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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菁华锦-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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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男婚女聘】
元爷的那位爹为老不尊,家里早有姬妾无数,任是那气暴戾善妒,还死心不息,是受了谁人的刺激引导,居然就死心眼定了绻玉棠,放话说即使花去千金也在所不辞要将人迎进门去。绻玉棠最善逢迎,撩拨几下拉着位官爷做挡箭牌,想闹一会儿就算,男人总喜新厌旧,一时迷恋糊涂,过些时日自然就清醒不会再存这种荒唐念头,就是绻玉棠最风华冠绝京都时候,那些狂蜂浪蝶,阿谀谄媚,不也是这样么,口口声声此情与卿两无猜,嘴里含着蜜糖,半会儿就化掉,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遗憾绻玉棠有个早就按捺不住的好徒弟,在一旁推波助澜,暗中使劲,力求将碍眼的师傅整个人连着包袱推出千叠楼。
再娇嫩的花儿也坚韧,要获得阳光雨露就要用力翻倒压着自己枝干根_的大石,绻玉棠也早有交代,胭脂有本事就将她这个师傅当成踏脚石,踩上一脚往上爬,然后一脚就狠狠踢开———绻玉棠应当庆幸么,她的好徒儿还想给她找一个好归宿安度晚年,无需游走周璇于各种宴会蹉跎下去,多少年老色衰凄凉独活的官妓,还犹需羡慕绻玉棠这个好下场?
“泠女”顾胭脂好心机,她这个做师傅的该满意,并且当为之鼓掌垂泪了。
“如意,我的好徒儿想出来的好办法,三两下就将我这个师傅卖了,你现在多少人盼着念着,要看看我绻玉棠穿上凤冠霞帔地模样。”
对于如意射过的冰冷视线,绻玉棠毫不在乎,涂满丹蔻的十指搓着臂膀边的卷草立凤锦帛,划着上面精美图案。既然好徒儿这样有出息,她这个做师傅的也要帮忙,再来推一把才对,倒要瞧瞧,好徒儿在千叠楼里,能走得多远,爬到坐多高的位置……绻玉棠此刻说话神韵,按幺妹的话说,就是漫不经心瞅几眼食物的九尾狐狸,阴郁且蛊惑人心。
拦住幺妹别再让她越说:=,如意面无表情捻一下袖子,高抬伸出雪白的手腕,搭拉一下,扯了金钩,玛瑙珠帘和深色帷幔翩然如水幕一样降下来,恰好隔绝外面前半个厅的动静。
“绻师傅最自,何须敛蛾眉,”耳根清净,才好说话谈心,如意还是存着敬重之意对待绻玉棠地,即使绻玉棠不过当过她半年不到时间的师傅而已。“今日之事,怕不过为误会一个。”
“世间误会悲千万,都不缺我绻玉棠一个。”绻玉棠扬扬扇子,怡然作笑,眸底异色光芒乍现,脸上媚色浓重。
“如意你莫信了这个老人老妖婆,她欲想害你!”
幺妹拉着知所措地伊香。像护着小鸡地母鸡一样将小女孩好好护到身后。对意闲闲说一句。双眼犹直直追逐绻玉棠。撇嘴做鄙夷不屑状。
外面闹得差不。状元爷这对父子真好精力。不放在为官为民办事上。却到了教坊之地泄。贪官污吏还会贪还会想方设法干点事然后捞油水。这对色心不死能力缺乏地父子还会干什么好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莫名如意因此对南江朝廷上下官员地印象有更差上几分半丝。有怎么样地皇帝。就有怎么样地官员奴才。默念着。垂眸瞧到自己裙摆缀饰地金黄菊瓣。一瓣瓣烛光映照之下栩栩如生。金线游离若游丝千丈。牵引岁月尘缘往日仇。
“我们等着楼主出面。”如意有了决
“对啊。就睁眼瞧下去。安心让我们地柳妹妹做主吧。好歹一个是她从小一起长大学艺地姐妹。一个是精心培养地好接班。要一起送走。当然需经过她同意才好。”
那记载千叠楼所有官妓女子地本子。张张都是一个女子地卖身契。拿在历代楼主手中。很多时候凑不过个功能。毫无用处。而近日似乎它可以重见光日。几十年了有一位女子有望可以脱离出去得以除名。是否该称一声可喜可贺。如意见着一身艳丽眼角沾微倦地绻玉棠素手倚栏。高髻浮翠。人影袅娜。
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长袖善舞”的绻玉棠欢快骄傲地起舞了。这个念头一瞬间闪过,如意地心也微微一沉,顿觉苦闷难当。
“绻师傅,你甘心一辈子留在千叠楼?”看着镜中的容颜慢慢老去,韶华不留,再也不能站在台上穿着缤纷流彩舞衣,舞凄凄袖风,然后被后辈耻笑。就如意的认知中,绻玉棠,并非这种听天由命会认命之人。
“如意丫头,你可知,为何一直以来,我们柳怡宴柳楼主,都不愿意再于人前起舞吗?”
“……猜,”如
蓦然忆起属一个人珍贵回忆,烟光残照里那金色。“……不到。”
绻玉棠嘴角应声慢慢勾起了,她额间的金色花钿炫目,似笑非笑地看她。
“还道说你多聪明,哪天你有本事猜到答案,记得告知我。”外面那个官爷儿收拾完自己不肖子,正到处嚷嚷说绻美人在哪儿,也不明白他为何这样执着,绻玉棠倚栏隔空遥望,轻纱飘荡如梦,一霎那她整个人的轮廓形容都很柔美,更胜那灼灼烛光,濯濯珠翠流丹,飘然若谪仙。
就是这一眼,如意觉得难过,也累,悄然眸光流转间,忽而触到伊香纯真无邪的小脸,就茫然闭阖双目。
都放下吧,原谅绻玉棠曾经做过的任何事情。
朝飞散红颜,恨难酬。
…………
…………
“这个绻玉棠老女人,跟那要脸没眼光的官爷说什么,只要能带上如意你一起嫁过门,什么都答应,就是没有名分也无妨,你瞧瞧你可瞧,什么狠毒的心思,去死也要拉个垫背地,那个官爷人老色心不死,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介意娶多一个如花美眷,巧他儿子也觊觎这如意你,才闹起来的,如意你说这事情如何处理吧,楼主要留下你就送不走这个老女人,还需白白得罪这位官爷,你说吧如何,哎呀,真是急死人了。”
幺妹气急败地在如意耳边嚷,嚷完居然现没反应,就换叉腰来吼的了。
那厢有原本在前厅饮酒作乐,现在捧着酒杯啃花生白看热闹的官员们,他们无聊看完那对官爷父子翻天的一闹后,索性掉头瞧着几位千叠楼难得一见聚在一起地美人们,瞧着年长的丰神冶丽,万般风情绕眉梢,年轻地香培玉琢,若存兰之馥郁兮,幺妹刁蛮之气作,香腮染赤,耳坠明珠直摇曳,让那些官爷们看直了眼,交换眼色一脸淫相讪笑不止。
“这位一直说话的小美是谁?还是童妓清倌儿啊?什么时候让她登台了,我捧场……”
“她叫什么字?艺名,我问艺名……”
“性子够呛,大爷要她陪侍酒了……”
这些类似地话语钻进耳朵里。幺妹神色咋变,半眯着眼儿,横过去含煞带嗔的目光,表情有些狰狞————除了卿鸿这个本性至纯地书呆子,还尚未有哪个不见棺材不掉眼泪的男人敢招惹到幺妹。“意,先莫说你那个皇宫里认识的怀瑞之,就是这出现的千叠楼里的任何一个臭男人,我绝对不同意你因了这个老女人的拖累暗算,而被他们糟蹋的。”就是像金禾兮金浩两父子这样好相处好性子的男人,幺妹还抱着观察怀疑的心态,何况这些,何况这个想一次就娶得两位佳人左拥右抱的老色鬼?
个子小小的伊香不太明白状况,但也知道好像对小姐有些不利,旋即探头出来,对如意投去忧心的视线,在浮烟萦绕,香鬓如云翠衣摆风的千叠楼中,小女孩仰头看着眼前乱局,看着几位前辈颇有深意的对话,黑宝石一般的双眸透出迷茫懵懂神态。
楼主迟迟未到,经验丰富懂审度时势的教行嬷嬷也不见人,小小珠帘帷帽遮挡不住几位的倩影,反而是若隐若现,更秘诱人。
一句里糟蹋二字,刺到了很多人的心底,幺妹说的是实话,但未经包装上糖衣的实话往往最无情冷酷,咽下全是苦,绻玉棠以扇子掩着双眸以下的脸,目光在幺妹脸上转悠一圈,慢慢挪到幺妹背后小个子的小女孩伊香身上。
“幺妹,你最好去多关心一下你的小情人,言也至此,莫怪我绻玉棠没有提醒你。”
幺妹反应够直接,啐一口,就回她一个字,呸。
“金浩哥哥还在里面走来走去。”香放大了胆子,悄悄走到如意身前,很文静,很害羞,做小动作扯了扯如意的衣角,脆生生说道:“小姐,哥哥他很担心他爹爹。”
想来也没她什么事,楼主出面实话自然能处理得最好,如意想着自己站在这儿反而是刺激了某些人,就欲牵着伊香小手回内里去。下面前厅里刚给自己老子棒揍一顿,万分狼狈的状元爷这时候眼尖瞧见如意了,眼中戾色一闪,张嘴就咆哮嚎着叫着,甚是怨愤。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别跟着我爹,想做我家里姨娘,可千万想清楚!我大娘善妒,你们楼里的姑娘,进门不过三天,定然找不到尸!我保证!”
【23 另有猫腻】
元爷不说仍好,一说话音刚落,楼里前厅顿时一静。
“你说的什么?!”眼见儿子这样嚷嚷,家丑外扬,那大腹便便的官爷气得胡子都歪了,目眦尽裂地踱上去给他脑后扇一巴,低头寻着脚边的桌椅烛台,就要把人往死里打。“老子今天就把你先打死,老子没你这个儿子,真是反了不成,气死老夫!”
“我就说实话,揭你老底子,反正大娘一定护我。”
如意已经不想走了,她牵着伊香的手,下面六国之乱,斗糟糕如乱麻。
伊香第一次站来这样显眼光亮的地方,状元爷两父子已经闹疯,小女孩害怕,不禁身子一缩想躲到如意身后,可惜如意牵着的力道太大,竟然叫人哪儿都走不了————伊香委屈地仰望,如意抓着的手好用力,伊香想小声喊疼,但见过如意的脸色后,伊香畏畏缩缩地抽一下鼻子,愣着站那儿终是不敢动。
“别打了,别打。”状爷今日真是丢脸至极,当然他父亲也同样陪着丢大脸了,堂堂南江朝廷官员给教坊一群娘子们当猴儿看耍,状元爷的爹那位大官先前乃气疯了才出手,眼下却是不好了事,越是看着自己没出息的儿子越恼怒,老子要娶几房妻妾是老子的事情,做儿子来道一声恭喜还到处捣乱,坏他为官的名声,以后在这千叠楼众位美人面前,他这个还能抬得起头吗,岂有此理啊。
啪一声把桌脚搁到儿子袋后面,听着一下子传来惨叫,那个大官爷满头汗。“回去家法伺候,你这个不肖子,我,我真想当没你这个儿子!”
状元爷摸出后一滩血色,嚎一。
不行了,等不及楼主到场,千叠楼闹出人命还得了,两位官爷为主子,她们全部楼里的姑娘们为奴为婢,上面降罪下来她们全部要吃不了兜着走。挤作一团围在楼前的丫鬟们见了状元爷的惨状忍不住就尖声惊叫,手慌脚乱,老嬷嬷们拍腿暗道一声冤孽,如何发展到这斯田地,这下子收拾不来,场子闹大了。
“哎哟啊,官爷莫恼莫恼,快来几个年轻力壮的,将人拉开啊!”
绻玉棠却一个人笑起来。脆悦耳地笑声放肆地刮过众人耳膜。肆意骄狂在前厅回荡不绝。她云鬟叠彩衣垂流苏。金玉相撞击出惑人心魂地声响。听起来甚是快活。
好。古往今来这些高高在上地官爷公子哥儿。能为区区一位卑贱地教坊女子大打出手。能有几何。经此一役。她绻玉棠还有何憾事。
“你幸灾乐祸。这全部是你惹出来地!”
幺妹也懂理儿。看着闹到这种地步也觉得棘手。更是愤激怨恨绻玉棠。正眼瞧绻玉棠居然在高兴地一个人笑。幺妹就恨不得上前去刮花此老女人地脸。“官爷。那边那位官爷。你要谁就要谁去。绻玉棠贵篁能跟着你走就算了。教训儿子你回家关上门教训去。别在这儿闹啊。”又是一下子巨响。却是两面屏风倒塌。刮掉旁边地珠帘子。零落地七彩珠子滚满一地。前面地垂纱挂幔无风自动。满目萧条败坏。
“如意你看这怎么办?”幺妹有点自觉。当下没想到法子就找如意。哪知道扳过如意地身子。只看到显然地香腮上两行清泪。
“…
如意脚下踉跄给绊一下,她默然低头一瞧却是绻玉棠的垂悬手臂的那条长长锦帛。
“怎么走回头,你带着小丫头躲好在内里就安妥了,我们可爱的柳妹妹自当给你打理出一条康明大道,我说着闲话一句,你莫以为真地会给当顺手搭货的一起跟着我嫁人吗?”绻玉棠尚未笑够,娇容荡漾无尽笑意,看都不看如意一眼,像这种场面多年来也见得到见怪不怪的麻木地步,绻玉棠有滋有味倚栏看戏,涂着丹蔻地十指还交叠一起欲鼓掌助兴,如意不知道绻玉棠这种算不算自弃。
“我们千叠楼里的人是不允许脱籍从良的。”
“明面上的规矩,如意你仍信么?”
脸上哀楚之色一闪而过,如意木然重复一遍。“我们千叠楼里地人是不允许脱籍从良的。”
绻玉棠笑道:“我会不比你这丫头清楚?”
“那为何,这个官爷会紧追不舍,一心一意欲将你娶回去?”这个官爷看年纪也是混迹官场多年,早懂得这个禁忌的道理之人,为何,所求何物,所依傍何人何势,要为难千叠楼里一个弱女子?
未待绻玉棠回答,如意她就伸手摘下发髻上的那支发钗,划到绻玉棠眼下,冰冷的钗尖紧贴着脸颊娇嫩的肌肤。
…………
…………
戏剧般地一幕。
“……呃,如意,你刮花了她的脸,她可真地没人会要了。”幺妹当下才发现自己大吵大什么,这个脾
的好姐妹才不是省油地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下意识就喃喃,啊一下蹲下身子捂住伊香双目,幺妹不让小女孩看到某些可能即将发生的画面。
闹够了地两位官爷也发现这里的发展,也是一惊。瞧着那块到绻玉棠瞳中的钗子,那个欲说要娶人进门的官爷赶紧上前几步摆摆手,惊惶地喊道:“别别,一切好说啊,别伤害绻美人儿。”
那状元爷有仆人上前来包扎脑袋,扭头瞧如意惊爆举止,也同时一怔,旋即好像很是惊喜的样子,有种报复到了爹的强烈快感,双目闪烁精芒。“对了上次……如意,我就知道你够独特!嘿,把这位官妓的脸刮花了吧,我看我爹还敢娶不娶!要这样爹愿意娶进来,我这个做儿子的就认了!”他还在招手摇头鼓动如意。
“场面的控制权是换在你手上了,我的便宜好徒儿,下手吗?”
绻玉棠神情似悲似乐,故意凑近一点点,妩媚地扬了扬下巴,轻轻吐气柔声说道,完全无视了横在眼前的锋利,手中的扇子还悠闲自得地扇动~子,是处变不惊,抑或不将如意的威胁性举止放在眼里。
眼前忽而一片的伊香害怕,挥着小手呜呜地叫,想脱开幺妹捂住她双眼的那双大手。
如意没有回答绻玉棠,她情绪,就幽幽地看着两位官爷们,从上自下的打量,意味寒渗。
那个吵闹半,甚至打伤了自己儿子,就为了口口声声说的要娶绻玉棠入门,理应痴心一片,哪怕仅仅是痴迷着绻玉棠的官爷,如意现今从这位中年男子的脸上看到一丝丝惋惜后怕,以及担忧顾虑,却看不到任何心痛震惊,他的反应不像是自己欣赏的女子被威胁后的愤怒焦急,更像是……在害怕着之后会发生的一些什么。
官爷的表情变幻得十分精彩。
如意开口问道:“官爷,你真的一心娶我们的绻贵篁吗?”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手上的金钗做了一个往下划的手势,动作平稳。
刚才状元爷无心一句,如当头棒喝。
一心惦记金禾兮双目和大夫的诊断,她才忽略了一些事实,未见人前就过于武断断定了那官爷是受了“泠女”顾胭脂的挑唆摆布,才有了要硬娶绻玉棠的打算。
这个官爷态度太坚持太强硬,正如状元爷说的,他府上有一位厉害的正夫人,他明知家里夫人容不得姬妾,还一定需要将人娶进门。
加之千叠楼被菊姓女子赋予的特殊性,南江官场朝廷之上,谁人不清楚透彻,娶人进门,怕唯一的渠道就是只能娶到人的尸首!
“别别,哎呀,你这丫头怎么这样啊,本官让你别!”那涨红脸,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死死盯着如意手中那支东西。
“如意,别再戏弄这位官爷了,他可受不住。”绻玉棠掩着嘴儿,眉间夹杂一丝无处可寻的概
“‘泠女’身在何处?”
如意问话逻辑太跳跃,绻玉棠恍惚说道:“大约留在了哪位豪爽官爷府上吧,胭脂她……我的好徒儿,总是很用心努力的,还怕我老年孤独,连我这个师傅的下场,都用心布置好了,却不知道恰正中某些人的下怀。”一把扇子塞进如意的手掌,绻玉棠仔细地看如意,饱含深意浅浅一笑,“扇子借你,看这泪痕的,滋养闷气恨得悄无声流泪,你真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他们站得远儿瞧不分明,以扇子挡挡,”她倏忽变了神色,低低说道,“说到底,我仍是被当年游魂遗留的毒瘤所连累的,再拖你下水同灾同难,我可半点歉疚没有。”
如意深深看她一眼,忽而扭过去对着那位官爷冷声说道:“官爷,我们绻贵篁即使破相了,再也不会起舞了,甚至瘸了哑了,你也会要她,一定要娶她进门吗?”
“要,如何而不要!呃……”那官爷反射性回答,刚回答完就暗叫糟。
状元爷也张大嘴,莫名其妙加失魂落魄地瞪着自己老子————什么时候,他家老子变成这样深情款款的人?
“莫再问,我来答,这位官爷不过是受人指使的小卒子,他背后的人不点头,他不敢说不的。”绻玉棠的声音轻飘飘地入如意的耳朵。“前事后因,我们看来需要问问当敬爱楼主,我们的柳妹妹,她若疼惜你这个相中的好徒儿,当然会想方设法,跟那位同样冷血的同胞好好坐下,商谈妥协。”
刚巧听到背后走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绻玉棠恢复了常态,灯烛之光底那无时无刻带着娇媚笑意的双眸,竟似含了几分异样。
“你说对不对啊,怡宴。”
【24 未定之天】
吵闹闹喧扰不止,先是东厢那边发觉不对劲,人人探,接着西厢南苑北院,最后连到楼上都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声响动静,千叠楼往常夜里是笙歌曼舞,笑声乐声不断,今日说是前厅有官爷打起来,谁都觉得天大的事情,十年一遇,给赭师流岚送药的贴身丫鬟兰兰一直喊着让让,用手捂着好不易煎好的药,从煎药房越过挤满看热闹的人群的走,撒腿上楼到房间,敲门进内后才能终松一口气。
“赭师贵篁,药快凉了。”
“病西施”赭师流岚今日的气色欠佳,还强撑着精神在燃着清香观看琴谱,背后的胡桃木玉兰大照屏和一身的雨过天青色兰花纹亮缎衣裙,将人衬得分外消瘦憔悴,她朝兰兰轻声嗯一声。
门外有人经过,脚步凌乱,钗摇香袜斜,一个个窃窃私语,大呼小叫。
兰兰见赭师流岚眉尖若蹙,又心急,起身打开房门就冷着一张俏脸,压低着嗓音教训外面的丫鬟嬷嬷。“你们成何体统,不知道我们赭师贵篁需要静谧的环境来安养身子吗?你们再不识规矩,我跟教行嬷嬷说去。”
“哎呀兰兰千万说,我们心急想去前厅而已,一时就忘记顾忌,我知错了,下次定然不敢。”年轻轻浮的丫鬟们才醒到错,求饶说道。
“你们急着到前厅做甚,前没有你们要干的活儿,你们负责服侍玉倌们的。”
眼看眼前这子丫鬟欲言又止,嘟嘟哝哝,兰兰身为一个真意关怀自家主子的丫鬟,担心内房赭师贵篁受不了这嘈杂场面,就不让她们解释下去了。“你们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但当心,绕开这儿走吧,你们脚步声实在太响了,赭师贵篁需要绝对安静!”
如蒙大赦,那群丫鬟们应声赶紧下抹油一样离开,这下倒没有再吵闹了。
“开点窗户吧,兰兰,房呆久了胸闷。”赭师她斜倚着床榻,一手扶额,有气无力地说道。
兰兰连忙去开窗户。但才开一丝丝有异样地声响传过来。方向好似是来自楼下前厅。谁人打翻了东西。在大声喝骂?“赭师贵篁。还。还是别开了吧。下面有人在熏香。味儿太重很冲人。”兰兰没多想。这样恭顺地说着。吧嗒一下重新关上窗户。
“如意说是请了那位相熟大夫。来替金禾兮公子医治双目。大夫来楼里了吗?”
“来了来了。今天傍晚时候人就到了。还是如意姑娘亲自迎接。”兰兰一边在矮榻边上小心地坐下。一边观察赭师地脸色气息————最近天气乍暖还寒。清晨下霜午间雨地。赭师贵篁地身子遭难一样。老毛病复发。亏是偏偏赭师操心地事情多。伤神伤脑。担忧幺妹又担忧如意地。一刻都不放松。就是如意相识地那位金禾兮。是个懂琴音品性好地公子。赭师给他奏琴说聊几天。兰兰才慢慢看到赭师寻回了一点宁静欢乐。
其实赭师流岚地病治不好。天天要吃药控制。能拖这些年都已是万幸了。在如意和幺妹两位徒弟面前强撑装无恙。她每每夜里就哽咽哀叫。缠绵床褥盗汗难眠。
“赭师贵篁。大夫说你要戒忧戒愁。不宜多思多想。你还是休息一下吧。”
悄然喝完那碗微凉地药。赭师在床榻上再躺了一会。缓过来气儿。才以微弱地声音说道:“少思少虑……我何以能放心。我看着幺妹和如意长大。她们竟尔一个爱上贵家公子。一个九死一生从皇宫里回来两年。在楼里寸步之地还是如履薄冰。”
获悉赭师流岚平生最大愿望,就是看到幺妹有个好结局,如意能顺利接任楼主,千叠楼少些祸端,多谢融洽和乐,当年菊姓女子入驻千叠楼那一刻开始,虽然后来引出无数灾难遗害,但总算曾经存在过一段不长不短的平静祥和日子啊。“我这个师傅没用,除了教导徒弟们学琴以外,什么都帮不了她们,就是她们遇上何种难事,找我商量,我也给不到好答复,想不到好办法。”
赭师流岚自怨自艾,兰兰在一旁拍着她地背劝。
“今日是怎么一回事?楼下似乎发生了什么,兰兰,你可知晓?”越来越频繁的动静如何都掩饰不去了,赭师她又不是聋子瞎子,她想一阵,拍着扶手就欲起身整装。“你扶着我下楼去看看。”
“赭师贵篁你今日一见很累了,用过药人容易疲倦,还是歇息一下,什么事都待奴婢来去奔走查看就行。”兰兰劝说道。
“我不能整日无意义地留里,活着时候,需做些什么。”
不容兰兰再劝半句,赭师强硬地下命令,稍整理妆容,披上立领及地的披风,轻轻往脸上戴上遮掩难看气色地素雅纱巾,她出门时候巧就遇上给教行嬷嬷请下来的楼主柳怡宴。
兰兰这个贴身丫鬟领神会意,垂眸退过一边,
替兰兰的工作,扶住赭师微凉颤抖的指尖。
“怡宴,这楼下到底”
“你欠缺地,不过是一点信心。”
将姚幺妹如意两姐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或许正如楼主柳怡宴说言,赭师流岚不过仅仅欠缺一点对如意两人的信心。
留在唇边的涟涟余音,隔着暗色轻纱,化落于这寂寥茕茕的暗夜,品不出多少余温。
…………
…………
“赭师,你何必跟来?”
与如意这样说着回头,原为会看到楼主柳怡宴一个人而已,绻玉棠脱口问道,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对楼主身边地赭师看,看着将自己的脸色也变得跟赭师地一~,谁都清楚,千叠楼里四位贵篁,就这位病西施最娇弱,楼里的人也了解通透,“长袖善舞”绻玉棠最恨地是同样善舞的楼主柳怡宴,而平日里最照顾地就是赭师流岚。
“玉棠,这何以如此之大,连累了后辈们。”
赭师看着四周,视线在幺妹以及意的脸上停留一下子,幺妹的欢喜哀愁交杂,如意脸颊上两道清晰的悱恻泪痕,她全端详得一清二白。“有何事不能找我们另外三个商量,玉棠,鱼姐姐和怡宴,还有我,你信不过,以为靠不住吗?”温润怯怯的声音,思缠绵以乱,心摧伤再恻,赭师说一句抚着胸口娇喘久久。
“怡宴,两个官爷在楼惹点小事情,你应付起来是小菜一碟绰绰有余了,何须劳师动众,自己下楼来不止,连在房里休养着的赭师妹妹也一起拉下楼来了,我看你又不是那种需要旁人替你壮胆的人。”原本还很强势地绻玉棠犹疑一下,见着赭师难得动真气了,上前安慰两句,片刻后她忽而咯咯地笑,挂着皮笑肉不笑的阴郁,不阴不阳地对着楼主就高声说道,美目直勾勾平视楼主,那眼神犀利如刀,似乎是愤然不甘心的样子。
如意拿着绻玉棠塞到手中地扇子,步到三位跟前行礼,破釜沉舟之势。她欲对楼主说出她所发现猜测到的背后黑手,半个皇字才吐出口。
一如记忆中耀眼美丽的扇噗一下打开了,挡在她嘴前。
触之冰冷带寒,心中不由滋生怪异地感觉,贵重金属独有质感,金扇流光如雪,夺目升辉,而作为扇坠子的部位,却只是悬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小如意结子,不镶玉不嵌金,银丝搭绛紫色结线,细看才发现它其实编得分外用心,朴素用料中凸现色彩繁复华丽,堪堪配得起这把倾国金扇。
如意抹不去心尖一缕暖,旋即听楼主的,垂手旁立,不再开口,全交给楼主处理。
柳怡宴这位楼主处理事情地方法很简单。
那个大官爷见了楼主出来,心里已经一抖,模糊抓住一些头绪,看着楼主的目光带着几分畏惧,他拱手半晌却没办法弯下腰去,尴尬无比地僵在那儿,硬着头皮强说道:“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千叠楼楼主,果真天香国色,倾国无双,气度非凡……”他咽下口唾沫,顶着压力看两眼四周残局,磨搓两手掌,脸上横肉跳一下,干笑不止。
“老夫也懂得的,懂得的,老夫负责赔偿,十倍,不,百倍赔偿千叠楼的损失,对,百倍……不知楼主美人可满意?不满意,可以商量!都可以商量!”
苍天,官场朝廷内外传闻中,眼前这位可是货真价实地皇室血脉,李氏流落在外的皇家公主,南江国身世最离奇地公主殿下啊……
战战兢兢,颤颤巍巍,楼主柳怡宴有好些年不出楼里去赴那些乱七八糟的宴会了,没想到在楼前这样闹一场打一场,就引出这一位,想着背后指使自己行事地“那位”,这个官爷心里徒然一寒,小腿一软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假笑。
“想娶走我们楼里地人?”
冷不防被问到,那官爷不自在,瞧着不肖子也在旁,不太好做姿态的他苦着脸颔首说道:“老夫就是相中你们的绻贵篁绻大美人,想抬轿子将她娶过门,”好像了悟到些什么,他神色慌乱地摆手,“老夫没想到要同时再娶那位叫如意的小丫头,完全没这个主意!楼主莫误会了,老夫,老夫就要绻玉棠绻贵篁一位就满意了!如意丫头继续留在你们千叠楼吧,老夫断然不贪心,不贪心!”
何时始,堂堂一位南江起码上五品的官员,要以这种卑微的口吻跟一个教坊里的低贱女子低声下气,要纳教坊里的官妓为妾侍还需用到商量二字的,挨所谓侮慢之辱。
也只有千叠楼,京都教坊里一个知情者也要摇头眼神闪烁言下讳莫如深的地方。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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