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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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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诤与黑夫有师生之谊,他两年前慧眼识人,如今有了丰厚的回报,黑夫成为官大夫后,本来早已告老退休的阎诤,再度变得炙手可热起来,众人都惊异他当年收黑夫为弟子的明智之举,也由此对阎诤更加尊敬。
对黑夫的请求,阎诤感觉有些难办,其实他们家更中意的是黑夫本人……但黑夫拒绝了本县所有媒人,摆明了暂时不娶的决心,于是阎诤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女孙许给惊,也是与黑夫家结下更深关系的途径。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惊目前只是个学室小弟子,没有爵位,这桩婚事,传出去有些丢人。
“爵位不必发愁。”
黑夫对阎诤也不必隐瞒,压低声音对他道:“没有猜错的话,今年大王和可能会再次下达《纳粟令》,百姓献粟千石者,拜爵一级……”
阎诤老眼一闪:“你的意思是,大王还要伐楚?”
“不止要伐,而且是举全国之力,必灭楚国!南郡、安陆均无法幸免。此事在关中已经不是秘密了,想必春耕之后,消息就会传到南郡来。大战在即,一来会让郡县抓紧训练兵卒,二来也要各地仓禀囤积军粮。”
说完此事后,黑夫拱手道:“请夫子放心,我家已经提前囤积了千石粮食,今年之内,定能让惊升到公士!”
按照黑夫的计划,甚至连姊丈橼,大哥衷都可以依靠献粟各升一级爵位,因为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有了黑夫的保证,阎诤也不再迟疑,当即同意了这桩婚事。
当黑夫去到县城,将此事告诉惊时,惊顿时欢喜地不行,在原地又跑又跳了两圈,朝黑夫下拜道:
“仲兄,你真是我的大恩人!”
想到很快就能和馋了两年的小美人成婚,惊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别高兴得太早。”
黑夫却道:“我与阎君商量好了,你与阎氏淑女年纪都尚小,且等你再过两年,顺利从学室出师再成婚不迟,若你得意忘形,荒废了学业,无法出师的话……”
黑夫板下脸吓唬道:“阎君就会退婚!”
惊吓了一大跳,立刻对天发誓,保证自己一定做好弟子本职,不会耽误了婚事。
“仲兄你就等着罢,你做到率长了,我就去你身边做文书法吏!随你出征!”
惊听说,到了统领千人的率长这个级别,身边就要带上一些文书刀笔吏,他很想在完成学业后,以这个身份加入军队。
黑夫看着对战争憧憬不已的弟弟,有些无奈,都怪季婴这个大嘴巴,他们在前线的战斗事迹极大影响了惊,让他对军旅生活充满了好奇和期盼。
在这个小伙子眼里,战争仿佛是一场伟大的冒险,是一场脱离日常生活的美妙历程,可以见证奇景,赢取财富和荣耀。
他根本不知道,那是充满恶臭的地狱,屎尿横流,鲜血淋漓,命如草芥。
“我愚蠢的弟弟呀。”
黑夫如此想道:“我之所以把你骗进学室,一呆三年,不就是为了保证你远离战争,保住这条小命么?”
于是黑夫道:“为兄可不会站在原地等着你。”
他从怀中拿出一封木牍递给惊,这是黑夫才从县尉官署取来的。
“我又要走了。”
“走……去哪?”惊有些发懵,仲兄不是才回来半个多月么?待到他打开木牍,才瞪大了眼睛。
“这是郡上的命令!”
黑夫笑道:“不错,郡尉征辟了我,让我去郡兵曹任职!郡命不可违,我已答应!后日便要出发,去江陵城赴任了!”
……
与此同时,左尉郧满也收到了一个无异于晴天霹雳的消息……
看着面前那些被郡功曹原原本本退回来的礼物,郧满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就这么呆坐在原地,看着这些上好的丝帛金银怔怔出神。
直到侄儿郧雄应召而至,郧满将郡功曹的回信,扔到了侄儿郧雄脚边!
“你自己看看罢!看看你的妙计!”
郧雄同样惊骇不已,他捧起木牍一看,却发现上面全是功曹的训斥之辞。
功曹说他们郧氏真是不知好歹,竟想让他做出雪藏功臣的事来,可知这位功臣黑夫之名,是闻于大王之耳的?万一大王哪天一时兴起,询问黑夫如今在任何职,那该如何是好?
功曹还说,新的郡尉赴任后,第一件事就是征辟黑夫去江陵城任职,这紧要关头,郧氏却给他写这种信,意欲何为?是要挑拨他与背景深厚的郡尉对敌么?
“新的郡尉?难道说……”
郧雄面色惨白地看向叔父,却见郧满已经无力地瘫坐在案几上,绝望地说道:
“李由,左庶长李由便是新的南郡郡尉!”
第0205章 入郢
一月初十这天,黑夫穿着便装,头裹幅巾,身穿黑袍,坐在马车上,身后是渐渐模糊的安陆城墙……
他并非孤身一人,狱曹令史乐要去郡城办公,也与黑夫同行,他懒得骑马,便蹭上了黑夫的马车,主动为黑夫驾车,并笑道:“官大夫,左尉送你奉钱一千,不收当真好么?”
奉钱,乃是各国官场一条不成文的惯例,若是有人远赴外地戍守、为官,同僚们就会以帛布包钱相赠,称之为奉钱,其实就是送行的红包。县城小吏们并无多少工资,所以一般人只送一百两百,交情深的送三五百。
但今日黑夫的朋友、属下来城外与他送行时,左尉的侄儿郧雄却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也堆着笑脸送上了奉钱,黑夫一掂量,怕有一千钱之多……
黑夫当然知道,这是郧氏在向他示好,但黑夫却没打算就此将前怨一笔勾销,他笑着将钱袋抛回给郧雄,说左尉的好意他心领了,但若是受了这笔“巨款”。
“不就成左尉贿赂我了么?”
黑夫说了个让郧雄面色死灰的笑话,便朝众人一拱手,扬长而去……
“若是送我,那我便收下了。”
乐哈哈一笑,同时回过头对后边是人呼喝道:“一月下旬必须抵达江陵,不能耽搁,汝等加快脚步跟上马车,有人疲了就换着去骑我的马,切记看好人犯!”
押着两个戴木钳的人犯,缓缓而行的三五个狱卒唯唯应诺,同时有人说笑道:“有官大夫这等勇士功臣与吾等同行,料这两人也不敢跑。”
黑夫谦逊了几句,低声问乐道:“乐令史,这两人犯了何罪?县廷竟审不过来,还要你亲自押他们去江陵?”
乐摇了摇头:“这两兄弟想钱想疯了,竟敢在家中盗铸钱币!”
黑夫看了一眼马车后面狼狈不堪的两人:“这可是重罪啊。”
去了一趟魏、楚之后,黑夫深有感触,其他国家私币流通,官府也管不下来,索性放开律令让你随便铸。秦国则由国家统一铸钱,严禁地方和私人铸钱。秦律明文规定:凡私自盗铸者,除“索其室”也就是抄家,没收其所铸之钱及钱范外,还应予以拘捕和严惩,判处城旦之刑。
即便如此,依然有不少人铤而走险,因为铜钱的面额价值,大于其原料的实际价值,私自铸币,只要不被发现,绝对是有利可图的。
乐道:“市场上流通的半两钱虽有一些流通太久,已有破损,但大小成色都是相同的,工坊铸钱时都按照咸阳的标准来做,可腊月时,市面上却多了一些颜色更深的钱,此必是伪币,于是怒便顺藤摸瓜,抓到了两个匠人,并在其家中搜出了铸币的铜范,还有一千一百个刚做出的新钱!”
于是这两人就被坐实了盗铸之罪,可在狱曹审理时,他们为了减罪,却吐露了更惊人的事实:二人所用的铸模,是从江陵获得的,据说江陵那边亦有一个盗铸的团伙,而且所铸的铜钱成色与官方铸造的铜钱并无区别!
这已经不是安陆县能处理的事情了,乐奉命将这两人押送去郡城,交给郡廷法官审理。
同时乐也感慨道:“唉,喜君不在,这些案件处置起来,都磨蹭了不少。”
黑夫笑道:“我听说,喜君去年便被调入郡城,也在郡狱曹任职?”
“然。”乐道:“喜君因为三年考绩得最,被监御史看中,推荐给郡上,于是便得到了高升,如今正在郡狱曹做左狱曹史。”
秦国在郡县已有分曹,但并不是后世那样整齐的六曹,反而细分得更多,黑夫知道的,除了长史外,就有功、仓、田、户、狱、兵、贼等曹,相当于省上的各厅局,各曹主吏称之为“掾”(yuàn),名义上与县令同级,其实还更高些,公乘以下爵位者不得担任。
而各曹主掾之下,还有两名佐吏,以左右命名,一般由官大夫、公大夫爵位者担任,喜只是大夫爵,却能被提拔为左狱曹史,绝对是破例升官了。
黑夫有些无奈:“我还以为回来之后,算是高喜一级了,谁料吾等的职位竟还是一样。”
他此番被征辟入郡城,担任的正是“左兵曹史”一职。
“官大夫若是去贼曹任职就好了。”
乐打趣道:“说不定此案由喜君审出后,你还能协助抓人呢。”
黑夫哈哈大笑:“我亦想与喜君共事。”
话是这么说,但在兵曹做事,这才是黑夫目前最需要的。贼曹相当于省公安厅,主治安。可兵曹却相当于省军区,专管征兵、训练、作战等兵事。
黑夫亦已知道,调他来任职的人是新任南郡郡尉李由,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李由想在南郡好好做出成绩来!
黑夫暗暗猜想道:“第一次伐楚之战里,南郡一支残兵的优异表现让咸阳刮目相看,而李由也尝到了率领这支兵卒的甜头。于是便申请外调,统筹南郡兵事,这是在为第二次伐楚做准备吧。”
郡尉典武职甲卒,秩比二千石,正好和左庶长的爵位匹配,南郡又是伐楚前线大郡,李由亲自征兵练兵,再率领他们作战,更容易立下功勋。
这对于南郡人而言亦喜亦忧,喜的是他们终于不必像上次战争一样,当做“杂牌军”对待,去做些诱敌、填沟壑、断后的事了。忧的是,战争再次打响时,南郡可能要征召更多兵卒,承担更重的责任。
可第二次伐楚的将领好歹是王翦啊,只听到这名,黑夫就莫名地觉得安心多了,起码比李信为将靠谱多了。
“李由是上蔡人,投靠李斯的也多是游士文吏,想必没有什么知兵事,且熟悉本郡的人可用,所以才征辟我去兵曹任职。有李由为靠山,我也不必担心遭到排挤,还是要仔细想想,如何才能做出成绩来……”
这么想着,黑夫便打了个哈欠,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打起了瞌睡。
……
南郡是个大郡,幅员千里,从安陆到郡城的距离可不近,足足有四百余里。黑夫他们一共了七八天,一路向西,过新市、云杜、当阳,再进入南北通途的夏道,折而向南。
遇上饥渴劳累时便在沿途亭舍休憩,看着那些忙前跑后招待的亭长、亭父,黑夫就想起早先在湖阳亭的日子。
到了一月十八日这天,风尘仆仆的众人才接近了南郡的中心地带。
涂道上的行人渐渐增多,南来北往的商贩、服役服徭的戍卒、蓬头垢面的刑徒、脚步匆匆的小吏,络绎不绝,有时甚至要避让到道左才能通行。
这一带亦是云梦、大江之畔,一月中旬气候已经回暖,路边的稻田一望无边,远处里闾耸立,近处数百上千的农人、隶臣散布田间,正在赶着耕牛犁田。
穿着皂衣的田典、田佐吏站在田埂上,瞥眼瞧见了黑夫一行人,却只是随便瞅了瞅,就转回了头,继续督促众人力田。
“不愧是郡治啊。”
乐啧嘴道:“官大夫戴着双板冠走在安陆县,必会引得频频目注,回首作揖者不绝,可这还没到郡城,田边的小吏都似乎习以为常,只是瞧了一眼就不再看了。”
“我这官大夫之爵,放在郡里算什么?”
黑夫哑然失笑,他早就听说了,郡城里,那可是公乘多如狗,大夫满地走,除非是五大夫级别的官,那才值得让人瞩目。
这时候,一座城池已出现在众人面前。
又宽又深的护城河绕城一周,暮色下,波光粼粼。过了护城河,迎面是座雄伟的城门,门顶有两个大字。
“郢县。”
黑夫舒了口气,他的目的地到了。
“官大夫,你我要就此告辞了。”
乐依依不舍地下了黑夫的马车,朝他拱手道别,他们还要绕过此城,往南走上五六里路,才能抵达真正的郡治:江陵。
原来,秦国控制江汉后,便原先的楚国郢都一分为二,北面的楚王宫纪南城为郢县,南边的居民市肆区称江陵县,郡守、郡丞驻江陵,而南郡郡尉则驻扎在城池更高,易守难攻的郢县。
郡尉的治所一般都不在首县,而是有自己单独的治所驻地,这亦是秦国的常态。
黑夫便在岔道目送乐等人押着犯人远去,而后深吸一口气后,让车夫驾车往郢县城门下而去。
与商贾辏集、繁华的江陵不同,郢县多了几分军事重镇的气质。
五丈高的城垣上旗帜飘扬,郡卒巡行其上,十几个持矛披甲的门卒则分立在城门两侧。
黑夫出示了自己的验、传,以及李由寄给他的赴任状,门卒仔细看每个字,不停抬头观察黑夫的面容,检查并无问题,这才放他进了城池。
“秦国太严了,征辟来的又急,我连在县城户吏那里改个名都来不及,否则查验对不上号,可就麻烦了。”
黑夫暗暗腹诽,尚未从城门下的昏暗缓过神来,面前却忽然有一人跑到路中央,拦下了他的马车!
“且慢走!”
第0206章 立足之资
“且慢走!”
黑夫刚让车夫驾车驶出城门洞,一个人影便拦在了他面前,仰着头看了看,惊喜地说道:“真的是五百主!”
这声音听着熟悉,黑夫定睛一看,面前之人,不就是在楚国鲖阳一起战斗过的南郡百将满么?
当时鲖阳城内一共四个百将,徐扬恐惧之下失了智,突然叛变,将翟冲和屠驷囚禁,还是这个满机灵,当时虚与委蛇,等到共敖剑刺徐扬时,满便跳出来反戈一击,顺便救了共敖的命。
这时候,满也已确定了来人是黑夫,不由喜滋滋地呼喝一声,在郢县北门等待多时的六七个人便围了过来,原来都是经历过鲖阳一战的南郡兵、吏。若是黑夫没记错的话,包括满在内,他们都是郢县、江陵本地人。
鲖阳一战,黑夫不但带着安陆县的乡党们立功为吏,那一战里活下来的数百名南郡兵卒,也人人得爵。虽然黑夫将主要功劳让给了李由,但这些南郡兵,却无不记着黑夫的“恩情”。
他们记得,是黑夫冒着生命危险入敌营诈降,让楚军放松了警惕;他们也记得,是黑夫站在市肆的摊位上,烧了粮食,绝了退路,振臂朝众人高呼“我带汝等回家!”
他说到做到,众人聚拢在黑夫身边,朝楚军阵地无畏冲击,那是憋屈许久后的轰然爆发,所有人都难以忘怀那一刻的感觉,似乎只是跟着黑夫莽了一波,楚军就真的被冲溃了,简直跟做梦一般。
等真的回到家后,众人心中最感激的人,也莫过于黑夫。
此刻再见到黑夫,众人都颇为激动,于是就跟着满,对着黑夫长拜及地!
这是黑夫事先没有料到的,他连忙下车扶起众人,动容地说道:
“二三子快起来!分别月余,如隔三秋,我也不曾想到,竟能在此重逢!”
满笑道:“我在郡尉府任职,打听到五百主将来郢县任职,算算时间今日能到,从早上起,便带着众人在此恭候多时了!”
众人在这里上演战友相逢,后面的却有辆马车的御者,不耐烦地抽响了鞭子,原来是黑夫他们挡住道路了。
那几个兵卒脸上无光,正要发作,黑夫却阻止了他们,让车夫和众人一起挪到了道左,让开路来给后面的车马行人入城。
有个上造刚开始还颇为不满地说道:“听满百将说,五百主这次来,要做左兵曹史,这可是秩四百石的官,怕他们作甚?”
但当他看清后面那车队的架势后,却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黑夫早在入城时就注意到了,排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车队,前后各有戎车一辆,皆单辕双马,中间则是一辆驷马安车。
戎车为敞篷,黑夫花了两万钱买的这辆便是戎车,虽可代步,却无法阻隔风雨。
而安车有封闭的车厢,可挡风遮雨,车身也大,其内铺陈设施,可卧、可居、可乘,较为舒适。简而言之,就跟秦始皇陵出土的1号2号车形制一样。
安车显然要比戎车贵重,连同马匹,一辆的价钱超过了十万钱,非大富大贵人家无法拥有。
更别说这安车涂着黑漆,由四匹花斑马牵引,这意味着,必须是“五大夫”以上爵位者及其子弟才能乘坐。
除了戎车安车外,后面还有载物的辎车两辆,车队的周围散布了十多个或骑马执矛、或步行带剑的武士随从。另有四五个婢女打扮的人,亦步亦趋地跟在车后,均姿态高傲,对道旁的人不屑一顾。
黑夫他们主动让于道左后,那个车队人马嘶鸣地经过,期间安车的帷幕还掀开,里面有个面如冠玉的小青年朝着黑夫微微拱手。
黑夫亦遥遥拱手还礼,等这车队沿着涂道远去后,一旁满才训斥了那个冲动的兵卒一番:
“你怕不是瞎了眼,看这车队的架势,不仅御者衣饰华贵,后边随从的骑士仆从长剑在身,几个女婢也竟衣纨履丝,那位坐在安车里的小君子,定非寻常人家……”
满说的没错,这些人没有直行疾驰而过,还开窗对他们施礼道谢,已经算极有教养的了,黑夫初来乍到,还没拜会李由,为了一点小事,在路上与贵人冲突作甚?
和纨绔在大街上撞碰,一言不合起冲突的剧情,不太可能在秦国出现。因为秦律严格,当年商鞅可是直接拿当街驰马的秦国太子来治罪给大家看的,至今百余年过去了,除了传递紧急军情的传人,没有哪家贵人子弟再敢这么肆意妄为,当街驰马,更别说与人口角冲突,那可算私斗的……
富贵者比贫贱者,更加熟悉律令,更加小心翼翼。
不过这场小插曲,又再一次提醒了黑夫,他虽然可以在安陆称雄,但来到郡城后,这点爵位官职,却算不了什么。
这场插曲之后,众人又在路边叙了一会旧。满说他如今在郡尉府任尉史,其他六七人也各自报出了现在的任职,要么是军队里的屯长,要么是亭长,甚至还有个做了里典的。
“里典怎么了?”
那人在众人里职位最低,有些没面子,嚷嚷道:“我好歹也管着几十户人家,比战前只是一小公士强多了!”
黑夫闻言,不免有些感动,众人都有各自的职务,今日却聚集在一起来迎接他,足以说明他们对黑夫的感激和敬仰,黑夫心中亦十分欣慰,当时的付出,终于收获了丰厚的回报。
“这批人虽然目前大多只是升斗小吏,但他们却是我在郢县立足的基石啊!”
这还只是郢县,听满说,江陵那边也有十多人,推而广之,当日追随黑夫突围、转战的数百兵卒,如今都得到了升爵任职,遍布南郡十八县。
“或许,这将成为我的第一笔政治资历呢!”
如此一想,与利咸、季婴、东门豹等乡党属下告别后,孑然一人来异地赴任的孤独感觉便没有了,黑夫心中只生出了一股豪情。
“有了这些南郡兵作为凭借,南郡十八县,我何处去不得?”
……
经过此事,黑夫对于在兵曹任职,助李由练兵的信心,更多了几分。
众人都是临时告假出来迎黑夫的,黑夫也要赶在太阳落山前去郡尉府报到。于是他们便说好,改日约上江陵城的袍泽兄弟们,聚一起为黑夫洗尘,便相互道别,匆匆回各自岗位去了。
只剩下满骑马在前,指引着黑夫前往郡尉府。
“我也没料到,李都尉会来南郡任职。”
满乐呵呵地笑道:“来了之后,都尉便将我调来做尉史,今日也是都尉授意我来迎接五百主……官大夫的。”
满是隐隐能猜到,黑夫和李由做的那笔“交易”,但他是个聪明人,看破不说破,随着李由来到南郡,当时跟着他突围归国的众人,都变成了嫡系,像满这种李由还能记住名的,更立刻就得到了提拔升职。
这就是黑夫当初让功时算计的“长期好处”了,不但他一人受益,众人也能得好处。
不多时,二人已抵达了郡尉府,却见这里大院深宅,峻宇雕墙,很阔气,装饰得也很华丽。
“我们安陆县的县尉官署小家小院,根本无法与之相比啊。”黑夫感慨,省厅级机关就是不同。
满是本地人,早就习惯了,他哈哈大笑道:“郢县原本就是楚王宫城,后来才改为县城的,这里的每个官署,之前都曾是楚王宫室,岂能不高大华贵?在城中心,还有几处更大的宫苑高台,至今还空着。因为太逾越了,没有哪位郡守郡尉敢住进去,只能留着作为大王的行宫,虽然大王至今都没来住过……”
“会来的……”黑夫暗想,秦始皇可是个坐不住的人,当了皇帝后一半时间都在巡视天下。
这时候黑夫也注意到,在郡守府门口那挤满车马的车厩处,他们在城门边遇到的那辆安车赫然在列,毕竟同时四匹花马拉车的人,这一路上黑夫他们还没见到过,当不会错。
“莫非那玉面君子也是来郡尉府的?”
不及多想,满已经熟络地上前,向府门边持戟的甲士道明了来意,黑夫亦再度递交了自己的验、传,以及征辟简书。
门口执勤的百将一脸惊奇,脸上的严肃古板瞬间就没了,陪笑说道:“原来君便是新来的左兵曹吏!久仰久仰!请稍候,我这就前去通报。”
瞧着他打躬作揖而去,黑夫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才刚来,怎么就“久仰”了?
他看向满:“你与他们说了什么?”
满笑道:“何必我来说?五百主的英勇事迹,早就传遍南郡了。更何况,李都尉亲自举荐的人,郡尉府内众人见到了,岂能不敬?”
通过满的口述,黑夫才知道,上任三天后,李由就找个了借口,将没有什么背景的左兵曹史调到了贼曹,并亲自向郡守和功曹举荐了黑夫……
亲自举荐,亦是秦国任吏的途径,但这是要冒巨大风险的。因为秦律规定,若是被举荐者在未升迁前犯法渎职,举主也要被连坐追究。当年杜弦看中黑夫,让他做吏,也不敢亲自举荐,而是通过拐弯抹角的请县令征召。
李由这么做,俨然是将黑夫当做第一亲信的架势,所以郡尉府众吏,早就在好奇猜测黑夫究竟是何等人物了……
“所以五百主人虽未至,却早已名满半城了。”满说道。
“这下我是真上李家贼船了。”
黑夫无奈,这下子,李由变成了他的举主,两人被绑得死死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这不就是他期盼的么?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果然,不多时,那看门的百将就归来了,请黑夫入内。
这郡尉府不愧是昔日楚王宫一角,场面很大,粉墙朱户,屋顶青砖黛瓦,又有枝繁叶茂的榕树、青翠挺拔的绿竹芭蕉。往里走时,只见宅分数进,每一进都有月门隔开,每一个院子,应该都是一个办公小院。循廊向内,沿途层台累榭,曲水凉亭,树木阴阴。
若无人指引,黑夫怕是要绕晕了头,同时暗叹当年楚国历代大王苦心搜刮民脂民膏,打造奢华宫室,到头来却给秦吏们做了嫁衣,何苦来哉?
绕了一大圈后,终于到了一栋高大的建筑前,抬头飞檐翘角,举目望去,十数戟卫在敞开的大门前相对而立,好奇地看着黑夫。
黑夫整理衣冠,在门口脱鞋履时,发现这里已有一双尖头履,上面还镶嵌着美玉,可见非同一般。
他也没多想,昂首迈步,拾级而上,步入厅堂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中的李由。李由穿着玄衣高冠,正与一个穿白色深衣,戴燕尾冠的青年说着话,看到黑夫入内,便停下了话头,哈哈大笑地起身,指着黑夫道。
“黑夫啊黑夫,你可算是来了!”
黑夫立刻下拜道:“下吏何德何能,竟让郡尉亲自举荐,真是诚惶诚恐,只是来迟了些,还望郡尉恕罪!”
“信牍一到你就启程,何罪之有?”
一边说,李由一边扶起了黑夫,介绍他道:“子仰,这便是助我鲖阳突围,横穿楚地三百里的黑夫,亦是我的左兵曹史!”
那冠玉青年笑道:“我与左兵曹史正好在城门处打过照面,不曾想却是同路,早知道就一起同行了。”
黑夫忙道岂敢。
“哦?汝等见过了,真是巧。”
李由也指着那青年介绍道:“黑夫,这位是五大夫毋择君之子,冯敬,虽然才刚刚成年傅籍,却聪明好学,来南郡做我的文书卒史,汝等以后,便是同僚了!”
第0207章 我爸是冯毋择!
冯敬给黑夫的第一印象是彬彬有礼,对于道左避让的一群军吏,也能拱手道谢,虽然他只摆出了姿势,眼神里并无谢意。
但由此可见,冯氏的家教是极好的。
黑夫纵然地位不高,但也从李由,杨熊,陈无咎等人处听说过一些朝中之事。在军事上,秦王政重用王氏和蒙氏,而在朝中,除了李斯外,还有“三冯”最为受信重。
冯去疾、冯毋择兄弟,分别是御史丞和卫尉卿,虽然都是副职,但都是仅次于御史大夫和卫尉的二把手。还有冯去疾之子冯劫,也在内史任都尉。
冯去疾、冯毋择兄弟据说是那个“宁死不愿为秦民”,遂以上党降赵国,引发了长平之战的韩国上党守冯亭之孙,如今却成了秦王身边炙手可热的新贵,着实让人诧异。长平之战才过去三十多年,这个家族的立场转变也太快了点吧?
等黑夫真的和冯敬面对面坐在李由面前时,黑夫又得到了对此人的第二个印象:健谈。
在李由为二人相互做了介绍后,冯敬也没有像外面的郡吏一样,对黑夫产生任何兴趣,而是撇下他,径自说起方才和李由聊了一半的趣事。
“那是去年(秦王政二十二年)八月发生的事,南阳郡胡阳县少内丞,接待了一位年仅15岁的少年,少年自称名葵,乃家父之子……”
“且慢。”
李由当时不在咸阳,而是直接从外面被调到了伐楚战场,所以并不知此事,便笑道:“你不是独生子么?哪来叫葵的弟弟?”
“郡尉且听我说下去。”
冯敬继续道:“葵递上了一份自称是吾父的亲笔信,上面说,五大夫冯毋择敢多问胡阳少内丞主,闻南阳地利田,臣老,癸与人出田,不赍钱种,愿丞主假钱两万,贷食支卒岁,稼熟倍偿。勿还,还之,毋择不得为丞主奔走……”
一旁的黑夫听明白了,信上的意思是:冯毋择向胡阳县内丞(相当于财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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