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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3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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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号称是秦朝王子的人,带着一群身上满是冻疮的戍卒,在襄平城下给了冒进的东胡牧民沉重一击,随后又组织善骑马的辽东土著,向北迎击,一路将东胡赶回长城一线……
  胡人一向是欺软怕硬,既然辽东难啃,那就去辽西呗。
  岂料那王子不依不饶,又带着兵卒杀向辽东,解了阳乐城之困,并在白狼水(大凌河)重创东胡王的部队。
  东胡虽善骑射,但甲兵仍与中原有代差,不然也不会被战国七雄里垫底的燕打得抱头鼠窜了,当辽西辽东的居民得到武器被组织起来后,胡人也讨不到好果子。
  眼看辽东辽西不易攻打,而所掠的人口、财物也足够,东胡王遂撤兵回了赤山……
  不过清点人数,这竟是自秦开击破东胡后,东胡损失最重的一次,上千名部族战士倒在白狼水,好不容易才抢回尸体。
  就像关东的中原人相信,自己死去以后魂灵将返回泰山一样,东胡人也认为,所有人死后,灵魂也会在赤山汇集,而战死者,更将被安置在山顶,回到女神母亲的怀抱。
  他们送葬的方式很特殊,以棺木收殓尸体,有悲哀哭泣的仪式,但到下葬的时候用歌舞相送。
  每家每户还要养一只肥肥的狗,以黑狗为最佳,用彩色的绳子牵着,与死者所骑的马和衣服物品一同焚烧,这意思是要狗护送死者的魂灵返回赤山。
  于是此时此刻,赤山周边,便燃烧着上千个火堆,空气中弥漫着烤狗肉的香味……
  东胡王抽了一下鼻子,却拒绝了义愤填膺,请求对辽西、辽东再度发动进攻,为这些死者报仇的邑落首领们。
  “去白狼水报仇的事不急,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得去做!”
  东胡王很清楚,富庶的中原城邑虽然诱人,但草原,才是东胡的根本。
  随着匈奴衰败,月氏灭亡,东胡现在是草原上最强大的部族。草原一向是强者凌弱,东胡王可没少趁火打劫,逼迫匈奴臣服,每年入夏时,匈奴都得送牛、马、羊皮过来,过时不具,东胡便悍然扣留匈奴女子……
  眼下又到一年一度,匈奴来进贡的时节了,东胡王与匈奴单于冒顿约定在瓯脱会面,而这回东胡王索要的除却牲畜皮革外,还有冒顿的阏氏和宝马……
  抢婚,这是东胡人的习俗,娶老婆若不是靠抢来的,在邑落里都抬不起头,他们会先抢来其他部落女子同居,有时过了半年上百天,而后给女方送去牛、马、羊等牲畜,作为聘礼——若是匈奴女子、中原女子,就只作为奴婢。
  女人还是抢来的好,东胡王亦是此道的爱好者。
  “冒顿若不献,我就要踏平单于庭,冒顿若献了,定会叫手下各部看不起,到那时我再杀过去,十万匈奴人,都要改称东胡了!”
  在烧完狗子,送战死部众的灵魂上赤山后,东胡王即刻令部众启程西行,还勒令:
  “辽东辽西战败的事,决不能传出去叫匈奴人知道!”
  “且先去瓯脱,收了冒顿的贡礼,等秋后马肥,再南下去辽西辽东,割了那秦国王子的头!”
  ……
  得知东胡人撤退的消息后,辽西首府阳乐城,已经成了一片欢庆的海洋。
  月余前,阳乐城为胡骑所围,摇摇欲坠,危机之时,是公子扶苏带领海东戍卒溃围退敌,他又组织辽东、辽西本地人组成骑从,亲冒矢石,大败东胡于白狼水上,杀胡虏两千余。
  这是振奋人心的大胜,眼下白狼水北已无一座毡帐,当地人总算不必担心出门种个田,自己及妻女就为胡骑所掳了。
  派去远方的斥候更回报,整个东胡部落,竟开始离开了老巢赤山,向西行进。
  危险暂时解除,如此一来,辽东、辽西两地黔首对扶苏感激不尽,长公子的威望,在两辽达到了顶峰……
  但在这一片欢呼和歌颂下,因为在白狼水之战立下功勋,被擢拔为率长的刘大胡子,却在私下里,向扶苏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公子,虽然辽东、辽西黔首感念公子击退胡人,拯救他们的恩情,但彼辈乃土著也,肯随公子返回中原的人恐怕不多。倒是海东戍卒,这数月来水里去火里去,伤痕累累,损失近千人,抵抗胡人时倒没功夫想,可事后,袍泽们怨言不小啊。”
  “戍卒军心的确有些不稳……”
  扶苏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况,留在两辽抵御胡人是他的决定,虽然大义上说的过去,但归根结底,于戍卒们并无半点利好。
  刘季近来得到了扶苏的重用,乘机进言道:“刚离开海东时,戍卒们想法简单,回家而已。但眼下,付出这么多后,光听辽人称赞,可不能让他们满意。”
  扶苏看着刘季:“我一向赏不逾时。”
  刘季笑道:“是,公子是将两辽献上的粮食和钱帛的赏赐悉数分予众人,自己却不留分毫。但这些,也只能满足小卒之欲也!”
  “至于司马、率长、五百主们,嗯,也包括我刘季。”
  老刘十分豪爽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不吝置身事外:“追随将军打了两场胜仗,又占了两辽作为地盘后,吾等的所求,已不仅仅这么简单了!公子不可不虑!”
  军官们的所求是什么呢?列为公侯,甚至是裂土封疆,这是人之常情。
  而扶苏如今却仍然只称公子、将军,这让底下的人怎么想?
  “刘季,你是个实诚之人,肯与我说真话。”
  扶苏默然半晌,颔首道:“我知之。”
  但扶苏还是看轻了人的欲望,并没有料到事情的发展竟会何等迅速。
  他更没想到,刘季的胆子有多大……
  到了是夜,扶苏再度去巡视军营时,尽管损失不小,可他的队伍比刚离开海东时,却不减反增,辽东、辽西黔首数被寇,民尚武,各有三四千人加入,一时间,扶苏麾下已有万人之众。
  扶苏才进入营垒深处,却见诸吏卒露刃列于庭中,面容肃整,似是早有准备。
  “汝等这是……”
  扶苏正诧异间,身后,却有刘季、高成将一袭早已准备好的,朱玄相间,绣有十二章的冕服往扶苏身上一披!
  不等扶苏反应过来,在刘季等人带领下,数千戍卒便朝扶苏下拜,山呼震地:
  “始皇帝已逝,胡亥不当立,当立者乃长公子也,今天下无主,望公子继皇帝位!”
  ……


第0868章 昭穆
  “二三子!”
  玄袍加身的戏份来得突然,而高成、刘季恰是引发众人情绪的那人,高成率先大喝,声音在军营中回荡。
  “自古嫡庶有序,皇帝位,当由长公子继承才对。公子遭谗言而出走咸阳,但却没有忘记吾等,收亡者戍卒,北御强胡,保辽东、辽西平安。不管于情于理,公子皆当为天子!”
  “然也!”刘季立刻附和。
  “吾等现在虽还称秦军,但那所谓的二世皇帝……”
  老刘狠狠地朝地上唾了一口:“于我而言,狗彘也!”
  “胡亥乃以阴谋逐长公子而篡位,凭什么让一幼弱稚子做皇帝?胡亥小儿自在咸阳享乐,哪里见识过辽海之寒,更何曾懂得吾等边地戍卒的苦楚,吾等孤苦无助的时候,他在哪?”
  “胡人肆虐入塞的时候,他又在哪?”
  戍卒齐叫,辽人附和。
  不知心里打什么主意的刘季带头朝扶苏下跪:“刘季以为,始皇帝只有一个继业者,那便是长公子!其他人坐那皇位,刘季不服!”
  “然也,愿公子继皇帝位!”
  一时间,不论是海东戍卒,还是辽西辽东加入的民兵,皆大声赞成刘、高二人之言。
  这小半年来,扶苏的所作所为众人看在眼中,两辽的燕人头一次对一个秦人无比钦佩,海东戍卒虽对滞留北方略有怨言,但对智、信、仁、勇、严皆具的扶苏,也是打心眼里服从。
  这硕大军营里,唯一头脑还清醒的,大概就扶苏本人了。
  在周围的喧哗里,他想起了从中原一路走到海东的所见所闻,心中默道:
  “这天下病了,病入膏肓。就好比一个人四肢反噬,心腹抽搐,不复昔日强健,无罪之人肝胆涂地,父子暴骸骨于中野,不可胜数。又有胡虏在外虎视眈眈,恐命不久矣。”
  “但称王称帝,是解救天下危难的灵药么?”
  从始皇帝崩逝后,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侯,分裂疆土。一时间城头变幻大王旗。
  扶苏却觉得,其实这天下,一点都不缺野心家,甚至还嫌多了——多一个,便乱一分。
  这天下真正缺的,是一个打心里,想要勘乱保民的人!
  能看清楚这点的人,不多。
  “受国之垢,是为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能救天下的人,自有资格为民之主。”
  “反过来,匆匆称了皇帝,非但不能增我一兵一卒,反倒为虚名所累,让我成为六国的众矢之的,吾麾下万人而已,辽东辽西贫瘠,哪经得住多方围攻,恐旦夕败亡!”
  所以称皇帝对天下来说绝非良药,对扶苏自己而言,更是一剂毒药!
  道理是这样,可眼下的情形,却是万万不能讲道理的。
  眼看乱军山积,大噪趋营,扶抱拥迫,局势几乎控制不住,扶苏知道众人自贪富贵,要推着他前进,自已绝不能拒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众人若是失望,一旦叛离散去,便难以复合。
  于是他说道:“若二三子能从我命,扶苏自当为君主。”
  “陛下之命,岂敢不从?”刘季又开始起哄了,众人也高兴得山呼“万岁!”
  但扶苏却还有话没说完,他让众人肃静,说道:
  “然百年前,韩、燕皆称王,唯赵主父独不肯,曰:‘无其实,敢处其名乎!’令国人谓己曰君。”
  “扶苏亦然,无其实敢处其名乎?我虽为先帝长子,然始皇帝以眇眇之身,君临天下,一四海,统九州,故称帝。今社稷板荡,关东六国复自立,扶苏偏居一隅,未近中夏,未入咸阳,乃以空名为帝,不可,宜为王如故。”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和预想的有差距,略微失望,但公子先称王也行啊!
  那样他们里面立功较多的人,也能得到封赏,过一过做君侯的瘾。
  于是来自关中的高成等人,纷纷下拜:“请公子为秦王!”
  倒是刘季他们踌躇了一下,方才附和,至于辽东、辽西本地人,热情劲就退散了许多。
  他们希望扶苏为秦皇帝,重点在皇帝,不在秦。
  两辽的燕人,对秦有个屁的归属感啊!要不是看在公子扶苏救他们于危难的份上,说不定也跟着燕地豪侠杀秦吏反叛了!
  但扶苏再度拒绝了这一尊号:“我未曾有秦中尺寸之地,如何为秦王?岂不是让天下人嗤笑?”
  “更何况,东胡既已击退,接下来吾等将继续回归中原,出辽西,进入右北平、渔阳之地。汝等亦知,燕赵之人对秦有怨,若直接以秦王为号,恐当地豪侠黔首猜疑排斥,反而给我军惹来无穷阻力。”
  他掷地有声:“故我若为王,当另择一临时王号!”
  这下大伙可犯难了,这里既无儒生,也无礼官,众人多是不识字的大老粗,不擅长这种事,一时间开始胡乱出主意起来。
  有戍卒嚷嚷道:“公子起兵东北,不如称东北王?”
  这不伦不类的称谓听着就不靠谱,惹来一阵哄笑。
  刘季则挠了挠头:“公子起兵海东,不如称海王?”
  一时间众说纷纭,若是黑夫在,说不定也要凑热闹吼一嗓子:“北境之王!”
  还是高成多少进过学室,读过点书,提的议见更靠谱些。
  “公子以辽东辽西为基,何不称辽王?”
  “辽王好!辽王好!”
  辽东辽西人这下可高兴了,纷纷附和,一时间占据了主流——他们甚至都希望,扶苏就别回什么中原了,留在两辽为王多好啊。
  但扶苏,却有自己的主意,他比了比手,让众人安静下来。
  “召王……”
  他露出了笑,也不想给众人解释这个字的寓意,就这样定下了自己的王号:
  “从今日起,扶苏便立为召王!望二三子能随我戡大乱,保黔首,重整河山!”
  ……
  半个月后,四月底的胶东,一艘来自北方的轻便快船在黄县靠岸,商贾打扮的人却持有各县不得搜检的郡守符节,匆匆进入县寺,将一封贴身携带的信,交到陈郡守手中……
  就着烛火,陈平对着这封从北方传来的密信皱眉。
  “击退东胡,救民水火?”
  “焚烧债券,颇得人心?”
  而最后一条,让陈平最为警惕。
  “未曾称皇帝,却称召王?”
  他琢磨着这“召王”的含义,但陈平毕竟是陈平,对敌人,总是往恶意的方向推测,最终得出的,自然是扶苏必有所谋。
  “召者昭也,天子立七庙,祠堂神主牌的摆放次序也就是昭穆……二世为昭,三世为穆。”
  “自立召王,是暗示自己才是真正当立的二世皇帝?”
  这下明白了。
  放下密信,陈平笑道:“扶苏公子,你果真是变得聪明了,看来这种小伎俩,已对付不了你……”
  这场远在东方的较量,他得认真起来了!
  起身左右思索后,陈平招来齐地大贾刀间。
  “告诉在辽南过冬避祸的卫满,天热了,该是北上的时候了,我听闻扶苏已离襄平,郡中男丁多随其西去,辽东空虚,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卫满本是东征军一员,当年却带着一批人哗变逃走,后来盘踞在夫余、朝鲜、辽东三地交界,也就是后世高句骊的地盘,不少夫余人,肃慎人,濊貊人加入,形成了一个成分复杂的匪帮。这群匪徒乘着天下大乱,也乘机出来,欲劫掠辽东。
  岂料却被扶苏以海东戍卒击败,还断了其北上的退路,卫满只能带着两千人流亡辽南,寒冬腊月啊,就在他们将要冻饿死在海滨之时,还是陈平派人送去了几船衣食,众人这才活了下来。
  去年养下的狼,就是留这时候用的。
  陈平嘱咐刀间:“胶东会派船给卫满提供一批粮食、甲兵,只要他有本事,辽东郡,便是他的了!”
  刀间应诺而去,陈平旋即招来被曹参推荐到郡府做吏的卢县人娄敬。
  先前娄敬给胶东出了“离间齐楚”的主意,让胶东兵假冒齐楚之兵攻击对方,导致龙且和彭越反目,眼下两家僵持在临淄,为谁取临淄城争执不休——虽然临淄比过去凋敝,但毕竟是数万户的大城市啊,且光商贾租税便有百金,谁能夺取,谁就握住了钱袋子。
  那边鹜蚌相争,胶东便安生了几个月,在陈平、曹参一文一武经营下,胶东郡成了乱世里的避风港,接纳大批齐地难民,又挑选其青壮训练为民兵,加上郡兵、商贾武装,一时间胶东兵员超过两万,足以自保。
  陈平给娄敬另有使命。
  “娄敬,你装作商贾,为我去一趟燕地,给渔阳、右北平的臧荼传递消息。”
  臧荼是燕地豪侠,去年也拉着一伙渔阳戍卒扯旗造反,如今占据了两郡,以及辽西的碣石地区,自称燕王,封手下大将栾布为孤竹侯。
  这则是一头,守着巢穴不让人靠近,又时刻念着扩张地盘的猛虎……
  “警告臧荼、栾布,扶苏欲出辽西,经沿海南下,取碣石,入右北平,让他们小心提防,强敌已至!”
  娄敬奉命而去,陈平这才心情好了一些,他以手指弹着信上工整的隶书字迹,笑道:
  “扶苏,你不是爱民如子么?你不是要保境安民么?如今前虎后狼,一旦辽东再度遭到袭击,向你求援,你是继续往前,还是后退呢?”
  在烛光下,陈平摸着下巴,一副反派嘴脸。
  “长公子,就让陈平看看,你要如何应对罢!”
  ……


第0869章 山海
  ……
  辽南虽在辽东半岛,行政上却不属于辽东郡,而归隔海相望的胶东管辖。
  这是黑夫在胶东做郡守起便一直延续的旧制——谁让从胶东北部各港到辽南只需要数日,从襄平跋山涉水抵达半岛末端却要足足一个月呢?
  虽经数载开发,但辽南除了如珍珠般镶嵌在半岛尖端的“旅顺”外,其余地方仍然人烟稀少:
  沿海是群岛密布的海岸,海豹的数量比居民还多;内地则是满是松柏交错组成的森林,林间冒出许多青葱的圆岭、许多长着茂盛花朵的土丘和许多尖尖的山峰,间或看到麋鹿、獐子在林间跳跃。
  这时代的东北,处处皆是北大荒,偶有夷人杂处其间,甚少编户齐民。
  不过在距离鸭绿江口不远的地方,却有一座小邑,这是西安平(辽宁丹东),本是秦军戍卒驻地,但在扶苏带着戍卒离开后,此地遂空,如今成了逃亡戍卒卫满等人的居所。
  卫满本来带着昔日逃亡的戍卒群盗,在箕子朝鲜以北的山林出没,光靠野物可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时常对夫余、朝鲜、辽东劫掠。眼看天下大乱,辽东不宁,卫满也生出野心,甚至想吞并海东戍卒,为一方之主。
  岂料扶苏比他早到一步,控制了戍卒,双方在武次县遭遇,卫满大败,北归之路被断,只能南下,暂居辽南海滨。
  时值寒冬腊月,众人衣食无果,好在几艘胶东商船抵达,留下一批物资。
  作为条件,卫满遂听胶东之命行事,在辽南一直呆到开春,冰消雪融后,见西安平空虚,扶苏也忙着对抗东胡人,卫满遂乘机占据此地。
  好歹有地方遮风避雨,周边还有戍卒开辟的熟地,但就算种下粮食,也要到秋后才能收获,千余人的吃食,除了狩猎捕鱼外,仍由胶东供应。
  五月初,胶东的船来了又走,这次送来的却没有一粒粮食,而是一批甲兵……
  “上好的革甲,虽然只有三百副。”
  “兵器倒是足数。”
  卫满拾起一柄铜戈,捧在手中,笑道:
  “武库淘汰的铜兵,只是销去了武库匠作的铸名,真当卫满看不出来?”
  刀间给卫满带来的话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粮食是再没有了,但却可提供甲兵,汝等欲食,且自取之……”
  刀间希望,卫满能向北进攻武次县,再越过千山,劫掠辽东腹地。
  “每月初一,在西安平,以人口换取粮食,大男子大女子换两石,小男子、小女子减半。”奴隶商贾撂下这样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卫满的手下凑过来道:“将军,吾等真要听胶东的话?”
  卫满冷笑:“胶东这是将吾等当剑使,我听说那自称公子扶苏的人,已取辽东、辽西,拥兵近万,且多骑从。吾等不过两千,若惹怒了他,回身来击,恐又要大败。”
  “那就不管胶东?”
  手下出主意道:“抢哪都是抢,吾等不如去朝鲜罢,箕氏软弱,其民又不善战,可比辽东好打多了!”
  “你当胶东傻么?”
  卫满倒是挺心动的,但又指着鸭绿江上停泊的胶东战船:“刀间并未走远,一直在那看着呢,还有十余艘艨艟大翼。更知会了朝鲜,教其提防吾等,吾等敢乘筏渡江,彼辈就敢横击之,乃公可不想葬身渔腹!”
  不仅辽南,在海航恢复后,箕子朝鲜,也被胶东视作势力范围。
  “那怎么办?”手下们傻眼了。
  卫满道:“辽东,打是肯定要打的,不打便没有粮食,但吾等只将男丁交给胶东,女眷自留,尤其是会毛纺制绒衣者!”
  发端北地郡的羊毛衣,以及黑夫最喜欢的狗皮帽,都已传入辽东,在苦寒的东北,掌握毛纺技能的女子,成了香饽饽。
  “等掠取足够女眷、粮食后,吾等便不在辽东久留,离开海滨,既避开扶苏的报复,也脱离胶东掌控,往东走,进山去……”
  卫满理想中的地盘,便是他们之前流亡的地域,辽宁、吉林之间(辽宁恒仁、新宾,吉林通化),后世高句丽的起家之地。
  北边是新建的夫余国,其王曰东明;南边是朝鲜,西边是辽东,东边是东沃沮。虽然丘陵纵横,多深山老林,但也有些许平坦可耕作之地。
  最妙的是,能够远离海滨,不必再仰胶东鼻息。
  “我要在那,修筑城邑,繁衍生息,建立属于我卫满,自己的邦国!”
  ……
  就在卫满打算抢一波就跑,向山里走去的同时,臧荼却来到了大海之滨。
  栾布前来相迎,拱手下拜:“大王!”
  臧荼还是贪图虚名,他没听栾布的劝,拒绝了赵国送来的“渔阳君”封号,称了燕王,定都无终(河北玉田县),也因此与欲吞并燕地的赵国决裂,双方剑拔弩张。
  现在这“燕国”占据渔阳、右北平及辽西郡滨海地区,总兵力不过两万,还得一分为二,一半在西边与“代王”韩广一起提防赵国,另一半,则派到了东边的辽西走廊上。
  辽西走廊是燕地去辽地的必经之路,此地东临海湾,西依岭山,有的地方宽,有的地方窄,而最窄之处,莫过于渝水,山海之间不过数里坦途。
  开春时,在听闻扶苏复起于辽东后,臧荼十分警惕,将此事通知赵国,希望能一同对敌的同时,也派栾布在这山与海交接的地方,筑起了一道夯土及山石所筑的关隘……
  却见此地北倚崇山,名兔耳、覆舟,山皆斗绝,高峻不可越。南临大海,有渝水通海,是天然的护城河。
  臧荼还是知兵的,巡视之后,十分满意。
  “我……孤近日从胶东商贾口中得知,扶苏已并有辽东、辽西,欲西击燕地,必过此处,本王决意新征,在此御敌!”
  栾布一惊:“大王欲亲自来此御敌?国中何人守备?”
  臧荼却很放心:“栾将军有所不知,赵国亦已知扶苏复起之事,其行人蒯彻代赵王到无终出使,说扶苏志在恢复暴秦统治,其人又奸诈虚伪,好为善事以欺民,一旦得逞,燕赵代地恐为其所有,唇亡齿寒,故三国应当协力抗之!”
  “于是,三国已在军都山达成盟约,燕代赵休兵。”
  在陈平有意推动下,在蒯彻的私心下,在反王们对“公子扶苏”这一名号的畏惧下,胶东、燕国、代国、赵国、卫满,一个扶苏包围网,已渐渐形成。
  欲将这股不该出现的秦之余孽,剿杀在东北!
  臧荼有自己的意图:“我虽为燕王,然并非召公之后,姬姓王族,燕地贵人多有不服,我若能亲自击破扶苏,声望在燕地将无人能及,燕赵豪杰亦将争相来投!”
  他又道:“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栾将军且回去守渔阳,就算赵国信守承诺,寡人也担心东胡……”
  近来东胡王带着部众西行,在渔阳、上谷以北数百里活动,臧荼恐其再度入塞。
  栾布有些不放心:“大王还是要小心为上,我听闻扶苏收戍卒及辽民,大破东胡于白狼水上,其战力不可小觑也。”
  臧荼却不以为然:“我自然不会去与其战于野地,吾等只需要在此以逸待劳,渝关背靠碣石、令支等县,兵食充足。扶苏若来,却要在亭驿皆毁的滨海行进数百里。渝关依山襟海,攻之不易,彼与我兵力相当,又无后援,定会撞个头破血流。”
  “再者。”
  臧荼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或许扶苏在途中会遭遇什么意外,连这,都到不了呢?”
  ……
  回渔阳的路上,栾布一直在思索臧荼的话。
  “大王说扶苏或会在途中殒命,是何意也,莫非……”
  栾布心中了然,虽然他为人方正,对此略有排斥,但兵者诡道也,若能就此消解扶苏对燕地的威胁,也不失为好事。
  但等五月中旬,栾布回到“燕国”都城无终时,却从北方,听闻了一件令人惊讶的消息。
  “东胡,已在上谷渔阳之北,为匈奴所破!”
  ……


第0870章 “天之骄子”
  广阳郡蓟城(北京)以北四百里的地方,有一片广袤的沙地(浑善达克沙漠)。
  虽然沙地里分布着众多小湖,自然条件比大戈壁好了许多倍,但牧民更愿意寻找肥美的草场,于是此地遂空,成了匈奴和东胡两部天然的分界线,匈奴语称之为“瓯脱”。
  在瓯脱边缘,盛夏的草原上,凝结着干涸的血,数不清的人马尸体倒伏在没过小腿的草丛中,秃鹫和乌鸦在空中高高盘旋,成群结队的豺狼不断出没,啃食拖拽尸体……
  项梁带着侄儿项庄骑行其间,所见触目惊心,项梁不由嗟叹:“冒顿单于有勾践之相,能忍辱负重十年,而终破东胡而报大耻,真桀雄也!”
  原来,自从开春后,冒顿便带着整个部族,开始了长途跋涉,从漠北苦寒之地,越过大戈壁,来到漠南草原,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四月底抵达瓯脱——这里是匈奴每年向东胡王进贡的地方。
  往年冒顿便供奉大量牛羊马及皮革,今年尤为屈辱,东胡王竟向他索要宝马和阏氏。
  匈奴部落里不乏反对的声音,冒顿却说什么:“柰何与人邻国而爱一马、一女子乎?”
  匈奴的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等见大单于如此懦弱,皆十分失望,右骨都侯出言不逊,怒火冲天,拔刀要去斫杀东胡使者。
  冒顿立命拿下,拖到帐前,亲自鞭打数十下,直打得右骨都侯全身鲜血淋漓,晕了过去,又喝令将其关到羊圈里,改日拖出去喂秃鹫。
  于是冒顿便十分大方地将阏氏、爱马及大量牛羊送予东胡王,又派一名能言善道的使者,命他向东胡王说什么:“今后两族务须亲如一家”。
  但东胡使者带着哭哭啼啼的阏氏一走,冒顿便变了脸色,将右骨都侯放出,向他郑重谢罪。
  “经数年休养,匈奴控弦之士已不亚于东胡,然直接进攻恐怕损失太大,不如偷袭。我宁损失阏氏、宝马,也不肯多死一个匈奴人,于是才赠阏氏、好马与东胡王,就是为了让他以为匈奴懦弱,不设提防,众人集合部众,明日便去袭击东胡!”
  诸将俱都拜服,右骨都侯更是雀跃不已,伏地拜谢,求为前锋。冒顿允了,当下兵分三路,皆为精骑,昼停夜宿,绕小路从瓯脱沙漠中行军,遇到牧人,尽数捉了随军而行,以免泄露军机。
  而东胡人那边,本来还作提防,但见冒顿二话不说就将阏氏、名马献上,又听匈奴的使者言辞极尽卑屈,顿时大为宽心,撤了守军,连日在帐中饮宴作乐,笑话冒顿懦弱无能。
  据说东胡王醉酒后,竟将千里马与匈奴阏氏一块骑,好不快活……
  哪知匈奴人突然发动了袭击,在天明时分犹如天崩地裂般冲杀进来,东胡人或醉或睡,慌乱之下,士无斗志,登时溃不成军,东胡王也死于乱军之中。
  大战之后,东胡王带来的数万骑被杀大半,其余溃逃,冒顿又乘胜追击,让手下骑兵一路逐东胡残部至数百里外的东胡神山赤峰,推倒石冢,焚烧毡帐,缕缕黑烟腾涌翻滚,直上湛蓝天空。
  随后,匈奴人骑马往来奔驰,挥舞手中长鞭,驱策生还者离开冒烟的毡帐,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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