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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蚕变-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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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钓的其实并不是鱼,是人。

操舟的渔夫大惊,七宝、六安看见管中流若无其事,也只是回头看着老渔翁。

舟已经靠近岸边,管中流身形终于拔起,凌空猛一翻,落在老渔翁身边。

他神态自然,竟然还带着一丝微笑。

七宝、六安相继上岸,掠到管中流身旁,管中流的笑容更盛。

老渔翁并没有偷袭他们,一收鱼钩,缓缓地转过半身。

管中流这才道:“有劳你老人家。”

老渔翁“哦”的一声,道:“你知道老夫是哪一个。”

“以鱼钩钓竿为兵器,除了湘江渔隐,还有谁?”

“湘江渔隐算是什么东西?”老渔翁语声不悦至极,道:“用鱼钩钓竿做兵器的,谁说只得他一人?”

“本来还有一位寒江钓叟。”管中流冷笑道:“但是以他老人家的身份,又怎会呆坐在岸边等我?”

“好小子,好利的嘴巴!”老渔夫霍地取下大竹笠,露出苍苍白须、白发,一张刀刻一样,满布皱纹的脸,道:“我就是寒江钓叟!”

“真的是你老人家?”管中流佯作惊讶道:“恕晚辈失礼,不知道你老人家有何指教?”

“管中流!”钓叟暴喝道:“你挑我无敌门十三舵,杀我无敌门的弟子,老夫现在就要与你算清楚这笔账!”

“老人家是无敌门的人?”

“不错──唯天为大,如日方中!”

“敢问老人家,在无敌门中,身居何职?”

“护法!”

“这晚辈就不明白了。”管中流冷冷一笑道:“老前辈享誉江湖数十年,以老前辈的声名地位,又怎会屈居人下,沦落为护法?”

“少废话!”钓叟一沉脸。

“杀无敌门弟子,有你老人家出面,不知道杀了你老人家,独孤无敌会不会找我算账?”

“好大的口气,怪不得无敌门的弟子,你也敢杀!”

“护法一样敢!”

钓叟怒极反笑道:“好,今日我老人家非要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一扬钓竿。

管中流手随一伸,道:“剑!”

七宝剑立即递上。

钓叟身形一展,呼道:“这边来!”一掠三丈,落在岸边一块空地之上。

管中流剑出鞘,紧接着掠向前,左手一提剑诀,道:“请!”

钓叟喝叱一声,鱼钩立即飞过去,“飕飕飕”三声,连钩管中流三处要害。

这是外门兵器中的外门兵器,敢用这种兵器的人,内外功夫当然都登峰造极。

管中流也知道这个人二十年前便已经独据一方,武功高强,不敢大意。

他身形轻捷,剑势却激烈,“叮叮”声中,接钓叟三钩,回攻了一剑。

剑未到,鱼钩已从他额后钩至,钓竿接着一挑,插向管中流胸膛。

管中流偏身让颈后一钩,剑一斜,“叮”地封开来竿。

钓叟身形转一转,鱼丝飕一转,缠向管中流脖子,竿随又连戳管中流十七处穴道。管中流闪来竿,让鱼丝,哧啦一声,披风已经被鱼钩钩破!

他毫不动容,脚步飞快移动,哧哧声响中,身外披风又被钩破了数处。

钓叟大笑道:“今天我老人家非将你撕成肉片不可!”笑声中,钩、竿、丝一起发动!管中流亦动,身形在竿影中飞舞,连接一百二十七招,左掌一挥,已将披风卸下,迎向来钩。

“猎”的一声,披风被钩飞半空,管中流人剑如飞虹,乘机飞取钓叟!钓叟一抖抖不开披风,竹竿急插管中流咽喉!

管中流一剑封住,“叮”的一声,剑竟然削之不断,他也听说过钓叟所用钓竿乃北海阴沉竹,坚硬如铁,剑一削,与身形同时翻动,毒蛇一样缠着竿削前。

钓叟急退,管中流紧追,轻功竟不在钓叟之下。

一退再退,仍然摆脱不了管中流削向手腕的剑,钓叟终于变了面色。

他猛地怪叫一声,身形斜飞而出。

管中流紧追不舍,钓叟一退数丈,已到了江边,身形不停,没入水中。

“噗”的一声,钓叟在水中一没无踪。

管中流冷笑一声,人与剑停下。

也不过片刻,江中“通”的一声,钓叟飞鱼一样从水中飞出来。一个起落,钓竿往水面一插,钓叟身形又起,接连又三个起落,终于掠上了对岸。

管中流破声大笑道:“江湖上徒负虚名的人未免太多,无敌门护法如此,希望武当派的弟子不要令我太失望。”

他竟然真的是要去武当派,但又到底为了什么?难道他就是要挑战武当派的弟子吗?

夕阳仍未下,武当山上六绝石室中,白石、金石、玉石、谢平、姚峰、傅玉书仍然在苦练。

他们每人独据一石室,六座石室绕成一个半弧形,石室的出口都向着青松。

青松在石室外的一个石室中,盘膝坐在一个木制的大八卦上。

那个大八卦可以团团移动,青松只须手往旁一按,便可以转过第二个方向。

他盘膝坐在那里,间中方张开眼睛一望,然后就转一个方向,从他的神态看来,对于这六个弟子的进展,甚为满意。

六个弟子都赤着上身,汗流浃背,但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白石、谢平、金石、玉石、姚峰一片忠心,势与武当共存亡,傅玉书身负血海深仇。

喝叱声不绝,远传出石室之外。

云飞扬从石室外走过,听到喝叱声,脚步已放缓。

他听着不由自主蹑足走上前去。

两个武当弟子守在石室门外。

云飞扬一眼瞥见,已有分寸,转走向那两个武当弟子,未等他走近,一个武当弟子已喝止道:“站着!”

另一个接着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送茶水给练功的六位师兄。”这倒是实话,他继续道:“两位师兄守在这里这么久,相信也很累很渴了。”

一个武当弟子道:“所以最好就别忘记我们的一份。”

“这当然──”云飞扬放下手捧木盘,那上面放着几只杯子,一壶茶。

他取过两只杯子,交到那两个武当弟子手上,再替他们各斟了一杯茶。

茶色苍翠,芬芳扑鼻。

两个武当弟子一看已知道是好茶,再一跃,更就心旷神怡。

“好茶。”一个脱口赞道。

“这是雨前龙井,师父平日拿来奉客用的。”云飞扬接将着木盘捧起来。

“怪不得这么好喝。”两个武当弟子呷了一口,不由都各自吁了一口气。

“雨前龙井不愧是雨前龙井,生津解渴,与一般的确大有分别。”

云飞扬立即把握机会道:“两位师兄只管慢慢品尝一下,我这就送茶进去。”

“好──”那两个弟子只顾喝茶,赞不绝口,云飞扬手捧木盘,当中走过,他们都没有理会。

云飞扬心头大喜,方待推门走进去,其中一个弟子已然想起来,“霍”地回头,喝一声:“站在那里。”

云飞扬一呆,那弟子探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道:“要进去偷看?没这么容易。另一个弟子亦走了过来,道:“一杯雨前龙井就想收买我们?”

“看你这个人表面老实,骨子里原来也狡猾得很,可惜你遇上我们。”

“别费心思了,茶我们替你打点,快回去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接下云飞扬手捧的木盘,抓住衣领的那个手一挥,云飞扬立时飞了出去。

河水清澈,看着河中自己的倒影,云飞扬非常之感慨。

他实在不明白,青松对自己的成见怎么会这样深。

晚风吹来远山森叶的清香,清澈的河水中清楚看见,一条大鲤鱼正向这边游来。

云飞扬眼珠一转,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四顾无人“飕”地一探手,就将那条鱼一把抓住。

“婉儿,我抓到了一条大鲤鱼!”他脱口大呼,拔步奔出去。

伦婉儿并不在那附近,当然听不到云飞扬的叫声,事实上她根本就不知道云飞扬对她的感情。

夜色渐浓。

小院中寂静无人,云飞扬双手捧着一个小瓦罐,悄然穿过月洞门,走到伦婉儿的房间门前。

他放轻脚步,在房门左右徘徊了好一会,腾出一手要拍门,还未拍着,却又缩回放下。

看他的样子,非常之懊悔,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终于还是没有拍下去。

又呆了一会,他才有了主意,俯身将瓦罐放在门前,吁了一口气,倒退了两步,转身便要离开。

一转身,他就看见了一个人,当场就目瞪口呆。

那个人正就是伦婉儿,站在他身后不远的花树丛中,云飞扬竟然完全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到来的。

她奇怪地望着云飞扬道:“你放这个瓦罐在我门外干什么?”

云飞扬双颊发热,讷讷道:“听……听说你有些不舒服,不想吃饭,所以我煮了一些粥给你……”

“你真关心我。”

云飞扬心头大乐,道:“婉儿姑娘,你就乘热吃……”

伦婉儿含笑点头道:“给我拿进去,好不好?”接着上前将门推开。

云飞扬当然说“好”,捧起小瓦罐走了进去,放在桌上。

伦婉儿实时问道:“是了,方才你怎么鬼鬼祟祟,想拍门又不拍门呢?”

云飞扬一某,红着脸,道:“我……我是没有面目再见你……”

“哦?”

“早些时,我对你说,主持要收我做徒弟,结果没……没有,我想你一定又认为我说谎。”

“小飞,你是怎样的人,我是明白的,若要怪,只怪你运气不好。”伦婉儿反而安慰他。

云飞扬听着心情顿开。

伦婉儿接着将瓦罐盖揭开来,道:“这么多,我一个人怎么吃得了,你也吃一点好不好?”

“我……”

第六回 宾主争上阵

“你若是不吃,我也不吃了。”

“我吃我吃……”云飞扬慌不迭点头,忙替伦婉儿盛了满满的一碗。

伦婉儿吃了一口,不由赞道:“好鲜甜。”

“当然了,我用一条大鲤鱼煮的。”

“是真的?”伦婉儿嫣然一笑,道:“太辛苦你了。”

云飞扬看见伦婉儿这样开心,不由大乐。

粥在笑声中吃光,云飞扬本以为太多,现在反而又嫌不够了。

他只希望能够逗留多一会,所以收拾起东西来,也是慢吞吞,毫不着急。

夜色这时候已深沉。

“铮琮”的弦声忽然响起来,彷似近在咫尺,又像远在天外。

弦声一入耳,伦婉儿就变得更开心,她本来在帮忙云飞扬收拾东西,也是一面在笑语,这时候笑语声一顿,动作却快起来。

云飞扬并没有在意。

“就放在这里,让我替你洗干净。”伦婉儿看已经收拾妥当,便这样说。

“不用不用。”云飞扬当然摇头,才将瓦煲捧起来,伦婉儿已往外走。

云飞扬只有跟着。

弦声争琮不绝,非常悦耳,伦婉儿走出房间,也似为弦声吸引,显得有些儿精神恍惚。

她接着对云飞扬道:

“那我也不送你回去了。”

云飞扬连声道:“不必了。”方待要再说什么,伦婉儿已举步走上前去。

走出了院子。

──她急着去哪儿?

云飞扬方在奇怪,就看见一样东西从伦婉儿身上掉下来,连忙叫住:“婉儿姑娘──”

伦婉儿忙应一声道:“我们改天再好好地设一谈。”一转消失。

云飞扬听说又是一怔,才又举步走过去。

一个香囊弃在那边的地上,云飞扬绝对肯定,那是伦婉儿之物,一向随身携带,珍如拱璧。

──她看得这么重要,怎会这么轻易失落在地上?

──莫非是有意留给我?

云飞扬欠身拾起香囊,又怔在那里。

弦声来自一株古松之下。

星光凄冷,古松苍劲,盘膝坐在古松之下的傅玉书,看来更加上潇洒脱俗。

一张五弦古筝放在他身前一方大石之上,他双手悠然抚筝,彷佛亦沉醉在琴声中。

伦婉儿蹑足走至,一声不发,只恐惊扰傅玉书。

傅玉书却仍然发觉伦婉儿到来,弹着筝突问道:“师妹,你来了。”

伦婉儿微笑应道:“师兄,继续弹下去。”

傅玉书一笑,弦声“铮琮”不绝,伦婉儿在这边一方石坐下,倾耳静听,很快就陷入忘我之境。

看情形,她已不是第一次听傅玉书弹筝,而且边显然发生了很大的兴趣。

傅玉书目注伦婉儿,双手不停地拂动,曲调始终未乱,他在这方面的造诣无疑甚高。

古筝的曲调犹如清溪水流,所有的疲倦、忧郁彷佛已经被弦声滤尽。

曲尽处,傅玉书神采更飞扬,伦婉儿却似未觉。

傅玉书笑问道:“师妹,这曲子你觉得怎样?”

“很好。”伦婉儿如梦初觉。

傅玉书接道:“你喜欢就最好。”

“怎么?你是奏给我听的?”

傅玉书无言领首,伦婉儿的脸颊不由红起来,低声道:“师兄,你文武全才,真是了不起。”

“又说这些了。”

“是啊,师兄,什么时候,你教我奏这个?”

“你真的要学?”

“当然是真的,你说啊,什么时候才开始教我?”

“现在怎样?”傅玉书说得很认真。

伦婉儿不暇思索,立即点头,急步走过去。

傅玉书起来让开,伦婉儿在石前坐下,双手按在弦线之下,问道:“是不是这样?”

傅玉书摇头,俯身一手轻按在弦上道:“看稳了。”

两人的距离已非常接近,傅玉书已嗅到发自伦婉儿身上的淡淡幽香。

他的手一拨,“铮琤”的一声,心弦亦震荡起来。

伦婉儿依样画葫芦,又是“铮琤”的一声,却是那么的低沉无力。

她不由抬头望去,就发觉傅玉书正在注视着自己。

四日交投,伦婉儿娇靥一红,垂下了头,轻声道:“怎么你弹的我就是弹不出来。”

“因为你的左手姿势虽然正确右手却弄错了,应该这样。”傅玉书轻轻捉住伦婉儿的右手。

伦婉儿没有作声,也没有挣开,一张脸已红到脖子上去了。

傅玉书看不到,却感到伦婉儿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铮琮”又一响,终于拨出了那一声,傅玉书接问道:“是不是?”

伦婉儿无言领首。

房中一灯如豆,云飞扬手抓着香囊,呆坐在床沿,只顾回想着方才伦婉儿吃粥的情形。

他的脸上有笑容,笑得却像个白痴。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回忆中醒过来。

对周围望了一眼,倏地跳下来。

他东翻西找,终于找到了文房四宝,磨了满满的一砚墨汁之后,又呆在桌旁。

他眉头深锁,好容易才展开笑脸,随即挥笔疾书,字写得居然还很不错。

灯更淡,地上遍是一团团的废纸,云飞扬写了又改,改了又丢了,丢了又写,足足花了半个多时辰,才写好他要写的那封信。

他将墨渍吹干,摇头摆脑地读了几遍,才将信折起来。

看看香囊,再看看那封信,他终于有了分寸,将那封信再一折,小心翼翼地塞进香囊内,又呆在那里。

他的目光逐渐迷蒙,倏地一笑,手执香囊,往外就走。

才走到门前,又停下,伸手掩住了心胸。

“怦怦”心跳声可以清楚地听到,他果在那里想了一会,将香囊往怀中一塞,霍地转身回奔到床前,俯身从床下抓出了一坛酒,将盖子扳开,捧起来,仰首痛快地喝了几口。

酒珠溅湿了他的衣襟,他完全没有在意。

几口酒喝下,他的脸颊已发红,也不知是因为心情太兴奋还是酒力已经发作。

“砰”的一声,他将小酒坛放在桌上,立即冲前推开门,故步疾奔了出去!

一口气奔到伦婉儿房门外,云飞扬脚步“霍”地一顿,定神住四周一望。

一咬牙,他探怀取出那个香囊,本待冲上去,结果却还是蹑着脚步走上门前石阶。

房中有灯光透出,云飞扬在站前打了一个转,却走下石阶。

他张口欲呼,话到了咽喉,又咽了回去,那样子,比方才送粥来的时候还要紧张。

因为他现在送的是一封情书。

他绕着院子打转,倒希望伦婉儿又像刚才那样,在自己身后出现,省却那许多麻烦。

他打着转,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果然又在后面来了。

脚步一顿,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踢着脚,等到脚步声在身后停下,才回过头去,道:“婉──”

一个字出口,他整个人就一呆,双手忙往后一缩。

站在他身后的不是伦婉儿,而是赤松。

赤松的鼻梁正在抽动。

云飞扬傻笑,双手将香囊藏在背后。

“你在干什么?”赤松终于提出了质问。

“没什么──赏……在赏月……”云飞扬吱唔以对。

“混账,今天是初一,哪来月赏。”

云飞扬一呆,抬头望去,天上果然就只是星光闪烁。

赤松鼻翅又一阵抽动道:“你喝过酒吗?”

“我……我……”

“你收着什么东西在身后?”赤松探头望去。

云飞扬慌忙回避道:“没……没……没收着……”

“拿来!”赤松暴喝,伸手,目光如雷。

云飞扬无奈将香囊交出来。

“一个香囊?”赤松随即发现那封信,道:“这又是什么?”说着将信抽出来。

云飞扬大惊失色。

“三更半夜,满身酒气,手执香囊,行动鬼祟。”赤松接着喝问道:“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我没有……”云飞扬一急,说话也不清楚了。

“没有?”赤松手指香囊,道:“那这个香囊,是谁的?”

云飞扬说既不是,不说也不是,并不知如何是好,傅玉书已伴着伦婉儿走了进来,看见两人的情形,加快了脚步。

云飞扬更惊慌,赤松亦回头望去,伦婉儿一见奇怪道:

“师叔,怎么我的香囊会在你那儿?”

“是你的?”赤松一怔,手指云飞扬道:“那你得问他,我是在他的身上搜出来的。”

伦婉儿“哦”的一声,望向云飞扬,云飞扬只有苦笑。

“里头还有一封信。”赤松接将信一抖。

“这封信不是我的!”伦婉儿奇怪至极。

“那又是谁的?”赤松将信抖开来,目光一落,道:“信末的署名──云飞扬!”

他瞪着云飞扬,云飞扬几乎没有昏过去。

“玉书看他为的什么──”赤松将信递给傅玉书。

傅玉书接过,道:“婉儿妹──”只读了三个字,就皱起眉头。

赤松一呆,道:“读下去!”

“一日不见,如隔三冬……”

伦婉儿听不懂,云飞扬却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玉书,你到底读什么?有没有读错?”赤松亦眉头大皱。

弟子只是信上写什么就读什么。

赤松将信取过来一看,转过时到云飞扬手中道:“你来读!”

云飞扬接信在手,尴尬至极,也不知如何启齿。

“读!”赤松暴喝。

云飞扬硬着头皮,读出来:“婉儿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赤松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哦,原来是一封情信。”

那一边伦婉儿却红了脸庞,怒瞪了云飞扬一眼,飞步疾奔了过去,冲进房间,“砰”地将房门关上。

云飞扬惶恐地望着那扇关上的房门,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傅玉书走了过来,道:“云兄,时间不早了,你还是回去睡觉吧。”

云飞扬当然听得出傅玉书在帮忙自己,一点头,便待转身举步却立即被赤松喝住,道:“走得没那么简单。”

“长……长老……”云飞扬内心慌了出来。

傅玉书亦急了起来,道:“师叔,这件事……”

赤松冷笑道:“交给掌门师兄,看他怎样处置了。”

云飞扬一听,面色大变,豆大的冷汗滚滚落下。

灯光苍白,青松苍白的脸颊却升起一抹红晕,显得生气至极。

傅玉书看在眼内,不敢作声,赤松却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道:“师兄,你可要好好地教训一下你的人。”

青松反而冷静下来,目注云飞扬,沉声道:“飞扬,不问自取,是为贼也,屡犯规条,非要重罚你不可。”

云飞扬垂下头。

“由明天开始,罚你担水一年。”

“多谢主持……”云飞扬反而喜出望外。

“不要太欢喜,本座是要你由山下水井担上来。”

云飞扬傻了眼,由山下到山上,要走多远,他当然心中有数,就是空着身子,也得冒出一身汗,何况还要担着两桶水?

“还有。”青松正色道:“一路担水,一路背诵本派戒条,让你稳记在心,知所悔改。”

云飞扬只有点头。

“还有──”青松意犹未尽。

云飞扬却骇出了一身汗,道:“主持,你老人家开恩……”

青松一扬手中信,自顾道:“看你错字连篇,实在有失我武当派体面。”

云飞扬惭愧地垂下头,青松转向傅玉书道:“玉书,为师想你平日抽暇教他念书写字,你意下如何?”

传玉书不暇思索,道:“弟子亦早有此心,只是……”

“只是怎样?”

“弟子恐怕有负师父所托。”

“你是说他不堪造就?”

“非也,飞扬兄天资聪敏,只是师父罚他每天担水,经年累月,难保心疲力倦,无意向学……”

“你的意思是……”

“求师父将罚期缩短。”

“你说的也有道理。”青松沉吟了一会,道:“那为师也就网开一面,改罚他担水一月。”

“多谢师父!”傅玉书一堆云飞扬。

“多谢主持。”云飞扬不忘一句:“多谢傅兄。”

赤松却闷哼一声。

“去!”青松接着挥手,那封信在他手中落下,未及地,已片片碎裂。

晓风吹开了朝雾,也吹起了管中流那袭披风,七宝、六安手捧琴、剑,紧伴左右。

他们已经在武当山下。

仰首望去,武当山凄迷在朝雾中,气势非凡。

“近山远水千里画,洞天福地四时春──”管中流着着淡然一笑,道:“武当山人称武林圣地,果然是一处好地方。”

六安却前望,道:“公子,前面有几条小路,不知道哪一条才是上武当山去的,”管中流道:“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六安道:“问谁?”

管中流目光一转,云飞扬担着两桶水,从那边路口转出来。

他一面前行,一面沉吟道:“第一条,尊师重道,第二条,苦练功夫,第三条,锄强扶弱……”

他也不知道已念上多少遍,语声已有些含糊。六安急步走过去,追上云飞扬,云飞扬竟无所觉。

六安再追上,一转,拦住云飞扬前面,云飞扬一怔,让开。

六安喝问道:“你,我问你,上武当山走哪一条路?”

云飞扬没有理会,自顾道:“第一条……”语声含糊,六安还未听清楚,云飞扬又道:“第二条……”

六安喝问道:“到底是第一条,还是第二条?”

“第三条……”

六安“哦”的一声,呼道:“公子,他说武当山该走第三条。”

管中流点头,举步,云飞扬这时候才如梦初觉,急嚷道:“是第二条才对!”

管中流冷然一笑。

六安这边却跳起来,道:“你方才又说第三条?”

“我……”云飞扬才说出一个“我”字来,六安已大骂道:“我们面前你也敢胡说八道。”突然起一脚,将云飞扬担着的一桶水踢翻。

管中流急喝道:“六安!”

“公子──”

云飞扬只道管中流要教训六安,哪知道管中流却道:“平日我怎样教训你的,应该要自顾身份,何必与下人争执?”

云飞扬只听得怔立在当场。

缭绕青烟中,青松看来更显得憔悴。

白石将管中流引至,退过一旁,管中流看青松那样,又添了几分傲气,却仍然一揖到地,道:“哦嵋弟子管中流,奉家师之命,前来向前辈请安。”

青松双目半闭,这时候微一张,道:“贫道最后一次与一音道兄在黄山论道,到现在已经十有二年,令师别来无恙。”

“家师清健如昔。”

“不知道这一次一音道兄要贤侄来有何指点?”

“不敢。”管中流缓缓地将头抬起,道:“家师得悉前辈与无敌门独孤无敌决斗,为独孤无敌暗算受伤,着令晚辈携来本派九转金丹,抑或有助……”

“贫道并非受暗算,玉皇顶一戟,乃为一场堂堂正正的较技。”

管中流“哦”了一声,道:“这样说,独孤无敌的武功实在非同小可了?”

青松“嗯”地淡应一声。

管中流自负地道:“晚辈降魔卫道的责任看来实在不轻。”

青松淡然一笑,白石双眉轻蹙,管中流接着将一个小匣子奉上。

青松目光一落,道:“峨嵋九转金丹,乃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灵丹妙药,贫道受之不起。”

“晚辈下山之前,家师千叮万嘱,吩咐晚辈必须将金丹送到前辈这里,前辈若是不肯收下,叫晚辈如何回去复命?”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有劳贤侄,代我多谢一声令师。”青松接着呼道:“白石──”

白石应声上前将小匣接下。

管中流笑道:“晚辈边有几句话,如骨鲠在喉,但是说出来,又恐怕冒犯。”

“武当哦嵋,向来犹如手足,贤侄有话,不妨直说。”

“武林中每当论剑,都一致推举武当两仪,天下第一。”管中流盯着青松,道:“这十年以来,晚辈苦练哦嵋落日偿还法,却自学其中并无任何破绽可寻,所以一直以来,都想找机会上武当,领教一下两仪剑法,今日身在武当……”

青松截口道:“各家剑法,均有长短,只视乎学剑人的造诣。”

管中流道:“晚辈却认为剑法原就有优劣之分。”

“一音道兄的落日偿还法,得自哦嵋独臂神尼的真传,乃剑术中之极品,即使平日没有事,贫道亦非对手,何况贫道如今尚带病在身?”

“前辈……”

白石欠身道:“家师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管施主……”

管中流白了白石一眼,道:“自古有言,名师出高徒,武当派弟子众多,其中想必已经有尽得真传,前辈倘若是不便,不如就由贵派弟子来赐教……”

白石身子一轩,一步跨出,立即被青松喝住道:“不得对贵客无礼。”接着向管中流道:“练武之道,在乎强健体魄,只求胜负,不准误入魔道。”

“只是──”

“白石──”青松又呼道:“好好地招待客。”又向管中流道:“武当山上,值得浏览的地方不少,贤侄不远千里而来,不妨多留几天,好让贫道一尽地主之谊。”

“好。”管中流冷冷一笑。

第七回 勇救闯山人

武当山上风景的确极佳,但在管中流看来,却总不是味道。

他到武当来,根本就没有游览意思。

七宝、六安也看出管中流心情不大舒畅,不敢作声,只是紧跟在后面。

走过了九曲桥,管中流忽然停下了脚步,道:“七宝、六安!”他背负双手,并未回头。

“公子──”

“你俩看武当山景色与哦嵋山有何不同?”

七宝、六安交换了个目光,七宝道:“武当山地势险峻,壮观有余,却秀气不足,不似峨嵋山秀气冲天,集天地精英。”

管中流满意地微笑,正当此际,一个声音道:“峨嵋弟子的确秀气有余,就是英气不足。”

谢平、姚峰、金石、玉石、傅玉书等应声从管中流身后树丛中走出来。

管中流听若罔闻,背立如故,彷佛根本就没有那些人的存在。

谢平等了一会,喝问道:“你就是峨嵋弟子管中流?”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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