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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3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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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口一词,但病榻上的王贲,却否定了他们的看法。
  “黑夫用兵一向狡诈如狐,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老夫看他真正想攻打的,不是丹阳,不是武关,而是汉中罢!”
  “若我没猜错,黑夫自己坐镇襄阳、樊城,汉中则另派能独当一面的大将过去,要么是巴郡的赵佗,又或许,便是那一战成名的韩信!”
  就像数月前赌对韩信会兵行险招,走丹阳回南方一样,这次,王贲也力排众议,为这场战役定了调。
  王贲一边喝药,一边下达了指使:“让关中援兵,不来南阳,或驻武关,或改去汉中增援。”
  “我军主力则进发至穰县、新野,与黑夫对峙。司马鞅率偏师驻扎在析县(河南西峡县),让出丹水县(河南淅川寺湾乡),只管让叛军东门豹部去夺罢,然后再看他们敢不敢穿过那百里山地,兵临武关之下!”
  “若黑夫真敢如此行险,让东门豹孤军深入,我军车骑可断其后路,配合关中之兵,歼于武关之下!”
  不取穰县,想直接攻取丹阳入武关,大军的补给线势必拉得很长,只要黑夫敢这么玩,王贲就能利用北军多车骑的优势,打叛军个头破血流!
  说完,王贲喝了口药,咧了嘴。
  “真苦!”
  虽然无法亲至前线,但王贲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对奉命去丹阳的司马鞅耳提面命,恨不得将自己能想到的一切细节都嘱咐他。
  前方鏖战之际,王贲也在后方拖着病体,夙兴夜寐,根据每一次斥候传回的战况,调整战略。
  好在这一切都没有白费,三月初五这天,司马鞅传回传来消息来,叛军果在夺取丹水县后,装腔作势向武关进发一阵后,却踌躇不前,又退回丹水南岸去了!
  众人顿时大喜,直道:
  “通武侯料事如神!”
  但王贲却只是摇头叹息:“果然,韩信那一败后,黑夫不会给老夫任何歼其主力,甚至是偏师的机会了。”
  幕僚们心服口服了,而稍后几日,北边传来的喜讯,让他们对通武侯更加钦佩。
  “吾军在敖仓,大破楚军前锋,杀其将项声,斩首虏五千!”
  众人欣喜万分,交相庆贺,但王贲却失望地摇了摇头:
  “黑夫尚在,项籍亦尚在啊……”
  ……
  同样的诱敌之策,南边的黑贼聪明,诱而不前,六国群盗就比较蠢,大胜后骄纵冒进,结果在敖仓栽了个大跟头。
  虽然没取得太大战果,但如此一来,已摇摇欲坠的南北局势,又被王贲稳住了。
  虽然只是一时。
  就在这种情况下,咸阳宫的谒者身着绣衣,乘肥马,翩翩而入宛城。
  谒者笑容满面,恭贺王贲两战皆胜,但王贲却面无表情,只说自己身体抱恙,也不出迎下拜,咳嗽半晌后,只问一句。
  “敢问尊使,赵高,是否伏诛?”
  谒者笑得有些难看了:“通武侯,陛下已重新彻查冯氏一案,赵高……赵高他已被陛下撤除郎中令一职。”
  王贲皱起眉来:“这么说,未诛?”
  “此事案情曲折,又有黑贼从中离间君臣,陛下是想,让通武侯回咸阳后,再慢慢查清楚……”
  “让老夫回咸阳?”
  王贲哑然失笑,三军之所以还能顶住叛军和六国群盗的进攻,皆是因为他坐镇前线,若他回了咸阳,这数郡二十万大军谁来统辖?
  这次召归,满含阴谋的味道啊。
  王贲口中有些发苦,不知是刚咽下去的药,还是品尝到了彻底失望的滋味?
  谒者有些慌,匆忙解释:“此番召归,不止是如何处置赵高,陛下需与太尉、丞相一同商议,还另有一件要事。”
  他连忙将制诏奉上,只望王贲看了以后能转怒为喜!
  但王贲看了这诏令后,却更加震怒。
  “勘乱贼,复关东者王!?”
  老将军腾地站起身来,将诏令攒成一团,努力控制着心中的怒意,同时能感觉到胸腔剧烈疼痛,热血在顺着喉咙往上涌!
  “今上……”
  王贲是从带血丝的牙缝里,挤出那几个字的。
  “要背弃始皇帝遗志么!?”
  ……
  “三代之时,天子建国,诸侯立家,卿置侧室,大夫有贰宗,亲亲尊尊,虽万人称颂,然则,此私天下也!”
  “秦则不同,以法为教,以吏为师,赏不私其亲,宗室无功劳不得属籍,公子王孙二世为庶民,黔首士伍以耕战之功可列于朝堂,此公天下也!”
  “今天下共苦战斗不休,以有侯王。赖宗庙,天下初定,又复立国,是树兵也,而求其宁息,岂不难哉!封建、郡县之论,廷尉议是!”
  “故朕不封子弟,分天下以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
  背完以上一大长段后,甘棠对闭目静卧的王贲道:“通武侯,这便是十多年前,陛下废封建,设郡县的诏令。”
  “年轻真好啊。”
  王贲露出了一丝苦笑:“老朽绞尽脑汁,也只记得个大概了。”
  虽然,始皇帝还是将这天下变成了私天下,一个人的天下……
  但这废封建行郡县的理念,却是再明白不过的!
  “没错,就是始皇帝之愿,故子弟尚不得为王,何况异姓?当年,始皇帝之所以犹豫不以扶苏为嗣君,就是担心扶苏深受儒墨毒害,会抛弃法家之政,走殷周的老路。最后挑了胡亥来继承帝位,也是看中他精通律令,当会谨遵父命,不肆意妄为。”
  可如今始皇帝尸骨未寒,他的继业者,却将先帝的遗命,忘得一干二净!
  “若始皇帝知道胡亥所为,恐怕会后悔,当初立其为太子罢。”甘棠心中默默道。
  王贲则道:“始皇帝说得没错,复立国,是树兵也,而求其宁息,岂不难哉?如今天下方乱,陛下不修内政,却指望靠再立一王来平息叛乱,简直是饮鸩止渴!”
  他有些愤怒。
  “再者,老夫父子两代人,为大秦鏖战数十年,披荆斩棘,扫灭五国。”
  “王贲,更以这老迈残躯,欲扶天倾,是为了在死前封王么?”
  “我是为了不愧对父亲,愧对始皇帝啊!”
  “但今上,今上怎么就……”
  王贲失望透顶。
  但不管怎么说,胡亥都是皇帝,还是他的女婿。
  于是老王贲,便又骂起另一人来。
  “这制诏,当是由丞相及御史大夫过目过才发出来的,李斯当年可是郡县制的极力支持者,为此,不惜与王绾当堂翻脸!”
  甘棠在一旁接嘴:“没错,李丞相当年说过,是故分封必弱,郡县则强,今陛下虽一统海内,若分天下泰半为封国,岂知百年之后,子孙重蹈周室之事?”
  “当时始皇帝还夸,李斯啊李斯,又写了一卷能传示天下的好文章。”
  他低声道:“李丞相,变了啊……”
  “不!”
  王贲却冷笑:“李斯,从来没变!”
  “李通古,就是这样一只奸猾硕鼠,皇帝想做什么,他就揣摩上意,从逐客书,到统六国,上帝号,废封建,收诗书,皆是如此。”
  “而现在,为了新皇的头脑发热,他竟也从恶如流,要将当年说过的话写过的字,统统作废了!”
  说到这里,王贲猛然间恍然大悟。
  “我错了。”
  “老夫一直都错了!”
  “朝中,不止赵高一个奸佞!”
  “大秦的彻侯,百官之首,李丞相,也早非纯臣了!”
  甘棠大骇,而一时间,王贲突然为自己感到悲哀莫名。
  韩非子说过,一手独拍,虽疾无声!
  这样看来,他王贲前后奔忙,南征北战,苦苦支撑,还真是孤掌难鸣啊!
  王贲摇摇晃晃,仰天而笑,一时间老泪纵横。
  “太尉……”甘棠生怕王贲再度气极昏厥,欲上前搀扶。
  王贲却一挥袖:“我无事,汝等,在外候着罢,放心……老朽死不了,至少现在,老夫还不能倒下去。”
  甘棠不放心,守在外面,时不时进来看一眼,瞧到摇坠欲灭的豆灯,还有帷幕中,头发散乱的老将军在和衣而睡。
  王贲就这样躺了许久,眼睛直愣愣看着帐顶,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陛下,你还是不忍,宁可舆情汹汹,也不欲杀赵高,是么?”
  “你还听信谗言,要卸我兵权,召老夫回去,是么?”
  “李斯也只谋己,不谋国,对咸阳乱相不管不顾了,是么?”
  “这君臣三人更以为,我是老好人冯去疾?忠恳可欺?”
  王贲缓缓起身,步履蹒跚向前,摸向自己架在兰锜上的剑。
  “凡战法。”
  “必本于政胜!”
  “他们以为,能以洪水灌死大梁十数万生灵,早就脏了手,受尽天下人唾骂的王贲……”
  “为了让大秦社稷能延续下去,当真不敢行伊尹、周公之事么!?”


第0851章 伊尹周公之事
  “君侯啊,臣去一趟蜀中,算是明白了,为何昔时司马错说秦惠王伐蜀时曰:取其地,足以广国也;得其财,足以富民缮兵。”
  秦始皇三十八年,阳春三月,从巴蜀风尘仆仆赶回襄阳的“巴郡守”陆贾,正站在黑夫面前侃侃而谈。
  他张开双臂,比划着道:“成都是一个大盆地,千里沃野,土肥民殷,货贝充溢。其地多盐井,且严道、邛都出铜,武阳、南安、临邛、江阳则出铁,每年市税,几与田租相当。”
  总之这地方富得流油,只是交通不便,钱粮往关中运成本太高,反倒是以船舶东出大江,到南郡更方便点——前提是运气不要太差,别在三峡船毁人亡。
  打了大半年仗后,南北两个政权财政都有些吃紧:北秦的君臣饮鸩止渴,在各种违诺加赋,惹得怨声载道。更为了调集关中粮食去南阳,宣布关中三百里不得食新谷,据说,咸阳米价已贵至一石千钱了!
  北伐军也好不到哪去,南方底子薄,还得养十来万大军,虽有萧何在后统筹,但吃完秋收粮食后,为了节省军粮,黑夫都得带头喝粥。
  于是开春后,随陆贾一同到来的蜀郡钱粮,给他们回了好大一口血,这下不担心青黄不接的时节,无粮可食了。
  而“被联姻”的巴氏,也在源源不断出人出钱,大量巴人加入北伐军,随吴臣北上汉中,利用擅长山地作战的优势,与数倍于他们的关中兵打得难解难分。
  除了财政,在战略上,巴蜀也给黑夫带来了丰厚的回馈:蜀郡守常頞派兵占据葭萌,击石牛道;巴郡赵佗、吴臣率军出米仓道,配合南郡,三面夹击下,汉中已摇摇欲陷。
  这也是黑夫将春季攻势的重点放在汉中的原因。
  问完军政财政,黑夫喝了口水,问道:“常頞何时将公孙俊送来?”
  公孙俊,便是扶苏长子,被秦始皇送去邛都,胡亥派使者去,想要将其毒杀,但却被常頞保护。
  陆贾道:“常頞言,公孙年幼,受不得惊讶,不如等北伐军夺取咸阳,还于旧都后,再直接送过去……”
  他提醒黑夫道:“君侯,蜀地隘塞,南跨邛都,北阻石牛,西即氐羌,隔以剑山,穷险极峻,此独守之国也,常頞虽响应北伐军,但不论军政,都自成一派,不可不防啊。”
  黑夫冷笑:“怎么,常頞不老实?”
  陆贾摇头:“这倒不是,眼下北伐军渐渐占据优势,常頞是知晓形势的,但就是不让蜀郡出全力,他还是在为自己做打算啊。”
  黑夫颔首:“我知之,不过,巴蜀汉中本为一体,若三郡皆有,倒是绝佳的割据之地,但一旦失其一,这自守之势,便被破坏,无法长久,常頞是个聪明人,既已选择,不至于做糊涂事。”
  他顿了顿,复问道:“你在成都时,看公孙俊此人如何?”
  陆贾叹息道:“小小孺子,才十岁,但却被各种变故,彻底吓傻了,总冲着人笑,呆呆愣愣的,臣让人暗暗试探过,不似作伪。”
  “可悲啊。”
  黑夫长叹:“扶苏当初,就这样舍他而去?”
  “这不是我印象中,长公子会做的事。”
  黑夫总有种感觉,扶苏,不会就此沉寂……
  陆贾却不关心扶苏,拱手道:“君侯进入关中后,欲拥立公孙俊为新皇帝?”
  黑夫不置可否:“我否定胡亥,不承认他,等当真进入咸阳后,已诛伪帝,想要得到秦人认可,还需要一面旗帜。”
  或者说,傀儡!
  “按照你的说法,公孙俊,反倒是最合适的……常頞想必也乐见其成吧,那样他就有拥立之功了。”
  陆贾肃然:“敢问君侯,拥立公孙俊为帝,然后呢?”
  “欲行伊尹、周公之事乎?”
  ……
  对陆贾的问题,黑夫却不置可否。
  “伊尹、周公,不是儒生极力推崇的么?”
  陆贾道:“身为儒士,陆贾自当极力推崇,但身为人臣,陆贾却不推荐君侯效仿此二人。”
  他再拜道:“请君侯让臣细说伊尹、周公的下场。”
  “世人皆言,帝太甲既立三年,不明,暴虐,不遵汤法,乱德,於是伊尹放之於桐宫。三年,伊尹摄行政当国,以朝诸侯。”
  “帝太甲居桐宫三年,悔过自责,反善,於是伊尹乃迎帝太甲而授之政。帝太甲修德,诸侯咸归殷,百姓以宁。伊尹嘉之,乃作太甲训三篇,褒帝太甲,称太宗。”
  讲完伊尹故事的第一个版本后,陆贾却话音一转。
  “不过,除此之外,臣还听说过另一种说法。”
  “有人说,伊尹放太甲于桐,乃自立也。伊尹即位,放太甲七年。太甲潜出自桐杀伊尹,乃立其子伊陟、伊奋,命复其父之田宅而中分之……”
  黑夫听完,顿时乐了:“陆生,这不是法家之言么?怎么从你一儒生口中说出来了?所以你认为,后者为真,前者为伪?你是要否认《书》?”
  陆贾笑道:“孟子言,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孟轲虽然有许多话不中听,但此言,臣却深以为然。”
  “我信了你的鬼!”
  黑夫心中腹诽,他曾听张苍吐槽过这句话,尽信书不如无书,听上去,是泛指读书不要拘泥于书上或迷信书本,常被引用。
  但这其实是断章取义!
  孟子的原话明明是:“我对于《武成》这篇文章,信里面的二三句话就行了,至于其他?根本不值得相信!仁人无敌于天下,周武王以至仁伐至不仁的纣王,商卒倒戈,不战而屈人之兵,但《武成》上,为何会说牧野之战血流漂杵呢?真是胡说八道!”
  这明显是只信自己主观看法,不信客观记载了。
  对自己的论点有利就信,不利就不信,甚至当没看见。
  呵,跟后世的论坛喷子好像没啥不同。
  但轮到讲另一个人故事时,陆贾又对古籍记载信之不疑了。
  “周公一年救乱,二年克殷,三年践奄,四年建侯卫,五年营成周。”
  “六年,周公制作礼乐,郊天地,望山川,师旅不设,刑格法悬,而四海之内,奉供来臻,越裳之君,重译来朝。周公行政七年,成王长,周公反政成王,北面就群臣之位……”
  说到这陆贾一顿:“然此时,却有人在成王面前,说周公有意篡位,不利于成王。成王将信将疑,周公为了避嫌,不得已逃到楚地。直到后来,成王翻阅库府中收藏的文书,发现在武王生病时周公愿意代死的祷辞,这才派人将周公迎回来……”
  “故伊尹放王,为太甲所杀。”
  “周公摄政,为成王所疑。”
  “臣遍观史籍,发现自古幼主继位,待其成年后,秉政之臣,纵然做了许多功绩,然不为其君所疑者,寥寥无几。除了伊尹、周公外,齐闵王疑孟尝君、秦昭襄王疑穰侯魏冉、始皇帝疑吕不韦,皆是如此。”
  虽然这三个人,自己就不干净。
  他语重心长地说道:
  “无周公之亲,不得行周公之事,故为君侯计,伊尹、周公不可效仿也!”
  不推荐做伊尹、周公,那陆贾认为,黑夫该做什么呢?
  那个答案就在他口中,呼之欲出!
  但这儒生知道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说话藏一半,竟点到为止,不再言语。
  等陆贾走后,黑夫无奈地笑了笑。
  “不止是为我计,也为你自己,还有所有北伐军功臣将士计罢?”
  ……
  手下人的小心思,黑夫还不知道?自起兵至今,拐弯抹角劝进的人,可不止陆贾一个。
  从举兵的那一刻起,黑夫便走在一根独木桥上,两侧是万丈深渊,尸骨累累,猛兽潜藏其中……
  回头?那是不可能的。
  前方有人阻拦?就算是你最不想与之为敌的人,也不得不将其推下去!
  想要顺利走到对岸,光靠一个人是不行的,好在黑夫有南郡旧部,以及萧何、韩信、陆贾一众新招揽的能臣,可为佐助。
  但众人,并不是死的工具,而是有自我意识的人。
  是人,就会有欲望。
  有人想一展才干,不负平生所学。
  有人想壮大学派,在未来朝堂占据一席之地。
  有人想光宗耀祖,多得封赏田地。
  有人想宰执天下,亲自操刀,割一割天下的肉。
  有人想封侯拜将,衣锦还乡,成就青史留名……
  实现这些夙愿的前提,是北伐军赢得这场战争。
  于是,旧部、新臣,众人的无穷欲望,联结在一起,变成了黑夫身后那只有力的手,推动他向前迈步,加速跨过战争的深渊,朝胜利前进!
  对手下人的诉求,黑夫必须尊重,必须照顾,必须理解。
  这就是现实,丝毫幼稚不得,无视众人欲望者,必将为其所抛弃。
  哪怕黑夫,也不例外!一旦发现你无法满足其欲,说不准,那推手,就会变成黑手!
  但在谨慎满足众人欲望的同时,黑夫还得当心。
  因为这股力量,也会有意无意地,试图操纵黑夫,频频诱导,让黑夫往他们期望的方向走!
  越往后,背后的推力就越是猛烈,那时候,你或许已分不清。
  究竟是自己在带着他们前进呢,还是被迫匆匆往前,一旦停步,便被臣僚们推得踉踉跄跄?像个戴上桎梏的刑徒!
  他们一边推,嘴里还说着:“皆是为主君计,为主君子孙计……”
  对战争功臣们而言,黑夫爬得越高越好,最好一脚踹下始皇帝后人,自己坐天下,他们获得的报偿和利益,才能最大化,并得到保证!
  “可黑夫啊,你可千万别忘了,自己是谁,做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么?”
  独处帐中,黑夫喃喃低语,自问自答。
  “记得啊。”
  走出帷幕,春日的暖阳照了过来,让黑夫眯起眼睛。
  “我要做秦始皇帝的……”
  “‘继业者’!”
  ……


第0852章 逐君侧之恶人
  “君侯夙兴夜寐,前线事无大小皆亲览焉。所啖之食,日不过数升。这样下去可不行,每日饮药用饭还得按时……”
  同一时间的宛城,王贲仍听着医者的絮絮叨叨,却只问了他一句话。
  “老夫还能活多久?”
  医者立刻站起身来,后退数步,小心翼翼地说道:
  “君侯食少事烦,再如此下去,恐不能久。”
  王贲点头:“病入膏肓了,对么?不能久……是多久?”
  “君侯……”
  “说!”
  医者只好如实回答:“多则半年。”
  “少则……数月?”
  “数月?是一月,还是三月……”王贲摇了摇头,让医者退下。
  “不够啊……”
  秦军现在已转入守势,光抵御叛军和群盗的同时进攻都很费劲,要扫平叛乱,要击败奸猾的黑夫和勇猛的项籍作战,数月哪够?
  几年都不够!
  “但若只做那件事,却是够的!”
  王贲定了决心,唤来咸阳宫谒者。
  “请谒者立刻去咸阳回复陛下。”
  “王贲,会立刻回朝!”
  ……
  长史甘棠才从穰县前线巡视归来,却发现宛城气氛不太一样,士卒们收拾着各自的兵甲行囊,数百辆车乘也套上了牲口,一副远行的架势……
  甘棠不由大骇,立刻赶到一身便装,正欲乘上安车,前往关中的王贲面前,下拜道:
  “太尉,这是要做什么?守了大半年的南阳郡,难道要放弃么?”
  “若无南阳为蔽,挡在关中和叛军之间的,就只剩下武关了!”
  王贲却不看他:“陛下有召,老夫要回朝一趟。”
  甘棠愕然:“我军虽一时小挫叛军、群盗,但局势仍不算好,将者三军之胆也,此时此刻,太尉岂能离开前线?咸阳这是乱命啊,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太尉切不可行,更何况,以太尉的身体……”
  风烛残年的王贲,能否走到咸阳去,尚是一件未知数。
  王贲叹了口气,屏退众人,只留甘棠在安车上,与其促膝密谈。
  “甘棠,你是王贲看着长大的,我也不瞒你。”
  “我此番归朝,是因为想通了一件事。”
  甘棠心中一惊:“什么事?”
  王贲指了指车外,又指了指车内:
  “攘外,必先安内!”
  “在我看来,黑夫虽已起势,实不过肘腋之疾,项籍来势汹汹,亦只是是腠理之病。”
  “咸阳的乱象,才是大秦的心腹之患!”
  “凡战法必本于政胜,不管我军在前线如何英勇作战,取得的胜势,都会被咸阳的胡来葬送掉。”
  王贲咬着牙,固执而坚决:“陛下身边有奸佞,在蒙蔽他,倒行逆施,滥杀忠良,我请陛下诛之,今上却于心不忍,李斯也尸位素餐,那奸佞赵高得以继续掌权,甚至都图谋到老夫身上来了!”
  甘棠已是听呆了,只道:“世人皆知太尉乃秦之柱石,咸阳再糊涂,也不至于……”
  王贲却道:“冯氏亦是辅政之臣,先帝肱股,不也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族灭了么?咸阳的奸佞能做第一次,谁知会不会做第二次?”
  “眼下,我若只身而回,在咸阳等待我的,会不会是李牧的结局呢?”
  王贲记得父亲说过,他一生最难对付的对手,便是赵将李牧。
  李牧的战绩十分耀眼,他曾大匈奴,灭襜褴,破东胡,降林胡,使单于奔走,不敢近赵边城,秦朝一统后,将李牧入祭靖边祠,实至名归。
  而李牧任赵国大将军那几年,更以一己之力,扭转了赵国败局,击秦军于宜安,大破秦将桓齮,受封为“武安君”。
  更夸张的是,王翦为秦将攻赵时,李牧以弱势兵力,让王翦找不到任何破绽。
  最后还是李斯建言,对赵国实施反间计,派间谍给赵王迁宠臣郭开不断送金帛,言李牧、司马尚欲反。赵王乃使赵葱及齐将颜聚代李牧。李牧不受命,赵使人微捕得李牧,赐死……
  据说,李牧右手残疾,他拔剑自刎却够不着自己的脖子,最终只能口衔宝剑,把宝剑顶在柱子上撞柱而亡!
  与王翦齐名的一代名将,最后竟落得这般下场,实在令人唏嘘。
  后三月,王翦因急击赵,大破赵葱,虏赵王迁及其将颜聚,遂灭赵。
  王翦打完这一仗回到咸阳后,便对王贲感慨:
  “战时看似难分胜负,但向使李牧为秦将,而我为赵将,则必是牧胜我败!”
  兔死狐悲,所以王翦才对后背安全十分重视,在秦始皇令其灭楚时,多购田宅以消皇帝疑心,也让那些谗言失效。
  作为王翦的儿子,王贲自然明白这点。
  敌在咸阳宫,这仗,没法打!
  “总之,彼辈一日不除,忠良有旦夕之虞,前线将士也难以安心作战。”
  王贲望向西北方:“所以我要回咸阳去!”
  “逐君侧之恶人!”
  ……
  逐君侧之恶人,也就是清君侧,甘棠知道,其实早在春秋,就有人打过这个旗号了。
  “晋卿赵鞅取晋阳之甲,以逐中行寅与范吉射,斥之为君侧之恶人也。”
  王贲眼下的局势,实与赵鞅颇为相似,都是内部有乱,外部有战,李斯好似当年的知氏,守着都城,名为秦相,实则不知在打什么歪主意,坐视赵高蒙蔽胡亥,胡作非为。
  作为秦之太尉,天下兵马集于手中,王贲的确有做成这件事的底气。
  “前线大军尽皆奉我虎符行事,王离也在上郡将兵五万,只要假借回朝为名,控制武关,调数万大军入关中,沿途从商淤到灞上,数百里间,各地中尉、卫尉军,多为王氏旧部,不会对我有所阻拦。”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郎卫军,在赵高手中,若他挟持陛下,我便投鼠忌器,不过咸阳之中,当有许多对赵高不满的百官大臣,公子宗室可为内应,郎卫内部,亦有许多人会倒戈相向……”
  在王贲计划里,顺利的话,这次政变,可以兵不血刃!快刀斩乱麻,让叛军和群盗无机可乘。
  甘棠却委婉地说道:“太尉,我担心的不是过程,而是之后的事。”
  王贲理所当然地说道:“之后的事?自然是公布赵高之罪,让廷尉御史以具五刑诛之,必能大快人心!”
  如此,便能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陛下呢?”甘棠却直指矛盾中心。
  王贲收敛了笑:“陛下本质是好的,他天性聪慧,否则也不会被始皇帝看中,只是被奸佞所误……”
  只要除去奸臣赵高,再效伊尹训太甲,圣天子自然能幡然醒悟,痛改前非……
  甘棠却没这么乐观:“若陛下不改呢?太尉当如何做?欲行废立之事乎?”
  “这……”
  王贲愣住了,此事在王贲看来,不过是女婿不听话,妇翁小小教训他一顿。
  甘棠更进一步:“不欲废旧立新,那么,欲效仿伊尹、周公,摄政称王乎?”
  王贲大怒:“陛下欲封为王,老朽尚且不从,何况自立?王贲忠于大秦,忠于始皇帝,绝不会自立为王!”
  “这是自然。”甘棠又道: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太尉久病,若此事之后不幸逝世呢?届时李斯已退避下野,各郡动荡,叛军群盗骤至,谁可为将、相,收拾残局?”
  “公子将闾和子婴皆贤,可为丞相,而吾子王离掌军,虽难以收复失地,但至少可保有关中,维持秦社稷不灭……”对未来,王贲也就这点指望了。
  “下吏明白了。”甘棠朝王贲肃然下拜:
  “通武侯啊,甘棠冒昧直言,仗打到现在,天时、地利、人和,北方已失其二,占着的,只剩下一个地利,还有勉强维持的正统名分了……”
  “但太尉若悍然兵谏,实是带头否定了这层正统啊!一旦李斯、赵高之党做困兽之斗,开关引贼而入,则关中地利也将失去,太尉此举,恐会导致大秦社稷,加速崩塌!这就好比病入膏肓,体弱不堪,但还能勉强吊着命,这时候一剂猛药下去,病人,极可能一命呜呼!”
  “再者,这种事,不做到底,必留下隐患。可做到底,行废立之事了,便是以人臣之身,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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