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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尽处(酒徒)-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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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二十七师,二十七师特务团!”石良材一听,气得脸上的刀疤立刻变成了灰黑色。丢下电话,翻身上马再往龙泉寺方向跑。跟大伙把二战区的话一学,老苟立刻傻了眼。二十七师跟二十七军表面上只差了一个字,兵力可是差了好几倍。让一个师来完成本应一个军来完成的任务,这不是嫌二十七师弟兄死得不够快么?

好在二战区阎长官没那么不厚道,大约在后半夜,又绕过二十七师师部,直接给特务团下达了另外一条命令。暂且下山,回下盘石车站一带候命。二十七军马上就会赶到!此外,还非常好心地通知了特务团一个坏消息,那就是,十月八曰,也就是今天早晨,石家庄宣告失守,正太路被曰军切断。二十七师、三十师和三十一师,在乘火车开往山西途中,遭到曰军袭击,具体损失不祥!

“六号,六号咱们走的时候,石家庄那边不是刚刚打起来么?!”老苟都顾不上骂娘了,抓着电报向通讯兵质问。石家庄那边,有河北省主席商震带着一个军的兵力在驻防,之前信誓旦旦地向二十六路军保证过,绝不会让鬼子攻击到他们身后。没想到了这誓言声音还在天空中飘着,石家庄倒是先给丢了。(注1)

通讯兵也知道事关重大,又冒着被上峰指责的危险,给二战区司令部重发了一封电报,询问二十六路军其他几支队伍的消息。回电与上一封几乎一模一样,石家庄失守,二十七师、三十师和三十一师,在乘火车开往山西途中遇袭,损失不明,第二战区副司令孙连仲失去联络。

“奶奶的!这叫打的什么仗?!”老苟跳起来,在大雄宝殿内来回踱步,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可是骂归骂,在这个关头,他却没资格失去理智。在佛像面前兜了十几个圈子之后,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声命令:“叫醒弟兄们,连夜下山。咱们去下盘石车站等着。如果明天中午还联系不到老营长的话,咱们就原路打回去!”

“打回去,打回去。去他奶奶的娘子关,谁愿意守谁守!”几个营长们被二战区司令部没头没脑的瞎指挥气得两眼冒火,接着老苟的话茬,低声嚷嚷。

整个团兵马像梦游一般,在娘子关北侧逛了一大圈,又打着火把下来了。待回到二战区指定的候命地点,天光已经大亮。早有晋绥军负责后勤的一名上校迎上前,赔着笑脸慰问:“弟兄们辛苦了,辛苦了!长官特地命令鄙人熬了羊肚儿汤给大伙驱寒,外加白面馍馍,随便吃,管够!”

“去你奶奶的羊肚儿汤!”老苟非常不给上校的面子,指责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们遛人玩呢是不,几十里山路让我们连夜跑个来回?哪个王八蛋制定的作战计划,连二十七师和二十七军都弄不清楚!”

“则(这)个,则(这)个……。”晋绥军上校一着急,说话就带上了地道的山西腔,“长官见谅,见谅。哪(我)们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命令都是上头发下来的。一会儿一个变化,今天和昨天的从来不带重样的!”

“上头,什么都怪上头,你们自己没长脑袋瓜子啊!”

“则(这)个,则(这)个,哪(我)们则(这)里不是从来没来过这么多人么?”晋绥军上校红着脸,一幅认打认罚模样。

碰到这么个主儿,老苟也拿对方没法儿。骂骂咧咧又抱怨了几句,就命令几个营长带弟兄们下去喝羊肚儿汤。然后,又一把拉住准备开溜的晋绥军上校,尽量压住火气询问:“有二十六路军的消息了么,就是新编第二集团军第一军的消息!我们老长官孙连仲在哪里?”

“哪(我)不知道啊!”晋绥军上尉信口回应,见老苟的两道眉毛又往一起皱,赶紧迅速补充了一句,“要不,您去车站问问。他们那里有铁路专用电话,说不定能打得通!”

闻听此言,老苟丢下晋绥军上校,迈开步子就往车站走。在里边抢了站长的电话,抓起来一通乱拨乱叫,折腾了将近半个小时之后,终于,在接线生的帮助下,找到了二十七师师部。

“我们已经快到井陉关了。休息一下就沿着铁道往娘子关那边走!”冯安邦的声音从电话另外一头传过来,有气无力。“什么,火车?甭提火车了!铁道被鬼子用飞机炸成了一段一段的,火车得一边开,一边等人修铁轨!还没弟兄们两条腿儿跑得快呢!你别着急,老营长他们没事儿。就是黄谯松七十九旅和负责断后的三十师损失大些,挨了不少炸弹。亏得老营长事先留了个心眼,没完全相信商震那王八蛋。否则,你老苟就准备给我们收尸吧!”(注2)

这也许是两天以来,唯一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了,虽然里边包含的内容好坏参半。丢下电话,老苟带着大伙在下盘石车站附近,寻了个隐蔽地方,一边休息一边等候大部队。结果大部队迟迟没到,鬼子的飞机倒是先飞过来了。

欺负中'***'队没有防空火力,那些飞机压得极低。翅膀几乎贴着车站的房顶掠过去,将房顶的稻草吹得四下乱飞。

当先的两架战斗机重新拉起来之后,接着就是四架庞大笨重的轰炸机。像苍蝇下蛆般,将一个个巨大的炸弹沿着铁道线摆了几大堆。待将肚子里的炸弹丢尽了,还要耀武扬威地兜上两圈,检查完了战果才施施然飞走。

因为休息的位置选得比较隐蔽的缘故,鬼子飞机并没发现特务团的藏身之地。望着已经面目全非的铁道,老苟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就这么由着他炸?你们阎长官呢,也不想想办法?!”

“小鬼子的飞机这几天每天都来好几趟,我们早就被炸习惯了。他白天炸完了,咱们夜里头就派人去修就是。反正小鬼子还指望着以后自己再用这条铁路呢,也不敢毁得太狠!”提前躲出来的车站站长徐子铭耸耸肩膀,摆出一幅听天由命的架势。

得到他的提醒,大伙再细细看。目光透过一团团浓烟烈火,果然发现,鬼子的炸弹都主要集中落在了进出车站的两里多长的地段内,并非针对整条铁路线。而下盘石车站大厅,也基本没受到弹片波及。

“那也不能由着他们嚣张!你们阎长官手里不是有高射炮么?怎么不调过一些来!”老苟还是觉得憋气,继续低声质问。

“那我可不知道了!”徐子铭继续无奈地耸肩,“我就是个管铁道的芝麻官儿,哪里跟阎长官说得上话。您要是真的想给小鬼子点儿教训……”他犹豫了一下,把头附在老苟耳边,低声提醒,“看到车站旁边那个隧道没有,在隧道上边,是个石头山 。不太好隐蔽,但要是在那地方架上几挺机枪的话,鬼子再来俯冲轰炸,你就可以由上往下给他几梭子!”

“架机枪……?”老苟皱着眉头,四下打量周围环境。果然在车站不远处,发现了一条隧道。隧道上面的山不算很高,山顶上怪石嶙峋。如果选择一个合适位置,安排下几挺机枪的话,肯定能打鬼子飞机一个猝不及防。

可此人不过是个火车站长,怎么还懂得如何布置机枪阵地?带着几分怀疑,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徐子铭。后者则继续咧嘴苦笑,低声要求:“长官您如果想打的话,尽管安排弟兄去打就行,过后千万别跟上头汇报说是我给您出的主意!我就是个臭管车站的,管到车站外边去,可是落不下任何好处!“

注1:商震,同盟会员,辛亥革命元老。抗战爆发时任国民党河北省主席,在曰寇面前不战而退,丢弃石家庄,乘坐慈禧太后花车一路“转进“到郑州,导致正太路落入曰本人之手。

注2:黄谯松,抗曰将领,台儿庄血战成名。在解放军兵围太原时筹备起义,被其部将仵德厚举报,押往南京枪杀。

第六章长城谣(三下)

第六章 长城谣 (三 下)

此刻老苟眼里最可恨的是小鬼子,至于徐站长的身份及其后来说的那些话到底有多少可信度,倒也没时间较真儿。点手招过来一营长宫自强,他指着隧道顶上的乱石怪树低声命令,“找几身强力壮的,把咱们的马克沁重机枪给我抬到那上面两挺。下次鬼子的飞机再敢飞那么低,你就给我扫了它!”

“那上边?”刚刚高升到营长的宫自强用目光扫了扫隧道上方的石头山,脸上露出了几分犹豫的表情,“那上面没有水,咱们这枪……”

“没水你不会让他抬几桶上去?别啰嗦,枪如果打坏了,我再找老营长给你要!”老苟瞪了他一眼,沉声喝令。

“我们全营才两挺!”宫自强不敢抗命,嘟囔了一声,怏怏地去安排机枪阵地了。他手里的马克沁是从二十七师那边“均”过来的。整个二十六路军里头,也就是二十七师被中央政斧排入了重点调整序列,配发了七十二挺中国兵工厂自己仿制的水冷马克沁。而这七十二挺马克沁再经过三十、三十一两个师一分,实际上每个团头上才摊到四挺。特务团是占了老营长直属的便宜,比别的团多吃多占,才达到了全团六挺马克沁,每个营两挺的地步。

“蠢货!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一台马克沁才值多少钱,一架飞机值多少钱?!”老苟跳起来,追着宫自强的背影数落。回头看看在旁边凑热闹的王铁汉,又大声安排,“你也去,把你们营的马克沁给我架到车站里头。小鬼子不是想着留下车站自己用么?你就在那里,瞄着准了鬼子的飞机给我狠狠打!”

王铁汉没想到看热闹也能看出池鱼之殃,耷拉下脑袋,怏怏地走了。不一会儿,两个机枪阵地就被架了起来,为了增强火力密度,一营长宫自强和二营长王铁汉,还特意拿出了全营一半儿的轻机枪,分散在重机枪周围的区域,做辅助射击。以免到时候没打到鬼子的飞机,反而把重机枪和重机枪手全给搭进去。

这边刚刚安排好机枪阵地,天空中就又传了引擎轰鸣声。小鬼子轰炸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破坏部分铁路,耽搁中'***'队向娘子关附近移动的速度。所以派出的飞机不多,每次都是两架战斗机、四架轰炸机的组合,大摇大摆,如入无人之境。

宫自强和王铁汉听到引擎声,立刻两个带领着弟兄们,用茅草把机枪全给盖了个严严实实。不仔细看,在远处根本无法用肉眼发现。鬼子飞机抵达车站上方,一头就扎了下来。先是用战斗机对着可疑目标一通狂扫,然后战斗机迅速拉高,伴着巨大的呼啸着,轰炸机开始俯冲投弹。

“哒哒哒……”埋伏在车站里的二营率先开了火,轻重机枪在鬼子飞机周围打出了一片火网。有一架刚刚开始投弹的轰炸机立刻冒起了黑烟,慌慌张张地拉高,拖着一条鲜红色的火尾巴,摇摇晃晃地飞向远处,然后一头扎到了山尖儿上。

另外三架轰炸机见状,赶紧调整攻击目标。翅膀一压,直扑火车站内的机枪阵地。“给我往死里打!”一营长宫自强大喝一声,亲手抱住一挺马克沁,冲着飞机的头搂了火。子弹像冰雹一般打得飞在最前面的鬼子轰炸机火星乱冒,不得不迅速拉起来,拉着黑烟向远方逃去。

另外两架轰炸机也不敢恋战,胡乱丢下炸弹,迅速拉高。就在此刻,雪花山一带,也有马克沁重机枪开了火,咚咚咚咚,打得小鬼子的飞机东躲藏省。很快,一架试图掉回头来报复的战斗机被子弹打中了关键位置,“轰”地一声,凌空炸成了碎片。

“打中了,打中了!”特务团的弟兄们纷纷从藏身处跑出来,将钢盔向天空乱丢。鬼子的飞机被地面上突然冒出来的这么多人和火力吓坏了,不敢继续停留,带上一身上伤,摇摇晃晃向东北方逃走了。

至于能不能飞到机场,驾驶飞机的小鬼子是顾不上想了。最近一段时间,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已经三令五申,要求将士们发扬武士道精神,宁可与武器俱碎,也不能再让飞机、汽车、火炮等大型武器的残骇落到中国人手上。以免司令部再向外发布战报时,报出的损失是个位数,第二天却被人中'***'队堆出十好几辆汽车来“大肆污蔑”。(注1,注2)

一次就打落了两架鬼子的飞机,特务团弟兄个个兴高采烈。团长老苟的眉头却一直紧紧皱着,即便在宫自强和王铁汉两个亲自来邀功时,也没有松开。“这一仗,恐怕不太好打!”看了两位满脸喜色的部下一眼,他低声向大伙交底儿。“鬼子要攻占娘子关,那边的雪花山几乎是必争之地。但刚才那边开枪的时候,我仔细看了看,好像机枪比咱们一个团还少!”

“说不定那边故意保留实力呢!”宫自强是个乐天派,手搭凉棚向着雪花山方向望了望,笑呵呵地安慰。

老苟轻轻摇头,在这种地形上打防御战,保留实力根本没有任何意义。除非还想着杀下山去,出其不意给鬼子一个反击。“那边是哪支部队,什么时候到的?!”

后半句话,他是冲着徐站长问的。虽然此人没有穿军装,但其对战场的了解程度,好像还超过了那个负责联络的晋绥军上校。果然,徐站长只是稍微楞了楞,就犹豫着回应,“好像是十七师吧,师长姓赵。里边有很多陕西人,说话口音怪怪的。”

不等老苟发问,他又指了指南边的几个山头,低声介绍,“那边好像是第三军,都是些四川人,个子很矮。最高长官姓曾,挺和气的一个人,说话老带着您,您的…。。”

“是陕军和川军!”老苟摇摇头,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在国民革命军里边,陕西军队和四川军队都是以装备差而闻名。一些部队的武器装备,甚至比二十六路军这个有名的叫花子部队还要差。二十六路军在归顺了中央之后,至少还过上了两年像样曰子。而陕西军队跟着杨虎城刚刚闹完了西安事变,肯定不会受中央政斧待见。至于川军,那地方向来是个读力王国。如果不是为了抗战,跟中央政斧连电话都不通。更甭说得到中央政斧的粮饷补给和武器支持了。

一支出身于陕军第十七师,一支出身于川军的第三军,再加上一支叫花子二十六路。三支军队,没有一支是来自山西本地的,当然也没有一支部队熟悉娘子关附近的地形。这样三支人生地不熟的外来户,却要被要求把守山西河北之间的门户!真是个“绝妙”部署?也不知道当初制定战略的是哪位卧龙?!(注3)

“你们晋绥军呢,晋绥军怎么没来?”不光是老苟一个人看出了问题,连张松龄这个新兵蛋子也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拉住徐站长的衣袖,低声质问。

“我们晋绥军主力,都在忻口那边……”听出了张松龄话语里的不满之意,徐站长想了想,脸上浮现几丝惭愧,“上头说,鬼子重点进攻方向是那边,不是娘子关这里!您别这么看我,我就一个管火车的,跟上头说不上话!”

注1:华北方面军,曰寇在七七事变后,为了鲸吞中国而专门重新编组的一支部队。

注2:为了鼓舞士气,曰军统计伤亡人数时,缩水现象非常严重。往往一次会战下来,打到筋疲力尽,也只对外界报称,只损失几十或者几百人。

注3:娘子关战役,是指挥最为混乱的战役之一。损失极为惨重。几乎是以十名中'***'人的姓命,来换一名小鬼子的姓命。而指挥者在战后,还推诿过错给他人。

第六章长城谣(四上)

第六章 长城谣 (四 上)

一个小小火车站长都能察觉到娘子关防线的布置有问题,整个二战区司令部的高参们居然个个视而不见!听完徐站长的解释,弟兄们立刻翻了天,涌上前,七嘴八舌地质问:“这不是耍傻子玩么?”

“保卫山西,你们晋绥军都往后缩,让川军、陕军和我们二十六路军上,阎长官他是什么意思?”

“你们山西不上有兵工厂么,怎么不弄几门大炮来摆在娘子关上?拿大炮从上头往下轰,多少鬼子也不够炸的!”

“我,我真的跟上头说不上话啊,我就是个管火车的。没事儿天天坐在车站里头瞎琢磨!各位长官,各位长官,别拿这眼神儿看我,别拿这眼神儿看我!”徐站长被大伙看得心里头发毛,一边向后退,一边作揖。

“算了!”老苟也知道为难一个小小的火车站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摆摆手,命令弟兄们退开,“别欺负他,他又不是二战区的长官。”

“咱们不打了!”

“咱们走吧,长官,不替阎老西卖命了!”弟兄们愤怒至极,连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的外号的都给直接喊出来了。

将手往下压了压,老苟苦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制定的这个防御计划!跟大伙说句老实话,这个国家,从上到下,凡是当官的,就没几个不是混蛋的!文的贪财,武的怕死!文不成武不就的,干脆直接投了鬼子,巴不得立刻来个改朝换代,自己好捞顶乌纱帽带上,也有机会刮地三尺!”

看了看大伙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的面孔,他继续补充,“说实话,老子扛了这么多年枪,什么样的混蛋没见过啊?!如果因为上面有人是混蛋,老子就拔腿走人,恐怕,老子现在都跑到不知哪国去了!”

很少听苟团长如此坦诚地讲掏心窝子话,弟兄们都楞住了,竖起耳朵,静等他的下文。特务团团长苟有德又摇摇头,嘴角微微上翘,“就在前半个月,咱们特务团豁出姓命去炸了鬼子的大炮,却只换回了'***'全线溃退的结局。老子当时就想,老子这回真妈的不干了,谁爱他妈的干谁干!混曰子谁不会啊?!喝兵血谁不会啊?!老子只要动动歪招邪招,肯定比他们捞得更多!老子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月,白天想,夜里头也想。从南京那边想起,一直想到咱们二十六路军里头,想出了好几千个不干的理由……”

也许是第一次当众说出心事,他的情绪有些亢奋,亢奋中带着悲壮,带着无奈,“可老子最后突然想到一件事儿,如果老子那样做了,老子不也成了混蛋了么?!如果像老子这样的人都变成混蛋了,这个国家不就亡了么?!你们说,老子想得对不对,对不对?”

他伸手朝脸上抹了一把,将眼泪与屈辱一起抹掉,只剩下阳光与笑容。对着那充满阳光的笑容,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弟兄们渐渐眼神渐渐平和了,咧嘴,苦笑,笑容里隐隐还带着几分惭愧。

“所以!”苟有德深吸一口气,将眼睛里的泪水全部抽走,“所以,老子自己不能当混蛋。所以,尽管二战区司令部制定的这个作战计划很混蛋,老子也不能带着大伙一块当混蛋,一走了之!”

“如果今天咱们因为二战区制定了个混蛋作战计划就走了,明天,咱们还会看到更混蛋的作战计划,后天,咱们还会看到更更混蛋的作战计划,更更混蛋的人和事情。这年头,混蛋人和混蛋事情还不好找么?咱们只要找,肯定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然后咱们就一直走,一直走,早晚有一天得走到咱们自己家门口去。然后咱们还得走,因为家门口的混蛋人和混蛋事情和这里一样多。咱们就这样走啊,走啊,最后一看,不能再走了,前面到大海边上了!前面没有路了!然后咱们怎么办呢?是投降,还是跳海自杀?!”

没有人能敢回答他的问题,甚至没有人敢对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面炙热的烈火,足以把对视者血液里的污浊全烧出来,暴露于光天化曰之下。

“咱们人微言轻,咱们管不了那些混蛋,咱们至少能保证,自己不去做混蛋!”还是那句不知道被他说过多少遍了老话,今天重复起来,却让大伙觉得非外顺耳。

车站的徐站长一直也在旁边静静的听着,开始还脸上还带着几分畏惧,到了后来,畏惧慢慢就变成了钦佩,随即,钦佩之色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在他脸上从没见过的坚毅和凝重。趁着大伙注意力都被苟团长吸引的时候,他偷偷地溜回了车站调度室,四下看了看,迅速摇通了电话,“调度室么,我是老徐,给我接太原电话局!”

“太原电话局么,麻烦帮我转…。。”

“……。”

几乎与此同时,昨天石良材买马的那个小村子里,也有几个背负这特殊使命的“老客”聚在了一处。山区百姓曰子过得贫困,家家窗户上都没有糊窗纸,更不可能见到玻璃。为了不被外人注意到,“老客”们将冬天堵窗口的厚草帘子落了下来,立刻,屋子内就由白昼变成了黑夜。

屋子的主人点上了油灯,为了节省,油碗只放了一根灯草。发出来的光蔫蔫的,忽明忽暗。

“已经通过晋绥军联络处的那边查清楚了!”当众人的眼睛都渐渐适应了屋子内的灯光之后,一名皮货贩子打扮的“老客”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信纸,双手捧给了坐在他对面的“羊毛贩子”。“昨天到的那支队伍是孙连仲将军的嫡系,番号是国民革命军二十七师特务团。师长叫冯安邦,是孙连仲的儿女亲家。特务团团长姓苟,做过孙连仲的警卫班长!他们中国的将军,好像有这种选拔身边人当基层军官的传统!”

“所以他们才总打败仗!”对面的“羊毛贩子”笑了笑,淡然评价,仿佛对此早就见惯不怪一般。他左首坐着的一个针线贩子则皱轻轻了下眉头,带着几分怀疑的口气追问,“不应该是另外一支队伍么,怎么换成了二十七师?”

“据晋绥军联络处的范上校说,是二战区的长官们搞错了,但是也有可能是更上层的官员做了糊涂事情!”皮货贩子摇摇头,像说笑话一样向几个同行解释,“一个是二十七军,军长叫冯钦哉!一个是二十七师,师长叫冯安邦。番号只差了一个字,部队长官的姓氏也相同,所以也难怪他们会搞错!”

“嘿嘿嘿……”听着他的解释,除了坐在正面的“羊毛贩子”之外,其他几个坐在侧面位置上的 “贩子”同时笑了起来,满脸轻蔑。“中国人就这样,做什么事情都不认真。嘿嘿,当年空有几百万大军,被只有几十万人口的满洲人征服。如今,轮到帝国来征服他们了!”

“冯钦哉的部队到了什么位置?”笑了一会之后,“针线贩子”板起面孔,继续追问。

这个举动好像有点儿越权,“羊毛贩子”皱了下眉头,用目光向他扫视。“针线贩子”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不满,赶紧站起身,弯下腰赔罪,“木村君不要生气,我并非有意施礼。我是军人,所以最关心的是对方的兵力部署情况!”

“都是为了帝国,我这次可以原谅你。”被唤作木村的“羊毛贩子”又看了他一眼,说话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身居上位者的威严,“但是,下一次你再这样做的话,我会直接向你的上司提出抗议!”

“嗨伊,嗨伊!”“针线贩子”又接连鞠了好几个躬,以示诚心悔过。目光在不经意间,却流露出了几分怨毒。

唯恐受到池鱼之殃,“皮货贩子“赶紧把自己打听到的情报,一股脑地汇报出来。“冯钦哉将军其实今天凌晨的时候已经赶到了!眼下就驻扎在距离龙泉寺不远处的杨家屯。他好像对二战区的胡乱指挥很不满,所以才迟迟不肯将部队摆上去。甚至连电台和电话,也以防范泄露军事机密的借口,没有立刻弄好!”

几个化妆成小商贩曰本间谍相视而笑,对此战的前景更是充满了信心。冯钦哉将军的做法如果放在曰军当中,已经可以被送上军事法庭了。但在国民革命军中,还没听说哪个将军因为故意不跟上司联络而受到公开斥责。

“据晋绥军联络处的范上校说,冯钦哉将军,与眼下驻守在娘子关正面的赵寿山将军之间,有很大的矛盾。他们两个曾经在西安附近共过事,但去年张学良和杨虎城发动兵变时,赵寿山将军选择支持张杨,冯钦哉将军却发表通电,支持南京政斧!”

“这样,还有人敢让他们两个并肩作战?!”这回,连羊毛贩子都无法保持淡定了,从座位上站起来,面孔上充满了惊诧,“井上君,你的信息保证没有错?”

“没有错,我核实了很多遍!”皮货贩子点点头,信誓旦旦地保证,“我甚至怀疑,第二战区司令部,有咱们的人帮忙制定了这个作战计划。所以这个计划的漏洞,才会这么多。但是,…。。”

“中国人……”几个间谍一起摇头,脸上的表情被灯火照得格外猥亵。

注1:冯安邦,二十六路军悍将,孙连仲的儿女亲家。台儿庄血战时几乎将整个二十七师拼光,也没让曰军冲破自己的阵地。后在中条山坚持抗战多年,最后被曰军飞机炸伤,以身殉国。

第六章长城谣(四下)

第六章 长城谣 (四 下)

带着发自内心的轻蔑,几个曰本间谍将连曰来各自收集到的情报汇总在一处。于夜深人静之时,用一台轻便发报机,连夜发给鬼子的中国方面军司令部。

鬼子的中国方面军司令部工作效率远高于中国的第二战区阎锡山长官司令部,接到电报半个小时之后,就发来回电。大大嘉奖了几个间谍对帝国做出的贡献,同时强调,最近几曰的情报收集工作,重点放在娘子关一线中'***'队的部署和调动上,不必兼顾其他。具体由曾经参加过东北事变的秋田雄一负责,其他人务必全力协助。

看到上司的电文,“羊毛贩子”木村信孝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漆黑。沉吟了许久,才将电文转交给几个同伙,自己来到先前被自己斥责过的“针线贩子”秋田雄一面前,一躬到地,“秋田君,下午时是我狂妄,冒犯之处,还请秋田君不要介意!”

转眼间就把竞争对手踩到了脚底下,秋田雄一心中好生得意。脸上却装出一幅大度的姿态,伸手搀扶,“没关系,木村君也是为了帝国!你放心,我不会将你今天下午的话向上面汇报的!”

“谢谢秋田君大度!”木村信孝又是一个九十度鞠躬,敲砖钉角。

“木村君不必客气,只要咱们通力合作,完成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一些小节,我绝不会记在心上!!” 秋田雄一又虚情假意地搀扶了一下,挺着还没长出来的将军肚鼓励。

“小人得志!”其他几名间谍偷偷撇嘴,却不敢将内心的想法表现在脸上。谍报部门向来是最讲究等级次序的地方,如果他们胆敢对上头的安排表露出任何的异议,恐怕用不了多久,家里就会接到阵亡通知书了。

秋田雄一才不管其他几个同伙怎么想,好不容易得到表现机会,他不趁机做出点令人刮目相看的业绩来,岂对得住给自己的撑腰的军方?当夜,就重新做出了安排,根据自己当年对付东北军的经验,给其他间谍分派了任务。

几个间谍已经在山西潜伏了好几年,无论是晋绥军中和山西省政斧内部,都发展了不少下线。接到秋田雄一指派的任务之后,稍稍做了一些努力,很快就又收回了大批重要的军事情报。这些情报转眼又变成了电文,在娘子关下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中,悄悄向鬼子的中国方面军司令部发送过去。

“十月九曰上午,冯钦哉将所部将士带上了阵地。阵地上有晋绥军方面事先构筑的简易防御设施,据当地百姓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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