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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后撞上穿越女-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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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时,桓姚心中方有了些痛快之感:“早在你逼死我姨娘时,就该想到这一天了。”她凑近桓温,轻轻在他耳边道,“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不然,我让三哥把你的儿孙子侄全杀光。”
桓温的回应,却只是翻白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
桓姚转身出门,吩咐王二派人找个好的大夫来好生为桓温调养身体。
她不想沾血,也不想那么轻易地便宜了这些人。有时候,死真是太轻而易举了,哪有活着尝尽无数痛苦好。
因着身体还未恢复,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也让桓姚疲累不堪,回到广明宫便直接进了寝室好好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桓歆也已经在她床边站着等着了。
“睡好了?”他目光柔和,“先起来用些饮食罢。”一边说着一边将桓姚半搂着扶起来,“听侍人说,你今日只用了早膳,还带着伤的身子,岂可如此不顾惜。”
桓姚觉得腹中空泛,便应了,想到桓歆忙着登基大典,大宴群臣,恐怕也没吃多少东西,便相邀道:“三哥陪我一起罢。”
两人用完膳食,桓歆把他给桓姚准备的生辰贺礼拿上来,无非是些他新近搜罗到的奇珍异宝,桓姚略扫了一眼礼单,挑出其中一样表达了喜爱之情后,便直接让人入库了。
两人说了些前朝的事情,便谈到桓姚今日的去向了。她倒是毫不隐瞒,也知道瞒不过桓歆:“今日,我去探望父亲了。他往日欲置我们于死地,如今对我们也还是恨之入骨……”
话未说完,却被桓歆开口打断了。
他脸上神色如常,问出的话却叫桓姚心惊胆战:“既如此,你想如何处置他?”
作者有话要说:这期有一万五的任务,所以大概接下来几天都会更新。
第118章 了结之时(下)
想着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毕竟欺骗利用了桓歆;桓姚多少是有些心虚的。可即使如此;她还是很快镇定下来;一副看似深明大义;却暗含委屈的模样:“三哥这是说得什么话,再怎么;他也是父亲;不管对我们这些儿女做了什么,哪怕是要杀了我们,一个孝字当头;我们也只能受着的。”
她或许错估了形势。桓歆与她毕竟不同;是货真价实的桓温之子;就算到了如今这境地,对桓温也是依然有所敬重的,追封一事,她不该太着急。不过,却也刻意提起了之前桓温对两人的追杀。她可不信,桓歆损伤了那么多人,心里一点也不在意。
“姚姚,你不必如此。”桓歆认真地望着她,“想怎么做,就说罢,我全听你的。”
桓姚浑身一滞,尽量控制住自己以诧异疑惑的表情望着桓歆。他的语气不似作伪,面上也没有丝毫责怪的神情,只是有些无奈,有些怜惜,她只觉得这一刹那,心中似被一片柔软细嫩的柳叶轻触了一下。
可这并不足以让她放下防备,对他推心置腹。她用安分守己来做了挡箭牌:“说来这也算三哥的政事,我怎能置喙。”桓温是权倾朝野的大人物,他若还在世,论伦理,桓歆这个做儿子的,是绝不该先当了皇帝的。
桓歆有些失望,时至今日,她还是不信他。良久,叹了口气,“罢了。你身上还有伤,早些安置。”
桓姚对他的反应自然是看在眼里,一时间竟有些迷茫,自己到底是对是错。
本以为今晚这情形,两人之间有了隔阂,他大概是不会留宿,没想到她梳洗完毕换了寝衣回来时,他已经躺在了床榻外头的一侧,双眼阖着,似乎已经睡着了。
桓姚愣了一瞬,就只当寻常一般,在侍人的搀扶下越过他,在里头一侧睡下。
他们不似这时代的其他男女,一直是同衾而眠。身边传来的暖意,一点点侵染着桓姚一直有些发凉的身体,让她的心里也跟着有了一丝暖意。她转过头,正好看见桓歆轮廓分明的侧脸,从这个角度看去,高挺的鼻梁尤为明显。他的肤色从来就不是她所喜欢的那种白皙,这么些年风吹日晒的,似乎比待在江州府的那几年又黑了不少,左边的颌?骨上还有一道约摸寸余长的浅显疤痕,以往竟是没注意过。
他从小混迹军营沙场,应也是受过不少伤吧。细想来,他身上似乎也有不少深浅不一的伤痕,只不过她往日从未上心,也就没认真看过。
桓歆睁开眼,两人的目光正好撞上,桓姚便立刻闭上眼,侧过了身背对着他。只感觉到他动作轻柔地伸手到她的另一侧,掩了掩因她方才动作有些豁开的绵被,将其压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风,这让桓姚原本有些凉意的肩膀也觉得温暖起来。
两人一夜无话,桓姚第二天醒来时,桓歆已经离去了。
才登基,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处理,因此桓歆每日都很忙碌,也就只有晚间会过来与她一起就寝,连饭都没陪她吃过。
如此,过了好几日,桓歆在一个有些阳光的下午,派人来请她去他处理政事的勤政殿。
外头大雪初停,即使有阳光也很冷。不过桓姚被知春用各种袄子皮毛斗篷裹得严严实实,一出室内,又有用炉子熏得暖烘烘的小轿等着,一路进了勤政殿,到了门口才停,是以桓姚这一路倒也未觉得寒冷。
桓姚下轿时,正好碰见几位议事的官员从勤政殿出来,她略扫了一眼,只认得以前在江州府刺史府时见过的张源,此人如今似乎是桓歆手下的一员大将。桓歆第一次大败燕国后,就是留了张源在北边替他掌管军政。张源现下还在建康,也就说明,建康的局势尚未完全平定,尚还需军队镇压威慑。
张源身为桓歆的心腹之一,对于桓姚的身份是略有所知的。在他们这些忠心追随桓歆的人而言,主君在大事上并未犯糊涂,其余便都是小节,虽然说不上鼎力支持,倒也不会跳出来反对。是以,担心自己失礼冒犯,一见到桓姚他便立刻低下了头弯腰深深一揖,从头到尾不曾多看一眼。
另外几个没见过桓姚但一直在桓歆手下做事的人,虽被桓姚摄人的美貌震得有些恍惚,但见张源的态度,也都回过神来,跟着向桓姚行礼。心中思想着,此女竟能直接坐轿进勤政殿,此等殊荣历朝历代也是没有的,又见其那般脱俗的姿容,对其身份也有个大概的了解了。不由感慨,自家主君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以前许多年都没见身边有半个妇人,如今短短几天就弄出来个绝色无双的尤|物!
这几人中,还有两个前朝的旧臣。其中一个性情莽撞的武官,第一次这么近地见到桓姚,还没回过神来,见周围的人都行礼,赶紧也慌乱地跟着行礼,大嗓门将一句“参见皇后娘娘”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被他的同僚狠狠地拉了一袖子,细一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桓姚并没有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只是微微颔首,便目不斜视地进殿去了。
不过,性格愚直的显然不止那前朝武官一人,桓姚一进去,立刻就有人疑惑地追问道:“杨校尉,我朝何时竟有了皇后娘娘?”他一直听说主君不近女色,未曾婚娶的。
这人是从前就追随桓歆的武将,虽然打仗在行,消息却不灵通。话落,见众人表情都有些微妙,却无一人回答他,尽都快步离开了,于是也满头雾水地跟着离开了。
桓姚进书房时,桓歆正埋头批阅奏章,听闻声响抬起头来,见是她,便放下了折本站起身来迎她。
“姚姚,可有冻着?”
桓姚摇摇头,桓歆上前摸了摸她的手,确定没有凉意,这才放心了。
桓姚抬眼打量了一番许久没来的勤政殿,里头的摆设全换了。以往沿袭汉朝的古朴摆设都换成了桓歆在江州刺史府上的“新式”家具,不说别的,单论桌椅,那高大宽敞的书桌和有靠背的座椅就比过去要方便了许多。
“三哥让我来,可是有事?”桓姚见他书桌上还堆着几大摞奏章,料想他很忙,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晋朝自从司马昱生病就开始大臣代政,如今皇位又空虚了两三个月,再加上改朝换代,确实有很多事情需要帝王亲自过问。
桓歆牵着桓姚的手,将她引往一旁的偏殿,“本想让人将她们送去让你过问,但广明宫毕竟是你寝宫,不好扰了清静,便还是劳累你走一遭。”这几天桓姚从未主动来看他,让他有些落寞,是以,也算是找个借口见见她。
两人在偏殿的西阶上首并排坐下,桓歆吩咐随侍去把人带进来。
桓姚正暗自猜测着桓歆究竟要让她见什么人,便见几个小黄门扭着人进来了。
来者是两个衣衫脏污,发髻蓬乱的妇人,身上都绑着绳子,嘴巴被堵着,被身后的小黄门一脚踹在膝盖窝上,俱都一个踉跄跪倒在阶下。
“这是何人?”桓姚转头问桓歆。
桓歆没有回答,而是示意底下的小黄门将两人的头抬起来。
小黄门粗鲁地抓住妇人的发髻,迫使其抬起头来,桓姚走近了几步,这才从那脏污的脸上,认出了此人身份。
真是风水轮流转,她那曾经高高在上的嫡母,如今沦落成了阶下囚。
而另一人,则是一度与李氏平分秋色的后起之秀马氏。李氏之死,少不了她当初在桓温面前进谗言。桓姚清楚地记得,当年她回府时吊唁李氏时,挺着大肚子站在桓温身后的马氏,看似小意温柔的神情下是多么幸灾乐祸。
南康公主恨恨地瞪着桓姚与桓歆,马氏的眼中却满是惶恐。成王败寇,一直与桓歆对立的她们,在桓歆一进建康城就被人抓了起来,如今看来多半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桓姚回头看桓歆。
“这两人交给你处置。”桓歆的语气就像平日里随意送了她一个小玩意儿一样稀疏平常。
桓姚勾了勾唇角,笑意不达眼底:“如此倒是多谢三哥。”这两人,算是让她不再过问桓温的补偿?
“母亲,许久不见,您可还好啊?”桓姚走近高台边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南康公主,语气既不像问候也不像奚落,淡漠得几乎可谓平静。
她抬了抬手指,示意黄门放开南康公主的嘴。
“呸!不要脸的贱|人!”南康公主嘴里果然吐不出什么好话,不过,她话音刚落,就被押着她的黄门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放肆!”
桓姚对她的话并不在意,南康公主如今能逞的,也不过是嘴皮子而已。转头又让黄门给马氏松绑。
“七娘子!求您饶了我吧!我不是有意要害李姐姐的,全是司马兴男胁迫我的!求求您!”嘴巴一松开,马氏就立刻哭着求饶,她一边说,一边给砰砰砰地给桓姚磕头。
南康公主冷哼一声,看着马氏的眼中满是鄙夷。
桓姚淡淡地看着两人,不说话。
马氏见状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泪流满面地抬起头,绝望极了:“七娘子,我知您是恨毒了我,但六郎君,他是您的亲弟弟,求您放他一条生路吧!他还那么小,什么也不知道……”
六郎君,指的是马氏前年年底所生的桓温最小的儿子桓玄。原本陈氏的儿子也是序齿第六,不过后来发高烧死了,便由桓玄继续填了六郎君这个位置。
世上的母亲,总是伟大又可悲的。但桓姚却一点也不会同情她。
“三哥,她的儿子也给我处置可好?”桓姚走到桓歆身边娇声道,桓歆毫不犹豫地点头。
“想要我饶了你的儿子,也未尝不可……”
桓姚的声音并不大,在马氏耳中却犹如得了生赦,她生怕桓姚反悔一般立刻道:“您要我做什么都行!”
“好。”桓姚指着南康公主道,“你去掌她的嘴,若半个时辰之内,能把她的脸打烂了,我就饶了六郎君。”
南康公主对李氏的摧残□,她一直都记得。一次又一次,逼得她们走投无路也不罢手,到最后还要了李氏的命。所有的一切,她都会悉数奉还。
事情扯到了南康公主身上,她终于不再无动于衷,“想要羞辱本宫,做梦!”她冷冷地道,视死如归的决绝。说完,便往舌头上狠狠一咬。
不等桓姚下令,押着南康公主的小黄门立刻机警地卸了南康公主的下巴。陛下有令,在娘娘出了气之前,不能让这两名女囚轻易死了。
南康公主痛得惨呼一声,几乎要晕过去。
不过,她却注定无法晕倒,因为马氏已经走到她面前,开始执行桓姚的命令。
南康公主被马氏一巴掌又一巴掌地打在脸上,眼中迸射出的恨意,几乎要把桓姚剥皮喝血一般。她是天之骄女,一生高贵尊荣,何曾受过如此□。桓姚这个小贱人,当初她为何没早些杀了她!
南康公主越是恨意汹涌,桓姚就越是高兴。她太明白这种感觉了,再怎么恨,却也什么都做不了。
“马姨娘,可别等到正好半个时辰才完成我的要求,说不得我一个不高兴,那些话就不作数了。”桓姚在一边凉凉地提醒道。
马氏闻言,眼中一狠,直接用尖利的指甲在南康公主脸上抓挠起来,这每一巴掌下去,南康公主脸上都像被铁钩子勾过一样,顷刻间,殿中便只剩南康公主的哀嚎,剧痛之下,她像发疯一样地挣扎起来,却被两个大力的黄门死死压制住,无论怎样都逃不开马氏的巴掌。
很快,马氏便超额完成任务。看着南康公主血肉模糊烂成一片的脸,桓姚满意地笑了。激励之下,人的动力都是无穷的。
“想要你儿子好好活着,你便替我用心款待咱们高贵的南康公主吧。我会每日叫人给我汇报你的表现,五年之内,可不准让她死了。”
这些人,她都不会杀,甚至也不想亲自动手去折磨,只要知道他们活得痛苦,她就安心了。
说完,她直接让人将她们送进了天牢,两人关在一处。
殿中的人悉数退下,桓姚却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顿时瘫坐在地上。
桓歆被她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扶住她,紧张地问道:“姚姚,你怎么了?快,传御医!”后头一句是在叫外头的侍人。
“三哥,我没事。”桓姚坚定地阻止道,她把头靠在桓歆怀里,就这样静默地靠着他。快三年了,她每天都心心念念要为李氏报仇,可当真的报了仇,一时的畅快之后,心中却有些空落落的。
桓歆一时不知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又不让传御医,便只好任她靠着,一手轻轻揽住她。
“三哥,我是不是很可怕?”良久,桓姚轻轻问道。此时她终于想起了一边的桓歆。其实不管他会怎么想,她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做法,这只是事后挽救罢了。
“你在我眼里,无论如何都是好的。”桓歆抬起她的脸,温柔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安抚着她,他想,她或许是为方才所作所为在惶恐不安。
“我不想这样的。”桓姚哭着道,“可是,姨娘的仇一日报不了,我就一日不得解脱。”
“我知道,姚姚,三哥都明了,你别哭。”桓歆轻轻抚着她的背,眼中的怜惜几乎要化作春水般柔软,“你不愿我追封父亲,我便永不追封。你想找谁报仇,三哥都支持你,只要你不再伤自己。”
他知道她曾经有多在意李氏,自然也明白她对害死李氏的这些人有多痛恨。他不想桓姚一直沉浸在仇恨之中,也不会劝说她放下。让人从仇恨中走出来的最好办法,是彻底报仇。
桓姚顿时愣住了,晶莹的泪水还挂在脸上,眼中却已经没有了悲伤的情绪。
“你都知道了?”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自问自答的肯定。他什么都知道了!
“是。”桓姚的重伤,让他自责极了,她能在重重防护的广明宫受那么重的伤,必定身边有内奸。他派了那么多人保护她,却还是没能杜绝对她不利之人的接近。原本是想把这些钉子都拔了,严查之下,却发现了当初桓姚遇刺的真相。
是她故意将消息泄露给父亲的探子。那一刀,她明明可以躲开,却也故意让自己送了上去。
初知此事,他又愤怒又痛惜,最终却都归于一声无奈的叹息。她只是不相信,他会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你做了什么我都不怪你。”他略有些笨拙地为桓姚拭干脸上的泪水,温柔祈求地望着她,“姚姚,报了你姨娘的仇,从今往后,开怀些可好?”
他不求别的,只望她能高高兴兴地与他一起共渡未来的几十年。她已经没有了姨娘,这世上也没有了能阻碍他们厮守的人,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期待,或许有一天他会成为她真正珍视爱恋的所在。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叫桓姚心头一酸,泪水再度夺眶而出。这一次,再无伪装。
原来,他真的什么都明白。
第119章 转变
回想着与桓歆认识的这些年来发生的种种;其实;他除了强迫过她以外;并未做过其他任何伤害她的事情。他唯一的过错只在于,她不喜欢他而已。
可是在这世上,又有谁是她真正喜欢的?对顾恺之虽说曾经有过好感,但其实两人若真的结婚,他却未必能真的在那个大家族里守护住他们的这份情。看似对她无比迷恋的司马昱;也让她费尽心思勾心斗角才维持所谓的“专宠”。
反而是桓歆,这个一开始她所厌恶的狡诈无耻的人,近十年间;面对那么多舆论与家族的压力;从未妥协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当时她为了取信于他随口说出的甜言蜜语,他却奉若山盟海誓,无论是经历分离还是她的背叛,都始终坚守着对她的诺言。他甚至愿意为了她的一句谎言,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成为一个佞臣贼子改朝换代,只为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
他以前或许生涩懵懂,常常做出让她反感的事。可这些年,他却也渐渐在改变,不再是只顾自己。他愿意去想怎样让她高兴,愿意改正自己身上让她不喜的地方。
他讨她欢心的举动也不高明,只会送些奇珍异宝,华服美饰,从未让她高看过一眼。这些东西她不看重,于他而言却也不是唾手可得的。他这二三十年的人生,从不曾像别的大家子弟一样清闲舒适过。在不到而立就掌控这世间至高的权势,能年节生辰从不间断地拿出那么多世人奉若珍宝的东西给她,他付出的不止是汗水,还有心力,甚至各种与刀光剑影擦身而过的危险。
他不善甜言蜜语,却一直把她的喜好心愿时刻放在心上,用最真实的行动来爱护她。
他不懂诗词书画,不能与她文意相通,琴瑟和鸣,却竭尽所能地给她他所认为的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在他面前,她也不是一向所伪装的那般高洁,纯善。她的坏脾气,满口谎言,睚眦必报,他通通都知道,却都愿意包容并放纵。
原本的疑虑,经过四年的时光见证,也已经逐渐土崩瓦解。如今的情势,她还有什么理由去拒绝这样一个男人。
李氏一死,她便失去了在这世上唯一的亲近之人,往日心心念念着为李氏报仇,现在仇也报得差不多了。虽说有些孤寂,她却总是还要活下去的。
抬首望着眼中满满都是她的桓歆,她头一次主动而心甘情愿地轻轻抓住他的手。
桓歆对她的心境变化似有所感,也轻轻回握住了她的手。
回到书房,桓歆继续批阅奏章,桓姚去外间让人打水来整理了一番妆容,却并未像往日一样离开,而是在桓歆的身边,搬了一张椅子坐着看他处理政事。
桓歆见状,有些受宠若惊,担心她坐着无聊,道:“我把手头这几本看完,陪你出去走走。”
“正事要紧,等你做完了再陪我。”桓姚坚定地道,不容他反驳。
桓歆只好加快了手中批阅奏章的速度,打算处理完今天的这一批,和桓姚一起回广明宫。
桓姚在一边看了会儿,渐渐觉得有些无趣了,便给桓歆磨起墨来。如玉美人在侧,幽香盈盈,桓歆第一次觉得,处理政事也是如此让人心情愉悦。
不过,桓姚并非那种喜欢一直腻着男人的女子,待了约摸大半个时辰,便不想等桓歆了,准备起身回广明宫。桓歆要送她,被她拒绝了,“快去做你的事,晚上也好早些回来。”
与性情闲散随意的司马昱不同,当了皇帝后大半时间卧病在床且就不说了,作为辅政大王时实权在握,折子文书也至少要堆半个月以上才能批完。相比之下,桓歆可说是一位极为勤勉的帝王,不管是在江州为官还是登基的这段时日,都常常早出晚归。
一个“回”字让桓歆觉得暖意融融,倒是依着桓姚的话坐回案前处理政务了。
桓姚刚走到门口,见桓歆的近侍阿兴进来,其身后跟着几个小黄门,手头俱都提着食盒。
“娘娘留步!”阿兴恭恭敬敬地对桓姚道。他作为桓歆的近侍,自然知道桓歆打算在政局稳定下来就下旨册封桓姚为后,是以还是沿袭以前的称呼。不管是前朝还是当今,皇后娘娘都是这位,对下面的人来说,其实真真没什么区别。
见桓姚停住脚步,阿兴连忙上去苦着脸告状道:“娘娘您可去劝劝陛下吧,这都快到哺时了,陛下他还没用过早膳呢!这些日子政务繁忙,常常连餐饭都忘了!”
桓姚通过阿兴这一说才知道,桓歆这几天经常忙得只吃一顿饭,也不用点心,常常是吃了朝食就不吃哺食,吃了哺食就不吃朝食,甚至有时候一天都滴水未进。也就只有回到广明宫,若见她在用宵夜,这才陪着多进些饮食。
阿兴很清楚,桓姚但凡肯说一句话,恐怕比他们这些下人以死血谏撞死在桓歆面前都要管用。他并非阉人,是以不好跟着桓歆去广明宫,今日也是难得见到桓姚来勤政殿。
桓姚让阿兴先进去,她打算先看看桓歆的态度。
“陛下,该用膳了。”
“放着罢。”桓歆随口吩咐了一句,却是埋首案中,连头也没抬。
阿兴不敢多劝,退出来,给了桓姚一个无奈的表情。
桓姚走进去时,桓歆以为是侍人又来催促,便冷声吩咐了一句:“放好了便退下。”久不闻动静,抬起头来,却见桓姚站在殿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顿时有些惊喜又有些尴尬,“姚姚,怎么是你?”
“已是哺时了,便想在三哥这里用了膳再走。”桓姚挑眉问道,“三哥难道不乐意么?”
“求之不得。”桓歆立刻答道,他当然是想有更多时间和桓姚在一起的,不管做什么都好。
桓姚面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对他伸出手,撅撅嘴道:“那还不快走?”
桓歆立刻就放下批了一半的折子,走过来牵着桓姚的手,一同去旁边摆膳的偏厅用膳了。
在桓姚的监督之下,桓歆老老实实地用完了一顿哺食。
“我可是听人说,三哥每天都不按时用膳呢。政务放在什么时候做不行,身子却是等不得的,饿出肠胃病症来了怎么办?”吃完了桓姚才开始“兴师问罪”。
“不妨事的,三哥身体好得很。”桓歆对此不甚在意,不过,桓姚一瞪他,他便立刻改口了,“那以后按时用膳就是。”
桓姚见他不太经心的样子,故意做出严肃的样子道:“我可每天都要让阿兴给我汇报的,还会不定期查岗,你若是敷衍了事……”说着,笑眯眯地伸手轻轻捏住了桓歆的耳朵。
“记下了,小人一定谨遵皇后娘娘懿旨!”桓歆握住桓姚捏住他耳朵的手,也跟着笑了,他家姚姚,这是要往悍妻的方向发展啊。
不过,看着桓姚认真的神情,他却觉得胸口处被谁轻轻挠了一下似的。往日在江州时,他一忙起来也常常与如今一样顾不上吃饭,但桓姚却从没有如此关心过他。上心与不上心的区别,其实很容易就感受到了。桓姚如今,是真的开始学着关心他了。这么多年来,他也算有些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吧。
自此以后,桓姚偶尔有兴致了,也会在白日里来看看桓歆,他批折子,她就在旁边看看书,或者帮着磨墨,红袖添香,倒让桓歆觉得处理政事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时间在一片平静中,很快走向新的一年。
咸宁二年冬,简文帝薨,浔阳侯桓歆围建康,立国号为楚,改元宣武,史称楚□□。
《楚史》有载,宣武元年二月,帝欲迎前朝简文帝之妻桓氏为后,举朝哗然。
此事需从宣武元年正月里说起,大臣们休朝归来,便将桓歆的后宫大事提上了议程。
桓歆身为人主,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不仅没有子嗣,还未曾婚娶。若桓歆非以暴力篡位,按照正常皇位继承人的选择标准,无论如何都是轮不到他这样一个在子嗣方面有严重缺陷的人当皇帝的。
桓歆登基时日尚短,虽然实权大多掌握在自己人手中了,但前朝的降臣中仍有许多官位并未挪动。这些多数是文官,桓歆武将出身,重军政,自己本身也不乏治国安邦之能,是以以前对文官重视程度不高,并未太刻意培养过相关方面的人才。以往只有那么几个州,倒也还顾得过来,如今扩大到全国,光是京官就有好几百人,一时之间要完全接替,手中的人才倒有些青黄不接了。
政变之后,如王谢这样硕果仅存的一等大世家,是桓歆的重点打击对象,两大家族中为官的,全数被捋了下来,田产物资全都充归国库,是以王谢不复存,许多二三流的中小世家倒冒出头了。因桓歆登基后,对很大一部分前朝官员都未曾变动,看来算是对降臣甚为优容的。但这些人在前朝的角力中本就没争到太多实权,如今也不过是维持原状,心有不甘,难免就滋生出从后宫入手,为自家谋取更多权势利益的念头来。
晋朝时,世家是看不上皇室的。可桓歆却不是前朝那些空架子的帝王,他大权在握,年轻有为,岂能不叫人垂涎。
如今后位虚悬,后宫完全是空白状态,谁都有一争之力,稍有些运气,不定就一飞冲天了。世家们心思活络起来,便开始频频上折子提此事了,说什么后宫不可一日无主,陛下为社稷传承着想,也该对子嗣上心了。
桓歆四年前就暗下决心,要让桓姚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妇人。如今也不过是觉得自己尚未完全把控政局,才没有下旨让宗正寺准备昏礼。因此,这些但凡提到建议他招纳妃嫔的折子,他全都留中不发。
若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做不了主,他又何必要争取这个皇位。
到二月里,桓姚的伤已经痊愈了,桓歆的敌对派,也被他镇压得差不多了,便在朝堂上公开下令,让宗正准备迎娶皇后的礼仪。
“敢问陛下,将迎哪家贵女为我朝贤后?”
看桓歆的样子,是不声不响就已经有了人选。
桓歆让太监唐力将写着桓姚身家姓名生辰八字的折本递给宗正,这白须老者一看完,立刻道:“陛下……莫非是拿错了本子?”
桓歆毫不迟疑地表示并未拿错。
宗正面露尴尬:“此本是七长公主的。”
七长公主,指的便是桓姚。她虽是前朝皇后,但毕竟是桓歆的亲妹妹,据说又历来与桓歆关系亲厚,如今虽未行册封,朝臣便也按照辈分这般称呼了。
“何卿不必疑虑,孤要迎娶的正是七妹。”桓歆面不改色,光明正大地道。
所有的朝臣,都被震住了,宗正何重也不例外。
回过神来,何重顿时气得面色发红,把手上的本子一摔,怒斥道:“荒谬!陛下,您这是违逆人伦!这昏礼,宗正寺决不筹办!”
作者有话要说:本打算写到荀詹出场的,但要赶十二点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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