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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3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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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忠侯当时正欲北收咸阳,大军或在蓝田约束降兵,或在骊山控制刑徒,或夺取周边县邑,只令骑司马王翳将兵五千追之,还嘱咐:“至洛则返。”
  王翳一路追击,在至距咸阳东两百余里的重泉城赶上赵高,高见难以脱逃,遂入重泉,出其民,与党羽据守。
  洛水东边的楚人来势汹汹,有数千车骑来解重泉之围,王翳见对方多车骑而少步卒,遂轻之,毕竟他麾下多是王贲旧部骑兵,与之对战,但万万没料到,那支楚人车骑无比凶猛悍勇,只一个照面就击穿了王翳军一翼。
  凤鸟旗下,一名赤甲将军更连突数阵,直斩王翳。眼看王翳大旗倒下,军遂溃,虽然骑兵机动灵活,有三千余人顺利西撤,但重泉却为楚人所得,裹着里面的赵高等人,东渡洛水而去……
  “本以为荆楚之人能骑好马的都不多,孰料却如此骁勇。”
  骆甲伤了肩膀,回来一阵吐诉,算是对那支楚军车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也憋了口气,郁郁不平。
  这下他们这些“故秦人”为主的军队,想在对楚人战争里证明自己的尝试,以首败告终。
  好在武忠侯并未过多责怪,问清楚缘由后,让骆甲、李必二人皆为骑司马,以代替王翳,并给了李必一个特殊使命:来戏水渡口等东方来客!
  “什么东方来客,就是六国使者罢……”
  李必想不明白,尽管输了一场重泉之战,但蓝田的秦军已悉数收编完毕,重新分配甲兵,骊山的驰刑士也被打散安排到各地,暂时做运输粮秣之用,加上原本的北伐军,足以凑出二十万大军,何愁六国群盗不破?
  他们这些故秦兵卒也能证明自己并未甲兵生虱,武忠侯干嘛要接待那边派来的使者呢?
  胡思乱想间,李必甚至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若我在这带着乡党亲卫,将那些六国来客杀了……”
  但看了一眼旁边的护军都尉季婴,他便收起了这心思。
  等了一会,六国使者还是来了,船靠岸时,季婴带着微笑上前相迎。
  来使有三人,楚使武涉,是个容貌不凡的矮个子,一口雅言倒是说得标准。
  赵使侯公,是个苍髯皓首的老头子,听口音,似是齐鲁一带的。
  魏使贯高,是个留着短须的高个子,大梁口音难以去除。
  武涉谈笑自如,侯公面色如常,倒是年纪较轻的魏使贯高,面色有些不舒服。
  他们数日前奉亚父、蒯彻之命启程后,在抵达戏下之前,从渭北栎阳、高陵间的北伐军大营经过,护住了咸阳东面,军容之盛,数倍于联军,看来黑夫号称“四十万大军”,这数字的水分不大。
  “不知武忠侯在何处见吾等?”武涉清楚自己的使命,姿态放得很低,向季婴下问。
  季婴让人将三人蒙上眼,请他们上车后才道:
  “君侯在鸿门设宴,款待三君!”
  ……
  戏下渡口往西十余里,这一带的黄土峭原由于被骊山流下来的雨水冲刷,北端出口处状如门道,形似鸿沟,故名,是一处宽敞的阔原。
  等一路颠簸,被揭下蒙眼的布罩后,楚赵魏三使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片与渭北同样壮阔的军营中,周围是一个比一个高的土制粮仓——据说这曾经是向骊山刑徒供给食物的仓禀,现在成了黑夫那“四十万大军”的后勤基地,据三人所见,不断有粮车从西、南运粮食过来。
  “是黑夫故意的,这些仓禀,或许是满的。”
  “但更可能是空的!”
  武涉轻声对两位同僚如是说,贯高点头深以为然:“没错,里面可能是沙土。”
  侯公倒是只眯着眼,东张西望,希望能看到的运粮神器“木牛流马”。
  可惜让侯公失望了,他们很快就被带入营地,黑夫的上百短兵亲卫穿着重甲,站立在营道辕门两侧,对三人怒目而视!
  老规矩,三人要先过一道戟门,这对说客策士来说是家常便饭,他们都各负使命,就算最怯怯的贯高,也并未被吓得瘫软在地。
  过了戟门,等季婴掀开营帐,他们总算见到了闻名已久的武忠侯本人……
  营帐里的灯烛很亮,而武忠侯,还真的和他们所见荆楚南方地里终日劳作的黔首一般黑。
  “这应是黑夫不假吧……”三人暗暗腹诽,下拜道:“参见尉公!”
  故意称尉公而不称武忠侯,实在是另有深意。
  而黑夫的开场白,也是三人未曾想到的,他既不拍案威吓,也未说其他,反而笑着问道:
  “项羽无恙乎?”
  武涉立刻答:“楚上柱国旬日前方斩王翳,获秦玉玺及公子公主十数人,正秣马厉兵,自是安好,并让吾等问尉公无恙。”
  才怪,他们出使这件事,还是亚父瞒着项羽安排的……
  黑夫却不以为忤,继续问道:
  “亚父、项伯、项庄无恙乎?”
  武涉心中一惊,亚父范增驰名楚地,武忠侯定有耳闻,但项伯远在彭城,并无过人事迹,更勿论项庄,前几日才跟着项梁从北方回来,黑夫怎知道得这么快。
  “难道是,我军中有人暗暗向黑夫提供消息?”
  这武忠侯,不仅对楚国内部情形,项氏宗伯兄弟十分了解啊,他问的恐怕不是项庄,而是项梁,在开始谈判前故意点明:
  “吾已知六国欲约匈奴击我也!”
  武涉提起一万个小心,一一回答。
  “有劳尉公担忧了,亚父齿岁虽老,然智慧依旧。项伯远在楚地,镇抚后方。项庄除了无法说话外,体魄较昔日更加壮硕,项氏又多一勇将矣!”
  “是么?”黑夫笑道:“那张良、樊哙在军中么,为何未与汝等同来?”
  黑夫突然提及张良,非但武涉心中一惊,侯公、贯高二人也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张良乃是韩国申徒,被留在颍川主事,黑夫为何会忽然问起此人?
  武涉心中猜测:“张良曾在胶东策划刺杀黑夫,故有此一问?但听钟离昧说,他还曾射过黑夫一箭呢,要问故人,也该先问钟离才对啊……”
  蹊跷,此事真是蹊跷,武涉不由想到,前段时间项羽派郑昌为韩相,又迟迟不立韩王,据说张良有些不满,难不成……
  这个问题不及深思,新的疑惑又接踵而至。
  “敢问尉公,樊哙是谁?”
  见三人哑然,黑夫摇头道:“樊哙,乃是沛泗第一勇士,多年前,吾南讨百越,麾下缺少勇士,遂让萧何去邀约他来为我效力。不想樊哙却不识抬举,非但拒绝,还逃了!如此勇士,汝等竟不知?对了……”
  黑夫看向御用文人叔孙通:“我听鲁地来的叔孙通说,现在的沛公,叫吕泽?”
  “樊哙,沛公,吕泽……”
  侯公、贯高已经完全发懵了,倒是涉间记得楚国的确有这么一个县公,但只是小人物,吕泽麾下的樊哙,那就更是无名匹夫了。
  他就奇怪了,这黑夫不问赵高,不问玉玺,甚至不问公子公主们的安危,逮着沛公、樊哙问个不听,几个意思?武涉决定回去定要向亚父禀明,好好查查。
  三人无对,黑夫却自顾自地嗟叹起来:“呜呼,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啊……”
  黑夫只觉得可惜,鸿门宴的角们一个不在,唯一一个在己方阵营的陈平,也远在胶东。
  看来,他玩的这场致敬鸿门宴,注定不会有原版的十分之一经典啊……
  但仔细想想也挺好的,就像历史上那场耗时数年的楚汉之争,在这个位面,将被一场干净利落的再一统取代……
  “就让我,来终结那些已起或未来得及显名的‘英雄’们,终结这个乱世,开始新时代吧!”
  “也罢,赐客坐!”
  蒲垫放在案前,黑夫东向坐,季婴南向坐,三人北向坐,旁边有负责记录今日的叔孙通西向侍。
  在叔孙通眼里,武忠侯今日有超出往常的热情,却见他一挥手道:
  “赐之卮酒!”
  军中喝酒用的斗卮,满盛着酒端上来,让三名酒量一般的策士望而生畏。
  “不饮,莫非是无肉下酒?”
  黑夫可高兴了,又一挥手:“赐之彘肩!”
  庖厨用木盘盛着煮过的彘肩出来,但却是半生不熟的,这让三个宽袍大袖的策士更没法下嘴了。
  魏使贯高以为这斗酒及生彘肩是黑夫故意折辱他们,心中愠怒,却又发作不得。
  “吾等一路颠簸,还真有些饿了,多谢尉公赐食。”
  倒是年纪最大的侯公爽快,高高拱手,哈哈大笑一番后,直接捋起袖子,拿起案上小刀削,割着还硬的皮肉慢慢入口咀嚼,还说道:
  “老朽听说秦中之人好客,吃了酒,食了肉,便不会对客人不利,不知是否是真的。”
  黑夫不免多瞧了这老头一眼:“我乃新秦人也,不知故秦人之俗。”
  “不然,在吾等看来,尉公绝非秦人,而亦荆楚之人也!”
  眼看事情偏离自己的预料,作为主使,武涉遂起身,作揖道:
  “尉公可知,吾等此来,所为何事?”
  黑夫不答,一旁的季婴代之应道:“宴本好宴,客无好客,汝等不必废话,直接道明来意罢!”
  武涉颔首,袒露了目的:“先时,关东诸侯曾立约,先入定关中者王之,今尉公已亡秦,据咸阳,可为王矣!”
  ……


第0910章 绝不向恐怖分子低头
  让季婴将三名楚、魏、赵使者带下去后,黑夫嘿然而笑:
  “是儿欲著吾炉火上邪!”
  方才,那楚使武涉说什么:“天下同苦秦久矣,故尉公武昌首义为天下唱,诸侯随即并起东方,相率而攻秦。这一年来,尉公战南阳,而项氏战关东,对敌王贲,譬如猎鹿,一人抵之,他人射之,终入关覆秦。关东诸侯至西河,闻尉公杀暴君胡亥,真是大快人心,愿依旧议,愿尊尉公为王,达成和议,以安天下……”
  他甚至进一步抛出了诱饵:“若尉公有意为王,六国愿持所获秦始皇子女于洛水上相盟,杀之以立盟约,并献上玉玺。自此天下恢复旧制,楚、魏、齐、赵、韩、燕各列封疆,灭秦有功之将尉并为侯王。而尉公独据有关中、江汉、江东,可为天下伯主!”
  黑夫当时就乐了:
  “我好好一个遵循始皇帝遗诏的秦吏,力挽狂澜的武忠侯,继始皇帝之业的大秦摄政。”
  “怎么在你口中,就变成反秦诸侯之一,还要做分裂天下的伯主呢?”
  “再有,汝等之议,项羽可知道?他答应?”
  黑夫当时就变了脸色,从黑变为更黑:
  “汝等前脚才在重泉杀我将尉,伤我士卒,救走大秦的罪人赵高,劫持始皇帝诸子女,后脚却头顶高冠来和谈,汝等所谓和议,绝无半分诚意!”
  言罢,黑夫就让人将三名使者逮了起来。
  这时候,在西席侍坐的叔孙通却乘机表态:“君侯,秦祚已终,君侯功德巍巍,天下注望,故六国亦愿奉君侯为伯主,此天人之应,异气齐声,君侯何不顺势践天子位,以安士卒之心呢!?”
  “叔孙通。”
  黑夫看了这儒生一眼:
  “你是蠢。”
  “还是坏?”
  这一句问,将叔孙通编了很久的“武忠侯是始皇帝私生子”的大胆说辞给憋回去了,连忙俯首不敢言。
  黑夫倒是很清醒:“六国眼下兵不如我,又不得关中人心,征战日久,恐已萌生退意,故才派使者来游说。若我中了其计,答应和谈称王,本侯先前一年多里,宣扬的举兵之义,便不攻自破!”
  他摸着自己的脸,上面已经戴了很久面具,好似已和这张面孔下面的皮肉连在一起,摘不下来了。
  “我将从力挽狂澜,廓清朝堂的大功臣,变成一个阴谋篡位的叛臣。北伐军旧部自会继续忠诚于我,但关中的故秦人,对我观感,势必大打折扣,那些旧臣秦吏,也将离心离德!”
  言罢,一挥手,将叔孙通赶了出去。
  黑夫很清楚,光靠一个南郡是不行的,关中才是他未来的基本盘。而若不能将新、故秦人捏合在一起,想要对抗在塞北肆虐的匈奴,想要再度一统天下,将变得更加困难。
  季婴这时候也回来了,他说道:
  “六国的策士们也太过天真了,加上降卒刑徒,我军能战者至少二十万人,六国却不过十万,且不得西河人心,放着这大好局面,为何要和谈?”
  黑夫却看清了范增的目的:“除了心存侥幸外,这三人还有一个使命,那便是试探!”
  “这三人是用来试探我的,若我满足于称王关中,做虚有其名的天下伯主,自然大好,六国便算完成了‘诛秦’,能体面撤离。”
  “而若我拒绝和谈,那六国也能明白我再一天下的决心,便可早作打算,将诸侯们拧成一股绳,殊死一搏!”
  “那君侯……”
  季婴出主意道:“莫不如假意答应,待到洛水会盟时,再杀六国一个措手不及!”
  “不行。”黑夫却摇头道:
  “别看这三人言之凿凿,可实际上,恐怕根本无法代表楚魏赵三国,甚至此事项羽知情与否,都不得而知。”
  “说不定一边派三人来拖延我,一边已准备撤军了,等我信以为真,带着众人抵达洛水,却扑了一场空,坐看彼辈撤往河东,岂不尴尬?”
  他让季婴找来地图,问道:
  “韩信到何处了?”
  季婴道:“韩将军已急行军至翟道(陕西黄陵县),不日将抵达上郡。当地白翟人回报,匈奴虽肆虐于塞北,但冒顿狡诈,只让骑从掠北假及云中,连河南地都未深入。冒顿自己则以数万骑集结在上郡边缘,一边源源不断将所掠人口往草原运去,一边包围肤施(陕西绥德县)。”
  肤施离咸阳,足有一千里路,距离翟道,也有七百里,少了个把月,别想抵达。
  黑夫只感觉牙疼,因为冒顿选择了最聪明的打法——若即若离,抢了就跑。
  “这狼崽子,看来其目的在于乘着中原大乱,劫掠人众钱帛,而不是傻乎乎地一路南下,替六国挡灾啊……”
  虽然黑夫很想立刻北上驱逐匈奴,但眼下相比于近在咫尺的六国,匈奴只是肘腋之患,靠上郡和韩信、北地的章邯,足以守住秦昭王长城一线,接应新秦中撤离的人口,避免更大的损失。
  黑夫目光南移:
  “东门豹到哪了?”
  季婴指着鸿门东面两百里的,华山脚下的一个小县:“阿豹已与辛夷至宁秦,不日将穿过桃林之险,抵达函谷关,接受三川守赵贲投降!”
  “善!”
  黑夫露出了笑,既然两路偏师都已到位,那他便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拒绝,必须明确拒绝六国的和谈,还要让这份态度,让关中人知晓!”
  “立刻杀了魏使贯高,扣留赵使侯公,只放楚使武涉归去,让高陵的十万大军,做出要从渭北进攻西河之势,一面让东门豹的三万人,迅速东出函谷,捣毁茅津渡,尽烧船只,收复陕县(河南三门峡)!”
  “我要让六国联军,尤其是楚军,就算撤离了关中,也要滞留河北,轻易回不了家!”
  而眼下,江东的安圃、尉阳等人已按照计划,对楚国大后方发动进攻了罢?
  这是一场跨度数千里的大战略!
  黑夫又让人将负责内部宣传的叔孙通找来:“放出消息,就说六国群盗勾结匈奴与奸佞赵高,占据西河,并派遣使者来见我,耀武扬威,欲以始皇帝子女公主为要挟,要我退出关中,让咸阳臣民皆为其虏!”
  他肃然道:“但黑夫乃大秦摄政,亦是秦吏,当遵循秦律!”
  “在秦律中,若遇奸人劫持人质,不论吏、民,皆不得赎以财宝,开张奸路!叔孙通,你可明白了?”
  叔孙通应道:“六国譬如盗贼,入我门户西河,烧杀抢掠,屠戮民户,更劫持先帝子女,并欲以之为要挟,窥探内宅。”
  他义正言辞:“但大秦绝不会向群盗低头,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放下甲兵投降,要么为武忠侯击灭!”
  绝不向恐怖分子低头,这就是摄政的态度,黑夫闭上了眼:“大善,下去办吧。”
  叔孙通不敢再言其他,立刻屁颠屁颠走了。
  季婴又凑了上来:“亭长,那武涉在席间所言,关于长公子扶苏之事……”
  武涉为了说动黑夫,甚至给他透露了一个,连六国都不知真假的消息。
  “扶苏已复起于海东,占辽东、辽西,欲归关中,若扶苏回到咸阳,君侯肯让权与之乎?”
  这真是策士的歹毒手段啊,一脚踩在了黑夫的举兵理由上,季婴也不由担心起来。
  “长公子死了。”
  黑夫却望着帐外漆黑的夜色,摇坠的营火道:
  “从离开咸阳,却不南下去投奔我那一刻起,长公子便死了。”
  “即便活着归来,他也只是扶苏,再不是长公子。”
  “更不再是始皇帝的,继业者!”
  黑夫转过身,目光决然:
  “摄政,是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三十年,大秦中央之制,绝不容动摇。”
  那一夜在咸阳宫,黑夫曾对张苍诉说过自己的迷茫,从踏入咸阳起,他就必须比过去,想得更远:未来体制将是怎样?如何才能让天下真正一统,如何才能避免新的领导者,重复秦始皇帝的覆辙……
  作为后世来人,作为一个党员,他有自己的犹豫踌躇,也有很多大胆的想法。
  可一旦要付诸实践,却又面临种种麻烦,权力与传承,许多足以让人陷入死结的悖论。
  苦苦思索,黑夫最后只能确定一件事:
  “这天下的辔,已握在我手中。”
  “这辆载了数千万生民的马车,也早不是十年前那辆了,始皇帝的旧臣老的老死的死。眼下,北伐军的文武官吏,十万出身低微的士卒,与故秦人一起,构成了它上面极重要的新零件。我要除去上面腐朽的轴,矫正轮子,重新刷上精美的漆,让关东的有识之士,也能被纳入这体制之内……”
  “所以这天下,未来驶向何方,得由我,只能由我们来决定!”
  北伐成功,布衣将相之局已成,绝不可能将胜利的果实,交付其他势力手中。
  所以黑夫不复那一夜犹豫,而是恢复到了,下令处死蒙恬兄弟时的决然与冷酷。
  不过话说回来,黑夫是得好好跟陈平通信聊聊了,这么大的事也敢隐瞒?
  有些饿了,黑夫让人将一只生彘肩取来,按在俎上,持刀切了一大块,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良久后,黑夫才扣着牙缝里塞着皮肉,笑道:
  “去告诉庖厨。”
  “这彘肩,果然还是太生了啊。”
  “还得用温火,再煮煮!”


第0911章 输不起
  六国联军的总指挥部设在临晋城,这里本是大荔戎国的都城,大荔为秦所灭后,临晋被经营成了关中东部重镇,也是通往河东的通衢之所。
  过去百年来,秦军去扫灭燕、赵的军队由此出发东去,早已被秦人同化的大荔人是秦军中不可忽视的一支悍勇之师,他们归家时也带回了大量战利品,梁楚的绢帛,赵魏的漆器,甚至是燕国的牛羊,以六国的精美器物,装饰他们简朴的家。
  这里谈不上多么富庶,但也有许多军功地主的小庄园点缀在平原上,里闾间。
  但自从去年开始,不少男丁先前都被胡亥征去南方“平叛”,要么就去河东、函谷关增加东方的防御,根本没料到河东尉赵成竟然降敌。
  六国军队没遭到任何抵抗就穿过了河东,入侵西河,临晋首当其冲。
  面对忽然打上门的六国群盗,临晋的县令、尉下意识做出了抵抗的命令,但难敌对方数万之师,城邑三日便告破了。
  现如今,一切都调转过来,在临晋人看来,那些身材矮小,满口楚地蛮音的楚国群盗,胸中充溢着一种可怕的疯狂。
  名为复仇的疯狂。
  从一年多前起兵开始,项氏便向楚人们一遍遍灌输着楚国的百年之耻:从张仪的欺骗,楚怀王入关中不返,到鄢郢的十多万死者,先王之陵被秦人肆意焚烧,项氏三代人战死沙场,寿春郢宫中,宁愿纵深跳下高台,也不愿为秦人折辱的楚国公主季芈……
  就算是最漠然的楚人,对亡国之仇感触不深,可一遍遍耳濡目染,也足以对秦朝产生愤恨。更何况,过去十余载,楚人不得不背井离乡远戍咸阳、岭南的苦役,那些来自故秦人的折辱鞭打,都是留在记忆乃至身上的伤痕。
  于是从楚人进入临晋伊始,便毫无军纪可言。
  他们像恶犬那样狂吠,像乌鸦一样云集,掠夺府库,践踏勋庙,将白起、司马错的灵位丢到地上,踏上一万只脚。
  对待平民百姓,也口出恶言,屠杀男丁,从母亲手中抢夺孩童,从孩童身边夺走母亲,肆意凌辱少女,既不怕军规的惩罚,也再不畏惧秦律的报复。
  楚军毒打一切穿玄衣的秦吏,拳脚相向,恶狠狠地鞭笞他们的身体,将法冠取下来做尿壶,又砍掉脑袋,高高插在矛尖,临晋街道上血流成河,许多人像羊一样被拖去宰杀了。
  不知出于何种逻辑,尽管项羽认为仲父与匈奴联合,是可笑的与禽兽为伍,但对临晋城里真正的禽兽暴行,他却是默许的态度,甚至还以为,这是正当的报复。
  “昔日暴秦如何对待六国,今日六国就将如何对待暴秦!”
  “报雠雪恨,以彼虎狼之道,还之彼身!”
  暴行就这样在临晋,徵县、大荔等曾剧烈抵抗六国联军的城邑持续了半个月:
  无论是在宽阔的大道,还是拥挤的里闾,没有秦人能够逃脱这场劫难,到处是哭喊声、泪水、哀哭和乞求声,男人痛苦的呻吟,女人们的尖叫,受害者被砍成肉泥,淫亵的行为,平民被卖为隶臣,家庭骨肉分离,贵族和德高望重的三老遭到可耻的虐待,人们哭成一团,富人被洗劫一空。
  和数百里外,北伐军进入咸阳时严明的军纪,几无冒犯相比,洛水两岸,真是一边天堂,一边地狱。
  直到范增到来,极力劝阻项羽,这些暴行才有所收敛。但整个临晋早已被狂乱的数万楚人祸害成了一座空城,居民要么被杀,要么拼命渡过洛水朝西方逃去。
  西河人开始用脚投票了。
  一时间,六国联军连协助输送粮秣的本地人都找不出来。
  联军的战争会议,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于临晋县寺召开:
  楚军最高统帅,项籍坐于最高处,他年轻勇锐,一身赤甲闪闪发亮。
  他的仲父,武信君项梁及亚父范增位于左右,项梁戴着的大冠将残缺的耳朵遮住,范增则简陋地插了个簪,若有所思。
  西席上则是赵、魏、韩三方的代表:赵军统帅广武君李左车、苦陉君陈馀、客卿蒯彻;魏国则是魏相张耳,其子张敖;韩国则只有随项羽入击函谷关的韩信(公孙信)。
  本来蒯彻提议,知晓关中虚实的赵高也欲与会,但却被项籍粗暴拒绝,关在了大门之外。
  今日,联军的主要争议,是派往黑夫处的三名使者,只回来了一人。而项羽更是愠怒,因为他直到武涉归来,方才得知,负责楚国外交之权的范增,瞒着他干了什么事。
  “只是为了试探黑夫,并非欲与之立约。”
  范增如此解释:“如今其意已明,摆明了是要继秦始皇之暴政,视吾等为群盗而非诸侯,对和谈共分天下也毫无兴趣,反欲灭之而后快!”
  张耳深以为然:“黑贼灭我之心不死,六国是时候放下偏见,一致对敌了,胡亥虽亡,然暴秦未灭,反较以往更强!”
  “然也。”
  赵国客卿蒯彻附议道:“一韩、魏、齐、楚、燕、赵以从亲,以畔秦。令天下之将相会于洹水之上,通质,刳白马而盟,不然,黑夫已据摄政之位,待其廓清关中,必效昔日秦王,出函谷以害山东矣。”
  策士的身份本就是多变的,横不离纵,纵不离横,全视天下形势强弱而定,蒯彻这会扮演的,却是力主合纵的苏秦了。
  但李左车却拆了自家客卿的台:“六国再度合纵,一致对敌强秦,可也,但若欲引匈奴入塞,恕赵人耻于与胡虏为伍!”
  当是之时,冠带战国七,而燕赵秦三国边於匈奴,边境之民常苦其为害,皆与之为敌,从未有哪一国为了进攻邻国,而引匈奴入寇,这已成了一种默契,直到燕代将亡时,才被走投无路的燕国太傅鞠武打破。
  而李左车是李牧的嫡亲孙子,他大父便是在雁门对抗匈奴时一举成名的,而李左车隐匿在代北,当秦北逐匈奴时,亦壮其气,也佩服黑夫为大父李牧设祠悼念的举动。
  眼下要李左车与匈奴人结盟,怎么可能,若使匈奴再度坐大,最先受苦的,不还是他们赵人么!
  但国土偏南的魏国人就有些难以理解了,大言不惭地说道:“吾等邀匈奴一同对付暴秦,这与赵国军中征楼烦人为骑,有何不同?”
  他见李左车军中,就有不少头戴皮帽,长相奇异的娄烦骑士,都是胡人,既然可以利用娄烦,为何不能利用匈奴呢?
  李左车彬彬有礼,嘴上却丝毫不落下风:“敢问魏相,家养的犬与野外的狼,能一概而论?”
  总之,赵国人的意见摆在这了:合纵可以,但绝不同意将匈奴也拉进来。
  张耳还欲劝说,作为在场众人的主心骨,项籍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广武君之言,籍深以为然!”
  “六国之仇,不必籍匈奴之力,惹天下人嗤笑,而当靠吾等自己来报偿!”
  既然联军里最强大的楚、赵主帅都不同意与匈奴结盟,那此事便不了了之了,反正匈奴那边似乎也没什么诚意,至今仍在上郡边缘游弋,并无举族南下的打算。
  项梁心中叹了口气,他明白,将强大新秦国绞杀的机会,就这样失去了,匈奴人本就只想趁火打劫,既然六国不愿盟誓,冒顿自不会全力相助。
  “那现在的问题是,诸侯留在西河对敌,还是退回去?”
  接下来是持续的争论,三国的主事者尚未说话,其下的各路小帅都尉、军师策士便各抒己见,他们也把握机会,卯足全力……或大吼大叫、或高声咒骂、或晓之以理、或语带玩笑。
  楚、赵、魏各自掌握的情报被分享出来。
  赵国方面说,侦察到黑夫军一部两三万人,正沿洛水北上,似是韩信的部队,看上去是要去上郡的,而赵军忙于进攻太原,这边却连少梁山负隅顽抗的秦军残部都未能解决。
  魏国方面也禀报,风陵渡对岸的斥候,发现也有一支三四万人的大军,沿着驰道向东行进,进入魏军久攻不下的桃林之塞,桃林塞的秦人守卒稍作犹豫后,开城迎东门豹进入,想来抵达函谷关,威胁三川郡,只是时间问题……
  而楚国方面则坦言,黑夫主力十余万大军,已离开了高陵,向东进发至栎阳一带,兵日渐向西河靠近。
  最终得出结论,看来黑夫是想搞一出三方钳击,与六国在西河决战了!
  面对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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