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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之隔-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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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一大早的……”周聿铭慌了神,没想到赵深竟然真的这样荒唐。他早起没力气,赵深却还是龙精虎猛的,轻而易举将他两腿掰开,下体抵在他臀缝间,一边拿出十二万分的耐心脱他外套,要从厚重长衣里剥出白莹莹的光洁肉体,一边上上下下地蹭,叫周聿铭隔着那丝滑的布料感受到他每一块肌肉里隐藏的危险,每一次动作里咆哮的欲望。
    肉柱抬了头,严丝合缝地贴在臀隙里,穴眼不时嘬到那圆润的龟头,不自觉含紧了就往里吸。可那薄情的男人荷枪实弹,却无意叫子弹上膛,每每等他嫩穴张开了几分就抽出来继续来来回回磨蹭。周聿铭脸颊抵在冰冷的台子上,带着血丝的眼睛瞪大了,痛苦地呻吟出声。
    等到外衣被丢了下去,浑身上下只勉强挂着条围裙的周聿铭已经再也喊不出停。他白腻的肌肤都蹭出了燥热的红,无力地贴在案板上,嘴角流出口涎,像条被自己的情欲灼烤濒死的砧上之鱼。
    身后是赵深正当最好年华的健美躯体,给他不属于自己的热度,身前围裙粗糙的布料轻轻刮着他两粒挺立的乳头,他颤栗得不成样子。
    赵深轻笑了一声,手指拈了柔滑的蛋清蛋液,终于伸进他后穴里润滑。周聿铭一个激灵,脊背瞬间绷直,肉道不受控制地拼命缩紧,穴内的软肉皱缩着,又拼了命地颤抖着。赵深费力拔出手指,听见那啵的一声,把还沾着的掺了淫水的蛋液抹到周聿铭脸上,插进嘴里让他吸,啧啧笑道:“又不是从来没被干过那里,咬这么紧干什么?”
    周聿铭脸上发烧,狠狠咬了咬他手指。顿时他身后的阳具又涨大了几分,他清晰地听见裤链拉下的清脆声音,然后就是肉体与肉体终于得偿所愿地撞在一起。
    赵深的巨物直直捅过那些褶皱,捣住了深埋在他体内的某个爱欲开关。敏感点被顶磨的那一刻,周聿铭从料理台上扬起后颈,长长尖叫出声,头发上甩下汗水。早就像铁杵一样孤单耸立了许久的前端毫不迟疑地喷出大量精液,那一刻他灵魂好像都飞走,飞扑向这个操纵他感官、凌虐他欲望的男人。
    “我还没真的开始弄呢,你怎么就射了?”赵深的瞳孔也缩紧了,脸上的快意有如成功捕猎的猛虎,“我肏你的时间还长着呢,不知道你还撑不撑得住?”
    他两手抓紧周聿铭细瘦的腰肢,疯狂摇晃着他的上半身,让穴口吞吐不休,噼里啪啦拍溅的水声不绝于耳。直挺挺的肉棒每回都不管不顾地狠捅进去,打在那戳了千百回的敏感处还不满足,一个劲儿地往前钻。麻痒的感觉传遍全身,连囊袋都快被穴口吸住,两个人都爽得忽悠悠魂飞天外。
    赵深就着插入的姿势抱起周聿铭,让他半坐在台上,周聿铭一声惊呼,贴他胸膛贴得更紧。赵深拿黄油在他胸前乱抹,由于下面还干得正急,手抖个不停,黄油洒得到处都是。周聿铭坐不稳,只有半靠赵深撑着,半靠肉棒顶托起来,体内被插得更深。赵深低头舔过他涂满黄油的柔腻肌肤,啄住乳头猛吸。
    周聿铭上下同时遭受夹击,身子骨都被肏软了,自个儿立不住。他听到赵深在他耳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调笑道:“做什么早餐,把你自己抹好酱料送上来就是,宝贝儿,你比什么都好吃。”
    赵深感到自己的阴茎已经开始勃勃地跳动,他放平了怀中抱着的男人,一把咬住他的耳垂,狠狠一顶,把汹涌喷薄的精液尽数灌进了他体内最深处。周聿铭呜咽了一声,穴中满载被冲刷、被浇灌的快感,他柔软的耳垂都被咬破了。
    射精后,赵深还哼哼唧唧地堵住他的穴不肯拔出来。周聿铭精疲力尽地扯下湿淋淋揉成一团的围裙,推搡了半天才把赵深推开。肉棒和肠道分离时,属于他们两人的汁水一下喷溅出来,声音和触感都好像失禁一样,周聿铭在赵深揶揄的注视下红了脸,下意识缩了缩后穴,但那红肿外翻的肛口一时半会儿也收不回去。
    “快些收拾吧,”刚刚享够了乐子,赵深的语调颇为轻快,“待会儿我找来搬东西的人就过来了。”
    周聿铭正在找衣服掩住自己赤裸的身体,闻言便是一怔:“搬什么东西?”
    “那天舒家的人找我谈了半天要求,最后只讨了舒云棋的遗物。他的东西放在我这里也是落灰,还要隔三差五被他家人哭上门来寻晦气,我嫌烦了,就答应给他们送回去。”
    赵深的面容很是平静,又回到了平时那沉稳冷淡的模样。哪怕衣冠不整,也像是全副武装,从铁面罩后冷眼睥睨众生。方才的激情都褪去了,可对于周聿铭而言,真正的惊涛骇浪现在才开始。
    “你——”
    事实上赵深的话入情入理,并无差错,可越正确,就越叫人惊心。
    周聿铭从来没有想过,赵深还会有清醒的一天。他疯得太久了,久到疯狂已经成了他人生中的常态,所有人都了然于心地陪他演这出戏。打从舒云棋死的那天起,赵深的人生就无可挽回地脱轨,连带着周聿铭陪他一起。
    最开始的时候,赵深压根不允许别人碰舒云棋的遗物一根手指。周聿铭还记得出殡的那天,赵深直接领了人,浩浩荡荡地堵住灵车,在灵堂前扶棺痛哭,舒家人怒不可遏,但他们没一个能挡得住他。
    赵深家世显赫,祖父军功累累,外公身居高位,他就是横行霸道,也自有人争先恐后来叫好。他一辆定制版的玛莎拉蒂从城东开到城西,一路红灯都可为他变作绿灯。他的伤心难过,最后都会有别人来替他买单。不过这样暴虐的人,再伤心难过,委实也不值得同情。
    周聿铭记得当时他的靴子踩在自己头上,狠狠地踏下去,泥地上尖锐地生着小刺,霎时就头破血流。赵深踩着他在舒云棋的灵前磕了几个响头,然后自己也跪了下去。“你说为什么?”赵深醉醺醺地在他耳边问,“如果有报应,为什么不应在我们身上?”
    周聿铭最后望了那棺材一样,世界上唯一一个也许能保护他的人就躺在里面。如果这是童话,只要一个吻他就能苏生,伸出手就能挽救自己。然而现实就是如此,他们的身上都已爬满罪恶的伤痕。
    舒家人斗不过赵深这个疯子,只有忍气吞声。赵深可以肆无忌惮,舒云棋一生光风霁月,却不能被他坏了令名。舒云棋的全部遗物在赵深手上一握就是许多年,其中也包括周聿铭。
    回国前他是某家日报的驻美记者。其实最开始这也是赵深替他找的工作,作为告别礼,但三年在美国的艰苦打拼,从小实习生到金牌记者,一点一滴冷暖自知。最后赵深只用了一句话,就让这些都化为了泡影。
    他说:“你害得他那么惨,他到死都念着你,你凭什么心安理得地过活?”
    他心里有愧疚,可他也没有跟赵深一起自虐赎罪的打算,是赵深强行把他绑在身边,毁了他的生活。
    如果在一开始,哪怕是一年前,如果他想明白,把属于舒云棋的一切物归原主,让往事深埋地底,他想必会松一口气。可今天听到赵深这样轻描淡写的口气,他只觉得心脏直直地坠了下去,落进看不见光的深处。
    你是真的想通了吗?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他的嘴唇刚刚叫得枯干了,哆嗦了一下,最后只疲惫地说了一句:“房子里有些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当年没有带走,给我留着做个念想吧。”
    赵深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日光下他俊朗的脸轮廓分明。人都说薄唇的人薄情,那么脸上线条刀削斧凿一样深邃的人,他的心会不会也如铁一般深刻冷硬?
    “我说出去的话就是决定,答应了给他们,就不会改。”赵深冷冷地瞥他一眼,忽然又讽刺地笑起来,“你当年都没带走的东西,现在却向我来讨,自己都不觉得可笑?天底下哪里来的后悔药?”
    料理台上做到一半的早餐都冷了,一地的狼藉还没来得及去收拾。激情荡然无存之后,那些能证明它存在过的痕迹都变成了尴尬。赵深丢下一句:“我还有工作。”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周聿铭踉跄着支起身体,草草收拾一番就冲进了书房。他双手痉挛着摔开柜子,颤巍巍地捧出了藏在其中的东西。
    赵深当初是直接把书柜都搬了过来,柜子里面的陈设当然没有变。可他这些年从来不敢打开。
    他盯着那个匣子看,隔了经年的时光,木头的光润更胜从前,只是不会再有人去把玩它。
    匣子上镌着熟悉的、镂云裁月般的笔迹:相依相寄,莫失莫忘。
    
    第五章
    
    文艺青年常说:“少年情怀总是诗。”其实生活里哪来的那么多诗,漂亮的风光的是少数,大多不过是茶余饭后一点聊无可聊的谈资。但即使如此,犹嫌可贵。那不是好日子,但已经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时辰。
    周聿铭常常会想,他前半生的苦难,后半生的孤单,是不是都因为那短短几年的好运太难得,把他一生的幸福都挥霍。
    他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时,青春期已经过半了。从前他为了生活汲汲营营,过着苦行僧一样的日子,直到开始跟着赵深混日子,纸醉金迷柳宿花眠,看着被他渴求过的一具具健美的胴体,窥见肢体交缠时汗水划下赵深那初露棱角的脸庞,心中有什么东西也随着喉咙里的干渴渐渐抬头。
    可那些人好像都不对。他心中渴望的人远比他们都好,他应当是有干净的脸,修长的手,纤瘦的蝴蝶骨,挑眉的时候那两道眉峰就像濛濛细雨里飞越万水千山终于掠过眼前的剪尾燕子……他的思绪总是到这里就被打断,好像沿着一条歧路一直走,每次都只会走到悬崖边上,然后再不敢往下跳。
    他找来肖似那人的色情录像,躲在自己鸽子笼大的小房间里对着自慰,把自己掐得泪流满面。结果某一天正当他昏昏然之时,眼前出现了舒云棋惊愕的脸。
    他发现了周聿铭的第一个秘密,但没能发现第二个。周聿铭看到他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就下意识射了出来,舒云棋尚在震惊之中,没能想到眼前这叫人血脉贲张的淫靡一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只是第二天跑来找他磕磕巴巴地讲了一大通同性恋的自我保护云云。
    周聿铭看着他耳根下肌肤沁出的羞红,忍不住笑了起来,从今往后他是再也没有办法拿他当哥哥。
    那一天黄昏,他和赵深坐在一起,他替对方写作业,赵深难得安静,埋头画着画。他写了一会儿好奇,凑过去道:“原来你还会画画?”
    赵深吹了声口哨:“专业级的。”
    周聿铭趁他不备夺过来看,素描本上草草涂的正是自己。画上的少年额发低垂,秀丽的下颌弯弯一勾,是一个分外勾人心神的弧度。原来他在赵深的心底是这个模样的。周聿铭愣了一会儿说,“这看起来都不像我了。”
    “胡说,明明一模一样。”赵深想抢回来,动作急了些,被翻阅过太多回的素描纸就飘洒了一地。一张张纸,一张张脸,都是同一张面孔。
    所有的画中人都是舒云棋。
    赵深紧紧拧起了眉头,这一刻周聿铭觉得自己从未离他的心如此之近,也从未离他这个人如此之远。
    “算了,”最后赵深无所谓地笑了笑,夕阳在他的脸上晕开,让周聿铭想到了初见时那个刺猬一样怕被人看见伤口的少年,“迟早要让你知道的。我喜欢他,我想要他,他总会成为我的人。你帮我一把,到时候少不了你好处。”
    周聿铭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赵深总是这样,他想要的都会是他的,因为他无所不有,人生总是锦上添花。可他这一回要夺走的,是他仅有的一点奢望。
    “你会帮我的对吧?”赵深问,语气中是一贯的深信不疑,也绝不容人置喙。
    周聿铭点点头,咧开一个难看的笑,“你说什么,我做什么。”
    赵深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看到他悄悄握紧的拳头。
    当天晚上周聿铭破天荒喝了酒,一杯一杯地灌下去,起初是苦,后来味蕾渐渐麻木了,也就尝出了它的好来——心里再多翻腾的思绪,给酒无边无际的苦一镇,都失去了兴风作浪的余地。难怪男孩长成男人后,总是习惯喝酒,在酒桌上说言不由衷的话。
    他抱着膝盖在冰冷的小屋里坐了一夜,第二天早晨阳光打在他脸上,他忽然跳了起来,跌跌撞撞冲出去。早春的风呼啦啦吹过,牵不住他越飞越高的衣角。他要去找舒云棋,然后说出那句也许注定要耗尽他一生力气的话。
    舒云棋的住处离他不远,但无事时周聿铭从来不去。舒云棋来找他的时候,哪怕只是偶然也能叫他受宠若惊,但要他自己去寻,却难逾登天,生怕被人看穿。暗恋的人比被暗恋的更矫情,一个人的独角戏也唱念做打样样俱全。
    他就那么没头没脑地跑过去,在楼下停步了踟蹰了一会儿。可是留给他的时间,也只有这么一会儿。他看到赵深闪亮亮的机车,有着猎豹一样优美凶狠线条的钢铁巨兽,安静而危险地横在前方。
    赵深在车上侧转身来,小心翼翼地扶舒云棋坐在自己的身后。舒云棋一只手臂已搂住了他,动作中露出了一截柔软的腰线,像一段绷紧的弓弦一样勒在了周聿铭的心上。
    “你们……”周聿铭轻轻地问。舒云棋不明就里地问:“铭铭,我们要上学了,你有什么事吗?”
    赵深也回过头来看他,他的眼睛里有浓浓的笑意,由于分外喜悦,几乎是闪闪发光的。阳光照在他视网膜上,被揉碎成万点金子,又像是一滴一滴晃动的水银,每一点水银都能像毒箭一样刺中周聿铭的心。那眼神里有一种你知我知的亲密,为着彼此都了然于心的秘密。
    这一个眼神是压在他头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轻轻落下来,就击碎了他从酒精中获得的全部勇气。他的对手是赵深,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多么光鲜,多么不可一世,想迷人的时候又可以多迷人。
    “我……我妹妹的病历单子还在你这里吗?我想带她去体检了……”周聿铭嗫嚅的声音越来越小。舒云棋那温柔又关切的眼神看得他心中发虚,手脚冒汗,又突然想起其实舒云棋待自己和待院里别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同,都是需要他关照的可怜可爱的小东西。而他的世界,与自己相差何止天壤。
    他的告白无疾而终,赵深的情意倒越看越真。他的性向被人发现,赵家起了轩然大波,父亲甚至动了接私生子回家的念头,差点同他母亲一家撕破脸。虽说他赵家大少的地位最终仍是稳如泰山,但这一来二去,又剩的下多少家族情分。
    那段时间赵深心烦意乱,索性住到了舒云棋家,顺便气气家长。也只有舒云棋这样没脾气的老好人才忍得了他一天比一天阴晴不定的性情。偶尔周聿铭被叫过来帮忙,都会被他气到几欲扭头摔门。常常是活干到一半,就和优哉游哉躺沙发上作大爷状的赵深打起了嘴仗,弄得舒云棋每每焦头烂额地冲出来劝架,厨房里的炉子没人照看,嘀嘀嘀地直冒烟。
    后来赵深告诉他:“我总疑心我一落魄,你就瞧不起我了。我那时了解你不深,也分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们两人都格外敏感,在小事上都倔强,住一块儿有太多磕磕绊绊。舒云棋后来就不再叫他常来了。周聿铭试着去忘记,试着收拾起自己的心情,但有时想起那两个人正一起住在房子里快乐地说说笑笑,心中就会浮起连绵不绝的痛楚,那是他不忍心斩断的、漫长到持续一生的后遗。
    赵深十八岁的生日就要到了,那是个注定让三个人都无法忘怀的日子。赵深计划好在生日派对上告白,提早就开始布置,精心策划,他原本不想要玫瑰花这样烂俗的戏码,可最后还是被说动了,临时叫周聿铭去买花。
    周聿铭痛得魂不附体,可还是收下了他的钱。他捧着花一路往回走,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对他善意又揶揄的笑,只有他笑不出来。
    赵深包了一层酒店,周聿铭在电梯里看着数字一层一层地变,感觉像是看见了炸弹的倒计时。他以上刑场一样的姿态走进去,却听见什么东西咣当当碎了一地的声音,他吓了一跳,抬头就看见舒云棋匆匆挥开门疾步走过来。
    他从未见过舒云棋这样失态,双眉紧锁,眼底的怒意如阴云,双颊上却染着薄薄一层红晕。他的风衣下摆随着步子甩动,皮鞋踏在地上有清楚的响声。
    有一群人追在他身后,嘈杂如沸,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周聿铭认得出他们是赵深的狐朋狗友,身家万贯的二世祖们。他有些害怕,舒云棋一上来就拉住了他的胳膊,难得以严厉口吻对他下令:“走,我们回去。”
    “你不参加赵深的生日会了吗……”周聿铭被他扫了一眼,立刻就止住了话头。他没想到舒云棋的眼睛有一天也会这样冷,有这样深不见底的寒意。
    “铭铭,”舒云棋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拉着他朝原路走,“你还小,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大捧大捧的玫瑰花在地上散开了,他们踏在那匝地的残红上回去。在出租车上周聿铭就发现了舒云棋的不对劲,他好像忍受着莫大的痛苦一样,通红的脸颊和迷离的双目又分明像是发烧。周聿铭暗自忖度他或许是醉了,半拖半拽地把他扶了回去。
    他替舒云棋简单地清洁了一下,心脏就跳得快要失控。舒云棋这时候又特别安静,乖巧得好像他才是弟弟,周聿铭是他的哥哥。他挂在周聿铭的身上,碰触的时候两个人下腹都生疼。
    目光偶尔擦过的瞬间,他又觉得或许醉的不是舒云棋,是自己。酒精撞上了他深藏在心底的火焰,就想要肆无忌惮地燃烧,把一切都焚毁。
    “我要走了。”他用尽全身力气掰开舒云棋的手指,对他笑了一笑。就是这时候,舒云棋混沌的眼神忽然明亮起来,纵身就把他扑到了床上。布料崩断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无比响亮,周聿铭每次回想都觉得那就是自己理智崩裂的声音。
    他大概明白了舒云棋是怎么一回事。他这是趁人之危,可同时也是无可奈何。
    初夜的经历是场梦幻,美梦也是噩梦。心理上的快感并不能抵消生理性的疼痛,事实上,他们的身体从来就不合拍。可是再痛,周聿铭也是快乐的,这痛就是他毕生的求不得。
    第二天早上,他早早收拾好了一切,等着舒云棋对他的最终审判。那天天气初晴,日色正好,眉眼清隽容色苍白的少年对他说:“我对你做的错事无法补偿。如果你不恨我,我们就在一起吧。”
    三天后他见到了赵深。擦肩而过时只用了一眼,他就知道他们从此是陌路人。
    赵深憔悴了许多,眉眼里好像结满了冰碴子,但他依旧是傲慢的。他冷笑着对周聿铭说:“是我小看了你。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心思,这样的手段。”
    
    第六章
    
    在周聿铭迄今为止的人生中,一共有过四次转折:父母的死,和舒云棋在一起,和舒云棋分手,舒云棋的死。其中舒云棋是一直牵系着他幸运的那个人,同时赵深总是带来厄运。
    可偏偏他和赵深纠缠得更深,更久,似乎还要一直纠缠下去,看来命运总是不如人意。这一点,或许在他被困在翻倒的汽车中感受着父母尸体逐渐变凉的那个夜晚,就应该看穿。
    赵深和他的友情结束在十八岁。那天赵深在家门外堵住了他,告诉他那不是他的主意。是他那些轻浮纨绔的朋友自作主张,往舒云棋杯子里下药,要扒了他衣服送到他们精心准备的房间里,给赵深一个“惊喜”。
    “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赵深说话的口气完全不像个刚成人的少年,透着股淡淡的杀气,决断而不容人质疑。他有趾高气昂的资本,能跟他一起混的,着实也非凡类。“你趁机爬床,靠这种下作手段上位,没有什么解释吗?我真是看错了你。”
    他的朋友们看惯了他的放荡与花心,还有花心之后的薄情,自然不会相信偏偏这次他动了真心,才办下这样的荒唐事。舒云棋眼里容不下沙子,第二天就把赵深请出了家门,客客气气地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自认做不来赵大少的朋友,也还请您和您的朋友们让我过个安稳日子。从今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周聿铭没看见赵深当时的脸色,但他可以想象,只怕这是他一生都忘不掉的奇耻大辱。他怕是打探到周聿铭和舒云棋的事,怒火一炽就过来兴师问罪。
    “我需要对你解释吗?他又不喜欢你,从今往后我们的事和你都没有关系。”
    这句话犹如一支响箭,惊心动魄地一发,从此再不回头。赵深的脸色好像刚刚被雪洗过一样,后来周聿铭每次回想,都讶异于自己那时的勇气。
    受到爱情滋润的人,总是和平常不一样。像是突然获得了神的恩宠,举手投足都有神力庇佑,哪怕是要去分红海也无所畏惧。
    周聿铭和舒云棋在一起后,每一天过的都是云端上的日子。他终于可以毫不掩饰地注视舒云棋,全神贯注不移开眼睛。有时候舒云棋都觉得害羞,走过来用手挡住他眼睛,吻他嘴唇说:“早知道你会这么开心,我就早些告白了。”
    他听出那话里的意思,心头狂喜,说不出话只是傻笑。
    他很少想到赵深。是无奈,也是刻意。他想起他最后的眼神就觉得心底发寒,惴惴不安。明明不觉得自己抢了他的东西,可回忆起来就觉得沉重。于是决定遗忘,将他丢在心中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在一起后度过的第一个新年,周聿铭和舒云棋牵手站在阳台上看焰火。烟花一丛丛盛开,漫天如昼。那些碎落的星子划过他们的眼睛,分明不是流星雨,是天空最深处未经污染的极光。
    “许个愿吧!“舒云棋微笑着说。”我希望妹妹能好起来,希望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周聿铭转过头,凝视着他眼睛,”我还想以后做个记者,专门做围棋和体育新闻,追着你满世界跑……“他的脸颊绯红,舒云棋慢慢低头,在红晕上轻轻啄了一下:“我的铭铭还真是志向远大啊!“门铃响了,正好舒云棋去拿烤箱里的蛋糕,周聿铭就心不在焉地去开门。一开门他就愣住了,赵深裹着大衣坐在门口,垂头靠着墙壁。他似乎是从漫天的风雪里走过来的,头发上都凝了霜花,从未有过的狼狈。
    从前的他,傲气得像匹凶狠的头狼。那一晚他头发凌乱地垂下来,被融化的雪打湿,浑身的刺好像都竖不起来,蜷在角落的样子简直像条流浪的野狗。”我能进来吗?“周聿铭听到他轻声的问。那一刻他甚至有冲动把他扶进来,擦干泪一样淌过他脸庞的雪水。可是他不能,赵深永远是他平静生活里的炸弹。
    “已经很晚了,我们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他关上了门。
    赵深罕见地没有怒发冲冠,只是再一次埋下头去。他整晚都坐在门外,听着门里偶尔传来一两声呢喃软语。
    明月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一门之隔,有人多欢喜,就有人多寂寞。
    后来周聿铭才知道,那一天是赵深父母离婚的日子,他终于从万众钦羡的天之骄子变成一个弃儿。可当时他想不到,那天舒云棋送他的礼物夺去了他全部心神。舒云棋手制了一个木匣子,将他们的合照都放了进去。上面刻着他的新年祝愿。
    “一年放一张,我们还有至少六十年。”
    很多年后周聿铭打开那个匣子,里面只放了三张照片。他拿着照片,靠在熟悉的书柜旁泪流满面。
    下午赵深的属下就把东西搬空了。赵深不在,来的只有他的秘书崔安怡。崔小姐脸上挂着礼貌得体的笑,通知他赵深有急事去了T城,也给他安排了航班飞过去。
    周聿铭苍白着脸应了一声,崔安怡松了一口气,趁热打铁:“赵总年前就把公司总部搬到了T城,今后估计住在那边的时间更多些。周先生也同去吧。您还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帮您寄送吗?”
    T城,那么遥远的城市,可每一条街上都飘满了回忆。他从一个笼子里转身,又要到另一个笼子里去。周聿铭喉咙发干,说话的声音里都透着丝丝喑哑的血味:“我没有什么可带走的东西。”
    他的手轻轻抚过怀里抱着的木匣子,冰冰凉凉的,像是那一年他在舒云棋的棺木前被按着头磕在地上,地砖的凉气丝丝缕缕渗进肌肤,周身血液的流转一圈一圈的变慢,一点一点被冻结成冰。靠得再近,也感觉不到温度。
    赵深派了两个保镖陪他上飞机,背后灵一样紧贴不放。周聿铭懒得理会,只对他们视而不见,起飞就戴上眼罩闭目休息,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
    睡梦里他好像又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那时他模样有多风光,内里就有多失意。赵深带他到T城来,给他打扮得衣冠齐楚,捏着他下巴瞧了一瞧,笑着说:“这样子光鲜亮丽,才不枉我带你到T城来见世面。”
    见世面,这座城市有他最讨厌的那一面,摩登不夜城,喧嚣放诞得不可思议。T城像赵深,T城遍地的人也活脱脱像赵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或许,是因为赵深就只会带他去那样的场合:酒会,晚宴,俱乐部。灯光一打,妆容一画,暧昧的心思都潜入阴影之下,只留肢体上残留的欲望来代替语言。
    赵深要他乖乖地做个宠物,他也就只有尽心竭力去扮演。他曾经被压在中央大厦顶层的落地窗上操干,双腿大张,赤裸的身体迎着整座灯火通明的城市,那些斑斓的霓虹像一束束森冷妖诡的目光,刺痛他的泪眼。他也曾经跟着赵深去赴一场场奢华的宴,赵家大少看不上的人一律叫他去挡酒,喝到胃出血才准他停下。
    他努力不去想舒云棋,但赵深偏偏要问。午夜狂风呼啸,赵深扭过头来轻轻问他:“你还想着舒云棋吗?”他脸上残酒的痕迹给冷风吹干了,满是狼狈相。他拼命摇头说不。赵深以手指擦过他的脸颊,慢条斯理地说:“还想不想回到他身边?”
    他再也抑制不住反胃,一张嘴就吐了出来,车里昂贵的内饰一片狼藉。
    赵深发了怒,打开车门就把他踢了下去:“恶心!凭你也不照照镜子!“敞篷跑车绝尘而去,他在空无一人的高架桥上哭得像个迷了路的孩子。
    空姐叫醒他很是用了一会儿,周聿铭醒来时摘下眼罩,瞥见她一脸惊愕,才发现自己竟然流下了两行泪水。
    他伸手轻描淡写地拂去了眼泪,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笑说:“做了个噩梦,让你见笑了。”
    下飞机的时候,那抑郁的心情还久久未散。T城愈加地繁华了,广厦接天鳞次栉比,可他委实是爱不起这里。为什么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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