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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神VS学渣-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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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城管脸上有光,这次运动会,同级组的几乎被他班包揽冠军。学渣多的班级,校运会的成绩总是优胜。是喜还是忧,张城管既高兴又苦恼。
  ※※※
  才下午四点,校运会结束。这时候王莹秀还没下班。夏晴计划先去谢森家,先把奖杯藏在谢家,明天再给王莹秀一个惊喜。
  双臂紧抱着两座奖杯,一路上夏晴想象着把它们送给王莹秀的样子。谢森左手认真搀扶着夏晴,右手垂于身侧,随意拿着所谓的荣誉——1000米和5000米的奖杯。
  夏晴因一对父子的对话驻足。玩具商店的橱窗前,七八岁光景的孩子脸贴橱窗玻璃,指着一款新到的机器人模型,蹦跳着双腿向他爸撒娇:“爸爸爸爸我要这个我要这个。”
  摸着孩子的头,他爸和蔼地说:“宝宝玩具够多了,再买妈妈会生气哦。孩子郑重承诺:“不怕的,爸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我们偷偷买,我躲起来玩。”
  他爸投降了:“好好好,咱们买。”说完拉着他进入商店。
  夏晴想起他爸夏敬修。同样的情形也出现过他们身上。王莹秀老为玩具的事生气,夏敬修试过偷偷买给自己。要让敏锐的女生不发现,怎么可能?女性比想象中细腻,家中少了一根火柴,多了一丝头发,都不会轻易被瞒过。
  只是……为什么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时,又会变得毫无知觉。是因为她太迟钝太信任前夫,还是因为他藏得好隐得妙?
  转念不禁担心他。他离开多久了?有想自己和妈不?那女人对他好不好?
  一路上思绪混乱、心事重重。即使进入谢森的书房,放下奖杯,他坐在飘窗上,一言不发。
  没到做饭时间,谢森在案台上醺墨。墨香四溢,吸引了夏晴的目光。铺开宣纸,大笔挥毫。写下繁体“晴空万里”四字。笔锋苍劲有力,字迹俊美飘逸。
  夏晴惊叹不已,顾不上右腿的伤,立即扑过来。“你会写毛笔字?写得真好!”他原本以为案台上的笔墨纸砚仅是附庸风雅的摆设。
  以他的词库,想不出比“好”更华丽的词藻来赞美。一如既往的朴实,谢森嘴角浅扬,放下毛笔。不是要在夏晴面前显摆自己多才艺,仅为转移他的视线,暂时抹去他额上的愁云惨雾。
  还是晴天,最适合他。
  

  ☆、谢母

  “晴空万里。”夏晴默念着。他不懂书画,却也知道别人一般会写些励志话语,例如“奋发图强”“廉。洁。奉。公”。继续问:“为什么写这几个字?”
  为什么?应该是,我手写我心吧。
  “送给我送给我,我要把它挂在房里!” 夏晴嚷着。玩具满布的房间悬挂着书墨,总觉得极不协调,不过他就是喜欢这副字。
  谢森放下毛笔,热好水,取出茶坛茶具,坐到大飘窗开始沏茶。不久,茶香飘满屋子。
  夏晴好奇问:“谁教你书法的?”
  “我妈。”谢森敛了敛心神,说。
  夏晴从没见过谢森妈妈。只记得某年妈提醒他,不要在谢森面前提他妈。只是说“那孩子可怜,好好待他”。
  “你和我一样,爸妈离婚了?”夏晴用手指捏起功夫茶杯,送至唇边前问。
  谢森轻轻摇头。“七岁那年,我妈走了。”
  走了,比几年前谢森说的“我妈不在了”更直白。夏晴虽懂得不多,却也知道这不是好事。芳姐母亲去世时,他也说过“走了”这词。
  茶杯滑落,杯身虽并未摔碎,茶水瞬间溅洒满地。七岁,就是小学一年级。这么小就没有妈了?夏晴忧伤地凝望谢森。
  离世,本应距正值花季的他们极为遥远,夏晴完全无法想象。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在他面前老是抱怨自家妈妈的不是,在他父母离婚时失魂落魄唉声叹气,但比起离世,离婚不过是暂别,他要是想见爸,以后总会有机会。
  而谢森,再无机会见妈妈了……
  小一到初二,经历了八个年头,才知道他的家事。为什么平常不多倾听他,不多关心他,而仅是自己一个劲儿闲扯?平时他又是怀抱着什么心情看着自己和妈打闹的?
  夏晴站起,抱着谢森。谢森微愣,头靠在夏晴胸口,没有抗拒。就像当初父母离婚时,夏晴靠在谢森胸口痛哭时一样。不同的是,当时他们二人站着,现在一站一坐;当时夏晴痛哭,现在谢森没哭。
  手掌抚着谢森的背,渐渐用力。深刻感受到掌心伤口因碰触生出的疼痛。但这种程度的苦楚和丧母之痛相比,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如此苍白无力。
  “对不起。”夏晴低语。他想说些安慰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就这样,静静拥抱,过了好些时候。
  反而是谢森安慰他,口吻像平素般平静无澜。“都过去了。”松开他的怀抱,让他坐好。谢森拾起地上的杯子,不紧不慢地用壶里的水清洗,继续沏茶。
  “你这么讨厌车,她是不是……”夏晴问得小心翼翼,但他深信无论如何谨慎,问话仍会伤害谢森,尽管他从不表露情绪。
  谢森点点头,“那天她像往常一样,在街角等我放学,被失控的车辆……”他深蹙眉头,眼睛并无焦距,沉默了一会,深吸一口气,接着说,“我目击现场。”
  我目击现场。这几个孤零零、血淋淋的字让夏晴心头巨震。他亲眼目睹自家母亲被车撞亡?!所以他有足够的理由讨厌车甚至憎恨车!于七岁的小孩来说,是怎么一个永生难忘深可见骨的折磨?上天这个玩笑开得何其血腥何其残忍!
  自己呢?竟在他面前毫无底线地炫耀玩具车子!他无法克制地哭出来。连同谢森的份,一起哭出来。
  “不是有你吗?”轻轻拭走夏晴眼角的泪水,谢森说,“把车修好,避免灾难。”
  车,谢森确实讨厌车,只要走在街上就无可避免要面对它们。理性的他当然清楚有错的不是武器,不是车子,甚至不是使用武器使用车子犯下无可挽回悲剧的人。那不过是无法预料的意外,每日都可能在世界任一角落上演的车祸而已……根本,没有理应记恨的对象。
  夏晴顾不上掌心的疼痛,握着眼角处谢森的手,凝神坚定。“我一定会成为很优秀的修车师傅。”
  “嗯,我深信不疑。”
  经过此番对话,藏于心底的往事摊展开来,如释重负。为避免碰触到夏晴手心的伤口,谢森心里再不舍也不得不松开它。
  他们又聊了一会。时间变得无足轻重。夏晴想到什么,问,“但是,我在你家没见过任何遗像。”
  谢森说,她生前和爸说过,要是她走了,不要立像,无需祭祀,火化后洒向大海。想要缅怀她,亲近自然,可能她化作一株水草,一条小鱼。
  “心胸豁达,真是位特别的女子,”夏晴问,“有她的照片吗?”
  她不喜欢照片,留下的照片寥寥可数。谢森拉开抽屉,取出一张。为便于想她时随时翻阅,位置藏得并不深。过塑后的照片保存得很好。夏晴恭敬接过。谢森介绍道:“韩墨香,她的名字。”
  墨香,房间里浓郁的茶香亦未能盖过清新的书墨香味。美丽的名字,正如照片中美丽的她。她清俊秀美,眼神深邃,脸上扬着温和腼腆的笑容,身穿合身的白色旗袍,衣摆边沿镶着简约的淡蓝色丝线,怀里抱着两岁左右的谢森。
  “大美人!”夏晴用手指摩挲着照片,抬头看看谢森,又比对着照片,惊叹道:“你俩长得真像。”
  七岁那年发生的厄运,就在小学开学前两个月。谢晓东为了让孩子不再看到那个噩梦般的街角,搬离了那个家。搬到早些年购置但一直未入住的这个小区。在这里遇上新的人儿,过起新的生活,
  人生际遇无法预测,失去,得到,循环不止,生生不息。
  夏晴说:“不过既然发生了,我一定好好待你!我的妈妈分给你一半吧!虽然她是很凶啦,也不像你妈妈漂亮。”
  说什么傻话呢?谢森扬起暖暖的浅笑。
  夏晴指指那四座奖杯,开心地说:“明天母亲节,咱们三人一起过!”
  ※※※
  芳姐她不得不留在故乡照顾老父亲,没再回来。谢家也没再聘请长期帮佣。一日三餐继续由谢森操持,周日安排钟点工帮忙清洁家居。除了谢森的睡房和书房外人不被允许进入外,其他地方均可涉及。
  由于两位孩子感情熟络,谢晓东要出差时大方把自家儿子托给夏家。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二人的来往更频密。
  夏晴摸透了谢森的生活规律。每天晨练,边做饭边听外语,晚饭后他会看个把小时书,洗澡前看看新闻,听听音乐;睡前洗澡洗漱,坚持早睡早起;周六徒步登山,周六晚下棋,周日上图书馆、练书法。偶尔也有他不想看书的时候,那时他便会穿插着下棋和书法。
  其他学霸喜欢在空余时间上补习班,谢森从没去过。甚至学校要求周末补课,他也没参与。他珍惜私人时间,做他认为对的事情。
  这个周六晚,夏晴在谢森书房和他下中国象棋。尽管磨练了一段日子,他的棋艺仍然很糟,常常顾此失彼,乱落一通。
  “以前你下棋没对手,都和谁下?”夏晴问。他下棋从不集中精神。于他而言,下棋最有意思的是能找机会和谢森说说话。谢森看书时,夏晴是不敢打扰的,但他下棋时却可以随时和他东扯西谈。
  “电脑,我爸,自己。” 谢森走了一步棋,说。
  夏晴忍不住吐槽:“自己的左脑和右脑下?谢森你好变态!”
  “……”
  清风俏皮钻进飘窗,掀起纸质棋盘的一角。夏晴觉得这种和棋盒配套的纸棋盘很不便,轻风扬起就得用个死掉的棋子砸住边角。
  棋局没完,夏晴把棋子扫进盒内,取走他的纸棋盘。除了中国象棋,他还打开装着围棋和国际象棋的盒子,取走它们的纸棋盘。
  谢森早已习惯这家伙极易耗尽的耐性,时常毁局重开。只是他甚不明白此时夏晴的举动,“嗯?”了一声表示疑问。
  夏晴的伤早好了。他活跃依旧,扬了扬手中三张臻薄的棋盘,摆出一副专家级的自信:“我拿回去研究研究。”
  谢森想笑。别人苦心钻研棋艺,这家伙努力研习棋盘?
  ※※※
  夏晴一连好几天没来串门,这天突然出现。谢森为他开门,夏晴怀里抱着三块木板,急切地推着他去书房。他得意洋洋地向谢森展示着这几天的成果:“给!”
  木板背面很普通,谢森没来得及细看,倒是留意到抱着木板的夏晴手指头贴满止血贴。不禁皱眉,带点急切的责备口吻:“怎么弄的?”
  夏晴摆摆手,对伤口不以为然,继续扬着手中的木板,意图吸引他的目光。“你都看哪里啦,让你看这个!”
  谢森接过木板,把它们翻转过来,顿了顿,拼命压抑着惊喜。木板面用黑色油性笔绘出熟悉的图案,四边加镶着细长的木条,以防棋子跌落。
  “棋盘?”
  夏晴点点头,欣喜道:“嘿嘿,厉害吧?!天才夏晴的战果!”
  暖意在心窝中涤荡蔓延。谢森深邃凝望着夏晴。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就这样亲下去……
  

  ☆、生意

  初三的寒假,夏晴想省下王莹秀给他买对联挥春的钱,找谢森商量省钱对策。
  “怎么突然要省钱?”谢森疑惑。
  夏晴没回答他,把他推进书房。“就是有用!”
  谢森没再追问。夏晴拿出藏在背后的红纸,裁成对联和挥春大小,堆到谢森面前。谢森暗觉好笑。说什么商量对策,那家伙早有预谋。
  夏晴把红纸铺开在案台上,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谢书法家!”
  “……”那声甜甜呼唤让谢森鸡皮疙瘩。
  “你就随意写个人丁兴旺、家宅平安、身体健康、财源广进之类的吉祥话就行了。”夏晴不忘奉承,“谢书法家闭着眼写都比外面的印刷品强上数百数千数万倍!”
  “……”露骨的赞赏让谢森汗颜。
  吉祥的对联和挥春流畅写毕,夏晴瞪大眼看着俊逸的字体,啧啧称奇。“简直就是王戏子第二啊!”
  “王羲之。”谢森纠正夏晴的发音,不过脸皮薄的他可不敢认自己是书法家。
  “是是是,王羲之。”夏晴一个劲点头,兴冲冲把对联和挥春贴满夏家。好一遍新春意境,花了四个大洋买红纸,三十五块省下三十一块。真是一本难利!
  他脑海串出个鬼主意,就是在小区里接单——写对联描挥春。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谢森,谢森当场黑脸。这家伙,写给你你就好好收着,别人还有这个荣幸得我真迹?
  他不以文人自居,骨子里却存有多少清高。索书可以,他不屑卖字。而且,在他看来,他书写水平不过尔尔,何德何能在人群面前卖弄挥舞?
  与低调、隐隐的谢森不同,夏晴觉得好东西就该和全天下人分享。谢森的字写得好书得妙,理应让全世界知道。
  “谢森我知道你不喜欢抛头露面,你放心,我来对外,你在后面做幕后功臣就行啦!”夏晴拍着胸口保证着。
  谢森见他热情高涨,清楚一定无法阻止他横冲直撞,但还是没有答应。
  夏晴不依不挠,继续软磨硬泡。见他仍不为所动,打起同情牌。夏晴又轻又慢地摇着谢森手臂,声音压得低低,眼带怜乞,语带哀求:“我,真的需要钱……”
  遇上他,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受不了这般……应该说是撒娇吗?击中谢森软肋,他正要让步,不过暂时还是忍住了。转念一想便觉事有跷蹊,夏晴是调皮,却没见过他把金钱挂嘴边。
  “要多少?” 谢森的零花钱不少,又屡获奖学金,存款不少,除了买书几乎没怎么动过。
  “我才不要你给!我要我们一起挣回来!”夏晴哀怨的眼神瞬间一扫而光,双眸正视谢森,提高音量说。
  小兔子变回大灰狼,真拿他没办法。他如此坚持,谢森只好投降。
  ※※※
  夏晴满脑发热,做了些筹备工作。他先和小区物业说,他要在农历年廿四至年廿九摆摊,摆足六天,开个小摊帮人写对联。
  小区人情味浓,物业知道夏晴家的事,单亲家庭着实不易,再说这只是小孩子的过家家游戏,也没阻止。划了个侧门旁的位置给他用,并叮嘱他不要扰民,不要妨碍车辆和人员出入。
  夏晴在网上找了些对联和挥春资源。让谢森抄下来,汇编成册。谢森的钢笔字小册子,本来就是一大活招牌。然后夏晴做了块牌,用竹子撑起来。并让谢森写了个几个毛笔字“代写对联”。
  他问物业借了两张桌了一张凳子,在年廿四那天上午准时开张。摊子相当简陋,桌旁竖起大字招牌。桌面放着一本小册子、一个装着些零钱的小铁罐、向谢森借来的一台计算器、一个草稿本和数支钻笔。
  “唷,夏晴,你在这做什么啊?”住A座的李大婶好奇地走过来。
  哈,第一个贵客啊!夏晴扬起招牌笑容,热情介绍着他的业务。他现在有多市井有多市井,晨练完的谢森路过,低调闪过。要是让他抛头露面,不如让他死掉算了。
  夏晴摊开小册子,李大婶不吝称赞:“唷,一手好字,谁写的啊?”
  “C栋的谢森啊!我的御用书法家!”他专门放大嗓门,好让闪过的谢森听到。夏晴相信谢森一定听到他的话,不禁觉得抓弄他是一大乐事。
  “来来来,我为您介绍介绍。这里有家宅、健康、财源、生意等方面的对联。每对对联和挥春都编好号。您要是挑中了哪对,王羲之第二的谢书法家就会书写好。您可以选择送货。上。门。服务,也可以来自提。”
  李大婶知道谢森,他是小区名人,长得俊,成绩好。“唷,你们挺有头脑啊,小小年纪学做生意啊。”
  “可不是吗?李大婶要不要支持下我们的业务哦!您还可以挑墨的颜色,是要珍珠黑,还是尊贵金啊?预付货款、明码实价、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还送货上门呢!”
  李大婶受不了这么可爱的孩子推荐产品,赶紧下单试试。反正十来块钱的事,就当闹着玩。夏晴认真记下她的订单:尊贵金,8号的对联一副,1号至10号的挥春各一张,米缸用“常满”两张,花盆用“迎春”六张,门窗用“福”字四张。送到A603房。
  “8号这副联好啊!‘平安如意人多福,天地和顺家添财’,横联‘四季平安’!李大婶好眼光!”夏晴一个劲地夸,“盛惠23元,谢谢。”
  确实比外面的便宜而且方便。李大婶很满意地付款。正要离开,她又问有没有新婚用的对联。
  “有有有,”夏晴番到婚庆用的那页,“‘天长地久心相印,花好月圆情永携’,横联‘永结同心’。这对怎么样?”
  “好好好,就这副吧,送给准备新婚的儿子,让他生个像谢森般聪明帅气的小家伙!”
  “李大婶福气好,铁定人丁兴旺,子孙争气!”
  “那要加多少钱啊?”
  “哎呀,您家儿子新婚,我们就当是贺礼送给您!”
  李大婶被夏晴哄得比红枣还甜。乐呵呵走了,还不忘向街坊推荐这个摊当。
  第一笔生意成了。开了个好头,夏晴壮志踌躇,摸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越来越多街坊觉得好玩,过来凑热闹。
  下午五点,碰到下班回来的王莹秀。她被吓了一跳。她指着摊当问:“这小贩怎么回事啊?”
  “妈,我在学做小生意。”
  她看着这简陋寒酸的模样,不禁一笑:“不怕被街坊笑话?”
  自从爸爸离开这个家时,夏晴就恨自己长得太慢。很想快点长大独立起来。他理直气壮地说:“笑什么?我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占道经营、四不卖假冒伪劣。”
  王莹秀觉得他确实成熟了不少,放手让他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这天夏晴接了八张单,营业额183元。对孩子来说,这算得上是大钱了。下午六点半准时收摊。他去文具店买了一大叠红纸,回来后兴奋地找谢森,绘声绘声向他讲述今天的遭遇。
  看他神彩飞扬眉飞色舞,谢森觉得只要他高兴就好。想起那时夏晴扯大嗓门喊的“御用书法家”,不禁一笑。这么多御用,都成为你专属了。
  夏晴把红纸铺在案台,恭请谢森起笔。
  “谢大书法家!”一听就知道他有求于人。
  “……”
  “我知道你不卖字不卖身,就当赠书予吾委身于我嘛!”
  “……”真是口无遮拦。这家伙,知不知,连心都早赠与你了。
  就这样,一连数天,宝贵的玩耍假期被夏晴过得充实忙碌。白天经营摊当,下班后不够红纸时去文具店补货,把订单带到谢森家让他完成,如需送货的集中个时间安排。
  他忙得气喘呼呼、不亦乐乎。看着盛满碎钱的小铁罐,他喜上眉梢、欢乐不已。
  年廿九那晚,夏晴给最后一户人家送对联,见家里没年轻人,他主动给老大爷和老奶奶贴上。攀高走低,满头大汗。
  空巢老人的家很久没来过年轻小伙子了,老奶奶眉开眼笑,夏晴准备离开时,塞了个小红包他,说:“快高长大,聪明伶俐!”
  这里的习俗,未婚的都会得到大人给的红包,金额不大,就是意思一下,讨个吉利。夏晴很不好意思地收下。
  体验了数天,不仅获得人生第一笔收入,还感受到人情的暖意,邻里的情怀。
  完成最后一笔业务,脸带疲惫却又欣喜不已回到谢森家。把从谢森那借来的东西还给他。小铁罐摆在地上,夏晴盘腿坐下聚精会神数钱。
  “698。哇,这么多?发达了!” 夏晴笑得合不拢嘴,“我们留一百块给妈帮补家用哈!”
  “嗯!”
  “剩下每人差不多300!”
  谢森摇摇头,“都归你。”
  “怎么可以呢,是我们一起努力的成果哦!”
  知道谢森一定坚持,夏晴才不肯让谢森吃亏的。把钱罐放在谢森案台上,说,“那好,我的也不拿走。一起赚、一起存、一起花!把钱罐放你这,我要用的时候就来取。”
  一个劲说完,他就一溜烟跑了。
  破旧生锈的小钱罐,摆放在书香浓郁布置清雅的案台边上,显得格格不入,却又不忍移走它。谢晓东偶尔来书房时,好奇问这怪东西的来历。“这是什么?”
  “夏晴的血汗钱。”谢森没作进一步解释。
  谢晓东下班较晚,没见过夏晴的摊当。尽管最近在小区总被碰上的街坊夸赞儿子的字写得如何如何漂亮,他也见怪不怪。儿子被称赞,太常见不过了,一一礼貌回应。
  有天不小心进错电梯,停在别的层。才发现陌生家门上张贴的对联是儿子的笔迹。立即笑着想,是不是被夏晴要胁或哀求写来送人的。
  这两个小家伙,感情不是一般的好啊。
  

  ☆、大海

  小钱罐默默摆在案台上好几个月。转眼,初三的夏天来临,某个星期五晚,夏晴摇晃着钱罐,得意对谢森说:“明天去个小旅行。”
  小旅行?谢森不知多久没去过旅行。旅行,是个总会让他感到痛心的词。
  夏晴兴奋地把计划说给谢森听。他打算去M市的人工沙滩。M市是海滨小城,离本市两个半车程。他点算着拮据的盘川,由于要节省旅费,不可一次花光,只能选择一日游。
  这家伙,总是想到什么干什么。谢森没反对,一切依他。
  第二天,周六,二人背着背包,到长途车站乘早班车向目的地出发。谢森不知道多少年没乘过客车了,可能因为有身边人在的缘故,他心情平静,并未反感乘车。
  二人一路上有讲有笑,尽管大部分是夏晴口若悬河,谢森凝神倾听。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一点也不觉冗长无聊。
  上午十点左右,到达M市,转了趟公车,很快到达人工沙滩。门票凭学生享受半价优惠,15元/人,提供寄存东西服务,以及可任意使用淋浴间。
  海风带着咸味迎面吹来,拂过发丝,抚着脸颊。这个海滩不算出名,沙滩上人不多,正合谢森的意,他不喜欢人多吵杂的地方。
  今儿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明净无云。阳光晒满海面,波光粼粼。碧澄的大海映着蓝天,近至脚边处的海水呈浅蓝色,远及天际处的海水是深蓝色,混着些许绿意。
  夏晴早已脱掉碍手碍脚的鞋子,光着脚丫,踩着柔软的细沙,向海边冲去,展开双臂似要拥抱大海。
  “哇!我第一次看到海!”他停在海边,任由浅浪扑来,拍打着他的小腿。他和谢森穿着短裤,压根不怕被浪击湿。即使打湿也不要紧,阳光如此灿烂美好,一晒就干。
  回头看了看谢森,仍穿着鞋子,扑过去要把它们脱了。毫无准备的谢森被撞跌在沙滩上。夏晴管不了这么多,三下五除二把它们解开,然后拉起满身细沙的谢森,朝海边走去。
  “韩妈妈,我们来看您了。您过得好吗?”
  谢森心头一震,凝望着夏晴。内心被暖意感动得无法言语,紧紧回握着与夏晴交缠的手。
  他才明白,为什么夏晴偏要选目的地——海边。原来他记得……
  母亲韩墨香,他已不记得洒在哪片海域,那时他还小,印象模糊。相信,无论在何处,您都将守护着我们。
  海水温柔亲吻着脚丫。夏晴继续面朝大海说:“韩妈妈,您不知道您儿子谢森有多出色哦!但是按我说呢,真正出色的是生下如此出色儿子的您!他的容颜是您的遗传,他的书法是您的教育,他的好学一定也是您的影响!没有您谢森什么也不是对不对啊?”
  谢森失笑。让人心荡神驰的笑容被夏晴余光逮个正着,揶揄道:“您看,谢森笑得多像您啊!他唯一一点不像您就是他不爱笑!多浪费天赋对不对?”
  夏晴边说边用手指戳谢森脸颊,企图把那迷人的笑意停驻久些。
  “不过呢,他表情是少,但他的眼睛会说话哦!您看,像现在这样,温柔深邃就是说他很高兴;生气的时候他会眯眼瞥人,放着冷光寒意;思考的时候他会轻皱眉头凝神专注;无奈的时候眼睑朝下,像走投无路的小狗;疲惫的时候眼睛就像会叹气冒烟似的。好神奇吧?”
  “……”大裂毛躁的夏晴竟然把自己观察得如此细致入微。走投无路的小狗,叹气冒烟的眼睛,完全是杜撰吧?
  “谢森我和妈说了这么多话,你也说几句嘛。”
  妈?谢森扬起浅笑。不算你口误哦,迟早也是要嫁进谢家来的。
  谢森凝望大海的深邃眼神,像极了深不见底的海水。
  妈,好久不见。我和爸过得很好,勿念。还有,我找到了重要的人。
  谢森专注的目光移到夏晴身上,手交握得更紧。
  “谢森,你和妈说了什么啊?说来听听?”夏晴探着脑袋询问。
  谢森没回答他。弯下腰,空出来的那只手掬了一手心的水,泼向夏晴。夏晴呆了,他没想到谢森竟有玩心的一面,大笑着反击。
  就这样,阳光洋溢的海滩上,两抹身影打闹追逐。
  这个夏天,比过往任何一个夏天,都让他开怀、让他放松。
  他们水性不错,却没有下海畅游,二人谨遵大人的教诲——没有大人陪同,禁止游泳嬉水。尽管海滩边高高的椅子上守着救生员。天知道戴着墨镜的他们是不是睡着了呢?
  生命,再多的谨慎也不嫌多,再多的认真也不为过。对生于离异家庭的夏晴来说如此,对失去至亲的谢森而言更是如此。
  夏晴的肚子是准确的生物钟。叽里咕噜运作的时候,意味着正是用餐好时辰。摸着肚子,准备买饭盒。谢森说他带了。
  取回寄存的背书,找了个遮阳位置,摊开带来的报纸,取出三个食盒。不是吧,这么多?夏晴眼睛发亮,迫不及待打开它们。
  两个饭盒里装着寿司,第三个装着两个三文治。
  “哇!这是你做的?亲手?”夏晴知道自己明知故问。谢森厨艺了得,他早尝过百回千次了,只是从没试过他做的寿司和三文治。
  寿司摆放整齐美观,件件小巧精致,用紫菜卷着,内镶青瓜条、鸡蛋丝、牛肉、小虾仁;三文治的全麦方包夹着烟肉、芝士、鸡柳、生菜叶。高温下的芝士溶化,渗进方包里,更觉滑腻可口。这两种食物营养丰富、制法简单、方便携带、无需加热。
  谢森拆开保鲜袋包着的一小袋芥末酱油,把它倒在盒盖上,把筷子递给夏晴。夏晴早已馋得口水直流,开始张牙舞爪狼吞虎咽,却因吃得太狠被芥末呛得眼泪直飚,直捶胸口。
  谢森无奈给他擦掉眼角的呛泪、嘴角的米饭。这家伙,又没人和你抢。用完午餐,把垃圾清理干净。谢森买了个椰青,像平日的鲜奶,你一口我一口互相分享着。
  夏晴抱着椰青,咬着吸管,提议去纪念品店逛逛。所谓纪念品店,不过是海滩边上几个竹亭摊,摊上挂着五彩斑斓的贝壳制品,串起亦真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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