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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2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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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何道:“小人本是随县之穷儒,正在服戍卒之役,随一众南阳人押送粮秣到南郡来,驻于江陵。”
  在秦朝,儒生和赘婿、商贾一样,也是服役优先征发的对象。
  他略一顿后又道:“上个月时,听闻君侯取了安陆,又携民渡江,我当时便笃定,君侯稍后定会来取江陵……”
  黑夫问道:“何以见得?”
  随何笑道:“因江陵乃西楚都会,得江陵,便可尽取西楚!”
  黑夫却摇了摇头:“事后之言,不足为奇,倒是陆贾说,你有一策,可使我尽得三楚之地?”
  所谓三楚,乃是对楚国故地的称谓,按照方位不同,以淮北沛、陈、汝南、南郡、彭城等地为西楚;彭城以东的东海、吴、会稽为东楚;九江、衡山、江南豫章、长沙为南楚。
  总之,便是禹贡里荆、扬两州之和,再加上大半徐州,占了天下三分之一。
  以韩信之才,也只认为当“先取荆州为家”,尚未提出后续的战略,这随何一张口就大言不惭,也不知信口雌黄,还是真有依凭呢?
  黑夫看了一眼陆贾,陆贾微微点头,却也有些紧张,看来这随何的计策,他是认可的,但却不知黑夫认不认。
  于是黑夫笑道:“那就且听你说说吧。”
  随何得了允许,便说道:
  “想要夺取三楚,说难也难,君侯身被坚执锐,亲冒矢石,四渡云梦,鏖战两月,眼下也不过夺了半个南楚,小半西楚,若想靠兵锋全取三楚,恐怕要一年半载……”
  “但说易,却也易,用吾之策,可使楚地月余之内猛然色变,皆云集响应,羸粮而景从,天下三分,可得其一!”
  黑夫来了兴趣:“说下去。”
  随何道:“小人窃以为,君侯打错了旗号,靖难,不足以号召楚地人心,想要各地云集响应,应当立一位楚王,复楚国社稷!”
  ……
  “立一位楚王?”
  黑夫听罢,冷笑了起来,看向陆贾:“这就是你为本侯招来的‘大才’?”
  陆贾有些慌张,连忙下拜顿首,冷汗直冒。
  他早就知道,随何之策,君侯恐怕不会喜欢,但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挺到底了。
  毕竟随何的想法,也深得陆贾这个淮南楚人之心。
  陆贾为随何请命道:“还请君侯允随何将话说完!”
  “不必听了。”
  黑夫却指着随何道:“汝可知,上个月时,有武昌营叛逃屯长名为葛婴者,用了和你一模一样的伎俩,攻下鄂县后,在当地找了鄂君的后人,名为襄强者,立为楚王,复了那楚国的社稷。”
  “可他们非但没等来三楚之地的云集响应,却等来了我的大军讨伐。襄强做了伪楚王不过三日,便被我的都尉东门豹杀死,身首异处,挂在城楼上!”
  “腐儒之言,诛心之论,若听了你的,我恐怕也会落得一个下场,垣雍,将此人绑起来,下狱!”
  垣雍带着两个短兵拖拽随何,随何却死死抱住廊柱,将接下来的话一口气说完:
  “我说的立王,不是立他人为王。”
  “而是君侯自己,自立为楚王!”


第0770章 一个幽灵
  “君侯,随何若说得有道理,或对君侯有所补益;若说得不对,君侯大可让将我下狱,伏斧质于江陵之市!”
  随何自陈,陆贾也为他求情,黑夫这才让短兵住手,让随何说下去。
  随何回到院子里,语气急促地说道:“君侯虽败冯毋择,夺江陵,取南郡及江南诸郡,然靠的是彼明我暗,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随何虽被乡人骂作“腐儒”,可他除了学诗书外,也杂采黄老之术,甚至翻过友人逃避朝廷缉捕时塞给他的《短长》之书,颇有心得,侃侃而谈起来,口才竟不下陆贾!
  “今君侯纵全取荆州,然所得户口,不及天下十分之一,所拥兵众,不及朝廷五一。若朝廷反应过来,拿出伐赵灭楚的决定,征兵数十万来攻,敢问君侯如何御之?随何窃为君侯不安啊……”
  黑夫见他能言善辩,也不让短兵轰他走了,慢慢端着碗开水,一边吹一边道:“纵是我弱敌强,这又与‘称楚王’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
  随何道:“与其坐待朝廷来伐,不若号令天下群起叛秦,尤其是三楚之地。秦灭六国,楚最无辜,故楚南公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也。君侯麾下的南征军,本就多三楚之士,对秦并无好感,却希望能回到两淮的故乡。能复楚社稷,争取三楚士民,一同对抗强秦,则胜负尤未可知。”
  黑夫仍不以为然:“襄强被立为楚王而三日败亡,可见这所谓的楚国大旗,并不好使。”
  随何笑道:“君侯谬矣,夫良马固车,使臧获御之,则为人笑,王良御之,而日行千里。”
  “车马非异也,或至乎千里,或为人笑,则巧拙相去远矣。”
  “襄强不得此车马,而妄窃居楚王之位,就如同臧获徒足而奔,自然身死见戮,为天下笑。而君侯不同,君侯兴首义,天下知名,今已手握十万之师,坐拥数郡之地,尤其是已得江陵故郢之都,功宜称王!”
  黑夫依然摇头:“十多年前,我曾夺项燕之旗,又随武成侯破寿春之都,掳楚王为俘,今又复立楚社稷,如此反复,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随何却以为不然:“事因于世,而备适于事,若不分辨形势,与刻舟求剑的楚国愚士有何区别?”
  “若君侯有顾虑,我倒是有一计策,可解此中尴尬。我曾听说,楚怀王入秦而死,楚人至今哀之,君侯何不自称乃楚怀王之后,就说是楚国东迁时,留在安陆的子孙,隐姓埋名,甚至加入秦军,只为等待时机,恢复楚国社稷……如此,则孝大于忠,国仇大于个人恩情,名正言顺矣。”
  “自称楚怀王之后?潜伏于秦朝堂,还做到了彻侯?”
  黑夫真是哭笑不得,这随何想法真是多,敌营三十年都搞出来了。
  随何却越说越兴奋:“君侯登位后,便打出为楚怀王复仇的旗号,再以楚王之位为车,以兵势为马,以号令为辔,以刑罚为鞭策,御三楚而敌强秦!”
  他作揖道:“下臣愿为君侯之使者,驰往九江、东海、会稽、淮阳、泗水,号召楚地遗族群起响应,则西楚东楚,诸郡县苦秦吏者,皆将刑其长吏,杀之以应君侯!伐无道,诛暴秦!进军中原!”
  “如此一来,哪怕是燕赵韩魏齐五国遗民,亦将云集响应,各复其邦国,以君侯为盟主,效昔日六国合纵伐秦故事,羸粮而景从,一同入关灭秦,何愁天下不得?”
  黑夫端着水,看向一旁的陆贾:“难怪你会引荐他来,这口才,着实了得,连我都差点信了。”
  随何急了,进一步说道:“这件事,君侯若不做,一样有人会做!”
  “此时此刻,两淮东楚之地,恐怕已听闻发生在南郡的事,心急的人,已开始聚众作乱,杀官造反了,若让彼辈先打出旗号,就晚了!”
  “而若君侯先打出来,彼辈碍于君侯首义之名,都将籍此为号令,接受君侯的任命,虽只是名义上的,但至少能助君侯搅乱天下局势,分担一些秦朝廷来伐的压力。”
  言罢,随何重重拜倒在地:“随何言尽于此,请君侯察之!”
  “你的话,也不无道理,的确对我有所补益。”
  黑夫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笑道:“南郡西楚地也,我起兵西楚,若真自称楚王,名号就叫‘西楚霸王’,何如?”
  陆贾、随何齐声道:“霸者,诸侯之长也,譬如古之五伯,今能为霸王者,盖天子圣人也,极为妥当!”
  “哈哈哈。”
  黑夫笑了,但随即却将手高高举起,把手中的陶碗,往地上重重一摔,顿时碎了满地!
  随着这清脆的响声,院子周围的一众亲卫短兵也一拥而入,将随何按倒在地!
  “随何,你的提议好是好,只可惜,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黑夫笑容已然收敛,肃然道:
  “我是黑夫,云梦泽畔一黔首,根本不是什么怀王遗孙。放在楚国,那就是个永远出不了头的瓮牖绳枢之子,但在秦的体制里,却一点点立功得爵,又得始皇帝陛下赏识,才升到彻侯之位,他以为我死了,册我‘武忠’之名。”
  这可是黑夫举兵最大的名望依仗,金字招牌,每日擦擦还嫌不够亮,岂有自己摘了的道理?
  “我要对得起这名号,所以,我反的是奸臣逆子,而不是背叛大秦,更不会自立为王,分裂山河!”
  随何挣扎道:“君侯虽举兵靖难,自命忠臣,还以衣带诏为号令,但真信的人却不多。在天下人眼里,君侯就是举兵反秦,与自立为王,只隔着薄薄一层纱。若一味固守身份,自缚手脚,反而失了先机,到时候追悔莫及啊。”
  黑夫不为所动:“哪怕只是一层薄纱,也不能捅破,否则,我,还有这场举义,都会变成一个大笑话!”
  他手一挥:“将此人拖下去,关起来!”
  ……
  随何被拽走后,黑夫扫视众人,尤其是陆贾:“你也认可随何之策?”
  陆贾连忙道:“臣本不置可否,只是觉得,随何的提议,或能让整个三楚之地,加入君侯旗下……”
  黑夫指着他道:“陆贾啊陆贾,你真是糊涂,自立为楚王?亏汝等想得出来,不等三楚响应,南征军里,就得自己打起来!”
  他知道,随着始皇帝之死传开,随着天下大乱,一个幽灵,一个复国主义的幽灵,已在九州大地上游荡……
  襄强只是第一个草头王,接下来,六国故地,恐怕处处城头皆树大王旗。
  “但有些事,别人做得,唯独我做不得。从奉天靖难的武忠侯,到自立为王,这完全是一南一北,两条路线。”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可惜你不能同时去涉足,必须有所选择。
  黑夫道:“若轻易改弦易辙,三军必然军心大乱,所收郡县的秦吏们,也将满腹狐疑,这是自取其乱啊。更会授奸臣逆子以口实,指着我高呼‘黑夫果然是叛乱,心怀逆心’!”
  到时候三楚之援没捞着,却处处被动,恐怕真要败亡了,为他人做前驱了。
  人设是不能崩的,有的路是不能走茬的,黑夫可不想当吴三桂。
  而且,最重要的是……
  “将我的话,记下来!今后要载于史册!”
  陆贾知道捅了篓子,忙不迭地持笔,却听黑夫道:
  “最重要的是,我不是什么楚怀王之裔,我纵是死了,骨头化作灰,也绝不会允许子孙后人,给我胡乱找些个远古圣君、贤人、诸侯、六王来当祖宗!”
  “黑夫永远是一个黔首之子,一步步跻身朝堂,身居彻侯之位,以后甚至能执掌天下大权,靠的是容许庶民出头的好制度,靠的是自己的能力,而不是血统,这一点,不能变!”
  说到这,黑夫一顿,又继续道:
  “喜君告诉过我,吏者,民之所悬命也。”
  “黑夫是秦吏,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陆贾的笔,停了停,手有点抖。
  黑夫却不理会他,径自说道:“我起兵,是为了带南征军士卒回家,是为了拨乱反正,解民倒悬,而不是为了往自己头上,加一块没用的冠冕,披一身滑溜溜的玄布,就自以为得了天命!”
  “天命在民,而不在那些早已腐朽的六王社稷!我曾在始皇帝旗帜下,亲冒矢石,奋力将他们推倒,便绝不会再将其扶起来!”
  “我,是始皇帝理念的继业者!这一点,绝不会变!”
  ……


第0771章 狗咬狗
  四月初十,经过半月苦战,东门豹终于拿下了兵力空虚的邾城!衡山郡首府就此落入南征军控制之下。
  但与其他地方情况不太一样,邾城的攻克,是靠了本地豪长之助的。
  夏口的舟师横于大江之上,对东门豹和安圃进行了极力阻拦,好不容易靠着竹筏渡江,又要面对高大厚实的城池。
  好在,武忠侯大败冯毋择,夺取江陵的消息及时传来,尉惊让衡山籍贯的士卒大声转达,引发了城中内斗:当地豪长朱氏,在南征军渡江攻城时,忽然发难,对官寺发动进攻,逮捕了郡守,导致城内大乱,东门豹这才乘机陷城。
  大军入城之际,朱氏派了两个人,恭恭敬敬地来出迎。
  “小人朱方。”
  “小人朱成。”
  “拜见都尉!”
  东门豹一向不喜欢和这些豪长大户打交道,头也不点的傲然离去,只招呼亲卫去仓禀瞧瞧:
  “快去看看城里的酒还有没有,渴死乃公了!”
  安圃率军去东边追击逃出城的九江郡尉,军正怒忙着约束兵卒,维持城内秩序,所以这与当地势力接洽的活,就落到了尉惊的头上。
  当得知眼前这个相貌平平的三旬中年人竟是武忠侯之弟时,二人有些惊讶,态度越发恭敬。
  “我这也算狐假虎威了。”
  尉惊有些好笑,他早就不是当年少不更事的年纪了,也学了点兄长的装腔作势,与二人攀谈起来。
  “两位都是邹国公子之后吧?”
  孟轲的老家邹国本在薛郡邹县,楚考烈王八年(公元前255年),春申君黄歇伐鲁,顺便把邹国也灭了,迁邹国君民到此地筑城,因为邹国也被称之为邾,遂名邾城。其公族子孙分为两支,遂以国名邹、邾为氏,后又有人去邑以朱为氏,称朱氏。
  朱方道:“鄙人正是邾子曹挟三十五代玄孙。”
  他又指着身旁年四十许的白面士人道:“不过这位,虽与我同氏,却非同族,而是名士朱英之子……”
  “朱英?”
  尉惊知道点楚地故旧,遂道:“莫非是春申君门客,那位提醒黄歇小心无妄之灾,建议他先下手除去李园的门客朱英?”
  “正是家父。”
  尉惊嗟叹:“若春申君听了令尊的话,抢先除去李园,恐怕也不会死于小人之手,死于棘门之外了。”
  朱成对尉惊印象大好,见礼道:“家父见春申君不肯听良言,心知他必死无疑,便离开了寿春,来到邾城避难,只因当初正是家父相劝,春申君才善待朱氏一族,才到此不过数年,秦伐楚,取邾,吾等便成了秦民。”
  通过言谈尉惊也弄明白了,正是朱成劝朱方一家举兵助南征军的。
  “上个月,吾等见对岸的鄂城惨遭乱兵蹂躏,吾等在鄂城的产业毁于一旦,衡山守却坐视不管,江上浮尸不断,今将军奉武忠侯之命伐取邾城,若战事旷日持久,吾等两家所受的损失也越大。”
  朱方本是邹国公族,朱成的祖辈则是魏人,客居楚地而已,所以他们对楚或者秦,感情都不是很深,最大的希望是在本地安居乐业,保全家族。
  “二位且放心,家兄举兵,是为了靖国难,除奸臣逆子,诛恶吊民,不惊扰良民百姓,做生意的照常做生意,种地的照常种地,都不会耽误。”
  顺便,他又为黑夫宣扬了减租焚券等事。
  这下二朱放心了,秦朝,尤其是地广人稀的江南鲜少佃农,因为理论是土地属于国有,不得随意买卖,官府通过各层官员向所有百姓黔首收租子,减租对当地豪长大族来说,是好事而非坏事,他们当然举双手欢迎了。
  虽然不知道南征军能不能成事,会不会很快遭到朝廷镇压,但起码要把眼前这一关过去了,对尉惊提出的“借粮”之事,在朱成劝说下,朱方也一口应承下来,献出粮食两万石,并一再推让,说是不用还了。
  尉惊却固执地给他们写了“借条”。
  “家兄说了,南征军是义师,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二位勿要让我为难!”
  ……
  “这朱成倒是个识时务者,我可以向仲兄推荐他,助吾等治理衡山。”
  等到次日,尉惊处理完以上诸事后,军正怒却来喊他去开会,原来是安圃追击敌军残部,从东边回来了,西面的江陵也送来一封武忠侯的信来。
  “兄长,捉到九江郡尉了么?”尉惊年纪偏小,黑夫的部下们,他都要以兄事之。
  安圃坐在榻上大口喝着水:“九江郡尉慌不择路,带着三千残部进了大别山的丘陵,我也懒得再追赶。”
  大别山脉连绵数百里,是江汉和两淮的分水岭,亦是衡山、九江两郡的地界。先前冯毋择为了镇压南征军,调了九江郡八千人来,结果在一半交待在了江陵战场,另一半也损失不小,东门豹占领邾城后,九江郡尉见大势已去,遂逃。
  “葛婴呢?”尉惊一直对葛婴毁掉鄂城的恶行念念不忘。
  安圃道:“葛婴那贼子,太过机灵,向东占了蕲南乡(湖北蕲南县),我让偏师去追,他也跑了,也进了九江郡地界……”
  这时候,抱着酒壶,瘫榻上的东门豹好似活了过来,一拍案几道:“军正,君侯信中如何说?吾等要不要继续向东进军,把九江郡也替他打下来?”
  “不可!”
  怒打开黑夫送来的书信:“君侯已夺江陵,同时令诸吏分别略取当阳、夷道、夷陵、竟陵等县,力求全取南郡。”
  “至于吾等这边,君侯说了,占领邾城后,便不能再贸然分兵略地,否则每得一城都要留兵守备,南征军就成了一盘散沙。且先派人去夺了西陵,为君侯祭奠两月前在那殡天的始皇帝,再与收复安陆的季婴、利仓汇合,将冯毋择残部清扫干净……”
  “敌不在东,在北!故吾等只取衡山,切勿越境进入九江!”
  兵力宜合不宜分,全据荆州,然后集中兵力,以应对朝廷接下来的大兵镇压,这就是黑夫的计划。
  谁让他做了出头鸟呢……
  所以荆州以外?先让各路草头王们野蛮生长一段时间罢,好歹能帮黑夫分担一下压力。
  东门豹有些意兴阑珊:“可惜,真是可惜,我记得,淮南寿春,可比衡山富庶多了。”
  安圃道:“九江郡恐怕也不复昔日繁华了,我追至蕲南时,听说九江郡那边,也有不少人得知武昌首义之事后,起兵反抗官府,诛杀秦吏!”
  “其中一个叫黥布的山贼,带着一群逃亡刑徒,竟然把六县打下来了!”
  “且让九江郡兵,和淮南的叛贼们,狗咬狗去吧!”
  ……
  六县(安徽六安)是春秋时“六国”之地,后来被楚所灭,与衡山郡隔着大别山,所以自县之西南以迄于东北,皆崇山峻岭。
  当地秦吏和楚人的矛盾本就激烈,被捕为刑徒者不可计数。
  上个月,当“始皇帝死”的消息伴随着武昌的第一枪响传来,枷锁已松,六县人心思动。
  恰在此时,因为犯了逃亡罪,在大别山里打游击的六县人“黥布”,带着一支队伍杀了回来,这群亡命之徒勇不可挡,在城内轻侠配合下,很快就击溃寥寥数百县卒,攻占了六县。
  随之而来的,便是残酷的报复。
  毕竟从楚国灭亡至今,他们已经做了十余载亡国奴,受够了秦吏趾高气扬,将轻侠踩在脚下的日子。
  一场屠杀之后,县令、尉、丞,以及一众秦地移民的尸体,多达数十百具,都扒了衣裳,整整齐齐挂在城头,其首级则堆在门外,做成了京观,每每路过一个楚人,都会在此小便,对其加以嗤笑羞辱。
  “贼秦吏,刑我父兄,孤吾子弟,断人手足,还在吾等脸上刺字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黥布本名英布,他脸上是醒目的墨字,头发被髡过,重新养长后也不扎髻,如同师鬃,古铜的肤色是常年劳作的结果,手背、脚踝上还有明显的桎梏痕迹。
  他曾是奴隶,两年前被押送到骊山服劳役,却在半道宰了押送的官吏,带着七八人匿身山林,结果因为朝廷的苛政重徭,投靠他的人越来越多,最后竟得七八百人。
  如今英布已经靠手中的剑,恢复了自由身,并要做一番大事!
  英布占据了县寺,与一众手下箕坐于昔日审案的公堂上议事,商量往后的出路。
  当听到手下人怂恿自己“称王”时,英布发出了哈哈大笑。
  “我年少时,有位外来的客人为我看相,说我当刑而王,也就是受刑罚后称王。”
  他摸着右脸上的墨字道:“六年前,我因为任侠之事,犯了法,被判处黥刑,那令史给我上刑时,我不惧反笑,欣然道,人相我当刑而王,便是眼下的情形?”
  “当时那令史哈哈大笑,对我大加讥讽,可如今,他给无数人刺过字的手,已被我斩下,头颅则当成蹴鞠来踢。”
  “然也,兄长当为王!称六王如何?”
  有个被割了鼻子的刑徒瓮声瓮气地说:“还是英王好!”
  刑徒们口气倒是很大,但英布却制止了他们。
  “我肯定是要做王的,但不是现在,一来我身份太卑贱,在楚地,只尊宗族之望,昭景屈第一个不会认我,天下人反会笑话于我!”
  “二来,吾等不过拥兵千人,占了一个小县,岂敢贸然称王?定会招来秦人清剿。”
  身为逃亡的刑徒,反是死罪,不反亦是死罪,但拿下六县后,刑徒轻侠们还是有些不安——他们的势力太小了。
  于是便有人建议道:“既然兄长不称王,吾等不如去西边投奔武忠侯罢,他在武昌首义,跟秦军打了好几仗,听说手下已有十几万人,还派了一支兵,在围攻衡山郡的邾城,从六县过去,不过十余日。”
  “然也,去了之后,武忠侯至少要封兄长做一个司马!”
  “司马哪够,至少是都尉!”
  刑徒们闹哄哄的,十分乐观,英布却将剑重重往地上一掷,打断了他们的议论。
  英布冷笑道:“都尉?司马?呵,吾等若真去投了武忠侯,换来的,恐怕是斧质之刑,身首异处吧?”
  所有人都安静了,有人不解:“吾等不都也和官府作对么?”
  英布道:“我听人说,武忠侯打的旗号,是为秦始皇帝报仇,要清算所谓的奸臣逆子,却只字不提造反。他虽与秦军作战,但每到一处,也只是处死个把民怨大的酷吏,其余官员一律留任。”
  “依我看,南征军和朝廷之间,是狗咬狗,都不是好东西!”
  “武忠侯仍自命为秦吏,吾等却是楚人,是逃亡的刑徒,还杀了全六县的秦人,按照律令,个个都是杀人犯,狸奴与老鼠,能走到一条道上么?去投奔武忠侯,岂不是自寻死路!”
  英布又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墨字,他可是吃过亏,受过苦的,对于挥舞着鞭子和刑具虐待自己的秦吏,绝无半分信任和好感!
  “那怎么办?”
  刑徒们面面相觑,在打下六县,好吃好喝几天后,他们已迷失了未来的方向。
  “去寿春(安徽淮南市)!”
  英布下定了决心,起身道:“在六县以东的庐邑(安徽合肥),巢湖里有一支打着项燕将军旗号的义军,数年来屡败郡兵,如今也举旗反秦了。为首者便是项燕将军的嫡孙,那位力能扛鼎的项籍!”
  “不像武忠侯那边要反不反,暧昧不明,项籍可是堂堂正正,打出了复大楚,诛暴秦的旗号!”
  “从庐邑过来的轻侠说,项籍已汇集了三千之众,更号召楚地豪杰都去寿春汇合,乘九江郡尉不在,夺取此城,还于故都,复兴大楚!”
  说罢,英布扫视众人:“这是干大事,得大名的好机会,我想去投项籍,二三子去么?”
  刑徒的声音响彻六县公堂:“同去,同去!”


第0772章 招魂
  四月十八,九江郡首府寿春城,“叛贼”们点起火把蔓延了整个寿春城南郊,竟使得夜空黑里透红,火光腾腾。
  还不是因为南征军叛乱,九江郡奉命协助冯毋择平叛,导致郡内空虚,却不想“始皇帝死”的消息传来后,寿春周边的几个县就接二连三爆发了叛乱。
  如今一个月过去,叛贼们已然成了气候,开始聚拢在一起,谋夺寿春了。
  城内因九江郡郡守及大半郡兵不在,只能由守、尉带着秦吏们紧张兮兮地备战。
  而城外气氛却十分轻松,简陋得可以称之为窝棚的临时营地内,一场楚人喜欢的角抵正在进行,围观者甚众,欢呼声不绝于耳。
  他们的叫嚷是如此之大,每喊一下,都让城头稀稀疏疏的郡卒手发颤,武器几乎都快拿不稳了。
  不多时,叫好声达到高潮,却见尘土飞扬的场内,在亡命之徒里,素有骁勇之名的英布,玩角抵从来没输过谁,今日却被对手,那个赤着上身满是肌肉的重瞳儿,轻易撂倒在地!
  英布一个打挺起身,又在对方进攻前迅速翻滚离远,避免更大的失败,复而朝重瞳儿拱手:“少将军,是英布输了!”
  年岁才二十三四的项羽有些意犹未尽,还欲再与英布过几招,但在他称之为“亚父”的范增摇头下,还是选择收手,还赞了英布一句:
  “你也不赖,能与我来回数个回合。”
  “少将军神力,英布不如也。”
  英布不服不行啊,他带着六县七八百刑徒轻侠来投项羽,营中无戏,仅有角抵为乐,二人交过手后,英布才知道,这项籍果然名不虚传。
  据说项籍作为项氏嫡孙,年少时便从其叔父项梁学过剑与兵法,颇有勇名。
  后来项氏遭殃,项梁远迁,家族被抄,项伯逃匿,项籍孤身一人杀出一条血路南逃,入江与桓楚为盗。
  那时的他,已身长八尺余,力能扛鼎,才气过人,整个江上的盗寇皆忌惮,甘愿为其所御,后又入巢湖,名声更盛,纠集了上千亡人,不断进攻乡邑,杀死勒租逼徭的秦吏,赢得当地楚人支持,也让庐邑官府十分头疼。
  而上个月中旬,项籍闻始皇帝死,举兵夺庐邑的过程更为传奇:他竟是带着几个亲信进了县城,让城内与之暗中往来的豪长贤士,谎称他是被擒的巢湖贼人,押去给县丞审问。
  在公堂之上,身无寸兵的项籍,竟夺了侍从的剑,拔剑斩县丞之头,堂上县卒欲诛之,项籍却震怒咆哮,吓得众人不敢稍动,束手就擒。
  项籍又带着十余人,持县丞头、佩其印绶,直趋令、尉处。县尉阻拦,手下却被如天神下凡的项籍杀数十百人,大惊扰乱,最后县令、尉皆为其所斩,庐邑就这样兵不血刃被夺下。
  初时英布还不信世上有这般人物,今日一见,才知传言恐怕是真的。
  项籍是个好交朋友的,尤其喜欢勇士,与英布一见如故,与之把酒言欢时,却问道:“为何愿来投我?”
  英布也实话实说:“自然是慕少将军之名,再者,项氏世世将家,有名于楚。今欲举大事,将非其人,不可。英布是一个卑贱的刑徒,若能倚靠名族,则亡秦必矣!”
  项籍听后暗道:“亚父的法子,果然不错,的确惹得淮南举事的豪杰们争相来投。”
  原来,范增在项羽夺取庐县后,提议道:“项氏世世楚将,上柱国(项燕)更力敌秦国,大败李信,挽楚国于危难,他数有功,爱士卒,楚人怜之敬之。”
  “上柱国虽然陨殁,但楚地庶民多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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