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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倾天下:妃子谋-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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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若凌公子就在宫里住下吧,一来方便为王上诊治施针,二来老奴也可报答公子救王上之恩,尽些心力,好好伺候公子。”

许公公执意留她住在宫中,景颜自是求之不得,面上虽作犹豫不决之色,思虑一番后才应下许公公的请求。从养心殿出来,景颜借口要与路子歌回客栈取行李,匆匆驾马回了客栈,玄音已在客栈大堂候了多时,见两人进来,便急不可耐地炫耀着昨日一天的成果,“我怎么说来着,这世界上还没我玄音偷不着的东西。哼……”

景颜闻言喜不自禁,作势便要看他腰间系着的锦盒,却被路子歌拦住,轻声在她耳边道,“这儿人多嘴杂,不宜确认,到楼上。”

景颜却老谋深算般地朝他笑了笑,“就是因为这儿人多嘴杂,我才特意让玄音在这等着,不然直接让他上楼等着不就行了。”

说罢,径直拿出玄音腰间的锦盒,小心翼翼地摊开卷轴,只见卷首赫然写着‘楚枺г赀z诏’六字。

她特意将那遗诏放于茶桌上,缓缓推了开来,卷轴下方便是遗诏的内容,因是用楚文书写,景颜虽通晓楚文,但卷面上的字迹潦草狂乱,她一时辩认不清,眯着眼睛细细去读,一边的路子歌显然看出她的吃力,轻声在她耳边讲解道,“莞辞,覃蒙百年,誉望国安,吾子堇摚В系旅髡辏俑媸廊耍推湮酢G锶嬜糁ぃ鹘洹

卷轴末端,是挥豪泼墨狂草所书的薛誉二字以及楚国玉玺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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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颜的指尖落在秋葖二字,问向路子歌,“秋葖是谁?”

“秋葖是楚王的挚友,长年隐居深山,或许只有等楚王仙逝,他才会出面证实有遗诏的存在。”路子歌不负她所望,将秋葖及楚王间的关系简洁明了的阐述清楚。

“先生,你怎么会连楚王挚友的名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景颜听到玄音迷茫不已的声音,又奇怪于他说话囫囵不清,回过头才发现他口中不知何时叼了颗硕大的冰糖葫芦,手里还有三大串没吃尽的,因说着话,冰糖葫芦统统放在左边嘴中,鼓出好大一块,甚是可爱。

“你这冰糖葫芦哪来的?”景颜适时岔开话题,路子歌手下有云庄这样强大的侦探队伍,对楚国宫闱秘事知之甚详她并不奇怪。但玄音这副表情,显然并不知道路子歌与云庄的关系,看来暗夜堂与云庄虽然同是上官燕黎操控路子歌掌管,但死士与探子双方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哦,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帮一个小丫头拿回了挂在树上的风筝,她说想报答我,就给我买了串,我说还有两个朋友,只买一串你们俩就没得吃了,那丫头甚是聪慧乖巧,见我这么说,又巴巴地跑去给我买了两串。”玄音说着又吞了一颗,咬着包在山查外脆甜的红莲冰糖,吃得格外香甜。

路子歌对他的此番行径似早已习以为常,面上并无异样,倒是景颜听他这样说不由来了兴致,作势便要从他手中抢过一串来,“没想到你还挺有良心,心里头还记着我们。”

谁曾想,玄音见他伸手来拿,竟往后避了开来,还恶狠狠地瞪了景颜一眼,“我爬了半天树才换来的,凭什么给你。”

景颜被他这番抢白顿时呛得不知如何接话,好半晌才怔怔道,“不是你跟那丫头说这两串是给我和路子歌的么?”

“我要不这样说那丫头能给我买俩么。”玄音像是碰到傻子似的,边说又啃了一颗冰糖葫芦,酸甜爽脆的糖果在他嘴里吃得有声有色,惹得景颜流了一肚子口水。

这男人,果真是贱得可以。

“那你怎么不干脆说你有十个朋友,好让她给你买十个!”她亦是来了脾气,干脆与他杠上了,不争个你死我活便不罢休。

“我也想啊,可是我看她兜里统共只有六个铜板,一串要两个铜板,我要多了她又买不起。”言语间,一串冰糖葫芦已然被他啃得干净,他笑滋滋的便朝着第二串下手,景颜想抢却又碍于情面,只得干干得看他吃得香甜,心里早就恨不得把玄音拆了骨头炖汤。

见她这般期待及喜欢,玄音似有些于心不忍,大方地递了一串给她,“喏,给你,别说我玄音不够哥们。”

景颜喜滋滋的便要去接,谁知玄音又幽幽地冒出来一句,“只许拿一颗哟……”

伸出的手蓦地怔住,景颜幽怨地瞪了他一眼,随后露出一脸不屑的神情来,小孩心性地跟他斗嘴,“一颗?!你还真好意思说得出口。哼!不要了不要了,你自个吃吧,最好吃到牙齿掉光光。”

正当她一人生着闷气时,面前突然冒出十多支冰糖葫芦,景颜双眼顿时亮澄起来,惊喜万分的转过身,只见路子歌手里拿了满满一摞的冰糖葫芦,语气中满是无奈,“这些够你们俩吃半个月了吧。”

“我不。”景颜一把将那一摞冰糖葫芦悉数抢到怀中,“这些统统是我的我的我的,我一个人的。”说罢,转过身打算大块朵颐一番。

玄音倒也不与她抢,悠然自得自顾自地吃着自己手上的,两人旁若无人的吃着,丝毫不把路子歌放在眼里,倒让路子歌颇有些尴尬。

这当口,茶桌上的遗诏便大咧咧地摆着,无人看管更没人在意。

忽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三人身前掠过,速度之快使人目瞪口呆,还未等人回过神来,茶桌上已然空无一物。

路子歌见状便要去追,却被景颜暗中使力拉住,朝他投了个眼色示意,让他不要穷追猛打,这才松开他的手,任他追了出去。

路子歌追了半个巷口,便佯装后续无力,放慢了步子,直到那抹黑色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他才折返回客栈。

茶桌上已经凌乱散着七八个空竹签,坐在茶桌旁的两人似终于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趴在桌上等他回来。收拾好的行李也分放在桌面上,景颜见他风尘仆仆地进来,叫上玄音拎上包袱行李,便拉着他直接上了宫中派来接送的马车。

拉下锦帘,景颜伸了个懒腰,眼皮开始昏沉起来,她打了个哈欠,朝玄音道,“肩膀借我枕枕,忙了好些天,一日都未曾好好睡足过,到了宫里再叫醒我。”

说罢,轻巧的脑袋便砰地一声靠向了玄音,玄音顿时动也不敢动,生怕惊醒了她,鼻间全是她身上浅淡的桃香,带着青丝发带上的馨雅,丝丝入扣地***神,扣人心弦。

“玄音,那遗诏你是从哪里偷来的?”

车身轻摇慢晃,马步缓慢,赶车人动作娴熟,巧妙的避开来往的行人,在楚国城池中不急不徐地走着。

“景彦让我去对街王记豆腐铺偷的。”玄音特意放低了声音,说话时眼睛不时瞄向景颜,见她呼吸匀和,睡得香甜方才安下心来。

“王记豆腐铺?”路子歌不禁皱眉,堂堂楚国遗诏,怎会出现在王记豆腐铺中。

“嗯,出了客栈向东行五里就能看到,老板为人公道待人也和善,碗碗豆腐花都盛得又满又足,生意做得热火朝天的。不过景彦当时可没说那是遗诏,只说是享誉四国的王记豆腐铺酿制鱼香豆腐脑的秘方。”

玄音当时为观察地势,特意点了碗豆腐花边吃边打量豆腐铺的内布构造,只是没想到王记的豆腐花做得确实味美料足,初闻清香便惹得人垂涎三尺,食后更是回味无穷,豆腐软糯细滑,鱼片香薄清甜,加了些许小葱及香油佐味,让人吃后难忘。

他足足点了十多碗,愈发停不了口,本还想捎些回来给先生的,谁知老板坚决不肯,说豆腐脑必须得吃现做的,热气腾腾的才原汁原味,他只得作罢。

“遗诏放在什么地方?”

玄音眯起眼思虑片刻,方才给了个肯定的答案,“后厢房的横梁上,用一把红木双鱼锁绑着,我费了些功夫才启开的。”

路子歌将整件事的始末串起,又望了眼那个正在梦中戏蝶的丫头,不由浅笑,嘴上却不忘损了她一句,“欲擒故纵也就罢了,偏要生出这些事来。”

她却似乎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嘴角盈盈地浮起一丝笑意来。

马车行至宫门前,推开轿帘,早早候在宫门的太监接过三人的行李,躬着腰领着三人沿着百余米长的青石朱墙缓缓走进宫里,直到此时,景颜才终于有机会将这座布局精致考究的宫殿细细观望了一遍。

雕栏玉砌衬着朱颜红墙,青雨落荷并蒂莲,花开盛夏,东风拂面花千树,更吹落千丝万柳飞如絮。好一座诗情画意的宫殿,景颜一路走来,只觉凤箫声动,玉碟翩转,鱼游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宫殿或大气磅礴或秀丽盈雅,应接不暇,望而生怜。

行了约莫半个时辰不到,终于到了安置几人暂住的思卿殿,殿内布置清幽居简,派了三两个太监及宫女照看清扫,景颜挑了处朝南阳光普照的厢房,将行李往地上一扔,便急不可耐地跳了上床,只是锦被还未裹足捂热,便听到有人撩起珠帘走了进来,轻声道,“公子,已经酉时了,还请公子移驾主厅用膳。”

景颜翻了个身,睡得正沉却被人搅醒美梦,心中略有不悦,却又想着此时身在楚国皇宫,不好太过放肆,便敷衍道,“你先下去吧,我洗漱后便来。”

谁知那宫女非但没走,反而一把掀了她的被子,强忍着笑朝她耳边戏谑道,“要不奴家帮公子更衣如何。”

景颜听那声音由婉转柔弱转为低沉沙哑,不由一惊,翻过身睁开眼一看,竟是路子歌半趴在她床上,语嫣不详,笑得暧昧。

她慌忙将锦被扯过来挡在身前,一脸警惕,“怎么是你?”

路子歌挑了挑俊眉,语气仍充满玩味,戏弄着她道:“公子这般对奴家,奴家可要伤心了,难不成公子嫌奴家生得不够俊俏,比不得公子的情郎?”

“够了路子歌,你要再学女人说话信不信我咬你。”景颜越听越发觉着别扭,他一个正儿八经如假包换的大老爷们,怎的学起女人说话这般神似,那娇羞的模样,比之她宫里头的那几个丫头还要楚楚动人。

“公子,奴家还是赶紧伺候你更衣用膳吧。”路子歌作势扑了过来,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在她颈侧耳边吐气如兰,沙哑的嗓音魅惑如斯,“丫头,你若咬我,信不信我今夜把你吃了。”

景颜闻言脸顿时便气壮山河红了一片,连话都说不清楚,又见他姿势这般亲密的与她纠缠着,脑海中全是那是在绫庄与他欢愉的一幕,不由羞红了脸,忙用力将他推开,呼吸已然混浊开来,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语气中难掩慌乱,“你这是做什么。”

路子歌见她难得羞涩,更加想要逗她,又贴近了她,将头倚在她瘦削细嫩的肩膀上,柔软的唇角若有似无地靠向她的柔滑洁白的颈项,“你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我想你想得厉害。”

“又……又不是见不着面,有什么可想的。”她说话都开始不利索,将头扭了过去不敢看他俊彦邪肆的模样。

他的左手轻易便将她红透如石榴花般的小脸扭了过来,与他四目相对,他的唇轻轻吻上她的,起初只是蜻蜓点水地掠过,却又不舍离去。

他的手轻抚着她柔滑的青丝,唇舌覆住她俏皮的丁香小舌,与她撕扯纠缠。

这个吻渐渐变得深情起来,他将她拥在怀中,紧紧揽着,双手抱着她纤细的腰际,微阖着双眼,忘我的吻着她。景颜只觉这个吻比之以往更加霸道,双手绵软无力,想要将他推开,却又使不上一丝力气,只能任他继续放肆地吻着。她似恋上了与他唇舌躲藏的游戏,且沉迷于此,不知何时才能清醒过来。

直到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肺部的氧气快要被他掠夺一空,他才恋恋不舍的将她松开,她将头埋得极深,脸色绯红一片,不敢望他,嗓音亦有些哑了,“你先去前厅吧,我待会就去。”

路子歌抿了抿唇,舌尖还弥留着属于她清甜的气息,让人眷恋难舍。

他在她脸侧印下一吻,亲昵道,“我等你。”

说罢,便跃下床,珠帘被掀起又带着脆响落下,直到珠帘完全止住晃动,厢房内静谧一片,她方才抬起头,眼中映衬着欣喜激动及紧张,却又浮起一抹深深的担忧。

自己是否,陷得太深。若他日,兵戎相见之时,她该如何是好。

她起身从银盆中掬了把水用力拍了拍疲惫的脸颊,让自己清醒过来,又随意换了身衣裳,才去了前厅用膳。

玄音见她终于姗姗来迟,早就候得不耐烦,扯开嗓子抱怨道,“等了你足有半天……”之后那句‘女孩子家家就是麻烦’差些脱口而出,幸好自己回过神来,才勉强吞回了肚子。顿时觉得惊险万分,不由悔恨自己当日为何要多此一举,若没有进她房间一探究竟,也就不会得知她是女儿身的真相,也不会如今连说句话都心惊胆战,生怕惹起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

景颜朝玄音歉然一笑,又说了些宽慰的话,才压住了玄音的怒气。又见路子歌正细细品茶,她眼角睨向他,正巧他放下瓷杯抬头,朝她走来的方向望着,声音爽朗道,“饿坏了吧,我特意让厨房备了些精致茶点,待用完晚膳好好尝尝。”

那副笃定沉着的模样,似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景颜特意挑了个靠左的坐位,坐在玄音身侧,玄音向来木讷,丝毫没有发现他们俩人之间的异样,只是边吃边用目光威胁着景颜,言下之意便是;糖醋排骨是我的,你不许与我抢。

她心中藏着心事,因此这顿饭吃得并不畅快,她睡了一天,用完晚膳,也不急着入寝,独自一人沿着荷塘散步,望着头顶月色清濪,心底冉起一股厚重的思乡之情来。

也不知娘亲近日身体可好,将至绵雨季节,她常年患有湿寒之症,不晓得有没有乖乖按时服用她留下的药方。思来想去,心下当即便决定待从楚国回去,定要先悄悄回相府,好好看看娘亲及爹爹才好。

正这般想着,忽然看到不远处灯影摇曳,有几人簇拥着一人向这边走来,她抬首望去,只见为首的竟是太子薛阑。那日在怡然酒家一事,薛阑铭记于心,只因吃了个暗亏不敢声张,便找画师画了画像,一直暗中命手下的人满城搜索景颜。

景颜知道若让薛阑知道自己住在宫里,肯定不会轻饶,忙就近找了一处花圃遮身,小心翼翼地蹲在花圃后,闭息凝神,静静听着那阵凌乱的脚步声走远了,方才探出头来,确定薛阑已经走远,才松了口气。

她不敢再继续游荡下去,皇宫本就布置如迷宫般廊深巷浅,她在安国便常常迷路,不知自己所处何地,更何况这是楚国。心中这般胡乱想着,她便急急地按原路返回,生怕闹出在安国初遇路子歌时的笑话来。

直到走了好一回却发现身边的景色愈发陌生,景颜才不得不无奈的承认,她又迷路了。

她如无头苍蝇般在宫里走着,不时遇到些来往的宫女,也不好意思开口寻问,心里默默期许着路子歌发现她不在厢房,派人出来寻她。

正当她六神无主时,一抹燕青的长袍映入眼帘,她顺着那绵织缎绸的衣衫向上望去,便对上一抹温润婉约的眼睛。

“我方才在绵阁便看到你了,怎么没多会功夫又跑到绣阁来了?”那男子开口问她,声音徵鸿却又不失温柔,“你不像是这宫里的人,是哪个亲王大臣的家眷么?”

景颜的视线停留在他腰侧系着的玉佩上,他戴的玉佩是伷屷貅涎玉,和太子戴的伷屷麒麟玉外貌制工都极其相似,只是雕刻花纹并非麒麟,而是貅涎。

那么眼前的男子肯定是楚国皇子。

是哪位皇子呢?

楚王共有九子,太子排名第七,因此佩戴的麒麟。九子分别是囚牛,睚眦,貔貅,狴犴,螭吻,饕餮,麒麟,蒲牢,狻猊。眼前的男人所戴的玉佩上,雕刻的图腾是貔貅,在九子中,貔貅排位第三,难道他便是是楚国三皇子。

“小人参见三殿下。”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朝眼前的男人行礼,解释道,“小人随太子入宫,贪恋宫中美景,流连忘返,一时竟忘了回去的路。”

薛蒙眸光微转,听她说是太子的人,又细细打量了一番,不由谓叹,生得如珠如玉般的俊俏少年,竟小小年纪就成了太子的娈 童,当真可惜。

“你住在哪?”薛蒙本是要去养心殿看望楚王的,听闻许公公说楚王近几日身子有所好转,他当即放下公务进了宫,没想却几次三番碰上这个少年,心下好奇,便上前搭讪寻问了两句。得知他迷了路,虽心中厌恶他的身份,却仍好言相问,为他指路。

景颜说了暂居的殿名,又按着薛蒙所指的方向,很快便寻到了思卿殿。

薛蒙果真如父亲所说,是个温润谦然的君子。哪怕知道她是宿敌太子的人,亦大度的为她指路,心中可能五味杂陈,面上却没有一丝嫌隙,比之太子动手动脚的猥琐之态,薛蒙当真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又想到依太子在楚国皇宫中的布置,他们三人虽是秘密入宫,也肯定逃脱不开薛阑布在养心殿的耳目,但入宫至今,太子似根本不曾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景颜边往回走边细细想着,忽地想起养心殿内外共八个护卫,每每路子歌进殿,那几人的眼中总浮着异样的谦卑及尊崇。

似看到阔别已久的故人,更似看到常年跟随的主人。

那种眼泪,景颜曾在水洛的眼中看到过。在洛阳时,她以青楼名妓洛染的身份在花台上出诗作对,但望向她的眼神,却总凝着一股悠远别长的深意。

或许,这偌大的养心殿内,早已不是太子的天下。若她没有猜错,那八名护卫,应该全是云庄的人。上官燕黎这一棋下得当真精妙,早早便料到薛阑会向养心殿下手,他反倒更胜一筹,将人安插在了楚王身侧。

怪不得前些日子在云城时,便有楚国密报传来,说楚王服用了她调制的续命药草,身子较之从前恢复不少。能够这样迅速的得到即准确又重要的情报,看来上官燕黎在云庄身上下了不少功夫。但云庄的人想必至今都以为自己唯一的主子便是路子歌吧,以上官燕黎的身份,他并不适合抛头露面,直接掌管云庄内部事宜。

这般胡乱想着,抬首望去,便看到思卿殿外,玄音正焦急不已的来回踱着步子,似等候了许多,见她只身一人回来,又朝她身后张望了一番,讷讷道:“先生没与你一起回来么?”

“路子歌?”景颜朝殿内望了望,除了两个宫女及守门的太监,再无旁人,“他去哪了?”

“你丢了那么久,他自是急的厉害,任我怎样劝都不肯听,一个人去找你了。”

景颜累得厉害,心想路子歌一时找不到她,应该就会回来了。她虚弱地挪步回厢房,简单洗漱后朝玄音道:“待他回来,告诉他我先歇下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明日还有好多事得做,有得忙了。”

说罢,便卷着被子沉沉睡了过去。

玄音一时气得只差没跳脚,恨不得巴巴地掐着她脖子问她良心都长哪了。先生见她没了人影便四处找她,她倒好,丢了好半天,忽地又一个人失魂落魄似的回来,回来后什么都不说,倒头便睡。

隔日一早,日头正好,霞光透着窗柼照进厢房,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柔软微热。蜉蝣在光线罅隙间飘浮翻转,她惬意地睁开双眼,享受晨光下闲暇美好的光景。

难得慵懒,她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的打算起身换上衣裳去养心殿看看楚王的病情。转地身,却不期然望见一张让她瞬间忘记呼吸的脸来。

修长的眉宇,细长浓厚的眼睫,显然睡得正沉,睫毛微颤。挺直如刀削般的鼻翼,还有那双柔软线条极其特别的双唇。

路子歌就那样静静躺在她的身侧,沉沉地睡着。她甚至能够听见他的心跳声富有节奏一声声的跳动,那样有力,那样清晰。

指尖颤颤地伸出,轻轻抚上他英挺的眉宇,沿着柔软密厚的眉毛,再滑落到深邃的眼眶,长长的睫毛,再移到鼻尖,最后停留在他的唇角,又不禁想起他昨日吻她时的情景来……

这几日渐渐习惯他在她身边,若回过身找不到他,反倒不安得紧。

记得有一次深夜里,她独自一人在药房调药,月色弥漫,天已经漆黑一片了,他带着香糯的花梨糕清脆的海裳饼还有她最爱的桂花糖藕来药房瞧她。见她在忙活,也不惊扰她,将裹满糕点的油纸包轻轻搁在药板上,便拿了本书在旁静静看着等她忙完。

她本来累得几乎要躺在药板上昏睡过去,又被他提着的油纸香气给诱惑,茫茫的眯着眼指着油纸包,他见她累得厉害,干脆拿出一块花梨糕,小口小口地喂她吃。

“路子歌……”她边囫囵地吞着海棠饼,边有口无心的问他,“你以后会娶怎样的女子为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路子歌忽地止了喂她的动作,打量她半晌后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见他不肯喂,干脆自个拿了块饼继续咬着,起身走到药台上,一只小手在药草中胡乱的挑拣着,背对着他,声音里没了往日的嚣张,只是静静地说了句,“只是好奇罢了,像你这样好的人,不知哪个女子三生有幸,能嫁给你。”

他并不言语,只是起身双她身后轻轻拥住她,感觉到她身影明显一窒,又将她拥得更紧,在她耳边低喃了句,“若你无法成我的新娘,我便此生不娶。”

那一字一句,比之她口中稠汁蜜香更甚几分,甜得她心里嘴里都腻腻的。张开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的唇统统堵住,一字一句都再说不出口。

她将视线落回到他俊美的睡颜上,指尖在他的唇际轻轻游移,他不知何时醒过来的,忽然张开嘴轻咬住她的指,将她吓了一跳,慌忙抽回手背过身去不敢望他,声音里却强撑着一丝傲气,“许公公没给你的厢房安床么,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

他从身后环抱着她,用力嗅着她身上的味道,感到一阵满足。似还未睡醒,嗓音里全是沙哑的睡意,“昨个我在宫里寻了一你一夜,回来的时候才听玄音说你躺在床上睡着了,我气得厉害,便想叫你起来好好骂你一顿,谁知见你睡得那样香,又舍不得,加上我实在累得厉害,便躺在你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你寻不着我,不知道回来等我么。”她怨他不知心疼自己,楚国皇宫这么大,他寻了一夜,怕是连鞋都踏破了。

“哼,就凭你这迷糊的小脑瓜,看病抓药倒还勉强,认路的本事,当真让人笑话。”

“人无完人你可知道,我若是事事完美,不是让你们这些笨蛋羞愧死了。”她答的理所当然,似常常迷路一事不过是不足挂齿的小事而已。

并未听到他的笑声,只听他沉声不舍道,“下回不许走丢了,我要你时时在我眼前,不许让我找不着你,听到没有。”

醉卧君怀,夜已浓

“你寻不着我,不知道回来等我么。”她怨他不知心疼自己,楚国皇宫这么大,他寻了一夜,怕是连鞋都踏破了。

“哼,就凭你这迷糊的小脑瓜,看病抓药倒还勉强,认路的本事,当真让人笑话。”

“人无完人你可知道,我若是事事完美,不是让你们这些笨蛋羞愧死了。”她答的理所当然,似常常迷路一事不过是不足挂齿的小事而已。

并未听到他的笑声,只听他沉声不舍道,“下回不许走丢了,我要你时时在我眼前,不许让我找不着你,听到没有。”

她一时竟不敢应声,只是忽然回过身钻进他怀中,将头埋在他怀里,一双小手紧紧勾着他的脖子,不言不语,只是用尽了全力地抱着他,生怕他下一瞬间便要凭空消失不见似的。

路子歌见她一反常态地朝他怀里钻,将她娇小柔弱的身子揽在怀里,幽长地叹息,轻声叫她,“傻丫头。”

她自然知道他为何叹气。

他懂她,哪怕她不言不语,他都能看出她眼中透露出的不安,他都明白。

他明白她这般迫不及待的抱着他,是想抓紧如今弥足珍贵的每分每秒,珍惜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以及永不可能复返的辰光。

窗外,晨曦渐渐汩进了朱墙深院的皇宫,她静静地躺在他怀中,听他的心跳在耳边沉沉地跳动,他的温度,他的气息,他的脉搏,他的味道,明明他真实的被她拥在怀中,但不知为何,这一切竟让她感到虚无缥缈,犹如艉湖山上常年不散的深雾重云。

沉沉地雾霭蒙在眼前,任你怎样用力去挥,都散不掉那一团团凝结成霜厚重的雾气。面前的一切皆是模糊不清的,眼中能望到的不过是五尺内的距离,再远些,便只有茫茫的一片。

楚王的身体状态愈发好了起来,药量也逐渐减少,景颜见楚王渐渐可以下床在许公公的搀扶下慢步前行,也不由松了口气。

本以为要耗上些光景才能清除楚王的宿疾,不曾想竟只用了短短七日。

景颜看望完楚王,又叮嘱许公公好生照料便打算回思卿殿,找路子歌商讨之后的事宜,谁知还未收拾好药箱打算离开,殿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声音渐渐走得近了,景颜不由一惊,许公公也早已察觉,忙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躲在屏风后。景颜心下不由暗自猜测,进到养心殿却不经过传报便直奔内殿的,只有太子薛阑一人,此时尚不是和他碰面的时机。她忙抱紧药箱,又朝殿内张望了一眼,生怕遗落什么东西让人起疑,待确认无误方才闪了个身子,躲进屏风后。

她前脚刚走,薛阑已经掀了帘子阔步走了进来,延勋一如既往候在一旁。

“父王,儿臣听闻你近几日身子恢复不少,特来探望,不知父王近日感觉如何?头还疼么?”薛阑甫一入宫便目露忧色,轻声细语的询问楚王的身体。

薛誉见来人是他,眼底竟染起一抹失落,只淡淡地敷衍了句,“好些了。”

便再无他言。

薛阑见楚王如此冷落他,面上一阵难堪,又不宜发作,只得强忍着,还想再叮嘱几句,殿外忽地传来太监尖着嗓的通传,“三殿下到!”

楚王初听见薛蒙的声音便匆匆下了床,干脆将薛阑晾在一边,亲自站在床侧候着薛蒙。

薛蒙进得殿内,见到常年卧床的父亲竟站直了身子,容光焕发气盛颜悦,不由惊怔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父王……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三日前我来探望你时,你还是昏睡不醒,怎么今日已经能够站起身来了?”

心中虽是诧异,但见父亲健硕,年迈的身子不再受苦痛病疾的摧残及折磨,薛蒙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连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起来,“父王,我带你到外头走走吧,今日天气晴好,青荷开了满满一池,还有你最喜欢的绿莲浮底衬着龙鲤跃湖,父王你许久都未看过了。”

楚王听薛蒙这样说,唏嘘道,“是好些日子没看过那些活物了,这几年日日昏昏沉沉地在睡梦中遇见缨雪,明知是梦,却又迟迟不愿醒,只念那梦无休无止的做到我百年归去才好。”

他并未唤缨雪的封号,而是直呼其名,可见楚王待缨雪用情之深。

景颜躲在屏风之后,见父子两人声柔言轻,心下不由舒畅开来。只是目光扫向薛阑,却看到他一脸阴郁深霾地望着薛蒙,那眼中蕴含着的,是森然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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