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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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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位方面,秦国官府就没那么大方了,基本上,战死的人可升两级,活着的人根据功劳,升一级到两级不等。因黑夫将鲖阳之战的定策指挥功劳让给李由了,所以他只升到了官大夫。
但黑夫已经很满意,只花了这小小代价,就搭上李斯父子这条大船,一点不亏。
季婴、利咸这两个离开安陆时还是士伍的家伙升到了簪袅,在鄢城就与他们分别的共敖亦是簪袅。卜乘如今是上造,其余几个一起跟着黑夫上路的安陆人也是上造。
“吾等不如官大夫有能耐,跟着沾光即可,倒是小陶,如今已是不更,以后都不用服役了。”季婴羡慕地说道。
小陶在饭桌上一直沉默寡言,头上的发髻也没换成小冠,很容易被当成背景板,听说这个只比自己大两岁的青年已是不更,惊又敬又羡。
“还有位不更没来呢。”
黑夫笑了起来:“他刚进城,就忙着回家看儿子了。”
众人亦哄笑了起来,他们说的正是东门豹。
正说着,却见一个披着鹿皮裘的大汉腾腾地走进食肆,在季婴边上一屁股盘腿坐下,端起面前的杯盏就喝!
发觉是热水后,他骂了一句晦气,拍着案几吼道:“酒呢?店家,可否烫点酒来!”
黑夫斥了他一句:“这又不是在魏、楚,你找什么酒喝?食肆乃官府所开,哪来的酒?休要聒噪惹事!”
东门豹听话地闭上嘴,但依然气呼呼的,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阿豹这是怎么了?”众人皆面面相觑,方才他不是带着许多南阳郡买的特产,回家去看儿子了么?
难道说……
众人都缄默了下来,这年头,新生儿夭折的概率很大,更有不少产妇也不幸同死的,莫非……
东门豹一抬头,见众人都同情地看着他,黑夫更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已要出言安慰,更气了,连忙道:“汝等勿要乱想,吾妻平安着呢!还一胎生了两个!如今都快满岁了!”
众人立刻松了口气,又嬉皮笑脸起来:“此乃好事,你为何愁眉苦脸?”
“因为不是儿子,是女儿!”
东门豹义愤填膺地起身,伸出了两个指头强调道:“还是两个!乃公想了一年多的男名,白想了!”
第0199章 县尉有请
“笑,汝等接着笑!”
东门豹一边啃着个煮熟的彘肩,一边瞪着牛铃大的眼睛看向众人。他们或捂着肚子趴在案上,肩膀微微耸动,或偏过头扶着房柱偷偷发笑,季婴最过分,捧腹大笑,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阿豹还将其子之名取成了‘魏’,哈哈哈,真是笑煞我也!”
“其实……”
黑夫咳嗽一声,但再看东门豹那想杀人的表情,嘴里的话便咽回去了。
重男轻女的毛病,到了二十一世纪都治不好,一个没什么教育经历的古人,更不可能轻易接受,这种事情,劝是根本没用的。
而再过十多年,的确会迎来一个“重女轻男”的时期。
“生男慎莫举,生女哺用脯。君独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拄!”
这是得多无奈和绝望,才能唱出的歌谣啊,若黑夫可以改变的话,他希望那个时期永远不要到来。
于是黑夫便摇了摇头,转而对忍俊不禁的弟弟惊道:“升了官大夫,我该得的田地,便有七百亩了,开春前应该能赐下来,若伯兄得知此事,又要发愁了吧?”
兄弟两人去年就没少窃笑衷因为黑夫升爵太快,脱口而出的那句名言。
衷当时说,仲弟你慢点升爵,地种不完了啊!
这句话应该会被俩弟弟笑一辈子。
惊乐道:“何止,现在伯兄不仅要担忧家里的田地,还要担忧全里的春耕。仲兄还不知罢,伯兄已被乡上的田佐吏推荐,任命为朝阳里田典!也是个吏了!”
“哦?”
黑夫立刻就明白了:“看来,伯兄和田佐吏在乡里试种的堆肥沤肥之法,有成效了?”
“这是自然。”
惊笑道:“仲兄是没看到,八月丰收的时候,云梦乡那试种的两百亩田地,比一旁的普通田亩,多产了四五成的粟!田佐吏高兴坏了,立刻将此事报到县里,县里的田啬夫在亲自来视察后也大喜,又派人将此事报到了郡上……”
“到了十月初,郡上就来了命令,将伯兄的爵位升成了上造!”
“才一级?”
黑夫略显失望,南郡也太小气了,这么大的农业发现,又不超过大夫这个门槛,起码得两级甚至三级才说得过去吧?或者说,南郡的田吏还有疑虑,也打算再试种一年再上报咸阳?到时候再由咸阳补上赏赐?的确,亩产这种事情往往要看老天爷脸色,是有很大随机性的,谨慎一点也没错。
这样一来,他们家的田,便达到了千亩,家业不知不觉间涨了十倍。
再看在场的众人,谁不是打了两场仗回来后身价倍增呢?
东门豹说他回到家后,过去十年来,自他父亲死后对他家不闻不问的亲戚们,得知他成了不更,忽然就跑来嘘寒问暖,争着抱他的双胞胎闺女套近乎。甚至有几个皮肤皱巴巴的老女人拉着他,偷偷传授如何才能生男孩的妙方。
比如揭开屋顶的瓦,挖了里面的草熬汤吃下去,比如只有戊日才能与妻行房,平时要节制……
节制个鬼哦!下一个戊日得到月底了!
东门豹也说了,他倒不是因为生了女儿想不开,而是受不了这群人聒噪才跑出来的,虽然恼火她们的做派,却又不好像战场上对敌人那样,一剑挥过去……
“这些亲戚,比战场上的敌军都难缠。”他如此抱怨道。
不止是东门豹,在场众人,每个人回家以后,他们的爵位,他们的衣着钱帛,都足以轰动乡里,引来大批亲戚邻居围观,也由此产生各自的烦恼。烦恼归烦恼,但黑夫也算没辜负离开安陆时,对大家许下的“立功谋富贵”的承诺。
但他也有诺言没达成,等歇息几天以后,黑夫打算找机会去一趟竟陵县。他还有槐木的话未能带到,因为众人让了一些功劳,槐木得以直升为大夫,他的叔弟刚从隶臣恢复自由,便能继承此爵,真是个幸运儿……
说到这,黑夫却突然想起一事来,连忙问惊道:“且慢,我前年种下的甘蔗呢?长得怎样了?”
黑夫习惯性地将诸柘(zhè)叫成甘蔗,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前年他在云梦泽边偶然发现一些野生的,便带回家种在田边地头,本来到了十月份甘蔗正甜可以收割的季节,却被左尉报复,指派他带着十来个戍卒,带着刑徒北上服役。
黑夫就这样错过了第一次收割,他临走时还记得嘱咐衷再种一年,不知现在怎么样子。
“伯兄在下雪前就带着人砍了,将砍下来的柘杆放在新挖的窖里,天气如此寒冷,应该能放到开春罢。”
惊最搞不懂的就是,仲兄对那些不怎么可口的诸柘,为何如此感兴趣?
黑夫这才松了口气,放在地窖的话,应该还能保鲜。他神秘兮兮地对惊说,那些甘蔗自己有大用处,但暂时不能告诉别人。
惊也早就习惯了黑夫的故作神秘,笑了笑不再问。
反正无论如何,仲兄都会给家里人带来惊喜的,这是作为弟弟,对兄长的信任。
众人在这家食肆吃到入夜时分,住在县城的东门豹等几人就先告辞回去了,黑夫他们则要住在传舍。
惊也对黑夫说,待明日黑夫他们去官寺递交“致”,也就是服役证明的时候,他先告假搭辆车回云梦乡,母亲和衷整日翘首以盼,必须早些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如此也好。”黑夫想了想道:“我明日还要顺便拜访下安圃,过去一年他没少照顾你,还有喜君……”
黑夫现在的爵位已经比喜高了,但他依然尊称其为“喜君”,虽然二人曾经有过争论,也没有什么私交,但铁面无私,一直坚持依法办案的喜,依然是黑夫在这时代最崇敬的人之一。
他一直觉得,秦国之所以能统一天下,不止是因为秦有严明的律令,不止是有完美的地势,也不止是有几代明君,有雄才大略的秦始皇帝……
更因为秦国有成千上万个,像槐木这样的秦兵,以及成百上千个,像喜这样的地方秦吏。
“仲兄不必去了。”惊却摇了摇头:“这两位都已不在安陆,安圃半个月前刚被调到竟陵县去做尉史。”
他压低了声音:“听学室的吏子说,这是因为他与左尉不和,故意被调走的。”
“喜君呢?他去了何处?”
“喜君去年三月就被调走了,因为连续三年考绩第一,被郡上的监御史看中,调到郡府江陵城,应也是做法吏吧……”
“那真是不巧。”
黑夫颔首,同时心里闪过一个疑问,历史上,喜做了安陆法官后,还被调离过么?
“莫非是因为我的缘故,让喜君多破获了两次大案,因此升职了罢?”
……
次日清晨,黑夫带着手下众人来到了官寺区的县尉官署,虽然才过日出,这里已是一副忙碌的模样。毕竟秦楚还在武装对峙,安陆作为边县,各乡里的贼情、兵情都要在这里汇总,所以一年到头都不会冷清。
考虑到常有外乡的吏一大早赶来办事,为了让他们歇息或更衣,官署门外修筑了排队用的屋舍,叫做“孰”。黑夫他们抵达时,孰内已经有几个人在排队了,一个看似里正的人刚好被喊进去,后面还有个亭长正在收拾衣服、整理仪容,准备拜见上官。
“都怪阿豹。”季婴抱怨道:“都怪他起来迟了,吾等才来晚的。”
东门豹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不屑回答。倒是亦医亦巫的卜乘嘿嘿一笑,说东门豹眼睛发红,精神不振,怕是昨夜劳累过度,自己有点补肾的草方子,不知他要不要试试?
几人在这低声吵嚷,顿时惹来前方整理仪容的上造亭长不满,便回过头要呵斥一番,可一瞧众人打扮,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四个右髻赤帻的上造,两个头顶苍帻的簪袅,两个戴梯形矮冠的不更……
更别说,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居然是个头戴双板冠,腰上佩剑的官大夫,这阵势……非比寻常啊!
黑夫等人见这小上造猛地回头面色不善,也在打量他,利咸立刻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利国?”
利国揉了揉眼睛一瞧,喊他的,不是同族的利咸,还能有谁?一年多未见,利咸蓄长了胡须,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利咸你……何时回来的?”利国看着利咸头上的苍帻,暗暗吃惊。
想当初,利咸是整个涢水乡利氏家族的笑柄,他因为是旁支子弟,没有继承爵位,家庭穷困,为了养活子女,不得不去做了亭卒,当时,族人们对此都不看好。
果然,一年过去了,湖阳亭的亭长黑夫虽然屡次立功,但这些功劳均摊下来,都不够利咸升公士。族内祭祀时,利国再度笑话了他,当时利咸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拍案而走。
那是利国最后一次看到利咸。没过几天,利咸就被黑夫牵连,被安排北上服役。自此之后一年多杳无音讯,只有一个公士爵被传了回来,之后又没了消息,众人都以为他死了,其家中孤儿寡母三人整日以泪洗面,族长已经在商量是否要救济了,在族中聚会上,利国也没少说风凉话,说利咸选错了路。
“若是当初就来我手下为亭卒,那该多好,也不至于殒命于外啊!”
他当时有多得意,再见利咸时,就有多惊讶。
“族弟,我刚刚服役归来,却在此遇到你,还真是巧了。”利咸心中冷笑,面上却一切如常。
季婴是个尖酸的人,一眼就看出这对同族兄弟似有过节,再看利国只是个上造,便眼珠一转,开始像昨日一样,开始出言吹捧利咸,将他的功劳拎出来说了一番。
“当时若无利簪袅出谋划策,带领吾等击败叛逆,李都尉恐怕要危险了!”
利国越听面色越是不好看,过去他在族人面前嘲笑利咸庸碌无能,如今听着利咸的种种功绩,他暗暗心惊,看着利咸的爵位已比自己高,如此一比较,自己反倒是更庸碌的那个人了。
黑夫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也不阻止季婴的各种冷嘲热讽,各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一下子,他便理解了在外黄时,利咸急切地想要斩首得爵的迫切心情。
不过看起来,等利咸回家后,利氏的族长只要不傻,也得重新审视这个衣锦回乡的旁支子弟了吧?
这时候,接到门卒的通报后,有个尉史匆匆走了出来,朝门外大声道道:“黑夫官大夫何在?县右尉、左尉有请!”
他用的是有请,而不是有召,面上还带着笑容,已是极其客气,但是……
黑夫官大夫?这称呼实在太拗口难听了!门边一脸严肃的站岗小卒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黑夫努力掩饰自己的尴尬,应了一声,带着众人绕开本该先被传唤的小亭长利国往前走去,心里却暗暗想道:
“也许,是时候给自己取个正式姓名了?”
第0200章 金麟岂是池中物?
众人跟着尉史走入县尉官署,一种熟悉的感觉迎面而来。
当时黑夫刚来到这个时代没多久,只是个更卒小什长,朝不保夕。靠着更卒演武时抓住的机会,他得到了杜弦赏识,让陈百将召他至此,问了他一句话。
可愿为吏?
一眨眼,两年多时间过去了。
黑夫还记得庭院里这株如同冠盖的老枣树,如今树上片叶不剩,颇有些萧瑟之感。
走入院内后,其他人被小吏带去递交“致”,也就是服役结束的证明。黑夫则由尉史领着进入厅堂,在堂前脱履的时候,黑夫忽然想起,当初他第一次来这时,刚干完城旦徭役的苦活,连足袜都没有,还得赤着脚走在冰凉的地板上。
再往里,厅堂的放置倒是没有太大变化,左边是摆放简牍的书架,右边是摆放矛、戟、弓、剑,戈五种武器的“兰锜”,本县的右尉和左尉则在正中端坐,皆着黑衣,戴竹板冠,等待着黑夫。
左尉是老熟人了,自然不必介绍,右尉则是新面孔,是黑夫服役以后才调来的颍川人郑收,爵位是第7级的公大夫。
换了两年前,黑夫才进门就得趋行过去,对二人行跪拜之礼,可如今瞧他来了,右尉郑收立刻露出了笑,竟不顾县尉之尊,首先起身。眼看一把手都动了,左尉郧满不好继续坐着,少不得也起身迎接这个他恨之入骨的“小亭长”。
“黑夫见过两位县尉。”
黑夫微微作揖,这倒不是拿大,他现在是官大夫,按照秦国的规矩,就算见了县令,也可以揖而不拜,更别说两个与他爵位相当的县尉了。
右尉和左尉亦朝他拱手还礼。
“我虽未见过黑夫,但来到安陆后,没少听说你做亭长时的事迹,真乃少见的干吏。去军中后,更是屡建功勋,我一直想见见你,可见了之后,才惊觉你竟如此年轻……”
郑收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人了,言谈里透着一股暮气,而黑夫上个月冬至刚过完二十岁生日,的确是年轻得让人羡慕,如此年轻就是官大夫,十年之后呢?真是不敢想象。
“我乃后生晚辈,全靠着一点运气,骤然得到功赏,诚惶诚恐,今后还望右尉多多指点。”
郑收主动示好,黑夫当然也言语谦逊,不过他也听说了,这位新来的右尉不如前任杜弦远矣,为人懦弱不争,县尉官署的大权掌握在左尉手中。
不过,只要是个人,就不可能甘心做一个被架空的傀儡,一个印戳子,这次黑夫他们归来,未尝不是右尉反攻夺权的大好时机呢?
寒暄几句后,郑收请黑夫就坐,坐于左侧,正好与左尉郧满相对,二人的地位,俨然是齐平了。
四目相对,黑夫咧开嘴笑了,左尉竟也对他笑了笑,仿佛先前的过节都未曾发生过似的。这倒是让黑夫有些惊讶,郧满在他印象里,就一直是个城府很深,极能忍耐的人。
二人在那不言不语,气氛有些尴尬,堂上只剩下了县右尉郑收的声音。
郑收问了黑夫关于前线的情况,黑夫只隐去了一些事关机密的东西,其余知无不言。
“十一月下旬下雪后,战事便基本停了,楚军退了回去,我军也开始收兵,将役期已过的老卒解散回家……”
哪怕秦王对这场仗仍不甘心,但征兵也得讲基本法,像南郡的兵卒,再逼着他们在外服役下去,士气只会进一步低落,同时引发各郡县对于战事的不满,还不如遣散了另招一批,所以黑夫等人才得以归乡。
黑夫心里知道,秦王绝不会善罢甘休,早到春耕结束,晚到秋收,等国家稍稍从失败的阴影里走出后,新的动员令就会下达,那才是一场真正的举国之战!
安陆县,势必不能幸免。
但那些事,自然有上令下达,黑夫如今已无军职官衔,无法越俎代庖地去插手,顶多好心提醒下县右尉,告诉他两国尚是敌对状态,不可松懈了对本地更卒的训练,如此而已。
这时候,县右尉也提到县里对他们这些“战斗英雄”的安排了,众人立下大功归来,身价水涨船高,当然不可能继续做先前的小吏了,而秦王在褒扬李由的诏书里,也要求各郡县对此次立功的将士,必须委以重任,所以也不敢让他们赋闲在家,以免被人说成人冷遇有功之人。
“众人皆有功勋,本尉当然要加以重用!”
右尉郑收一改往常的怯懦,今日极其强势,根本不征求郧满意见了,自己就拍了板,郧满动了动嘴皮,也没有提出异议。
“不过……”
郑收道:“黑夫如今已是官大夫,做尉史、游徼皆嫌太小,本尉这里,已经没法安排你了……”
话音刚末,外面那尉史又来了,禀报说,旁边的县令官署有请黑夫官大夫!
“果然。”右尉笑道:“县令听闻你归来,亦迫不及待要见你,至于如何安排你的职位,还是听县君和的罢!”
黑夫起身,这时候,他才转过头,走到今日一言未发的左尉郧满面前,拱手笑道:“说起来,若非左尉让我押送刑徒北上服役,黑夫绝不可能有今日的际遇。黑夫在此替自己,也替随我锦衣归乡的戍卒们,多谢左尉!左尉作为长者,为了提拔本县同乡后辈,真是不遗余力啊!”
郧满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几乎都要发作了。
但终究,他还是将这口气咽下肚里,恢复了心平气和,若无其事地笑道:“官大夫谦逊了,日后你我共事的日子,还长着呢!”
……
“官大夫,你得了个什么职位?”
半个时辰后,黑夫从县令官署里走出来时,他的八个手下还等在外头,瞧见他出来,连忙一窝蜂地围过来询问。
黑夫却卖了个关子,看着众人笑道:“都说说罢,汝等各得了什么职位?”
东门豹已经没了未得儿子的伤心,笑道:“右尉安排我做了北郊乡游徼。”
在秦国,地方上的游徼一职,和大夫、不更对应,让东门豹做游徼,算是优待了,以东门豹的凶名,震慑一乡盗贼、少年不在话下。
小陶也结结巴巴地道:“右……右尉让我,让我做了屯长,训……训练材官弓手。”
小陶的长处是箭术精准,这两年,随着生活好了起来,才19岁的他个子开始继续往上窜,眼下七尺出头,能开更强的弓箭。他的短处则是讷于言语,但作为只负责训练的材官屯长,却绰绰有余,何况还有一个爵位上造的戍卒,被安排做了他的什长,可以代他说话。
黑夫教导他道:“别紧张,军营是靠实力说话,到时候你演示一番弓术,众人便心服口服了。”
此外,季婴被安排做了涢水乡的邮吏,掌管一乡邮政。
其他几个上造,或是亭长,或是求盗,大多被安排在家附近。
唯独利咸若有所思,黑夫问他,他才道:“我被征召来县城做尉史……”
正好,这个职位也与利咸心细,善谋的特性符合。
利咸摸着下巴道:“吾等得到的职位,都颇合吾等心意,且都在乡里附近,右尉又不熟识吾等,亦不知众人才干,焉何能安排得如此妥当?莫非是……”
他看向了黑夫。
“不错。”黑夫这才笑道:“是我向右尉提了建言,二三子对这新职位,可还满意?”
“正合吾等心意!”众人皆作揖道谢,对黑夫更加感激,毕竟在黑夫手下当了一年多兵卒,果然还是他了解大家啊。
黑夫猜的没错,右尉郑收的确是想乘此机会,反攻夺权。而黑夫他们的归来,正好给了他一大批现成的人选,可以安插在县尉系统的各个职位上,挤压左尉郧满的故旧亲信,真是瞌睡时送来了枕头,黑夫当然也乐意看到自己的“派系”在县里扎根壮大,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形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同盟”。
“汝等赴任后,要对右尉恭敬,唯其命令是从。”但黑夫也有自信,右尉是空降的官,在本地没有根基,几年一换,到了关键时刻,众人还是会听自己的话。
“官大夫还没说,县令那边,给你安排了何等职位呢。”季婴好奇,催问道。
黑夫不以为然地道:“还未等县令开口,我便说自己才从前线归来,受了点小伤,打算在家中休养些时日,不打算立刻为吏。”
“这是为何啊!”东门豹大惊。
“废话!”
利咸瞪了他们一眼:“如今这小小安陆县,还有能容得下官大夫的职位么?”
众人一想也是,本来安陆县里,官大夫爵的本地人,就一只手数得过来。若是让黑夫做乡啬夫、仓啬夫等官,有些委屈他了,而能配得上此爵的主吏掾、狱掾、左尉三职也未空缺。
“没错,与其让县令为难,还不如先行婉拒。”
黑夫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嫌弃安陆县这鱼塘太小。
他本是一尾金麟,当游于云梦大泽,岂能满足于做池中之物?
黑夫在等,等李由的承诺!先前送出的人情,也是时候得到第一个回报了。
在这之前,就在家里做几天优哉游哉的咸鱼吧,奔波一年多,黑夫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不过,在黑夫与众人告辞,骑着马踏上归程后,他的一群手下却没有散去,而是被利咸重新招呼到了一起,窃窃私语。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让县中空缺出适合官大夫的职位来。”
“什么法子?”东门豹、季婴等人连忙竖起了耳朵。
“很简单。”
利咸阴阴地说道:“让左尉受咎免职!”
第0201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竖子黑夫,瓮牖绳枢之子也,一时得志,便如此猖狂,竟敢在堂上当面辱我!”
刚回到家中,一直隐忍不发的左尉郧满立刻就爆发了!他举起一个漆器,重重往门口砸去,吓得两个绿衣女婢惊呼而逃,又差点撞到了闻讯赶来的侄儿郧雄。
郧雄身穿皂衣,头上戴帻,长了一对细小眼睛。他虽只是县中某曹的百石小吏,却颇有心计,常出言献策,颇受郧满器重。
“叔父,为了一个小竖子,何必如此动怒伤身?”郧雄拾起漆瓶,吹去上面的灰,走入室内,将其放回了原先位置。
见是自家侄儿,郧满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斥道:“当初便是你向我献策,说赶在入冬时,指派黑夫押送与其有仇的刑徒北上。只要途中跑了一两人,黑夫便要受责。可如今,他却平安归来,还得了爵位,能与我分庭抗礼了!”
没有弄死这个小竖子就算了,还让他抓住机会越爬越高,如今更回到眼皮底下乱跳,真是叫郧满气愤难平。
在愤怒之外,郧满又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郧氏是昔日古郧国的后代,在楚国时是若敖氏手下的大夫,负责管理车苑。到了秦国统治时期,陨氏因积极合作,跻身秦吏之列,俨然成为当地第一大氏。
可即便如此,他们家的爵位也没有升的太快,入秦五十年,三代人,一直停滞在大夫。到郧满时,才通过一次服役,阵战斩首立功,升到了官大夫。平均一代人两级,真是殊为不易。
可黑夫,只用两年就坐到了与郧满平排的对面……
郧满深以为耻,郧满也感到惶恐。
十多年来,数任右尉来来去去,都无法撼动他的左尉之职,现如今,因为黑夫的归来,有了一丝松动。
现任右尉郑收,在本地毫无根基,征兵剿贼均要与郧满商议,今日突然变得强势起来,利用他主官的权力,一口气将黑夫八个部下,均安排在要职上,或为尉史、屯长,或为一乡游徼,还有亭长数名。
安陆县尉官系统,原本尽是尉氏故旧子弟,忽然间挤进来一批“黑夫系”的小吏,占的比重虽不大,却让郧满心惊。
这是右尉试图借黑夫之势,反攻夺权的迹象!
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炽焚,而黑夫党羽,就是那几粒燃烧的星火,刺得郧满眼疼,却没有任何借口阻止这些任命。
郧雄听完后,给叔父倒了一盏酒,双手奉上,笑道:“我也听说了,黑夫还得到县令召见,有意征辟他到县里做吏,黑夫却推辞了。”
郧满叹了口气:“你以为,黑夫为何婉拒了县令的征辟?”
郧雄道:“他是嫌安陆县现有的空缺职权太小。”
“那你觉得,黑夫欲得何职?”
郧雄眯起眼睛:“若侄儿没猜错,他是在觊觎叔父的左尉之职,欲夺之而后快啊……”
“若真如此,为之奈何?”
郧满看向侄儿,向其问计。
黑夫羽翼已丰,已经没法像以前那样,随便找个借口打发走了。不但爵位与郧满齐平,听县中的传言说,黑夫在伐楚之战里,救了廷尉之子、秦王之婿,也是这场战争的“英雄”李由。他如此猖狂地挑衅,恐怕就是觉得自己朝中有人,肆无忌惮了吧。
郧雄却不以为然:“就算他真成了李由亲信又如何?叔父既不归廷尉管,也不归李由管,这二人纵使位高权重,也难以过问安陆之事。”
这便是秦国律令严明,不许越俎代庖的好处了。
“侄儿有两个计策,或能一举消弭黑夫之势。”
郧满急忙道:“快说!”
“其一,将计就计,从黑夫带回来的那些戍卒下手!”
“何解?”
“我打听过了,这些人里,发迹前都是穷困小卒,如今骤然得到官职,定会得意忘形。全县上下,哪里没有叔父的故旧亲信?先派人打听其弱点,好酒肉者诱之以酒肉,好钱帛者惑之以钱财,只要他们在任上出了一点差错,违反了一点律法,便立刻令人举报查咎!落实一个,便重罚一个,不消半年,定能将其扫清拔尽!当年未能及时将黑夫这恶根斩除,如今不能再错过!再借此说郑收用人不当,让他丢了右尉之职。”
“善!”
郧满拊掌,但又发愁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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