来自蒙古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正是孝庄太后的堂妹。叔叔要纳侄媳妇为福晋,太后陷入为难,沉默不语。福临本就因为皇兄豪格莫名其妙暴毙对多尔衮心存怨恨,所以当时,性急的他就在多尔衮跟前胆大冒出“不妥”二字。

多尔衮横眉冷眼,直截了当就冲他“不是皇上该管的事儿”打发了他,随即宣布,他已经召议政王、贝勒、固山额真、内大臣、议政大臣共同会议,大家都觉合适,所以他只是过来知会太后一声。

横行专制向来是多尔衮的风范,太后轻声回复,依了多尔衮。福临恼火,两眼怒色,可也不能反对。多尔衮临去时,恰恰瞅到太后座位旁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也不多问,直接就走过去拿起来打开了盒子。

这是太后为福临准备的寿礼,一对圆形的揉手核桃。太后命人备下这对核桃可谓用心良苦,母子俩长期见不上面,自己也不能儿子跟前提点教育,福临就由内监门变着法儿哄玩闹腾,当然也就是他这样,多尔衮打从心里看不上他,也不提防他。

可儿子一天天长大,一转眼都已是盛气英辉的少年郎了,早就该沉心修身。一对核桃在人的手掌指肚间来回揉动,这种方式的保健强身对于酷爱户外运动的年轻福临来说倒在其次,更主要的是希望他懂得手掌乾坤,养精蓄锐,善于思考,同时,自己这个额娘的心意也能随时陪伴他,温暖他寂寞的心灵。

多尔衮把盒子扔给福临,自己手中玩转核桃,突然,他一用劲儿,手中的一对核桃顿时碎裂。这种供赏玩的山核桃果皮坚硬,可到了常年征战的多尔衮手里,也变得和普通薄皮核桃一般。

多尔衮手心拨弄着略微偏小的核仁,耻笑道:“绣花枕头一包草,太后也真是女人家的见识,这玩意儿何助皇上强筋健体,就该到野外撒开身手纵马,勤练弓箭,那才是我满清八旗的骄傲。”

把手中的核桃碎片一并抖落地上,多尔衮得意洋洋扬长而去,福临紧紧抱住木盒,怨恨涨红了他的脸,冲着太后就吼起来,“皇额娘为何要对他百般迁就,朕才是皇上,却要看他脸色度日。”

太后面色则没入水底,没有丝毫不悦,“哀家不是说过吗?亏是皇父摄政王扶持相助,这些年我大清方可定鼎中原,建制规模,皇儿应心存感谢才是。”

福临火气冲天把木盒子扔在地上,“朕还不够感谢他吗?叔父摄政王、皇叔父摄政王、皇父摄政王,请问皇额娘,朕还能给他封什么?就剩下给他封皇上,朕退居太子,那皇额娘立身何位?是不是也要改封皇额娘为他的皇后才合乎对应?”

“福临,胡闹,”太后的脸色立刻犹如从水底冒出的热泡,汩汩沸腾,“哀家是你的额娘,是先帝的遗孀,你难道不该尊重自己的皇阿玛、皇额娘吗?”

福临不惧,气焰灼烈回顶,“朕始终记得自己的皇阿玛,就怕皇额娘自己忘了。走着瞧,朕的这位皇父摄政王还有的是要求,就等着额娘您一一顺从呢?”

本是欢喜而来的寿星,却是裹挟一肚子的恼怒而去,倒是吴良辅准备跟上福临时,太后命他捡起地上的木盒子给福临拿去。

记忆的书卷合上,福临的双眼缓缓睁开,再次看向手中的木盒,原来是自己十三岁寿辰的生日礼物。他站起身,走到婉晴取出盒子的地方,断裂的地砖引起了他的注意。

福临蹲下,手指沿着黝黑的断裂面摸过去,思虑半响,恍然,“墨兰与朕提过,英华殿遭过雷击,原来是这里。竟是在此严冬之时,得见惊雷痕迹,真是上天对朕的警醒与惩戒。该死的人还活着,该蛰伏的虫子却鸣叫不休,朕岂能再无视这些反常?”

抬头望向婉晴,福临问询菱香所留就只是这个盒子?

婉晴扑闪着长睫毛的大眼神色自若,除了这个盒子,没有其它。

福临淡淡一笑,起身离开,婉晴着急追问,“皇上,您都不打开盒子看看里头装着什么吗?”

福临背对婉晴,狡黠而语,“有什么可看的,不就是浅橙色的冰糖吗?”

“嗯?”婉晴不解,猛眨几下眼,小声嘀咕,“明明是黄绿色,我看得清清楚楚,莫非我老眼昏花?”

福临把婉晴的嘀咕听得清清楚楚,可他还是头也不回,一边走出英华门,一边暗自揶揄,偶尔逗逗婉晴,也算是漫长寂寞里寻一点玩笑慰释自己吧!

***

翌日清早,福临身着明黄色冬制朝袍,佩戴朝珠,腰系朝带,头戴薰狐朝冠,出现在乾清宫大殿,正位听政。

大殿上列位臣工恭敬有礼,唯唯慎言,福临肃容冷眼,率先唤刑部尚书出列。

“朕昨晚阅览朝审招册,待处决的囚徒可不少,虽国法难以宽容,但朕思及端敬皇后从来谆谆劝诫人命至重,秋决务必怀矜恤之心。是故,朕体会上天好生之德,特地网开一面,重新审查在监囚犯,相应减刑,望他们悔过省改,同时也表达朕期冀海内臣民明白朕维新弃旧、融合共进之意。”

刑部尚书接令承办,众臣齐呼万岁,尤其是汉官们拿住皇上口中的“维新弃旧、融合共进”,无不希望蓬勃,皇上重归执政,满汉一体的理念依然坚定不移。而另一边站列的满官们则心怀各异,支持改革的少数新派听着不以为然,听从皇上吩咐便是,可多数守旧派则生出气怨,往后的日子可是有的受。

福临把众人神色一一看在眼里,然后他拿起刑部等衙门会覆凤阳巡抚林起龙的上疏。之前福临立法严惩贪官,官员犯赃十两、衙役犯赃一两以上者,流徙。而犯赃过重者,一律斩首或绞刑。

于是林起龙上疏,直言此立法过重,贪官抵死不招,不利于追缴赃银充饷。刑部等会议过,也赞同林起龙,还是按旧法惩治官员。

福临把林起龙的上疏折子狠狠拍在身前的御案上,站立挺直,嘶声宏远。

“正因贪官蠹役害民,屡惩屡不知悔改,朕才不得不严格立法。朕希望官员们心有畏惧,反省改正,不辜负朕惩贪救民之意。今林起龙上疏,只为贪官畏法不招,追赃甚少,而刑部尔等官员居然会议认同,允许以追回赃银额度论罪,以充军需。”

“朕立法严格,为的是让贪官们畏惧严法,源头上就遏制他们妄动贪念。朕可不是等他们都贪饱喝足才来惩治,以赃银接济军饷。只要他们不贪,百姓得实惠,生活富足,国家赋税自然就充盈,还用得着赃银来充饷吗?”

福临拿起林起龙的折子,居高临下,一挥手扔到下方地上,声色俱厉,“朕知道,立法严厉,于贪官蠹吏来说,必然不便,自然心怀怨念。朕只轸念民生,绝不惶惶体恤贪吏,若不如此,贪风如何止息,百姓如何安生?”

“从今往后,依照朕的立法从严执行,尔等休在朕跟前讨价还价,林起龙所奏以及尔等会议所议,统统不合,朕已严肃告诫,再出现这种情况,别怪朕狠厉惩治。”

全场满汉大臣无不震惊惶悸,伏地跪倒,殿外是大雪纷飞,殿内是寒色凛冽,福临龙威燕颔,冷峻目光逐一扫遍朝臣。

☆、第十章  薄雾笼花,眼迷心明

伴随福临重回朝政的大雪,断断续续,漫天飞舞,持续数日,紫禁城殿阁屋顶覆盖霭霭白茫,灰蒙的天空始终模糊昏惑。

终于,飞雪停住,白净了大地万物,冬日耀眼,湛蓝了晴空万里。

福临昨夜咳嗽一夜,吴良辅一直伺候在旁,莫说身体不适,睡不好觉,就是无恙,福临也很长时间夜不成寐,也就是实在倦乏打个盹儿提个精神,正儿八经卧床休息对福临来说,变得困难重重。

熏香徐徐缭绕,烛火煌煌明亮,红炭烈烈温暖,吴良辅桌旁认真研磨,福临时而挥就书法,不满意,时而山水写意,中途而弃。玉林通琇只等着大雪一停,就要启程归返江南。往日里,师父离去,福临总会意兴盎然亲笔字画相送,以表自己的心意,可这回,次次下笔,总是难以言表的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福临把笔搁下,口中念念有词,“到底是如何的好,竟然因为思念江南而愁断肠?”

去过江南的吴良辅快速应声,“流水、小桥、粉墙、黛瓦、园林、亭台,皆自成风韵,与北方的宏伟、大气全然不同。”

看着皇上一脸怅然若失,吴良辅突转善意提醒,“去年郑成功攻陷江宁,后郑贼虽败阵退兵而去,却一直活跃福建沿海,虽皇上已派安南将军征剿,战事大小时有,江南尚不安全。”

“朕向往江南之心由来已久,”旧事笼上心头,愁楚聚在眉峰,“朕与墨兰定过约定,要带她一同去江南,游赏清婉水乡,品尝精致美食。约定还在,只是人去楼空。”

福临重新拿起笔,抱住墨兰握她手写字的情景在心头铺就,深情随着福临的落笔跃然纸上,字字沾染诉说,表达衷肠。

雪停天朗,玉林通琇整装待发,福临一下朝就立刻赶来万善殿送别,还未开口,就先是一阵剧烈咳嗽。

玉林通琇面带忧色,本该是生机勃勃的年纪,可眼前的皇上却是骨瘦形销,若不能及时调理回来,只怕?

接过福临递过来的卷轴,玉林通琇打开阅览,站在身侧的茆溪行森也跟着看了过来,可当两位高僧看过卷轴上的诗句后,竟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评论。

“洞房昨夜春风起,故人尚隔湘江水。

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

拜别福临后,茆溪行森相送师父,玉林通琇这才感慨万千,“皇上也忒是情多,为师一老和尚,手拿满纸情意绵绵,真叫一个手足无措。”

茆溪行森尽可敛住笑意,“依弟子看,皇上纯粹思念端敬皇后缱绻,心中苦闷,只能如此表达。师父就当是带走一份皇上无处可歇的重重相思,为皇上减一分愁绪。”

***

把与墨兰的约定交给玉林通琇,福临倒真是有一种实践诺言的幻梦错觉,所以步向承乾宫的他,无形中释去些许零碎的小小苦涩,怀着一种明知墨兰不在,他却也正常过去净空心绪的情境。

承乾门的锁已被开启,福临知道里头又是婉晴,自从他下令锁住承乾门后,就只是给了婉晴钥匙。

转过影壁,就见刻意扫出一条道直通殿内,福临挥手身后的奴才们停步,自己轻手轻脚上月台,靠近承乾宫大殿,却听得里头传来婉晴的宫女芸朵抱不平的声音。

“主子,今早太后跟前请安,大家都不给你好脸色,你好歹也向太后解释一下,皇上无非也就是传召你过去说说话,且说的都是端敬皇后。”

福临眉宇挤进厌烦,却听得婉晴气盛回答,“有什么可解释的,我偏不解释,一个个脑袋里就想着皇上一传召,就是要侍寝,她们非要这么想,想去呗,爱生这种闲气,爱告这种闲嘴,随便。”

婉晴的话拂去福临的不满,这种态度倒还是合他的脾性,他就不喜欢到太后跟前搬弄是非的女人们。

接着婉晴直截了当就说与芸朵,“我原本也是与她们一种想法,不侍寝,皇上跟前能做什么。谁不是每次过去,侍寝完就离开,和皇上说得最多的,无非就是在床上撒撒娇卖弄风情讨好皇上,期待着下次再来侍寝。”

“如今姐姐去了,也就是沾了姐姐的光,皇上唯独就传召过我,可皇上哪还有兴致想着风月,满脑子都是姐姐的身影,我同样如此。虽然皇上与我除了聊姐姐没别的话题,可我觉得这样挺好,我特自在。”

说着倒还有些理直气壮,“这种感觉我要如何向太后解释,实话实说,她们定是认为我得了便宜还装委屈,索性不说,一个个自找闷气,活该。”

福临嘴角是风过留痕的浅浅笑迹,刚要出声,却又听到芸朵说话。

“主子,这袖口要不要重新缝制,排针不够均匀,疏密不当。”

婉晴气一个不顺,“我是第一次学做,我容易吗?瞧瞧我这手指头,全是尖针扎的血窟窿。”

“主子说笑呢,血窟窿倒是不至于,要说是没挨针扎就能把针线活做好做妙,怎么可能嘛?”芸朵却也有些调侃婉晴,最近主子心情明朗多了。

“不管,我才不要拆线重来,我自己觉得挺好,莫说还以为是我刻意绣上去的蜈蚣呢?”

芸朵无言以对,倒是一声轻笑从福临口中跳出,连福临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就这么忍不住笑了出来。

惊闻笑声的婉晴和芸朵急忙出现,看清是皇上,全都绿了脸,垂下脑袋。

福临假装一本正经,“朕可是都听到了,往后太后跟前,要懂得谦和,别逞能,太后是你能糊弄的吗?”

婉晴与芸朵慌忙跪地请求宽恕,婉晴真是悔呀,早知道皇上喜欢神出鬼没,就该一进承乾门就把门闩插上,真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刮子。

福临拿起针线筐里的衣裳,左看右看,然后叫起地上忐忑不安的主仆俩。

“看着是男人的贴身衣裳,可这颜色不对,怎么是浅灰色?”福临皱眉提声,“说,是不是背着朕有别的想法呢?”

芸朵又是忙乱得往地上跪倒急忙为主子喊冤,“回皇上,主子第一次学做,断不敢用明黄色绸缎,真要是做成能呈上给皇上穿的衣裳,还不知要做多少件才能合格。”

而婉晴却目瞪口呆,皇上怎么这么利害,一眼就看穿了自己。

福临不再吓唬她俩,漫笑,“朕逗你们俩呢。”

翻出好几个线头,福临边摇头边指给婉晴,“把线尾藏进最后的针脚中,不能露出线头,这不是最基本的针法吗?你说说看,你姐姐那么好的针线手法,你怎么就没学到半分呢?”

说着,福临把衣裳往自己身上比了比尺寸,惊叹道,“你竟然连朕是胖是瘦都分不清楚,你可真是老眼昏花了,好好看仔细朕,你这虎背熊腰的人穿上还差不多。”

福临把衣裳递给婉晴,自己贴身穿的就是墨兰亲手做的内衣,细致到无可挑剔,姐妹俩的心思就是南辕北辙,对墨兰的思念又偷偷满上心头。

婉晴接过衣裳的一刹那,福临忽地看到她手腕上的金镯子,不自禁就拉过她手到跟前细看。做工虽比不得宫里的造办处,可也是上等货,尤其是缠绕一圈的金色雏菊以及一对翩翩起舞的蝴蝶颇有意味。

“你姐姐少用金玉珠宝,所以我也不曾留意,你这个镯子倒也合适你,绮丽明彩,自己定做的?”

婉晴俯首,眼珠子骨碌碌转悠,“这,这是,”支支吾吾不敢看皇上,“是妾妃额娘在宫外做得送过来的。”

福临放开婉晴的手,一时倒也没有生疑,没再多作停留,福临信步离去。

回养心殿的路上,福临不免暗自嘀咕,自己虽不是过目不忘,但记忆力不算差,总觉得自己应该不是第一次见这个镯子。

踏进遵义门,福临经过几位在此守护的侍卫,正准备转入养心门,突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其中一名侍卫,正是达礼。

福临叫上达礼随他进入养心殿,喝着胡元呈上的茶水,虽达礼就站在身前听命,可福临就是半天都不开口。

终于一盏茶喝完,福临面带愧色,“达礼,对你,朕觉得歉疚。那时,朕伤透了心,并未多想,就答应菱香殉葬。如今想来,这实在不符端敬皇后体恤下人们的慈怀,尤其是菱香,让她跟着你过活,或许才是端敬皇后最愿意看到的好结果。”

福临的话来得突然,达礼始料不及,回应也是耿直得很,“菱香姑娘对端敬皇后忠心一片,殉葬虽让人怜悯,可那也是她心甘情愿,去得其所。至于奴才,皇上实在不用歉疚,与奴才在一起,那不是奴才与菱香想要的结果。”

福临释然愧歉的表情,若有所思,“朕当时记得,你还备下一份礼物,朕看过,就是记忆模糊了,是什么来着?送给她了吗?”

“给了,一只菊花蝴蝶图案的金镯子,莫说人都已不在,就是那时候之后,奴才也早已看开了,谢皇上还挂念着。”

单膝跪地向福临谢恩的达礼厚道颜貌,福临沉静住自己的内心,命他出去接着守卫,看着他健硕宽阔的背影,婉晴那件粗枝大叶的衣裳在他脑海里浮出。

☆、第十一章  尘封夙怨,明暗光影

与达礼擦肩急匆匆奔来的吴良辅进入殿内,扑倒在皇上跟前,诉哭流涕,“皇上,宫外来报,乳母李氏病故。”

“什么?”福临从座位上站起,难以置信,“奶娘,她不在了?”

吴良辅竟是伤心至出不了声,只是频频点头,倒不是吴良辅与李氏如何情深,却是皇上对李氏的感情吴良辅一清二楚。

诞生盛京,李氏就是福临的奶娘,李氏尽心哺育襁褓中的福临,陪着福临啼笑之间步步成长。福临登基为帝,并迁住北京紫禁皇城,李氏随来,一直是进食饥饱适宜、穿衣寒温应侯地周详照顾。

对福临来说,幼小孩童对母亲的依赖,是面向李氏,受伤的心灵在寻求安慰时,还是冲向李氏,温和、慈善地给与福临殷殷母爱的,也只是李氏。

果不其然,确认奶娘去世的消息,福临有些站不住,身体本就孱弱的他立刻就觉有些眩晕,吴良辅眼疾手快把他扶上椅子坐下。

福临悼泪潸潸,痛心暗问,“为什么?为什么?实心实意体贴自己的人,都一个个离开了自己,这种孤苦无依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